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下决心
棠拾忆觉得那味道快让自己眼盲耳聋了。
那男生虽然立刻夹紧了胳膊，但仍然余味绕梁，不绝于鼻。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来的时候有点晕车。”棠拾忆赶紧抽了张纸，擦了擦鼻子。
“是这样的海教授，我今天才刚入职，还没有演示账号。等我回去跟盈姐说一下，咱们再约个时间我给您演示，您看可以吗？”
棠拾忆真想用脚扣个三室一厅出来。
“我没那么多时间听你们在这一遍又一遍。”海丰年准备起身，“今天就到这。”
其他博士生们也隐隐闻到了臭味。看海教授作势要走，立即在一秒内全部撤退了。
棠拾忆心想，这下完蛋，我可不能让花城大学的项目毁在我手上啊。那我的职业生涯还没开始不就结束了？
她立即收起电脑，追上准备上楼的海丰年。
“抱歉海教授，我第一天入职，对产品还不太熟悉，盈姐也没有给我演示地址和账号。A&T是非常专业的公司，您千万不要因为我的失误对公司失望。”
棠拾忆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其实她自己也觉得这事儿很说不过去。
“专业？”海丰年的语气略带讽刺，“我知道你第一天入职。今天贵司派个什么都不会的新人来，这就是贵司合作的诚意吗？”
棠拾忆低着头。
进公司前，她只想着要好好听meor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吃苦耐劳总不会错。
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被mentor摆了一道。
真是气人，张盈这样坑我，对她有啥好处？
“对不起……”
“我不需要听你的抱歉。”海丰年打断她，径直上楼。
棠拾忆追在他屁股后面，“mentor让我来，我就来了。请问如果是您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呢？”
她今年二十五岁，硕士毕业初入社会。如果不厚脸皮向前辈请教，这次被坑，说不定还有下次。
“这是你自己的事。”海丰年轻轻瞥了一眼她，又吐出后半句：“你可以不来，没人会怪你。”
醍醐灌顶。
是了，就算被老大知道，张盈派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新人单独见客户，受责怪的也是张盈，不是她。
晚上，棠拾忆从花城大学回到公司，已经快八点了。张盈早就溜了，只有研发区域还亮着灯。
一群人乌央乌央从会议室出来。葛青山看着产品区域还有人在敲键盘，是个新面孔，便上前打招呼。
“雷猴？你是棠拾忆吧？我是算法葛青山。”葛青山说着粤普，伸出右手，小指微微翘起。
棠拾忆赶紧从工位上站起来，“是的。你好青山哥，叫我小忆就好。”
“噗……”一个秃头大哥从旁边经过，豪放笑道：“青山哥，哈哈哈哈哈，第一次有人这么叫他。咱山姐可是 —— 程序员中的牡丹花。”
葛青山穿一件非常紧身的深绿色T恤，明显可见硕大胸肌。下身也是一条深绿色短裤。
棠拾忆端详了一番。好家伙，原来青山哥是姐妹，大意了。
“好的，山姐。您是本地人吧？”
见部门添了新人，研发们都围了上来：
“咱山姐是花城鼎鼎有名的青桥山村民，全家包租公。”
“上班是爱好，打发时间。”
“你看山姐的人字拖就知道。”
“小忆你租的房子说不定就是山姐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给她介绍葛青山。
棠拾忆认真答道：“我和大学同学合租在滨海小区，离公司两个地铁站。”
“哟，滨海小区我可没房，我的房子都偏得很，没在市中心的。”葛青山谦虚了。
棠拾忆来公司前，就听说A&T晚上加班加得厉害。
所以她一咬牙一跺脚，下了血本，和大学同学合租了个离公司只有十五分钟车程的房子。五十八平的两室一厅，她住小卧室。
葛青山又问她：“第一天来，就这么晚还在公司啊？”
“嗯，下午去花城大学拜访客户了，这会儿要把会议纪要写完。”
棠拾忆想起张盈需求评审的事情，便多问了一句：“山姐，盈姐下午都在评审需求吗？”
“没有啊，下午就没看见她人。”
“哦，好的。那我把会议纪要写完就下班。”
“你下午一个人去拜访客户的？”
“嗯，盈姐给了我PPT。”
“嚯，张盈可真行，还用那一套对付新人呢。”葛青山说话很大声，完全不避讳什么。
棠拾忆想，葛青山是研发，他肯定有每个产品的体验账号，也熟知产品功能，便问他：“山姐，可以给我咱们产品的体验账号吗？我想了解一下产品功能，今天教授问我，我都没答上来。”
“没问题，我给你找。张盈之前没给你介绍吗？”葛青山呲了一声，回头走到工位上。
棠拾忆跟过去，“她还啥也没跟我说呢。您有时间方便给我讲讲吗？”
“小意思，跟我去会议室。”
葛青山把部门里的所有产品都给她仔仔细细演示了一遍。讲完产品，又在白板上给她画了一幅组织架构图，比家谱画得还细致。
二十八层的老大，也就是总监廖成纲下面共有三个小组：销售组、产品组、研发组。三个小组协同合作，负责高校业务。
“我们负责的业务就是跟全国高校合作，把人工智能产品卖给高校。你下午去拜访的花城大学，是部门今年的标杆项目。做得好，大功一件，是个好差事。”
“可是，”棠拾忆想不明白，“盈姐派我一个人过去，不怕我搞砸了，老板怪罪下来吗？”
“你放心，这项目丢不了。A&T的董事长就是花城大学毕业的，每年给花大捐好几个亿。所以我说这是板上钉钉的好差事。”
葛青山扬了扬头，“这个项目，赚钱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立标杆，要干得漂亮。”
葛青山又给她透露了点背景：“就前几天，总监说让张盈去负责中台，花城大学的项目要交给新入职的PM，就是你咯。”
“可她也不能交接都不交接，就直接丢给你吧。”葛青山摇摇头。
好家伙，原来盈姐笃定这项目是稳的，让我过去就是让我出丑，不想把这个项目交到我手上。
棠拾忆有点喘不过气。
当初经过五轮面试，好不容易进入A&T。没想到第一天入职，活没咋干，就领教了一番职场的牛鬼蛇神。
“以后你有啥问题就尽管问我，明天销售应该也都回来了。”葛青山临走前，送了她一个枕头和一张行军床。
“这是你上一任留下的，不嫌弃你就用着。”
“不嫌弃不嫌弃。”棠拾忆想，这下能省一百块钱，我还不赶紧拿着。
临走前，她忽然想到早上电梯的问题，此时不问更待何时？便又叫住葛青山。
“山姐？我还想请教一下，为什么公司的电梯要这样设计呀？电梯厢里为啥没有楼层按钮？”
葛青山已经挎起了他的奥家托特手袋，又放下，认真解释道：“一个电梯间，有六部电梯。你要先在电梯外面选择楼层，电梯会根据你选择的楼层，通过系统计算，为你分配一个等待时间最少、运行用时最短的电梯。”
“啊？也就是说，不是像传统电梯那样，等哪个电梯来就上哪一个，而是要让系统给你分配？”
“对。大厦总共四十多层，每日要运送数千人上下，若是按照传统的乘梯方式，那高峰期不得等死了。”
“这背后得有强大的算法团队支持吧？”
“那当然。今天你的信息已经录入系统。明天你刷脸进入闸口后，连卡都不用刷，直接进入给你开门的电梯，会自动送你到你的办公楼层。”
“太有效率了。”棠拾忆不由感叹。
“这也是A&T的做事准则：效率第一。凡事都要用更加智慧的方法去做，提高效率。”
“谢谢山姐，我今天学到太多了。”
棠拾忆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室友去外地出差还没回来。
第一天上班就干到这个点，她瘫倒在床上。我可真是生产队的驴啊，还是头拉磨得自己套绳的驴。
她连叹气的力气都没了。
肚子咕咕叫，晚饭还没吃。
她从书包里抄起两块从西北老家带来的黄金烤馕，蘸着牛奶嚼了起来。
从十八岁离开西北草原，跨越四千多公里到花城大学读书，实非易事。
一切都是因为他这个榜样。
入职前，她坐了三天两夜的火车回老家探亲。家乡葱郁的水草已经没过腰间，小马驹也长成了健硕高马。
烤馕的香气好像能把她带回家乡的广阔草场上，让她暂时放松。
她用力咀嚼着劲道的芝麻馕，边吃边给自己打气：我要好好努力，以后把外公外婆还有老妈都接来花城，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让我们一家团团圆圆的。
她翻身下床，嘴里叼着烤馕，在手账上写下第一句话：“我一定要在A&T站稳脚跟，我要把花城变成我的家。”
翌日一早，二十八层的工位都还空空如也，棠拾忆已经在电脑前复习昨天葛青山给她讲的内容了。
她的八字碎刘海搭在额前，有点内卷的黑色中发散落在肩头。
她今天仍然穿着白色印花T恤和浅蓝色牛仔短裤，一条白皙大长腿下踩着双米白色运动鞋。标准的互联网民工穿搭。
还不到十点，电梯间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穿藏蓝色衬衫的男人在众人簇拥下，从棠拾忆的工位前经过，进了二十八层最大的会议室。
“啧啧啧，这海教授的派头就是大啊。”葛青山不知道啥时候站在她身后了。
“山姐走路没声儿呀。”棠拾忆借着工位空隙，探个小脑袋透过玻璃往会议室里面瞄，“没想到他博士这么快就读完了。”
“你认识他？”葛青山问。
“嗯……不算很熟。”棠拾忆没说其实他早就把她忘了，“我大二的时候，他本科毕业去杜克硕博连读。算起来也有五年了。”
“我听说他是今年刚回母校任教的，花大直接给了他副教授职称。”
“他这一路真是顺啊。”棠拾忆想着自己到三十岁，能不能在A&T混个高级产品经理？
“海教授右边那个性感黑波浪，是负责华南区域的销售尤筝。教授左边的大叔，是我们的总监廖成纲。咦，张盈咋也在里面？她瞎掺乎个什么劲儿！”葛青山翻了个白眼，一边给她介绍，一边吸着大杯冰美式。
“山姐，我觉得我现在得进去。”棠拾忆忽然站起来，拿上电脑。
“你确实得进去。”葛青山咂了咂嘴，“总监估计还不知道你昨天去拜访教授了。而且你是花大项目的负责人，你应该全程参与和客户的会谈。”
“那我去了，山姐。”经过昨天一晚上和今天早上的复习，她现在已经对产品功能和演示方法了然于胸。
“去吧小忆，加油。”葛青山拍拍她肩膀。
会议还没正式开始，众人还在客套寒暄。棠拾忆抱着笔记本电脑，敲门进来。
“海教授好，廖总监好，尤筝姐好，我是昨天入职的PM棠拾忆。”她挺直身子，脖子紧绷着，手微微颤抖。
说着又朝张盈方向看了看：“盈姐我们昨天已经认识过了。”
又朝海教授方向微微颔首：“昨天我去花大拜访了海教授，也见过了。”
海丰年抬头一瞥，昨天那个二傻子小圆脸又来了。他皱了皱眉。
那男生虽然立刻夹紧了胳膊，但仍然余味绕梁，不绝于鼻。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来的时候有点晕车。”棠拾忆赶紧抽了张纸，擦了擦鼻子。
“是这样的海教授，我今天才刚入职，还没有演示账号。等我回去跟盈姐说一下，咱们再约个时间我给您演示，您看可以吗？”
棠拾忆真想用脚扣个三室一厅出来。
“我没那么多时间听你们在这一遍又一遍。”海丰年准备起身，“今天就到这。”
其他博士生们也隐隐闻到了臭味。看海教授作势要走，立即在一秒内全部撤退了。
棠拾忆心想，这下完蛋，我可不能让花城大学的项目毁在我手上啊。那我的职业生涯还没开始不就结束了？
她立即收起电脑，追上准备上楼的海丰年。
“抱歉海教授，我第一天入职，对产品还不太熟悉，盈姐也没有给我演示地址和账号。A&T是非常专业的公司，您千万不要因为我的失误对公司失望。”
棠拾忆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其实她自己也觉得这事儿很说不过去。
“专业？”海丰年的语气略带讽刺，“我知道你第一天入职。今天贵司派个什么都不会的新人来，这就是贵司合作的诚意吗？”
棠拾忆低着头。
进公司前，她只想着要好好听meor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吃苦耐劳总不会错。
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被mentor摆了一道。
真是气人，张盈这样坑我，对她有啥好处？
“对不起……”
“我不需要听你的抱歉。”海丰年打断她，径直上楼。
棠拾忆追在他屁股后面，“mentor让我来，我就来了。请问如果是您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呢？”
她今年二十五岁，硕士毕业初入社会。如果不厚脸皮向前辈请教，这次被坑，说不定还有下次。
“这是你自己的事。”海丰年轻轻瞥了一眼她，又吐出后半句：“你可以不来，没人会怪你。”
醍醐灌顶。
是了，就算被老大知道，张盈派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新人单独见客户，受责怪的也是张盈，不是她。
晚上，棠拾忆从花城大学回到公司，已经快八点了。张盈早就溜了，只有研发区域还亮着灯。
一群人乌央乌央从会议室出来。葛青山看着产品区域还有人在敲键盘，是个新面孔，便上前打招呼。
“雷猴？你是棠拾忆吧？我是算法葛青山。”葛青山说着粤普，伸出右手，小指微微翘起。
棠拾忆赶紧从工位上站起来，“是的。你好青山哥，叫我小忆就好。”
“噗……”一个秃头大哥从旁边经过，豪放笑道：“青山哥，哈哈哈哈哈，第一次有人这么叫他。咱山姐可是 —— 程序员中的牡丹花。”
葛青山穿一件非常紧身的深绿色T恤，明显可见硕大胸肌。下身也是一条深绿色短裤。
棠拾忆端详了一番。好家伙，原来青山哥是姐妹，大意了。
“好的，山姐。您是本地人吧？”
见部门添了新人，研发们都围了上来：
“咱山姐是花城鼎鼎有名的青桥山村民，全家包租公。”
“上班是爱好，打发时间。”
“你看山姐的人字拖就知道。”
“小忆你租的房子说不定就是山姐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给她介绍葛青山。
棠拾忆认真答道：“我和大学同学合租在滨海小区，离公司两个地铁站。”
“哟，滨海小区我可没房，我的房子都偏得很，没在市中心的。”葛青山谦虚了。
棠拾忆来公司前，就听说A&T晚上加班加得厉害。
所以她一咬牙一跺脚，下了血本，和大学同学合租了个离公司只有十五分钟车程的房子。五十八平的两室一厅，她住小卧室。
葛青山又问她：“第一天来，就这么晚还在公司啊？”
“嗯，下午去花城大学拜访客户了，这会儿要把会议纪要写完。”
棠拾忆想起张盈需求评审的事情，便多问了一句：“山姐，盈姐下午都在评审需求吗？”
“没有啊，下午就没看见她人。”
“哦，好的。那我把会议纪要写完就下班。”
“你下午一个人去拜访客户的？”
“嗯，盈姐给了我PPT。”
“嚯，张盈可真行，还用那一套对付新人呢。”葛青山说话很大声，完全不避讳什么。
棠拾忆想，葛青山是研发，他肯定有每个产品的体验账号，也熟知产品功能，便问他：“山姐，可以给我咱们产品的体验账号吗？我想了解一下产品功能，今天教授问我，我都没答上来。”
“没问题，我给你找。张盈之前没给你介绍吗？”葛青山呲了一声，回头走到工位上。
棠拾忆跟过去，“她还啥也没跟我说呢。您有时间方便给我讲讲吗？”
“小意思，跟我去会议室。”
葛青山把部门里的所有产品都给她仔仔细细演示了一遍。讲完产品，又在白板上给她画了一幅组织架构图，比家谱画得还细致。
二十八层的老大，也就是总监廖成纲下面共有三个小组：销售组、产品组、研发组。三个小组协同合作，负责高校业务。
“我们负责的业务就是跟全国高校合作，把人工智能产品卖给高校。你下午去拜访的花城大学，是部门今年的标杆项目。做得好，大功一件，是个好差事。”
“可是，”棠拾忆想不明白，“盈姐派我一个人过去，不怕我搞砸了，老板怪罪下来吗？”
“你放心，这项目丢不了。A&T的董事长就是花城大学毕业的，每年给花大捐好几个亿。所以我说这是板上钉钉的好差事。”
葛青山扬了扬头，“这个项目，赚钱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立标杆，要干得漂亮。”
葛青山又给她透露了点背景：“就前几天，总监说让张盈去负责中台，花城大学的项目要交给新入职的PM，就是你咯。”
“可她也不能交接都不交接，就直接丢给你吧。”葛青山摇摇头。
好家伙，原来盈姐笃定这项目是稳的，让我过去就是让我出丑，不想把这个项目交到我手上。
棠拾忆有点喘不过气。
当初经过五轮面试，好不容易进入A&T。没想到第一天入职，活没咋干，就领教了一番职场的牛鬼蛇神。
“以后你有啥问题就尽管问我，明天销售应该也都回来了。”葛青山临走前，送了她一个枕头和一张行军床。
“这是你上一任留下的，不嫌弃你就用着。”
“不嫌弃不嫌弃。”棠拾忆想，这下能省一百块钱，我还不赶紧拿着。
临走前，她忽然想到早上电梯的问题，此时不问更待何时？便又叫住葛青山。
“山姐？我还想请教一下，为什么公司的电梯要这样设计呀？电梯厢里为啥没有楼层按钮？”
葛青山已经挎起了他的奥家托特手袋，又放下，认真解释道：“一个电梯间，有六部电梯。你要先在电梯外面选择楼层，电梯会根据你选择的楼层，通过系统计算，为你分配一个等待时间最少、运行用时最短的电梯。”
“啊？也就是说，不是像传统电梯那样，等哪个电梯来就上哪一个，而是要让系统给你分配？”
“对。大厦总共四十多层，每日要运送数千人上下，若是按照传统的乘梯方式，那高峰期不得等死了。”
“这背后得有强大的算法团队支持吧？”
“那当然。今天你的信息已经录入系统。明天你刷脸进入闸口后，连卡都不用刷，直接进入给你开门的电梯，会自动送你到你的办公楼层。”
“太有效率了。”棠拾忆不由感叹。
“这也是A&T的做事准则：效率第一。凡事都要用更加智慧的方法去做，提高效率。”
“谢谢山姐，我今天学到太多了。”
棠拾忆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室友去外地出差还没回来。
第一天上班就干到这个点，她瘫倒在床上。我可真是生产队的驴啊，还是头拉磨得自己套绳的驴。
她连叹气的力气都没了。
肚子咕咕叫，晚饭还没吃。
她从书包里抄起两块从西北老家带来的黄金烤馕，蘸着牛奶嚼了起来。
从十八岁离开西北草原，跨越四千多公里到花城大学读书，实非易事。
一切都是因为他这个榜样。
入职前，她坐了三天两夜的火车回老家探亲。家乡葱郁的水草已经没过腰间，小马驹也长成了健硕高马。
烤馕的香气好像能把她带回家乡的广阔草场上，让她暂时放松。
她用力咀嚼着劲道的芝麻馕，边吃边给自己打气：我要好好努力，以后把外公外婆还有老妈都接来花城，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让我们一家团团圆圆的。
她翻身下床，嘴里叼着烤馕，在手账上写下第一句话：“我一定要在A&T站稳脚跟，我要把花城变成我的家。”
翌日一早，二十八层的工位都还空空如也，棠拾忆已经在电脑前复习昨天葛青山给她讲的内容了。
她的八字碎刘海搭在额前，有点内卷的黑色中发散落在肩头。
她今天仍然穿着白色印花T恤和浅蓝色牛仔短裤，一条白皙大长腿下踩着双米白色运动鞋。标准的互联网民工穿搭。
还不到十点，电梯间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穿藏蓝色衬衫的男人在众人簇拥下，从棠拾忆的工位前经过，进了二十八层最大的会议室。
“啧啧啧，这海教授的派头就是大啊。”葛青山不知道啥时候站在她身后了。
“山姐走路没声儿呀。”棠拾忆借着工位空隙，探个小脑袋透过玻璃往会议室里面瞄，“没想到他博士这么快就读完了。”
“你认识他？”葛青山问。
“嗯……不算很熟。”棠拾忆没说其实他早就把她忘了，“我大二的时候，他本科毕业去杜克硕博连读。算起来也有五年了。”
“我听说他是今年刚回母校任教的，花大直接给了他副教授职称。”
“他这一路真是顺啊。”棠拾忆想着自己到三十岁，能不能在A&T混个高级产品经理？
“海教授右边那个性感黑波浪，是负责华南区域的销售尤筝。教授左边的大叔，是我们的总监廖成纲。咦，张盈咋也在里面？她瞎掺乎个什么劲儿！”葛青山翻了个白眼，一边给她介绍，一边吸着大杯冰美式。
“山姐，我觉得我现在得进去。”棠拾忆忽然站起来，拿上电脑。
“你确实得进去。”葛青山咂了咂嘴，“总监估计还不知道你昨天去拜访教授了。而且你是花大项目的负责人，你应该全程参与和客户的会谈。”
“那我去了，山姐。”经过昨天一晚上和今天早上的复习，她现在已经对产品功能和演示方法了然于胸。
“去吧小忆，加油。”葛青山拍拍她肩膀。
会议还没正式开始，众人还在客套寒暄。棠拾忆抱着笔记本电脑，敲门进来。
“海教授好，廖总监好，尤筝姐好，我是昨天入职的PM棠拾忆。”她挺直身子，脖子紧绷着，手微微颤抖。
说着又朝张盈方向看了看：“盈姐我们昨天已经认识过了。”
又朝海教授方向微微颔首：“昨天我去花大拜访了海教授，也见过了。”
海丰年抬头一瞥，昨天那个二傻子小圆脸又来了。他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