医院的长廊安静而幽深,空气中飘着若有似无的消毒水的气味,偶尔穿插几声若有似无的低语声。

    李牧和祝佳苗分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陈美云坐在他们对面,眼睛从来到医院就红到现在,一旁的卫林安慰了几句让她不要再哭。

    经人这么一劝陈美云眼泪又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都怪我,要不是我临时放她鸽子,她也不会出事。”

    “姜莞到底怎么出事的?”她看着李牧问。

    李牧肩膀垂着,刚刚姜莞就是在她面前被人撞的,说实话,他现在也没怎么缓过来。

    祝佳苗一听陈美云这么问,脸上的神色又难看起来:“这事都怪我,要不是我带她玩高级道,她也不会受伤。”

    “但是,我真的——。”她欲言又止,眼底有懊悔。

    几人正说着,病房门推开,从里面走出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瞬间,坐在长椅上的四个人全部站起身。

    “医生,姜莞没事吧?”陈美云第一个抢上去问。

    医生面容慈祥:“都检查过了,除了有点轻微脑震荡外没有什么其他大碍。”说着他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

    路季予跟在后头出来,身上还穿着雪场的那一套,黑色外套抓在手里,脸上表情依旧淡漠,除了脸色看起来比平时更白一点,辨不出什么异样。

    “她还没醒,你进去看看她吧。”路季予看着陈美云,声线比平时都要低:“还有你有她父母的联系方式吗?麻烦你帮忙通知一下。”

    交代完这边,他又去看李牧,对方也正满脸抱歉地看着他:“这儿没什么重要的事了,你跟祝佳苗先回去吧。”

    祝佳苗到底还是没忍住,在一旁小声地辩解:“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会出事,我——。”她说了没几个字就要激动的样子,路季予不声不响,只是递给她一个晦暗不明的眼神,她立马就噤声了。

    祝佳苗不禁又想起刚才在雪道上的那一幕。

    在所有人嘴里都是好脾气,不爱计较,最多就是有点浑不吝的路季予生气起来比任何人都要可怕。

    当时她是第一个到姜莞身边的,路季予过来的时候,当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他沉默不语地俯身把倒在地上的女生粗略检查了一遍,然后抬头极为快速地问了她好几个问题。祝佳苗当时也有点懵,路季予的问题好几个她没听清。

    祝佳苗茫然地看着他。

    路季予静静地盯着她,眼底像是汹涌着一股说不清的浪涛,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像是在忍住什么情绪,然后一言不发地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她现在回忆起他当时的那种眼神,原来那就是愤怒,愤怒之下还有一种更深的情感。

    救援队伍来的时候,周围围着的人都散了,路季予扶着姜莞的肩膀上担架。祝佳苗茫然地盯着那双搭在浅灰色的雪服外套上的手,手很漂亮,但是它现在正在以一种很难被人察觉的频率微微抖动。

    愤怒之下,原来是惊惧。

    医生站在一旁,看着路季予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一切,一向严肃的眉眼里浮出几分淡淡的欣赏。

    “这边没什么事了,那我先走了。”

    “我那盘棋才下到一半,被你急吼吼地叫出来,我差点鞋都穿错了。”

    路季予也觉得抱歉,难得低眉顺眼地赔礼道歉:“事发突然,下次我去您家里拜访您。”

    “你说什么?”医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嘴角微微上扬:“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录下来发给老路看,他肯定气死。”

    路季予:……

    “话说回来,你很久没回首都了吧,我上次去出差开会见到他了,好像是生病了,精神准头比以前差了很多,我说你们之间就算关系再不好,都这么多年了也该过去了。”

    “而且像我们这种老头子,本来就没几年可活了,你爷爷他那个人也就是嘴巴硬,其实心里巴不得你关心他。”

    陈美云:到底是医生,豁达啊,生死看得着么淡。

    路季予不置可否:“这话您从年轻的时候说到现在了,还没说烦?”

    陈怀民笑了笑:“你跟你爷爷一个德行,半点面子不给人留——。”

    “陈院长——。”走廊的尽头走来几个一看就是主任级别的医生,脸上挂着意外之情。

    “您怎么会来医院?”

    陈怀民冲路季予和他周围的几个小朋友点了点头:“再有事直接找小王,可别再打扰我下棋了。”说完就跟着那一群主任走远了。

    姜莞醒来的时候是半夜。

    双人病房里只住着她一个人,病房里静悄悄地,只亮着一盏在门口走廊的灯。

    她头晕沉沉的,盯着白花花一片的天花板,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她觉得口很渴,余光瞥到床头柜上放着一瓶矿泉水,她伸出手,微微挣扎着想要去够——

    另一双指骨分明的手先她一步搭在了透明的矿泉水瓶身上。

    姜莞有些惊讶地侧过头,这才注意到了坐在床边靠墙的男生。

    他像是刚从一场短暂的睡梦里醒过来,眼底挂着一种朦胧的困倦,思路倒是和手上的动作一样干脆利落。

    “想喝水?”

    “我给你拿根吸管。”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后又俯下身,拉开床头柜的门在里面略微翻找了一通,拿了一根吸管插在水瓶里递给她。

    姜莞说了一句谢谢,自己从床上缓缓坐起来半个身子。期间对方一直看着她动作,有种生怕她做错某个动作,一不小心,背过气直接死了去。

    喝完水姜莞又有点困了,但是她不想马上就睡,躺在床上强撑着精神想要聊会儿天。

    “我是滑雪撞倒的头吗?”

    路季予收拾好她喝过的水瓶,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后,又回到刚才的椅子上坐下。他的位置正好在光源完全到不了的地方,姜莞对着他讲话,就像是对着一片完全的黑暗在自言自语。

    她感觉他好像有点不想接自己的话,想到刚才他被吵醒时满脸冷漠的样子,设身处地的为他想了想,半夜三更睡不好的确是很让人崩溃。

    “你要是困的话其实可以去旁边的床上睡一会儿。”

    “不用。”他淡淡地拒绝了她的提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除了头有点痛,好像还行。”姜莞只觉得对方看她的时候有一种深沉到无法言喻的严肃,她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疑难杂症。

    “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住院观察72个小时没有其他异常后就可以出院。”

    “还有医生建议你先在最好禁食,等明天早上可以吃一些轻食。”路季予边说边把陈美云白天留在床头柜上的一包薯片收进了柜子里,可谓是毫不留情,毫无周旋余地。

    姜莞虽然内心腹诽,但也只好收回自己眼巴巴盯着的目光。

    “你是大学生吗?”她随口问了一句。

    “很少看到你这么年轻的看护。”不仅年轻,还特别帅。

    姜莞几句闲聊却意外把人给问沉默了。

    那头路季予手扶在柜门上的动作忽然就顿住了,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像是在独自消化着什么难以理解的讯息,周身浓稠的夜色将他层层包裹住,完全隔离出了一个独立的世界。

    姜莞等了一会儿没等他的回答觉得有点无聊,帅哥无论干哪个行业都是如此的高冷,却又按耐不住好奇心上涌:“对了,我忘了问应该怎么称呼你。”

    陈美云第二天来医院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姜莞。

    “姜莞!你没事了!”她知道对方是病人,到底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过分激动的心情。

    “嗯。”姜莞半躺在床上,手边放着喝了一半的蔬菜粥,iPad 上放着一个古早的韩剧,女主出车祸失忆后和认不出男主,和男二远走天涯,将男主逼疯。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陈美云买来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四下看了一圈:“怎么就你一个人?”

    姜莞反应了一秒,想到她在说谁:“哦,他去医生办公室了。”

    “我挺好的,但是好像有点失忆。”

    陈美云本来放到肚子的里心又跳出来一半:“失忆?”她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姜莞没她这么大反应:“只是失去近期几个月的记忆,对生活基本没有什么影响,而且医生说了,有可能是短期失忆。”

    “只是几个月的记忆吗?”陈美云听姜莞这么一说,倒也真的觉得并不是很严重。

    “是你跟陈乌林说了我的事吗?”姜莞低头查阅着手机上的消息,忽然抬头问她。

    陈美云有点心虚:“他昨天联系我问你手机怎么关机了,我当时脑子很乱,随口就告诉他了,他怎么你了?”

    “没怎么。”姜莞把手机上的信息给她看:“他说下午要来看我。”

    “你不想他来?”陈美云给姜莞尔切了个苹果,她不会削苹果皮,试了几下,半个苹果直接被她干没了,姜莞默默接过她手里的刀。

    “也没有。”

    “毕竟他要是生病了,我也会去看他的。”

    “这几个月里我和他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陈美云摇摇头:“你不如直接问有没有发生什么愉快的事。”

    姜莞叹了一口气,突然反躬自省道:“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我也是一个挺记仇的人。”

    “话说回来。”姜莞换了个话题:“那个小路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什么小路?”陈美云吃了一口姜莞切的苹果,听着她的话有点摸不着头脑:“哪个小路?”

    “就是你给我找的那个护工。”姜莞咬了一口苹果,慢悠悠地拿手里的水果刀点了点刚进门的男生:“就是他啊。”

    陈美云疑惑地转过头,顺着姜莞手点的方向看过去,在看到路季予那张高清略带着点颓废的帅脸后,脸色立马变得犹如便秘。

    她跟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飞速地回过头。

    “不是,你管他叫什么?”

    “姜莞,你——。”

    “你好,我是姜小姐的护工,我姓路。”路季予站在门口,不急不缓地出口打断了陈美云的话。

    姜莞看着他挺拔到有些过分的背,愣是从他满脸不卑不亢的神色里隐约品出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委屈感。

    怎么了,这是钱没给到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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