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内,昏暗的烛火将宇文弋罗的身影投射在身后的帐帘子上,生发出一丝孤寂之感。宇文弋罗着一身贴身的睡服,对着烛光,手里抚摸着一根细腻光滑的玉簪子。

    多年的戎马生涯,让她的两手起了厚厚的茧。为了能够感受玉簪子的光滑细腻,她用手背轻轻地摩挲着,低声喃喃自语:“方郎,还记得这根玉簪子么?是我们两家结亲时,你特意送我的定情信物。上面还镌刻了‘不离不弃,白首偕老’八个字。”

    话到这里,宇文弋罗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入口的方向。秋夜无边,虫鸣声声,方郎你怎么就舍得丢下我一人独自离开呢?

    宇文弋罗茫然四顾,像是在寻觅夫君的身影,可是四周除了死寂一般的虚空,什么也没有。

    忽听帐外传来响动,一名亲兵道:“禀上将军:擒月使的人马已至,距离本部大营不足五里。”宇文弋罗沉吟片刻,问道:“先行官是何人?现在何处?”

    话音方落,只听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响了起来:“在下何奎,拜见上将军。”宇文弋罗将手中的玉簪子小心放到贴身处,掀开帘子瞄了来人一眼,道:“辛苦了。你速去回禀问依依就说本将军知道了。按原计划行事。”

    来人应了声,躬身退了下去。宇文弋罗冲那名亲兵低语了两句,随即转入帐内除去外衣,换上银灰色的甲胄,披上紫色的披风,一手提了宝剑准备出帐。

    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又转身将玉簪子取出来放在一个细长的木盒子里,还用手拍了拍,温柔地道:“至于你,还是好好躺在这里。等我打了胜仗再回来陪你。”

    走出大帐,宇文弋罗迅速排兵布阵,然后亲自提了一支兵马向西南方开去。不多时,早已见一股人马靠了上来。领头的正是问依依,不待她发声,一道明黄色的光影闪了出来,篱落显出本相,盯着问依依道:“问依依,你真是死不悔改!”

    宇文弋罗骑在马上,发声道:“这事你不能怪她。她已经背叛了拜月教和凌月,注定不会有好下场,所以只能跟定宇文家族,说不定还有翻盘的机会。”

    篱落轻蔑地扫了宇文弋罗一眼,怒视着问依依道:“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留着何用?”眉心处的神迹闪烁,发出一道明黄色的光芒,正中问依依的心口部位。问依依全身像是触电了一般,不停地扭动着身子,表情极度痛苦,哀求道:“上将军救我!我不想死,我还要做拜月教的教主!”

    宇文弋罗骑在马背上,身子纹丝不动,镇定地道:“已经太晚了。你的心脉已断,本将军爱莫能助。”问依依依旧不肯放弃,跪下身子苦苦哀求,像个落水之人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篱落不屑道:“就你这样的贪生怕死之徒,还想做教主?我看你还是去阴司里当你的教主去吧!”又是一道锐利的黄色光芒,如利剑一般刺中了对方。问依依眼神一滞,身子倾倒了下去。

    “双子星!你好狠辣的手段!”篱落手握锋芒毕露的惊神匕,阴笑道:“宇文弋罗,下一个就轮到你了。你准备好引颈受戮了吗?”

    宇文弋罗长叹一声:“来吧,我早就准备好了。”只见篱落人影一闪,化为乌有。再一闪,已经凌空贴到对方面前,两手握紧匕首平平无奇地递送出去。

    看似简单的一招,实际上蕴含了体内雄浑的潜力,全部灌注到了二尺余长的匕首上,形成了雷霆万钧的必杀一击!

    宇文弋罗手腕旋转,宝剑竖着立在身前,堪堪挡住了匕尖。两股雄浑的潜力交汇到了一处,立时将二人震荡开来。宇文弋罗座下的那匹马儿都来不及嘶鸣一声,直接四分五裂成了好几块。

    篱落拿匕首指着对方,豪言道:“宇文弋罗,你的末日到了!今晚我要将你的大军杀得片甲不留!”宇文弋罗扭头望了眼本部大营,只见火光四起,杀声震天,显然是各路人马都杀将了过去,一场血战已经上演了。

    宇文弋罗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篱落得意道:“怎么样?你的老巢已经被抄,估计中军大帐都被占领了。”宇文弋罗一个激灵,忽然想到了床边木盒子里的那支玉簪子,身形遁去,化作一道紫色的魅影飞了出去。

    “哪里走!”篱落随即施展“羽化”跟了上去。一眨眼的工夫,二人已经来到山谷里,只见遍地都是厮杀的兵将,刀光剑影、人喊马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宇文弋罗锁定中军大帐,显出真身窜了进去,眼疾手快将木盒子拿在手中。

    不料手中一空,木盒子已经落入篱落手里。对方端详了一下,木盒自行开启,一支碧绿色的玉簪子凌空飞了出来,不由啧啧赞道:“不错!这支簪子造型挺别致的,看样子是你的情郎送的吧?”

    宇文弋罗的眼里只有玉簪子,伸手默默地道:“此乃亡夫所留遗物,也是留给我的唯一念想,请你还给我。”篱落面带和善的笑意,手中的匕首凌空一划,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那支簪子其中而折,断成两截摔落在地上。

    宇文弋罗望着折断的玉簪子,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碎了,眼睛里充满噬人的煞气,冷声道:“抛开各自的阵营,你我私底下无冤无仇,不知你何以苦苦相逼?”篱落用一种冷森森的目光盯着对方道:“我只折断了你一支簪子你就这样心疼,可你们宇文家族杀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是我的好姐妹,在我身边相伴多年。我的心又有多疼?你们谁能知道?”

    对方几乎用一种怒吼的声音吼了出来,由于太过激动,以至于声音发颤。宇文弋罗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恢复如常,向前走了两步缓缓弯腰捡起了地上折断的玉簪子。篱落被她的举动惊到了,面露诧异之色。

    “你的好姐妹去了,你的心情我感同身受,就像几年前我的夫君被人害死一样,我也是心痛如割。可惜这些事情你我都左右不了。怪只怪目下的大争之世,人人都在使出浑身解数渴望成为两界里的最强者。无论潜力师还是凡人,他们已经失去了质朴的本心,一个个都化身成为了嗜血的魔鬼。”

    宇文弋罗望着帐外纷纷扰扰的厮杀,感叹道,“有时候我在想,若是夫君没有出事,我们好好地待在一起,然后一起逃离两界,去到一个没有争斗的第三世界。那该有多美好啊!”脸上的煞气全无,充满了对幸福的向往神色。

    篱落不禁笑出声来,讥讽道:“没想到杀人如麻的紫衣女将军还有一颗浪漫、唯美的心子啊!只可惜你的想法太天真了,永远不可能实现。今天晚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宇文弋罗站着未动,完全一副无心恋战的表情。篱落像是被她的表情激怒了,将匕首横在眼前,厉声道:“不管怎样,你身上流着宇文氏的血脉。我要取你首级,以祭奠好姐妹的英灵!”宇文弋罗整理了下情绪,应道:“应该的。你出招吧。”

    惊神匕黄光闪烁,化作一道寒芒迅疾地向对方刺了过去。宇文弋罗挥剑格开,身形一纵,依然跃到了半空之中。只见自己统领的大军正在全线溃败,向着四面八方作鸟兽散,已然大势已去了。

    惊神匕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重新飞回到了篱落手中。只听她得意地道:“紫衣女将军,此一役,你要威名扫地了。”宇文弋罗再次取出木匣子,将铁线母虫放了出来,立时化作了一头庞然巨兽,凌空趴伏在半空之中,黑压压的虫子又飞将出来。

    “宇文弋罗!我看你也是穷途末路了!”篱落双手张开,周身的潜力自指尖射出,化作一面伞状的屏障,生生阻隔住了万千虫子。千钧一发时刻,一道白芒冲天而上,是另一位双子星——路阮!

    二人在半空中合体,施展出“混元两极功”,两处神迹脱体而出,在半空中融合到了一处,随即释放出一道巨大的威力,如长虹贯日一般直击巨兽。

    只听“轰隆隆”如天雷翻滚一般,那巨兽像是遭受了重创,翻了个个儿,如一块巨石一般下坠而去。它身后的宇文弋罗显然也受了重伤,迅速将母虫幻化变小,重新装入了木匣子里。

    宇文弋罗落到实地上,一口黑血涌了出来,几乎立身不稳。篱落也落到她身旁,亮出匕首道:“宇文弋罗!你休想逃走!”伸手刺了过去。

    不料对方身形一隐,迅速消失无踪。篱落方要追赶,却被路阮拦住了,劝道:“让她走吧。看她的样子,已经身受重伤,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篱落无奈道:“路阮,你的菩萨心肠又犯了。她可是我们的死敌,若是不斩草除根,万一她再卷土重来怎么办?”

    路阮扫了眼远方,定定地道:“经此一战,宇文弋罗的大军伤亡惨重,她已经没有兵力跟我们再战了。再者说,她此刻虽然受了重伤不是你我的对手,可是若是逃起来,我们也是拿她不住。”

    这一点倒是不可否认,只要施展“羽化”,不消一炷香的工夫,潜力师就已经身在万里之外,还真是不容易赶上。篱落不甘心道:“哼!就这样让她跑了,真是不甘心!”

    二人放眼望去,宇文弋罗的大军早已失去斗志,全线溃退。几支援军正在全力追赶绞杀,争取将对方一网打尽。篱落显得很兴奋,愉悦地道:“折腾了这么些日子,总算有个好结果。”

    路阮将白骨杖别在身后,附和道:“是呀!随着宇文弋罗大军的落败,宇文家族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希望两界可以早日恢复平衡。”

    篱落得意地望着路阮道:“看来活菩萨的大预言不假,你我成了救世之星了。突然有种感觉,做双子星的感觉真好啊!”随即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

    望着对方如花的笑容,路阮的脸上也洋溢着淡淡的笑意,可是她的心里却笑不出来。萧迟已经离开多日,不知走到何处了。回想起颜姬的谆谆告诫之语,她的心里不由一紧,看来还是要尽快回一趟鹅城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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