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觉寺位于南城的福临大街上，由于位置偏僻，庙宇破旧，来往上香的香客寥寥无几，显得颇为清寂。天上漫不经心地下着冷雨，整条街上都空荡荡的，偶尔有一两个匆匆而过的行人。
篱落撑了一把灰色的油布伞来到寺庙门口，入了大殿看到破败的佛像和供案，一位老僧像是专门迎候自己，摆手道：“女施主这边请！”
篱落点了点头，走进左手边的一间偏殿里。入了殿内，几乎没有任何陈设，只见一人盘腿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正是宫弼。
“小奴篱落拜见君上！”篱落恭恭敬敬地拜倒在地。宫弼缓缓睁开眼睛，抬手道：“篱落姑娘，不必多礼。”篱落起身侍立在一旁，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宫弼望着对方，言道：“本君已经看了你呈上来的几封秘奏，几乎都是上官涤尘的日常生活记录，言之无物，没有什么参考价值。”篱落听了慌忙跪了下去：“小奴该死！望君上恕罪！”
宫弼的话音很平和，听不出丝毫不悦：“你当真是如实记录了吗？”篱落道：“小奴确是如实记录的。只是上官涤尘在府里与长公主和小奴在一起时，鲜少谈及朝堂政事，所以——”剩余的话她没敢再说下去。
宫弼叹了口气道：“本君原不该怀疑你的，这件差事让你做确实有些为难。可是除你之外，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上官氏父子城府极深，就连本君也摸不透他们二人的心思，更何况是你呢。”
篱落犹豫了一下，言道：“听长公主说太子殿下近来颇为用功，假以时日历练有成之后顺利承继大位，君上也就无后顾之忧了。”
宫弼言道：“但愿吧。时间太短，太子毕竟还稚嫩得很，根本不是那些老奸巨猾的朝臣们的对手。所以本君必须要替他扫清障碍，否则天极宫的御座他是坐不稳的。”停顿了一下，又道：“最近一段时间，宫氏家族与上官家族的关系有一些改善，这是本君略感欣慰的地方。所以你那边也不必太刻意，还是像先前如实记录就好。千万不可被对方察觉，以免破坏了你们夫妻的感情。”
“小奴遵命！”宫弼脸上泛起一丝忧虑之色，用一种低沉的语气道：“两方的关系改善了，虽说是件好事，可本君总觉得个中有耐人寻味的地方，但是一时又想不明白。或许是本君多虑了吧。”
篱落听着颇为疑惑，试着问道：“不知君上指的是哪些地方？”宫弼表情凝重：“具体也说不上来。就拿上官涤尘来说，无论在朝堂和民间他的声望都很好，听说还有‘翩翩公子’的美誉。但是他给本君的感觉很假，甚至比他父亲上官徽还要令人难以捉摸。”
篱落听了内心一震，心念电闪间想起了梁郁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如果梁郁是因爱生妒才编出了那些话，可面前之人方才的话又作何解释呢？
堂堂两界领主总不可能信口齿黄吧？
见篱落脸色忽变，宫弼疑道：“篱落姑娘，你怎么了？”篱落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梁郁诬陷上官涤尘一节简要说了。宫弼面露沉吟之色：“梁郁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是不是长乐宫的侍卫？”篱落点了点头。
宫弼道：“这个事情本君并未亲见，不好置评。不过，有时候亲眼所见的东西也未必就是真相啊！他潜伏在上官府里一年多，说不定真的发现了一些什么。更何况，以上官涤尘的城府和能耐，梁郁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篱落思考着宫弼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敢再细想下去。
又谈了一阵，篱落方才离开明觉寺，本想直接回府的，后来又想起了上次去过的梁郁的小院，于是转身来到巷子里。到了院门口，发现院门虚掩着，有悠悠扬扬的笛声飘了出来。看来是上官涤心又来了。
入了堂屋，果然发现对方坐在那里，神情专注地吹奏手里的竹笛。篱落坐到长条板凳上，上官涤心方才发现她，笛声戛然而止，道：“篱落姐姐，你怎么来了？”
篱落“哦”了一声，道：“我出来买点东西，顺道经过这里就听见了笛声，想着估计是你来了就进来瞧瞧。”
上官涤心轻抚着手中的竹笛，幽幽道：“我待在府里怪闷的，就来这里坐坐。没有阿木哥哥在，感觉好没意思。他们都是各忙各的，根本没有人理我。”篱落瞥了对方一眼，道：“我们回去吧。待会儿雨要下大了。”上官涤心乖巧地“嗯”了一声。
出了门，上官涤心落了锁，二人撑着伞往巷子口走去。刚走出几丈远，院门旁边闪出了梁郁，目送二人缓步而行，像是还一路说着话儿，最后消失在了巷子口。他愣愣地怔在雨地里，心里万分感动。
她还来自己的住处，难道是心里还记挂着他吗？
他下意识地轻触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自己如今戴着面具，回想着高越那夜的谆谆告诫，还要多久才能以真面目见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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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沿着街边缓缓向东而行，墨斗坐在车夫的旁边，一副恹恹的表情。车厢里坐着的萧迟冲身旁的黄杉少女道：“巧儿姑娘，唤个小丫头子过来告诉我一声，我就过去了，何必要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呢？”左巧儿展颜道：“我怕小丫头请不动萧少爷大驾，所以还是亲自过来一趟比较好。”
萧迟自嘲道：“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对啦，你要请我去看什么？”左巧儿神秘地道：“当然是好物件！虽然你出身于豪门，但是我敢担保你绝对没见过。这是我爹爹耗时两年完成的一件木器，可以说是巧夺天工。今日会在作坊里揭开神秘面纱。我想着木艺状元大会就要开始了，让你过来瞧一眼，说不定会带给你一些启发。”
一听是左和泰耗时两年制作的木器，萧迟眼前一亮，立马来了兴趣：“左掌柜的可是我心里的泰山北斗，他老人家的木器作品必定不同凡响，我可要好好长长见识。”
左巧儿附和道：“本来爹爹是只准作坊里的人观赏的，以免有卖弄之嫌。我好说歹说爹爹才准许你参观呢。”
萧迟笑道：“哎呀！又欠下巧儿姑娘一个大人情了，以后有机会必定重重回报。”二人闲聊的工夫，马车来到一木坊门口，入了后院，只见所有的木匠师们都围在院子中央，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萧迟、左巧儿、墨斗三人走上前去，只见是一件约摸一人多高的木器，上面蒙了一块红色绸布，尚未揭开神秘面纱。萧迟看到对面站着的葛湛，拱手道：“葛兄，一向少见啊。”
葛湛阴阳怪气地应了一声：“我还当小师妹请的客人是谁呢，不想是萧少爷，稀客稀客！萧少爷能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登时所有木匠师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萧迟身上。萧迟谦逊地道：“听闻左掌柜的新作问世，在下过来开开眼界。”
过了一会儿，只见左和泰手拿一把鲁班尺走了过来，葛湛及一众木匠师躬身施礼，唤了声“师父”。左巧儿上前拉住左和泰的胳膊，娇嗔着道：“爹爹，我把客人都请来了。您老人家就别卖关子了，赶紧挑开红绸给我们看看。”
萧迟上前拱手施礼，左和泰点头示意，随后走到木器旁，用鲁班尺挑开了红绸，立时露出了一具木人，有四肢，有五官，眉毛眼睛都看得到，制作得惟妙惟肖。木人整体立在一块木板上，手里还攥着两根鼓槌，呈击打之势，好像一个战场上的击鼓手一般。
众人的目光全部倾注到了木人身上，不时发出啧啧称赞之声。萧迟望着木人，心里略感犹疑：“这具木人虽然精巧不假，可终究是一件死物，也并无出奇之处呀。”左巧儿嘴快心直，已经问了出来：“爹爹，这具木人看上去很普通嘛，有什么奇异之处吗？”
左和泰微微一笑，招了招手，立时有两名下人搬来一个牛皮大鼓放到了踏板上。只见左和泰上前蹲了下来，用手扭动机栝，发出“咔咔”的声响，接着木人的两个胳膊动了几下，开始挥动鼓槌敲起鼓来，院子里立时响起了铿锵有力的鼓声。
而且鼓声张弛有致，很显然不是随意胡乱敲击的。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撼了，只是呆呆地望着场中的木人。
约摸持续了半刻钟的工夫，随着最后一声定场音，木人终于停了下来。场上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左和泰转而望着萧迟，温言道：“萧少爷，你觉得这具‘机巧人’造得如何？”
此言一出，场上立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到了萧迟身上。左巧儿小声提醒道：“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没关系的。”
萧迟遂道：“左掌柜的，那晚辈就斗胆直言了。这具‘机巧人’绝对当得起‘巧夺天工’四个字，尤其是能够击打出一首完整的鼓曲，实在是太神奇了。可是若以晚辈的眼光评价，只能算得上是中品，算不上是一件上品。因为木匠师制作木器的根本目的是‘经济实用’，重点是实用性。脱离了这一点，就算不上是一件上品木器。”
话音方落，萧迟立时感受到了几道不友善的目光。左和泰却意外地颔首道：“萧少爷年纪轻轻，能领悟到这一点，确实不容易啊！不错，这件木器在老夫看来确实算不得上品，最多是一件淫巧之物罢啦。老夫之所以耗时两年将他打造出来，就是为了要警醒一木坊的木匠师们，切记我们制作木器的初衷是什么。任何一件木器最终都是要流入寻常百姓家的，实用性最为重要。你们都要牢记这一点啊！”
众人齐声道：“谨遵师父教诲！”左和泰冲葛湛吩咐道：“湛儿，将这件木器抬到大作坊里的显眼处，以后就让它来监督我们一木坊制作出来的每一件木器，随时警醒我们。”
葛湛应了一声，左和泰最后道：“今年一木坊参加木艺状元大会的有十多位，希望你们用心准备，届时都能取得理想的名次。”随后折身走了回去。
左巧儿冲萧迟道：“萧少爷，你准备怎么还我这个大人情呢？”萧迟想了想道：“要不我晚上请你吃饭吧？回春街那边新开了一家饺子馆，是用新鲜的牛肉做馅儿，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就一顿饺子就把本姑娘打发了。算了，给你个面子。现在时辰还早，我们先到集市上逛逛去。”二人说着并肩向外面走去。
葛湛目视二人离开，只觉怒火中烧，转身走进自己的专人作坊里。脚踩着满地的木屑，葛湛的手指轻轻划过长条桌上放着的一把锯子的锯齿。为什么小师妹满眼都是他呢？他一个纨绔子弟到底哪里好呢？
木匠师霍禀走了进来，小声道：“大师兄，听说这位萧少爷也报名参加了木艺状元大会，若是他在大会上出了头冒了尖，那后果可就严重了！师父好像对这小子很有好感，到时候肯定会对他另眼相看的。”葛湛冷哼一声：“就凭他肚子里的那点东西也想摘得木艺状元头衔？做梦去吧！”
霍禀道：“未必要摘得头名，哪怕是第二名第三名的成绩也很不错了。重点是师父和巧儿大小姐的态度。”
葛湛面色凝重，沉吟道：“师弟，你一向足智多谋，不知有什么好点子？将来我若是做了一木坊的掌柜，自然有你许多好处。”霍禀微笑着躬身道：“多谢大师兄抬举，师弟愿效犬马之劳。”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阴险诡诈的笑容。
篱落撑了一把灰色的油布伞来到寺庙门口，入了大殿看到破败的佛像和供案，一位老僧像是专门迎候自己，摆手道：“女施主这边请！”
篱落点了点头，走进左手边的一间偏殿里。入了殿内，几乎没有任何陈设，只见一人盘腿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正是宫弼。
“小奴篱落拜见君上！”篱落恭恭敬敬地拜倒在地。宫弼缓缓睁开眼睛，抬手道：“篱落姑娘，不必多礼。”篱落起身侍立在一旁，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宫弼望着对方，言道：“本君已经看了你呈上来的几封秘奏，几乎都是上官涤尘的日常生活记录，言之无物，没有什么参考价值。”篱落听了慌忙跪了下去：“小奴该死！望君上恕罪！”
宫弼的话音很平和，听不出丝毫不悦：“你当真是如实记录了吗？”篱落道：“小奴确是如实记录的。只是上官涤尘在府里与长公主和小奴在一起时，鲜少谈及朝堂政事，所以——”剩余的话她没敢再说下去。
宫弼叹了口气道：“本君原不该怀疑你的，这件差事让你做确实有些为难。可是除你之外，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上官氏父子城府极深，就连本君也摸不透他们二人的心思，更何况是你呢。”
篱落犹豫了一下，言道：“听长公主说太子殿下近来颇为用功，假以时日历练有成之后顺利承继大位，君上也就无后顾之忧了。”
宫弼言道：“但愿吧。时间太短，太子毕竟还稚嫩得很，根本不是那些老奸巨猾的朝臣们的对手。所以本君必须要替他扫清障碍，否则天极宫的御座他是坐不稳的。”停顿了一下，又道：“最近一段时间，宫氏家族与上官家族的关系有一些改善，这是本君略感欣慰的地方。所以你那边也不必太刻意，还是像先前如实记录就好。千万不可被对方察觉，以免破坏了你们夫妻的感情。”
“小奴遵命！”宫弼脸上泛起一丝忧虑之色，用一种低沉的语气道：“两方的关系改善了，虽说是件好事，可本君总觉得个中有耐人寻味的地方，但是一时又想不明白。或许是本君多虑了吧。”
篱落听着颇为疑惑，试着问道：“不知君上指的是哪些地方？”宫弼表情凝重：“具体也说不上来。就拿上官涤尘来说，无论在朝堂和民间他的声望都很好，听说还有‘翩翩公子’的美誉。但是他给本君的感觉很假，甚至比他父亲上官徽还要令人难以捉摸。”
篱落听了内心一震，心念电闪间想起了梁郁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如果梁郁是因爱生妒才编出了那些话，可面前之人方才的话又作何解释呢？
堂堂两界领主总不可能信口齿黄吧？
见篱落脸色忽变，宫弼疑道：“篱落姑娘，你怎么了？”篱落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梁郁诬陷上官涤尘一节简要说了。宫弼面露沉吟之色：“梁郁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是不是长乐宫的侍卫？”篱落点了点头。
宫弼道：“这个事情本君并未亲见，不好置评。不过，有时候亲眼所见的东西也未必就是真相啊！他潜伏在上官府里一年多，说不定真的发现了一些什么。更何况，以上官涤尘的城府和能耐，梁郁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篱落思考着宫弼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敢再细想下去。
又谈了一阵，篱落方才离开明觉寺，本想直接回府的，后来又想起了上次去过的梁郁的小院，于是转身来到巷子里。到了院门口，发现院门虚掩着，有悠悠扬扬的笛声飘了出来。看来是上官涤心又来了。
入了堂屋，果然发现对方坐在那里，神情专注地吹奏手里的竹笛。篱落坐到长条板凳上，上官涤心方才发现她，笛声戛然而止，道：“篱落姐姐，你怎么来了？”
篱落“哦”了一声，道：“我出来买点东西，顺道经过这里就听见了笛声，想着估计是你来了就进来瞧瞧。”
上官涤心轻抚着手中的竹笛，幽幽道：“我待在府里怪闷的，就来这里坐坐。没有阿木哥哥在，感觉好没意思。他们都是各忙各的，根本没有人理我。”篱落瞥了对方一眼，道：“我们回去吧。待会儿雨要下大了。”上官涤心乖巧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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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沿着街边缓缓向东而行，墨斗坐在车夫的旁边，一副恹恹的表情。车厢里坐着的萧迟冲身旁的黄杉少女道：“巧儿姑娘，唤个小丫头子过来告诉我一声，我就过去了，何必要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呢？”左巧儿展颜道：“我怕小丫头请不动萧少爷大驾，所以还是亲自过来一趟比较好。”
萧迟自嘲道：“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对啦，你要请我去看什么？”左巧儿神秘地道：“当然是好物件！虽然你出身于豪门，但是我敢担保你绝对没见过。这是我爹爹耗时两年完成的一件木器，可以说是巧夺天工。今日会在作坊里揭开神秘面纱。我想着木艺状元大会就要开始了，让你过来瞧一眼，说不定会带给你一些启发。”
一听是左和泰耗时两年制作的木器，萧迟眼前一亮，立马来了兴趣：“左掌柜的可是我心里的泰山北斗，他老人家的木器作品必定不同凡响，我可要好好长长见识。”
左巧儿附和道：“本来爹爹是只准作坊里的人观赏的，以免有卖弄之嫌。我好说歹说爹爹才准许你参观呢。”
萧迟笑道：“哎呀！又欠下巧儿姑娘一个大人情了，以后有机会必定重重回报。”二人闲聊的工夫，马车来到一木坊门口，入了后院，只见所有的木匠师们都围在院子中央，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萧迟、左巧儿、墨斗三人走上前去，只见是一件约摸一人多高的木器，上面蒙了一块红色绸布，尚未揭开神秘面纱。萧迟看到对面站着的葛湛，拱手道：“葛兄，一向少见啊。”
葛湛阴阳怪气地应了一声：“我还当小师妹请的客人是谁呢，不想是萧少爷，稀客稀客！萧少爷能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登时所有木匠师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萧迟身上。萧迟谦逊地道：“听闻左掌柜的新作问世，在下过来开开眼界。”
过了一会儿，只见左和泰手拿一把鲁班尺走了过来，葛湛及一众木匠师躬身施礼，唤了声“师父”。左巧儿上前拉住左和泰的胳膊，娇嗔着道：“爹爹，我把客人都请来了。您老人家就别卖关子了，赶紧挑开红绸给我们看看。”
萧迟上前拱手施礼，左和泰点头示意，随后走到木器旁，用鲁班尺挑开了红绸，立时露出了一具木人，有四肢，有五官，眉毛眼睛都看得到，制作得惟妙惟肖。木人整体立在一块木板上，手里还攥着两根鼓槌，呈击打之势，好像一个战场上的击鼓手一般。
众人的目光全部倾注到了木人身上，不时发出啧啧称赞之声。萧迟望着木人，心里略感犹疑：“这具木人虽然精巧不假，可终究是一件死物，也并无出奇之处呀。”左巧儿嘴快心直，已经问了出来：“爹爹，这具木人看上去很普通嘛，有什么奇异之处吗？”
左和泰微微一笑，招了招手，立时有两名下人搬来一个牛皮大鼓放到了踏板上。只见左和泰上前蹲了下来，用手扭动机栝，发出“咔咔”的声响，接着木人的两个胳膊动了几下，开始挥动鼓槌敲起鼓来，院子里立时响起了铿锵有力的鼓声。
而且鼓声张弛有致，很显然不是随意胡乱敲击的。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撼了，只是呆呆地望着场中的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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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场上立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到了萧迟身上。左巧儿小声提醒道：“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没关系的。”
萧迟遂道：“左掌柜的，那晚辈就斗胆直言了。这具‘机巧人’绝对当得起‘巧夺天工’四个字，尤其是能够击打出一首完整的鼓曲，实在是太神奇了。可是若以晚辈的眼光评价，只能算得上是中品，算不上是一件上品。因为木匠师制作木器的根本目的是‘经济实用’，重点是实用性。脱离了这一点，就算不上是一件上品木器。”
话音方落，萧迟立时感受到了几道不友善的目光。左和泰却意外地颔首道：“萧少爷年纪轻轻，能领悟到这一点，确实不容易啊！不错，这件木器在老夫看来确实算不得上品，最多是一件淫巧之物罢啦。老夫之所以耗时两年将他打造出来，就是为了要警醒一木坊的木匠师们，切记我们制作木器的初衷是什么。任何一件木器最终都是要流入寻常百姓家的，实用性最为重要。你们都要牢记这一点啊！”
众人齐声道：“谨遵师父教诲！”左和泰冲葛湛吩咐道：“湛儿，将这件木器抬到大作坊里的显眼处，以后就让它来监督我们一木坊制作出来的每一件木器，随时警醒我们。”
葛湛应了一声，左和泰最后道：“今年一木坊参加木艺状元大会的有十多位，希望你们用心准备，届时都能取得理想的名次。”随后折身走了回去。
左巧儿冲萧迟道：“萧少爷，你准备怎么还我这个大人情呢？”萧迟想了想道：“要不我晚上请你吃饭吧？回春街那边新开了一家饺子馆，是用新鲜的牛肉做馅儿，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就一顿饺子就把本姑娘打发了。算了，给你个面子。现在时辰还早，我们先到集市上逛逛去。”二人说着并肩向外面走去。
葛湛目视二人离开，只觉怒火中烧，转身走进自己的专人作坊里。脚踩着满地的木屑，葛湛的手指轻轻划过长条桌上放着的一把锯子的锯齿。为什么小师妹满眼都是他呢？他一个纨绔子弟到底哪里好呢？
木匠师霍禀走了进来，小声道：“大师兄，听说这位萧少爷也报名参加了木艺状元大会，若是他在大会上出了头冒了尖，那后果可就严重了！师父好像对这小子很有好感，到时候肯定会对他另眼相看的。”葛湛冷哼一声：“就凭他肚子里的那点东西也想摘得木艺状元头衔？做梦去吧！”
霍禀道：“未必要摘得头名，哪怕是第二名第三名的成绩也很不错了。重点是师父和巧儿大小姐的态度。”
葛湛面色凝重，沉吟道：“师弟，你一向足智多谋，不知有什么好点子？将来我若是做了一木坊的掌柜，自然有你许多好处。”霍禀微笑着躬身道：“多谢大师兄抬举，师弟愿效犬马之劳。”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阴险诡诈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