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路阮都躲在土屋里,躺在床上时睡时醒。瓶儿赶忙找来村里的郎中仔细看过了说是“忧思过度”所致,开了方子抓了药。连续吃了几副,可惜仍不见好转。

    瞧着端进去的吃食动都没动,依旧摆在桌台子上。瓶儿心里急得什么似的,规劝道:“大小姐,不管怎么样饭总要吃。你这样水米不进怎么行呢?”几日下来,路阮明显憔悴了不少,有气无力地道:“不妨事!我只是胸口闷得慌,吃几副汤药略歇歇就好了。”

    瓶儿又道:“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路阮想了想道:“那帮我下半碗素面吧,多放一些青菜。油不要放太多。”她终于肯吃东西了,瓶儿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端起已经凉了的饭食,口中道:“那我这就去给你做。”人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屋内并未点灯,虽是在白日里,光线依旧有些暗。路阮平躺在床上,望着床帐的上方愣愣出神。最近鹅城里关于萧、洛两家结亲的消息铺天盖地传了出来,每个人见了面都在议论。恍惚听说太守夫人不大愿意结这门亲事,但是到底拧不过太守大人,最终算是勉强同意了这门婚事。

    路阮只是偶尔在傍晚的时候,出屋在小河边走一走,各种以讹传讹的消息就飞进了她耳朵里。她是既渴望知道,又对那些消息不胜其烦。她渴望在这些消息中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最新消息,可是一条都没有。他在做什么呢?身为这场婚礼中的主角,凭他的性子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有时候,她开始好奇地想象那位洛府大小姐长的什么样子、身高几许、性情如何。早在鹅城里的时候,她就听过她的名字。父亲路鼎轩甚至还拿人家做比较——阮儿,你怎么就不能跟人家洛家大小姐学学?那才是千金小姐该有的样子。

    路阮当时根本没在意,自然也从来未见过对方。不想如今二人之间因为一名男子而产生了瓜葛。她倒是生出了几分好奇心,想见见这位大家口中的名门闺秀了。

    帘子闪动,瓶儿端了一碗素面进来,道:“我多煮了一会儿,怕你不好消化。”将面碗放下,扶着她坐了起来。瓶儿端过面碗,道:“大小姐,要不我喂你吧?看你都没吃东西,别端不住碗给摔了。”

    路阮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你是心疼我还是心疼碗啊?”接过碗自己端在手里。瓶儿故意道:“自然是心疼碗啊!一个也要两枚铜钱的。”路阮先喝了口面汤,故意悲戚地嗟叹道:“我就知道!否则怎么连个荷包蛋也不舍得给我放,就一碗清汤寡水的素面端来了。”

    瓶儿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赌气道:“鸡蛋没有!不年不节的,哪来的鸡蛋吃。”小半碗素面吃了下去,路阮的精神略好了一些儿,随口问道:“瓶儿,你见过洛家大小姐吗?”瓶儿满脸鄙夷之色:“她又不是什么九天仙女、王母娘娘,我为什么要见她?”

    路阮怔了一下,将碗递了过来。瓶儿一瞧还剩下半碗多,放到了桌面上,端过茶水给她净口。路阮淡淡道:“我倒有些想见见她了。瞧瞧大家口中的名门闺秀是什么样子。父亲在世时就让我多学学人家。”

    “有什么好见的?所谓的名门闺秀还不都是一个样子。要说洛家大小姐也够惨的,有那样一位严母,必然管教甚严,只怕活得一点儿也不自在。”路阮又道:“我恍惚听说太守大人有两个女儿是吧?那二小姐呢?”

    瓶儿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只听说二小姐因为是庶出,鲜少有人在意。生母几年前又害病亡故了,就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府里,估计也蛮凄惨的。”

    二人闲聊几句,忽听屋外“布谷”几声,是布谷鸟的叫声。路阮疑道:“奇怪!这时节怎么会有布谷鸟的叫声呢?”瓶儿瞧着她的精神头不错,于是道:“姑娘坐着,我去逮了布谷鸟给你,让你当面问它。”

    路阮知她是故意逗自己,顺嘴道:“好呀!赶紧捉来我瞧瞧!”瓶儿笑着出了屋子,见不远处的菜园子里像是有个人影,四下瞧了瞧没人,才快步走了过去。待到近处,见是墨斗气喘吁吁地冒了出来。

    瓶儿没好气道:“就知道是你!装神弄鬼的!你们家萧少爷来了吗?他到底要怎么样呢?你去瞧瞧把我家大小姐害的,人都瘦了一圈,如今还在病着。”墨斗反驳道:“这事也不能光怪小少爷吧?那日在竹林里,小少爷明明是求婚了的,是你家大小姐不答应才闹成如今这个局面的。”瓶儿被他一句话噎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堂姐,我今儿是偷偷跑出来的,没有人让我过来。我有句话要跟你说。”瓶儿顿时纳了闷:“怎么?不是萧少爷让你传话来的?”墨斗正色道:“是我自己要来的。这话你知道就行了。你们大小姐还病着,千万别让她知道了。”

    瓶儿立时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点头道:“你说吧。”墨斗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像是反复斟酌了才道出口:“就在两个时辰前,小少爷已经答应老爷、夫人与洛家大小姐成婚了!婚期已经订了下来,就在下月初八!”瓶儿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方道:“他都亲口答应了,看来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忽又恶狠狠地道:“你们家萧少爷真不是个东西!就是一个‘混世小魔王’,谁招惹他谁倒霉!”

    墨斗忙道:“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几日前,府里的那些人与小少爷商量迎娶洛大小姐的事,小少爷当时明确拒绝了,而且坚称非路大小姐不娶。老爷发怒了,就把小少爷关在府里,不许他外出一步。谁知道今儿怎么了,他忽然就改口应承了婚事。”瓶儿愤愤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肯定是被家里逼急了,所以就干脆服软了。正好人家也是名门闺秀,家世好、名声好样样都好,他此刻说不定乐得合不拢嘴呢!”

    经过一连几场雨水的浇灌,如今日光正好,菜园里的黄瓜、豆角、空心菜等时令蔬菜长势喜人,到处一片翠绿的颜色。

    墨斗道:“你这么说可就冤枉小少爷了。他若是真的属意洛大小姐,为何一开始还要极力反对呢?”瓶儿鄙弃道:“那谁知道!说不定他是故意做做样子呢!”一扭身,猛然瞧见路阮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架黄瓜架子旁边,表情淡漠。

    瓶儿吓坏了,不知她刚才有没有听到二人的谈话,赶忙冲墨斗使了个眼色,对方即刻会意。瓶儿走过去扶着她道:“大小姐,你怎么起来了?我堂弟找我有事,是家里的事。”路阮轻轻推开她的手,直勾勾地望着墨斗问道:“他真的已经答应成婚了?”

    看来二人方才的对话已全部落入了她的耳中。墨斗知道隐瞒不过,遂道:“路大小姐,我不想瞒你。但是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蹊跷。小少爷不是那样的人,他的心一直都在你身上。我看这样吧,等过两日府里看得没那么紧了,我把他带过来,你们见面再好好谈谈。”路阮面无表情地道:“不必了!我与他之间再无瓜葛,没有见面的必要。婚期很紧,让他好好准备大婚吧。”

    墨斗方欲再言,路阮已转过身,缓缓向土屋走去。刚走没两步,忽觉眼前一阵眩晕,几乎立身不稳。瓶儿赶忙扶住了她,扭头冲墨斗道:“你先回去吧!”搀扶着路阮回到屋里,让她躺到了床上。

    “大小姐,事已至此,你千万别多想。或许真像墨斗说的,当中另有隐情也说不定。”路阮睁着眼睛,不发一言。他亲口答应家里与洛大小姐成婚,还能有什么隐情呢?

    瓶儿望着对方愣愣的表情,心里万分担心,哀求着道:“大小姐,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不要憋在心里。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路阮依旧不发一言,瓶儿没话找话地不停地说了一通,可是对方始终闭口不言。

    好一阵子,屋里沉静了下来。路阮依旧在床上躺着,瓶儿蹲在床边,两手扒着床沿守着对方。良久的静默之后,路阮终于开了口:“瓶儿,我没事,只是想躺会儿。若是到了吃药的时间记得叫我。”身子动了一下,侧向了床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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