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高一点！左边一点！”路静紫站在一座新落成的府邸的府门口，指挥几名踩在木梯子上悬挂匾额的家丁。萧迟从府门内走了出来，站到路静紫身旁，抬眼看到了几个烫金大字——敕造路府，啧啧称赞道：“阮姐姐真是恩宠有加啊！还是君上下令督造的呢，住起来倍有面子！”
“好了好了！”路静紫发号施令，匾额居中悬挂在了门头上。萧迟手搭凉棚仔细看了看，叹道：“这几个字写得庄严大气啊！”路静紫瞥了对方一眼，提醒道：“萧少爷，这里是路府，你一个姓萧的住在里面算怎么回事啊？”
萧迟抱着膀子道：“路二小姐，怎么说我也是你姐夫，有你这么跟姐夫说话的吗？简直目无尊长！”路静紫嘻嘻笑道：“对啦对啦！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一时没想起来，抱歉抱歉！你和我姐姐什么时候摆酒啊？是在这里办还是回鹅城去？到时候我亲自给你们张罗。”
萧迟面带诧异之色，围着对方绕了一圈，好奇道：“路静紫，以前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怎么现在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啊！这可有点不像你！”
路静紫心里的小九九是只要他二人成了婚，朱明烨对路阮就会彻底死心，到时候自己说不定就会有机会了。当然这些她肯定不会说出来，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底里。
见她愣在原地不吱声，萧迟故意扮个鬼脸，发出一声怪叫吓唬她，“老实交代！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我哪有！人家是见你们真心相爱，所以才成人之美的。路阮总是我的亲姐姐，我也希望她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男子，有一段完美的婚姻呀！”萧迟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二人迈步向府里走去，只见入眼的一切景象都是崭新的，令人赏心悦目。进入前厅后，萧迟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道：“不过，要等了却了路、萧两家的旧账，才能办我们自己的事。估计还要一段时间呢。”紧接着叹了口气。
路静紫自然知道他说的旧账是翻身局，长吁了口气：“这笔陈年旧账太久了，确实该了一了了。了却之后，两家都松一口气。还有蜗居在土楼村的路家的老老少少，若是不给他们一个交代，恐怕你们的婚事也办不了。”
“先不说这个了，说点高兴的。”萧迟转移话题道，“我们也算是乔迁新居了，应该庆祝一番才是。今晚准备一桌美食，我们三人喝上一杯如何？”
路静紫赶忙击掌，表示赞同：“就这么定了。京都动乱了这么久，连一顿安生饭都没好好吃过。今晚我们要大醉一场。”
打定了主意，二人直接来到厨灶间，指挥厨子们开始预备，有些鹅城里的菜肴不惜亲自上阵。一连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出来一瞧，天色早已暗了下来。二人来到花厅，吩咐下人简单做了布置。
一切都准备停当后，萧迟直了直腰，随口道：“没想到烧菜也是个辛苦活啊！我就做了一碟爆鸡丁，就给我累着了。”路静紫挖苦道：“矫情！我看你是当富家大少爷当惯了，才烹制了一道菜就喊累。”
萧迟赶忙回嘴：“好像你在家里天天下厨灶间烹制菜肴似的。瞧你那十根手指头，水葱似的，一看在家里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
路静紫下意识地抚摸了下自己的纤纤玉指，像是很得意：“行行行！你是我姐夫，不跟你斗嘴皮子，免得你又说我目无尊长！”
“这就对了！”萧迟一副很受用的表情，忽听门口的侍女道：“姑娘回来了。”只见路阮一身官衣打扮，脸上略有一丝倦容，走了进来。
萧迟赶忙迎上去，道：“阮姐姐，终于把你盼回来了。”路阮斜了路静紫一眼，面带愠色：“以后不许乱叫，否则当心我撕你的嘴。”对方指的是她称呼萧迟为“姐夫”一事。
路静紫丝毫不惧：“不愧是大阁领，耳朵真尖，这么远都能听得到。”路阮方要发怒，不料萧迟一把拉住她胳膊，温言道：“好了好了，你也累了一日，赶紧用晚膳吧。我们可是准备了很多惊喜哟。”冲门外喊了声“传膳”。
萧迟亲自拉过一把椅子，让路阮坐了，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路静紫奚落道：“还传膳？你当自己是皇帝啊？”路阮瞪了她一眼，路静紫顿时哑口。只见侍女陆续将膳食端了上来，足足有十几样，摆满了桌面。
“今儿是什么日子？有点太丰盛了。照这个吃法，估计我那点俸禄根本不够。”路静紫赶忙反驳：“大姐姐，好歹你现在也是一品大员，至于这样哭穷吗？我一个小乐师，连品级都没有，那点微薄的俸禄买胭脂水粉还不够呢。我可没余钱贴补府里的花销。”
萧迟站起身，端着酒壶给二人的酒盅倒满了，嘿嘿笑道：“你们都是公家人，月月都有俸禄支领，就我一个人吃白食，有点不好意思啊。哈哈！”
“你会不好意思？我可一丁点也没看出来！”萧迟端起酒杯，道：“为了庆祝乔迁之喜，我们碰一杯！”余下二人也将酒盅端了起来，三只酒盅碰在一处，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路阮饮完了酒，调侃道：“我不在府里。你们二人是变着法儿庆祝啊！说白了就是嘴馋了，找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大吃一顿。”
“阮姐姐，看破不要说破嘛！”萧迟给对方的碗里舀了一勺爆鸡丁，“尝尝我的手艺如何？”路阮夹起两粒鸡丁放入口中，慢慢品着滋味。路静紫道：“大姐姐，翻身局的事查得怎么样了？有人可是眼巴巴等着做新郎官呢。”
路阮白了她一眼，严肃地道：“我已见过感察量刑司的总捕头肖六一。对方言称当时周天昆仑图中出了提示，萧沉鱼确实违规使用了潜力。他当时带了两名捕快将萧沉鱼抓回了锁狱大牢。”
路静紫听了颇为振奋：“那还说什么？这不等于证明了萧老爷在翻身局中耍诈，否则我们路家也不会输。”萧迟坐在一旁，闷闷地喝着酒，默不作声。
三人像是谈及了一个禁忌话题一般，一时间都没有出声，室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好一会儿，萧迟趁饮下一杯酒，发声道：“阮姐姐，你准备怎么做？要检举我二姐姐吗？”
路阮瞄了对方一眼：“那倒不用。现在又不像过去，在显力世界里擅自使用潜力的潜力师太多了，根本无人追究。我只是想让萧二小姐承认此事，让萧老爷当众给我们路家一个公道。这也是父亲临终时的遗嘱，我要完成他老人家的遗愿。”
“不过，这里边有一点很奇怪啊。”路静紫扫了眼二人，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当时萧二小姐被抓了，按说要被判刑才对。她不但免于刑罚，而且还在感察量刑司里步步高升。这点令人费解啊！”
路阮当着萧迟的面不愿提及萧沉鱼依附卢兆龙的事，赶忙遮掩了过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吧。萧二小姐可不是一般的闺中娇娘，也算是一位女中豪杰了。”
“既然事实已经调查清楚，那我们找时间回一趟鹅城。”萧迟看了路阮一眼，接着道，“我要以萧家未来掌门人的身份跟萧老爷谈谈，希望他能够主动承认错误，当众给路家一个交代。此一生，我是非阮姐姐不娶的。希望我们萧、路两家能够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
路静紫啃完一个凤爪，用手帕擦了擦嘴上的油渍，犯难道：“萧少爷，你想得挺美好，只是萧老爷他肯吗？对于一个赌徒来说，赌品何等重要。更何况对方还是会首大人，若是当众承认自己对赌耍诈，日后在鹅城赌坛还有脸混下去吗？萧家的脸面又置于何地呢？”
萧迟给自己斟满酒，端起来一仰脖子咽了下去，郑重地道：“让我试一下吧。对于一个赌徒来说，赌桌上耍诈确实不该，但是只要他有勇气承认，同样令人尊重。我父亲一生痴迷赌术，对自己的赌品看得很重，我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话音落了之后，他的目光落到了身旁的路阮身上。
“那好，你先出面跟你父亲谈吧。如果不行，我再出面。”路阮想了想，“此事若能圆满结局，只需还回路家祖宅和原先属于路家的买卖就行。萧老爷若是真有勇气当众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九方财神会会首的位子非他莫属，今后鹅城的赌坊生意照旧归他统管。”
按照“翻身局”之前的约定，若是萧半城承认自己耍诈，赌局也就自然落败了，不但要献出萧家所有的产业，而且整个家族也要迁离鹅城。但是这些路阮都没有追究，萧迟面露感激之色，真诚地道：“谢谢你！阮姐姐！谢谢你的宽仁大度。”
二人四目相对，绵绵的情意自双方的眼神里流淌出来。路静紫看不下去了，故意咳嗽一声，提醒道：“你们注意点行不行？这里还坐着一个大活人呢！真受不了你们！”二人都有些难为情，赶忙移开目光，重新开始进食。
路静紫净口之后，起身道：“不打扰你们谈情说爱了，我要去一趟朱叔叔那里，做了几样美食带过去给他尝尝。”说话儿的工夫，人已经快步出了花厅。路阮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放下筷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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蚀骨崖上，刮着猎猎风声，满天的星光像是也被吹散了，多了几分朦朦胧胧的诗意。梁郁一个人站在崖边，双脚几乎就要踩空。他抬头望了眼满天的星辰，身子化作一道暗影坠入崖下。
约摸一刻钟的工夫，已经越过浅水滩，来到那个巨大的湖边。夜色之下，湖面依旧格外平静，不起丝毫涟漪。梁郁单跪一膝道：“徒儿拜见师父！”
崖下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回应。梁郁环顾四周，又道：“梁郁求见师父，还请师父现身。”少时，平静的湖面有了巨大的动静，像是湖底有暗流在涌动一般。
蓦然间，湖心处腾起了一股滔天巨浪，如一条水龙一般钻入半空之中，然后忽又转身向着湖边的梁郁狂啸而去。
只见风声潇潇，气浪滔天。梁郁不敢大意，起身握紧双拳交叉立于胸前，体内雄浑的潜力喷薄而出，化作一股强劲的寒气冲顶而上。与那条“水龙”刚一接触，立时席卷而上，眨眼的工夫将对方冰冻住了，悬浮在半空中，成了一条“冰龙”。
梁郁稍一松懈，忽见那条“冰龙”晃了晃龙头，身上大片的冰块砸落下来，再次扭动身子朝着自己奔袭而来。梁郁心下大骇，忽见湖心里升腾起一个圆球，射向了半空中的“水龙”，击中龙头以后，那条水龙顿时支离破碎，化作漫天的雨水洒落下来。梁郁来不及躲闪，身上被淋了个透心凉。
那圆球滚落到湖边，蚀骨老人显了出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梁郁顿时了然，试探着问道：“师父，您方才是在试徒儿的武功？”
蚀骨老人不悦地哼哼两声，怒道：“都这么久了你的天谴神功居然只修炼到第七层？真是糟蹋了这门无上神通！早知道老夫就不传授你了，让你直接葬身蚀骨崖下，跟那些人一样化作一堆孤零零的白骨。”
“徒儿知错，还请师父恕罪！”梁郁诚恳地认错。蚀骨老人道：“罢了！几百年来老夫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虽然资质平庸，也只好将就了。你下来找老夫何事？”
梁郁道：“两界的动乱已被平息，暂时恢复了平衡。徒儿已经官拜戍卫兵马司司正，特来接师父离开这个地方，重见天日。”
“司正大人？官不小嘛！”蚀骨老人仰头望了眼幽暗的夜空，感慨道，“是啊！老夫在这个地方待了几百年，确实早已经待腻味了。”
梁郁趁机规劝道：“那正好！徒儿带师父离开这里。师父若是有兴趣的话，徒儿还可以陪师父在两界里走走，看看旖旎的风景。”
蚀骨老人沉思了片刻，换了个话题问道：“你的仇报了吗？还有你的心上人怎么样了？”梁郁如实答道：“暂时还没有。宇文家族刚刚覆灭，上官家族已经掌控了两界，现在势大，徒儿一时半会还对付不了。至于她，现在身披双子星光环，已是监事阁的二号人物。徒儿与她倒是经常私下见面，只是注定我们今生无缘。徒儿已经不做他想了。”
经过方才的一番波动，湖面重新归于平静，再也没有任何声响。蚀骨老人略感讶异：“双子星？没想到你的眼光这么高，心仪的女子居然是大预言中的天选之女。不错！为师倒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梁郁没有作声，脑子里在想着自己方才说的“我们今生无缘”几个字。是啊！自从自己的身子被蛊仙门摧毁的那一刻起，自己已不再是一个完整的男子。“爱情”两个字就像流星一般，永远地划过了自己的心海，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蚀骨老人又问道：“朝廷的局势如何？上官家族会起异心逼宫吗？”梁郁收敛了心神，分析道：“恐怕等不到他们起异心就已经败亡了。”蚀骨老人“哦”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凭她和我手上加起来掌握的人马不下十万人，可以说京都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之中。她现在正在暗中搜集证据，联络各方势力准备彻底摧毁上官家族。可是上官家族对这一切都还懵然不知，还沉浸在胜利者的幻梦里。”
蚀骨老人感叹道：“一介女流，居然有此等手段，比你小子强多了！”话锋一转道：“宫弼呢？那个老小子现在死了吗？”
梁郁注意到对方的眼神里布满了仇恨之火，随时要喷发出来似的。蚀骨老人追问了一句：“愣什么！快回答！”
梁郁忙道：“自宇文氏叛乱以后，娘娘的身子就每况愈下，现在听说神志有些疯癫，终日住在东宫里。君上忧心娘娘的身子，已经憔悴了许多。”蚀骨老人闻言颇为兴奋，圆球在地面上滚动了好几次。
“哈哈！看来不用老夫出手，宫氏家族的气数就已经尽了！”梁郁对面前之人充满了疑惑，对方为什么这般痛恨宫氏家族呢？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呢？他几次按捺不住想脱口问出来，最终都忍住了。
“小子！我知道你很好奇为师的身份。今儿索性就告诉你吧。”梁郁没有出声，在等着对方继续讲下去。蚀骨老人面露回忆之色，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儿，问道：“你听过穆晋这个名字吧？”
“听过。在宫氏家族掌权之前，是穆氏家族在统领两界。穆晋是穆氏家族最后一任领主的太孙。如果不是宫氏家族发动政变夺权，对方很可能就是下一任两界之主。”蚀骨老人感叹道：“穆晋正是我的父亲，老夫也是穆氏家族的人，单名一个‘燊’字。三把火烧木头，旺盛得很，打一个字就是‘燊’字。父亲给我起这个名字，乃是寄予厚望，希望我能够让祖宗的基业兴盛起来。可惜时也命也！大厦倾覆，一切都来不及了！”
梁郁惊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面前的老人居然是穆氏家族的人，而且还是王室的龙凤血脉。穆燊咧嘴笑了笑，由于面皮苍老如枯树皮一般，笑容看上去分外可怖。只听他探过脑袋，疑问道：“小子，你不相信为师说的话？”紧接着又自答道：“是啊！连老夫自己都不敢相信。毕竟穆氏家族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除了一些老人，谁还记得那个曾经显贵一时的家族在潜力世界存在过呢？”目光里透出无尽的苍凉与无奈。
宫氏家族攫取最高权柄后，统御两界已达三代，时光匆匆流逝了三百多年。就算是潜力师，又有多少能够活到三百多岁呢。无论是凡人还是潜力师，终究抵不过无情的悠悠岁月。两界之中的一切在岁月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穆燊又道：“宫氏家族夺取领主宝座后，为了以绝后患，对穆氏家族的族人展开了旷日持久的血腥追杀。老夫从宫里逃出来时只不过十三四岁，一路上东躲西藏被逼到了蚀骨崖上。最后纵身跳进了崖下。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吧，老夫伤了□□，成了太监之身，在石洞中却意外看到了多情太监留下的《天谴神功》。随着神通日益精进，老夫的潜力也逐步攀升，直至达到了第八境界。当然，老夫的寿元也在不断增加，最终活成了一个老不死。”
潜力修为的最高境界——第八境界——超凡入圣。潜力师达到此等境界后，肌体衰老会变得非常缓慢，寿命也会翻倍增长。难怪对方可以存活这么久了。
梁郁不由好奇地道：“师父，徒儿有个问题请教。是不是达到‘超凡入圣’就是潜力的最高境界了呢？”
穆燊道：“这个问题为师也很好奇，而且好奇了上百年，可惜至今没有答案。自从潜力世界创建以来，已知的潜力师最高修为就是第八境界。至于有没有第九境界或者第十境界恐怕只有创世大神才知晓了。”
沉默了一阵，梁郁又回到了先前的话题：“师父，不如跟徒儿一道离开这里吧？”穆燊的回答非常坚定：“为师会离开这里的，上去看一看列祖列宗留下的大好江山。但是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再过一段时间吧，起码要等到上官家族覆灭后。如果有机会，为师还想跟宫弼见一面。我们的会面肯定会非常有意思。”
梁郁没有再勉强，穆燊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对啦！你的心上人叫什么？”梁郁略感诧异，好奇对方为何会对她感兴趣，答道：“篱落。”穆燊在口中默念了一遍，一副犹疑的表情：“这个姓氏倒是少见。或许是老夫孤陋寡闻了。”
梁郁道：“她是个孤儿，当年被人遗落在野外的一处篱笆墙下，后来幸被出宫巡游的娘娘和长公主殿下发现了，带回宫里抚养，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
穆燊显得兴趣十足：“不愧是天选之女，身世都富有传奇色彩啊！那她后来就没有调查过自己的身世吗？”梁郁摇了摇头：“这个我不清楚。或许她私下调查了。但是涉及个人隐私，外人也不便过问。”
穆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即道：“小子，你走吧。等上官家族败亡以后，你再下来看我吧。”梁郁应了声，躬身道：“徒儿告辞！”转过身走了几步，身子化作一道灰色的光影飞掠而起。
没过多久，就已经飞上蚀骨崖。又过了片刻，人已经降落在自己的小院里。已是深夜时分，巷子里的家家户户皆已进入梦乡。梁郁缓步走向门口，忽然感知到一股强大的潜力就在自己附近。
他当即全神戒备，掏出钥匙打开屋门，立时看到了堂屋内的朱明烨。对方一袭玄色袍服，负手立在一张年画前面，整个人像是老僧入定了一般，岿然不动。
梁郁拱了拱手：“见过社首大人。”朱明烨转过身来：“我见你许久不归，所以就冒然进屋里等着，希望你不要见怪。”梁郁笑了下，示意对方坐下。二人相对而坐，梁郁问道：“不知社首大人夤夜前来，有何要事？”
朱明烨下意识地扫了眼屋门方向，压低声音道：“我要你在蓝衣社内挑选一批好手去保护一个人的安危。对方的名字叫‘宫彻’，现居玄武大街的桓王府。此事你要亲自部署，切不可出现任何差错。”
梁郁立时起了好奇心，朱明烨显然已经读懂了他的表情，解释道：“此人是君上选定的储君人选，将来会接替领主宝座。想必你也看出来了，经过这场风波后，君上已经心力憔悴，恐怕时日无多了，所以不得不早点为身后之事做些准备。”
连朱明烨都这样说，看来君上确实大限将至了，只是将大位传给一位黄口小儿，对方能坐得稳领主宝座吗？梁郁不由想起了蚀骨崖下穆燊的话，宫氏家族的气数已尽，恐怕是无力回天了。
朱明烨看出了他眼神里流露出的担忧，轻叹了一声：“宫氏家族的晚辈之中，宫彻算是较为合适的人选，为人敦厚，又聪敏好学，若是能好好栽培一番，将来可成大器。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比薨逝的宫辰太子资质要好很多。”梁郁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只是——上官家族会允许宫彻顺顺当当接替最高权柄吗？”
“那些是我们这些臣子和蓝衣社要做的事。我们现在就要开始谋划起来，以确保他日宫彻可以顺利接班。”朱明烨注视着对方，目光敏锐，“上官徽最近有什么动静？”
梁郁言道：“暂时没什么。听上官涤尘说，上官徽最近秘密召见了冰火城和洞城城主，具体谈了什么不清楚。好像还给新上任的拜月城城主颜姬发了帖子，可是对方不买账，上官徽很是恼火。”
朱明烨用手指轻叩桌面，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若有所思地道：“按朝廷的规章制度，中枢大臣是不能与外面的封疆大吏私自会面的。上官徽这是在有意拉拢各位城主。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梁郁又道：“拜月城城主不买账以后，上官徽心里就生出了幺蛾子，准备暗中唆使亲信上奏折，公开谴责拜月城多年来雄踞边疆，眼里根本没有君上和朝廷，拜月城几乎成了国中之国。还准备分化拜月教在拜月城的势力，将城主的任命权收归朝廷。”朱明烨听了，冷笑道：“不是眼里没有君上和朝廷，而是没有他上官徽，所以他就动怒了。”
梁郁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拜月教素来只对宫氏家族忠心耿耿，对朝中的其他大臣相对冷淡。上官徽一看拉拢不了对方，就开始想法子打击削弱对方。城主一职至关重要，若是丢了，拜月教在城中的势力会大减。这一招比宇文玺铭的直接率军征讨可要高明多了。”
朱明烨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此奏一旦在朝堂上摊开，那些依附上官家族的朝臣们群起而上，结局还真是不好收场。说不定这位新任圣女的城主之位就不保了。我们绝不能允许此事发生。”
二人陷入了深思之中。好一阵子，朱明烨才道：“关于在宫氏家族里遴选储君一事，你可以跟上官徽透个风儿，听听对方的口风。但是不要提及‘宫彻’的名字。除了君上之外，就你我知道，连宫彻自己都还蒙在鼓里。在没有万事俱备之前，绝不能让宫彻浮出水面，我们不能再重蹈太子殿下被刺杀的覆辙了。”梁郁点头道：“此事我明日去办，先听听上官徽是什么态度。”
“好了好了！”路静紫发号施令，匾额居中悬挂在了门头上。萧迟手搭凉棚仔细看了看，叹道：“这几个字写得庄严大气啊！”路静紫瞥了对方一眼，提醒道：“萧少爷，这里是路府，你一个姓萧的住在里面算怎么回事啊？”
萧迟抱着膀子道：“路二小姐，怎么说我也是你姐夫，有你这么跟姐夫说话的吗？简直目无尊长！”路静紫嘻嘻笑道：“对啦对啦！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一时没想起来，抱歉抱歉！你和我姐姐什么时候摆酒啊？是在这里办还是回鹅城去？到时候我亲自给你们张罗。”
萧迟面带诧异之色，围着对方绕了一圈，好奇道：“路静紫，以前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怎么现在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啊！这可有点不像你！”
路静紫心里的小九九是只要他二人成了婚，朱明烨对路阮就会彻底死心，到时候自己说不定就会有机会了。当然这些她肯定不会说出来，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底里。
见她愣在原地不吱声，萧迟故意扮个鬼脸，发出一声怪叫吓唬她，“老实交代！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我哪有！人家是见你们真心相爱，所以才成人之美的。路阮总是我的亲姐姐，我也希望她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男子，有一段完美的婚姻呀！”萧迟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二人迈步向府里走去，只见入眼的一切景象都是崭新的，令人赏心悦目。进入前厅后，萧迟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道：“不过，要等了却了路、萧两家的旧账，才能办我们自己的事。估计还要一段时间呢。”紧接着叹了口气。
路静紫自然知道他说的旧账是翻身局，长吁了口气：“这笔陈年旧账太久了，确实该了一了了。了却之后，两家都松一口气。还有蜗居在土楼村的路家的老老少少，若是不给他们一个交代，恐怕你们的婚事也办不了。”
“先不说这个了，说点高兴的。”萧迟转移话题道，“我们也算是乔迁新居了，应该庆祝一番才是。今晚准备一桌美食，我们三人喝上一杯如何？”
路静紫赶忙击掌，表示赞同：“就这么定了。京都动乱了这么久，连一顿安生饭都没好好吃过。今晚我们要大醉一场。”
打定了主意，二人直接来到厨灶间，指挥厨子们开始预备，有些鹅城里的菜肴不惜亲自上阵。一连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出来一瞧，天色早已暗了下来。二人来到花厅，吩咐下人简单做了布置。
一切都准备停当后，萧迟直了直腰，随口道：“没想到烧菜也是个辛苦活啊！我就做了一碟爆鸡丁，就给我累着了。”路静紫挖苦道：“矫情！我看你是当富家大少爷当惯了，才烹制了一道菜就喊累。”
萧迟赶忙回嘴：“好像你在家里天天下厨灶间烹制菜肴似的。瞧你那十根手指头，水葱似的，一看在家里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
路静紫下意识地抚摸了下自己的纤纤玉指，像是很得意：“行行行！你是我姐夫，不跟你斗嘴皮子，免得你又说我目无尊长！”
“这就对了！”萧迟一副很受用的表情，忽听门口的侍女道：“姑娘回来了。”只见路阮一身官衣打扮，脸上略有一丝倦容，走了进来。
萧迟赶忙迎上去，道：“阮姐姐，终于把你盼回来了。”路阮斜了路静紫一眼，面带愠色：“以后不许乱叫，否则当心我撕你的嘴。”对方指的是她称呼萧迟为“姐夫”一事。
路静紫丝毫不惧：“不愧是大阁领，耳朵真尖，这么远都能听得到。”路阮方要发怒，不料萧迟一把拉住她胳膊，温言道：“好了好了，你也累了一日，赶紧用晚膳吧。我们可是准备了很多惊喜哟。”冲门外喊了声“传膳”。
萧迟亲自拉过一把椅子，让路阮坐了，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路静紫奚落道：“还传膳？你当自己是皇帝啊？”路阮瞪了她一眼，路静紫顿时哑口。只见侍女陆续将膳食端了上来，足足有十几样，摆满了桌面。
“今儿是什么日子？有点太丰盛了。照这个吃法，估计我那点俸禄根本不够。”路静紫赶忙反驳：“大姐姐，好歹你现在也是一品大员，至于这样哭穷吗？我一个小乐师，连品级都没有，那点微薄的俸禄买胭脂水粉还不够呢。我可没余钱贴补府里的花销。”
萧迟站起身，端着酒壶给二人的酒盅倒满了，嘿嘿笑道：“你们都是公家人，月月都有俸禄支领，就我一个人吃白食，有点不好意思啊。哈哈！”
“你会不好意思？我可一丁点也没看出来！”萧迟端起酒杯，道：“为了庆祝乔迁之喜，我们碰一杯！”余下二人也将酒盅端了起来，三只酒盅碰在一处，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路阮饮完了酒，调侃道：“我不在府里。你们二人是变着法儿庆祝啊！说白了就是嘴馋了，找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大吃一顿。”
“阮姐姐，看破不要说破嘛！”萧迟给对方的碗里舀了一勺爆鸡丁，“尝尝我的手艺如何？”路阮夹起两粒鸡丁放入口中，慢慢品着滋味。路静紫道：“大姐姐，翻身局的事查得怎么样了？有人可是眼巴巴等着做新郎官呢。”
路阮白了她一眼，严肃地道：“我已见过感察量刑司的总捕头肖六一。对方言称当时周天昆仑图中出了提示，萧沉鱼确实违规使用了潜力。他当时带了两名捕快将萧沉鱼抓回了锁狱大牢。”
路静紫听了颇为振奋：“那还说什么？这不等于证明了萧老爷在翻身局中耍诈，否则我们路家也不会输。”萧迟坐在一旁，闷闷地喝着酒，默不作声。
三人像是谈及了一个禁忌话题一般，一时间都没有出声，室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好一会儿，萧迟趁饮下一杯酒，发声道：“阮姐姐，你准备怎么做？要检举我二姐姐吗？”
路阮瞄了对方一眼：“那倒不用。现在又不像过去，在显力世界里擅自使用潜力的潜力师太多了，根本无人追究。我只是想让萧二小姐承认此事，让萧老爷当众给我们路家一个公道。这也是父亲临终时的遗嘱，我要完成他老人家的遗愿。”
“不过，这里边有一点很奇怪啊。”路静紫扫了眼二人，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当时萧二小姐被抓了，按说要被判刑才对。她不但免于刑罚，而且还在感察量刑司里步步高升。这点令人费解啊！”
路阮当着萧迟的面不愿提及萧沉鱼依附卢兆龙的事，赶忙遮掩了过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吧。萧二小姐可不是一般的闺中娇娘，也算是一位女中豪杰了。”
“既然事实已经调查清楚，那我们找时间回一趟鹅城。”萧迟看了路阮一眼，接着道，“我要以萧家未来掌门人的身份跟萧老爷谈谈，希望他能够主动承认错误，当众给路家一个交代。此一生，我是非阮姐姐不娶的。希望我们萧、路两家能够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
路静紫啃完一个凤爪，用手帕擦了擦嘴上的油渍，犯难道：“萧少爷，你想得挺美好，只是萧老爷他肯吗？对于一个赌徒来说，赌品何等重要。更何况对方还是会首大人，若是当众承认自己对赌耍诈，日后在鹅城赌坛还有脸混下去吗？萧家的脸面又置于何地呢？”
萧迟给自己斟满酒，端起来一仰脖子咽了下去，郑重地道：“让我试一下吧。对于一个赌徒来说，赌桌上耍诈确实不该，但是只要他有勇气承认，同样令人尊重。我父亲一生痴迷赌术，对自己的赌品看得很重，我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话音落了之后，他的目光落到了身旁的路阮身上。
“那好，你先出面跟你父亲谈吧。如果不行，我再出面。”路阮想了想，“此事若能圆满结局，只需还回路家祖宅和原先属于路家的买卖就行。萧老爷若是真有勇气当众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九方财神会会首的位子非他莫属，今后鹅城的赌坊生意照旧归他统管。”
按照“翻身局”之前的约定，若是萧半城承认自己耍诈，赌局也就自然落败了，不但要献出萧家所有的产业，而且整个家族也要迁离鹅城。但是这些路阮都没有追究，萧迟面露感激之色，真诚地道：“谢谢你！阮姐姐！谢谢你的宽仁大度。”
二人四目相对，绵绵的情意自双方的眼神里流淌出来。路静紫看不下去了，故意咳嗽一声，提醒道：“你们注意点行不行？这里还坐着一个大活人呢！真受不了你们！”二人都有些难为情，赶忙移开目光，重新开始进食。
路静紫净口之后，起身道：“不打扰你们谈情说爱了，我要去一趟朱叔叔那里，做了几样美食带过去给他尝尝。”说话儿的工夫，人已经快步出了花厅。路阮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放下筷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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蚀骨崖上，刮着猎猎风声，满天的星光像是也被吹散了，多了几分朦朦胧胧的诗意。梁郁一个人站在崖边，双脚几乎就要踩空。他抬头望了眼满天的星辰，身子化作一道暗影坠入崖下。
约摸一刻钟的工夫，已经越过浅水滩，来到那个巨大的湖边。夜色之下，湖面依旧格外平静，不起丝毫涟漪。梁郁单跪一膝道：“徒儿拜见师父！”
崖下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回应。梁郁环顾四周，又道：“梁郁求见师父，还请师父现身。”少时，平静的湖面有了巨大的动静，像是湖底有暗流在涌动一般。
蓦然间，湖心处腾起了一股滔天巨浪，如一条水龙一般钻入半空之中，然后忽又转身向着湖边的梁郁狂啸而去。
只见风声潇潇，气浪滔天。梁郁不敢大意，起身握紧双拳交叉立于胸前，体内雄浑的潜力喷薄而出，化作一股强劲的寒气冲顶而上。与那条“水龙”刚一接触，立时席卷而上，眨眼的工夫将对方冰冻住了，悬浮在半空中，成了一条“冰龙”。
梁郁稍一松懈，忽见那条“冰龙”晃了晃龙头，身上大片的冰块砸落下来，再次扭动身子朝着自己奔袭而来。梁郁心下大骇，忽见湖心里升腾起一个圆球，射向了半空中的“水龙”，击中龙头以后，那条水龙顿时支离破碎，化作漫天的雨水洒落下来。梁郁来不及躲闪，身上被淋了个透心凉。
那圆球滚落到湖边，蚀骨老人显了出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梁郁顿时了然，试探着问道：“师父，您方才是在试徒儿的武功？”
蚀骨老人不悦地哼哼两声，怒道：“都这么久了你的天谴神功居然只修炼到第七层？真是糟蹋了这门无上神通！早知道老夫就不传授你了，让你直接葬身蚀骨崖下，跟那些人一样化作一堆孤零零的白骨。”
“徒儿知错，还请师父恕罪！”梁郁诚恳地认错。蚀骨老人道：“罢了！几百年来老夫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虽然资质平庸，也只好将就了。你下来找老夫何事？”
梁郁道：“两界的动乱已被平息，暂时恢复了平衡。徒儿已经官拜戍卫兵马司司正，特来接师父离开这个地方，重见天日。”
“司正大人？官不小嘛！”蚀骨老人仰头望了眼幽暗的夜空，感慨道，“是啊！老夫在这个地方待了几百年，确实早已经待腻味了。”
梁郁趁机规劝道：“那正好！徒儿带师父离开这里。师父若是有兴趣的话，徒儿还可以陪师父在两界里走走，看看旖旎的风景。”
蚀骨老人沉思了片刻，换了个话题问道：“你的仇报了吗？还有你的心上人怎么样了？”梁郁如实答道：“暂时还没有。宇文家族刚刚覆灭，上官家族已经掌控了两界，现在势大，徒儿一时半会还对付不了。至于她，现在身披双子星光环，已是监事阁的二号人物。徒儿与她倒是经常私下见面，只是注定我们今生无缘。徒儿已经不做他想了。”
经过方才的一番波动，湖面重新归于平静，再也没有任何声响。蚀骨老人略感讶异：“双子星？没想到你的眼光这么高，心仪的女子居然是大预言中的天选之女。不错！为师倒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梁郁没有作声，脑子里在想着自己方才说的“我们今生无缘”几个字。是啊！自从自己的身子被蛊仙门摧毁的那一刻起，自己已不再是一个完整的男子。“爱情”两个字就像流星一般，永远地划过了自己的心海，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蚀骨老人又问道：“朝廷的局势如何？上官家族会起异心逼宫吗？”梁郁收敛了心神，分析道：“恐怕等不到他们起异心就已经败亡了。”蚀骨老人“哦”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凭她和我手上加起来掌握的人马不下十万人，可以说京都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之中。她现在正在暗中搜集证据，联络各方势力准备彻底摧毁上官家族。可是上官家族对这一切都还懵然不知，还沉浸在胜利者的幻梦里。”
蚀骨老人感叹道：“一介女流，居然有此等手段，比你小子强多了！”话锋一转道：“宫弼呢？那个老小子现在死了吗？”
梁郁注意到对方的眼神里布满了仇恨之火，随时要喷发出来似的。蚀骨老人追问了一句：“愣什么！快回答！”
梁郁忙道：“自宇文氏叛乱以后，娘娘的身子就每况愈下，现在听说神志有些疯癫，终日住在东宫里。君上忧心娘娘的身子，已经憔悴了许多。”蚀骨老人闻言颇为兴奋，圆球在地面上滚动了好几次。
“哈哈！看来不用老夫出手，宫氏家族的气数就已经尽了！”梁郁对面前之人充满了疑惑，对方为什么这般痛恨宫氏家族呢？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呢？他几次按捺不住想脱口问出来，最终都忍住了。
“小子！我知道你很好奇为师的身份。今儿索性就告诉你吧。”梁郁没有出声，在等着对方继续讲下去。蚀骨老人面露回忆之色，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儿，问道：“你听过穆晋这个名字吧？”
“听过。在宫氏家族掌权之前，是穆氏家族在统领两界。穆晋是穆氏家族最后一任领主的太孙。如果不是宫氏家族发动政变夺权，对方很可能就是下一任两界之主。”蚀骨老人感叹道：“穆晋正是我的父亲，老夫也是穆氏家族的人，单名一个‘燊’字。三把火烧木头，旺盛得很，打一个字就是‘燊’字。父亲给我起这个名字，乃是寄予厚望，希望我能够让祖宗的基业兴盛起来。可惜时也命也！大厦倾覆，一切都来不及了！”
梁郁惊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面前的老人居然是穆氏家族的人，而且还是王室的龙凤血脉。穆燊咧嘴笑了笑，由于面皮苍老如枯树皮一般，笑容看上去分外可怖。只听他探过脑袋，疑问道：“小子，你不相信为师说的话？”紧接着又自答道：“是啊！连老夫自己都不敢相信。毕竟穆氏家族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除了一些老人，谁还记得那个曾经显贵一时的家族在潜力世界存在过呢？”目光里透出无尽的苍凉与无奈。
宫氏家族攫取最高权柄后，统御两界已达三代，时光匆匆流逝了三百多年。就算是潜力师，又有多少能够活到三百多岁呢。无论是凡人还是潜力师，终究抵不过无情的悠悠岁月。两界之中的一切在岁月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穆燊又道：“宫氏家族夺取领主宝座后，为了以绝后患，对穆氏家族的族人展开了旷日持久的血腥追杀。老夫从宫里逃出来时只不过十三四岁，一路上东躲西藏被逼到了蚀骨崖上。最后纵身跳进了崖下。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吧，老夫伤了□□，成了太监之身，在石洞中却意外看到了多情太监留下的《天谴神功》。随着神通日益精进，老夫的潜力也逐步攀升，直至达到了第八境界。当然，老夫的寿元也在不断增加，最终活成了一个老不死。”
潜力修为的最高境界——第八境界——超凡入圣。潜力师达到此等境界后，肌体衰老会变得非常缓慢，寿命也会翻倍增长。难怪对方可以存活这么久了。
梁郁不由好奇地道：“师父，徒儿有个问题请教。是不是达到‘超凡入圣’就是潜力的最高境界了呢？”
穆燊道：“这个问题为师也很好奇，而且好奇了上百年，可惜至今没有答案。自从潜力世界创建以来，已知的潜力师最高修为就是第八境界。至于有没有第九境界或者第十境界恐怕只有创世大神才知晓了。”
沉默了一阵，梁郁又回到了先前的话题：“师父，不如跟徒儿一道离开这里吧？”穆燊的回答非常坚定：“为师会离开这里的，上去看一看列祖列宗留下的大好江山。但是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再过一段时间吧，起码要等到上官家族覆灭后。如果有机会，为师还想跟宫弼见一面。我们的会面肯定会非常有意思。”
梁郁没有再勉强，穆燊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对啦！你的心上人叫什么？”梁郁略感诧异，好奇对方为何会对她感兴趣，答道：“篱落。”穆燊在口中默念了一遍，一副犹疑的表情：“这个姓氏倒是少见。或许是老夫孤陋寡闻了。”
梁郁道：“她是个孤儿，当年被人遗落在野外的一处篱笆墙下，后来幸被出宫巡游的娘娘和长公主殿下发现了，带回宫里抚养，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
穆燊显得兴趣十足：“不愧是天选之女，身世都富有传奇色彩啊！那她后来就没有调查过自己的身世吗？”梁郁摇了摇头：“这个我不清楚。或许她私下调查了。但是涉及个人隐私，外人也不便过问。”
穆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即道：“小子，你走吧。等上官家族败亡以后，你再下来看我吧。”梁郁应了声，躬身道：“徒儿告辞！”转过身走了几步，身子化作一道灰色的光影飞掠而起。
没过多久，就已经飞上蚀骨崖。又过了片刻，人已经降落在自己的小院里。已是深夜时分，巷子里的家家户户皆已进入梦乡。梁郁缓步走向门口，忽然感知到一股强大的潜力就在自己附近。
他当即全神戒备，掏出钥匙打开屋门，立时看到了堂屋内的朱明烨。对方一袭玄色袍服，负手立在一张年画前面，整个人像是老僧入定了一般，岿然不动。
梁郁拱了拱手：“见过社首大人。”朱明烨转过身来：“我见你许久不归，所以就冒然进屋里等着，希望你不要见怪。”梁郁笑了下，示意对方坐下。二人相对而坐，梁郁问道：“不知社首大人夤夜前来，有何要事？”
朱明烨下意识地扫了眼屋门方向，压低声音道：“我要你在蓝衣社内挑选一批好手去保护一个人的安危。对方的名字叫‘宫彻’，现居玄武大街的桓王府。此事你要亲自部署，切不可出现任何差错。”
梁郁立时起了好奇心，朱明烨显然已经读懂了他的表情，解释道：“此人是君上选定的储君人选，将来会接替领主宝座。想必你也看出来了，经过这场风波后，君上已经心力憔悴，恐怕时日无多了，所以不得不早点为身后之事做些准备。”
连朱明烨都这样说，看来君上确实大限将至了，只是将大位传给一位黄口小儿，对方能坐得稳领主宝座吗？梁郁不由想起了蚀骨崖下穆燊的话，宫氏家族的气数已尽，恐怕是无力回天了。
朱明烨看出了他眼神里流露出的担忧，轻叹了一声：“宫氏家族的晚辈之中，宫彻算是较为合适的人选，为人敦厚，又聪敏好学，若是能好好栽培一番，将来可成大器。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比薨逝的宫辰太子资质要好很多。”梁郁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只是——上官家族会允许宫彻顺顺当当接替最高权柄吗？”
“那些是我们这些臣子和蓝衣社要做的事。我们现在就要开始谋划起来，以确保他日宫彻可以顺利接班。”朱明烨注视着对方，目光敏锐，“上官徽最近有什么动静？”
梁郁言道：“暂时没什么。听上官涤尘说，上官徽最近秘密召见了冰火城和洞城城主，具体谈了什么不清楚。好像还给新上任的拜月城城主颜姬发了帖子，可是对方不买账，上官徽很是恼火。”
朱明烨用手指轻叩桌面，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若有所思地道：“按朝廷的规章制度，中枢大臣是不能与外面的封疆大吏私自会面的。上官徽这是在有意拉拢各位城主。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梁郁又道：“拜月城城主不买账以后，上官徽心里就生出了幺蛾子，准备暗中唆使亲信上奏折，公开谴责拜月城多年来雄踞边疆，眼里根本没有君上和朝廷，拜月城几乎成了国中之国。还准备分化拜月教在拜月城的势力，将城主的任命权收归朝廷。”朱明烨听了，冷笑道：“不是眼里没有君上和朝廷，而是没有他上官徽，所以他就动怒了。”
梁郁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拜月教素来只对宫氏家族忠心耿耿，对朝中的其他大臣相对冷淡。上官徽一看拉拢不了对方，就开始想法子打击削弱对方。城主一职至关重要，若是丢了，拜月教在城中的势力会大减。这一招比宇文玺铭的直接率军征讨可要高明多了。”
朱明烨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此奏一旦在朝堂上摊开，那些依附上官家族的朝臣们群起而上，结局还真是不好收场。说不定这位新任圣女的城主之位就不保了。我们绝不能允许此事发生。”
二人陷入了深思之中。好一阵子，朱明烨才道：“关于在宫氏家族里遴选储君一事，你可以跟上官徽透个风儿，听听对方的口风。但是不要提及‘宫彻’的名字。除了君上之外，就你我知道，连宫彻自己都还蒙在鼓里。在没有万事俱备之前，绝不能让宫彻浮出水面，我们不能再重蹈太子殿下被刺杀的覆辙了。”梁郁点头道：“此事我明日去办，先听听上官徽是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