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密闭的房间内,桌上亮着烛火,夫宜生端坐在靠墙的床榻上,闭目冥想。忽听房门响动,像是有人进来了,接着一个声音唤道:“父亲!”是夫宜生的儿子夫巨,手里抱着一个襁褓,里面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孩。

    夫宜生激动地睁开眼睛,吃惊道:“巨儿,你怎么来京都了?”目光随即落到襁褓中的小婴孩身上,小家伙精神头很足,睁着两只大眼睛,小舌头一进一出的,甚是顽皮。

    夫巨道:“听说父亲想见孙子一面,所以他们就把儿子带来了。”夫宜生小心翼翼地搂过襁褓,慈爱地望着小婴孩,柔声道:“我的孙子叫什么名字?小家伙长得很有福相,一看就知道是我夫家的血脉。”

    “尚未起名,还请父亲赐名。”夫宜生抬头想了想,遂道:“‘人无智愚,莫不有趋舍;恬淡平安,莫不知祸福之所由来。’生逢乱世,平安最为重要。我看就取‘平安’二字吧。”

    话音方落,忽听门外一个声音道:“夫平安!好名字!念起来也颇为平顺。”只见篱落一手别在身后,迈步走了进来。

    夫宜生将小婴孩重新交到儿子手里,叮嘱道:“回去后好好抚育平安长大,重点是要教他多读书明理。”夫巨还要说什么,夫宜生带着命令的口吻道:“还不快走!回去后就说我在京都一切都好。”

    夫巨瞥了眼篱落,抱着小婴孩转身向门口走去。夫宜生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方才重重地落了口气:“大阁领呢?多谢她的成全。老夫于愿足矣,就算此刻拉出去砍头也可以瞑目了。”

    篱落挨着桌边坐下了,笑道:“怎么?先生刚刚见完自己的小孙子就立马想寻死?难道不想看着小孙子平安长大,享受承欢膝下的感觉么?”

    夫宜生苦笑了两声,在床角坐了下来,叹道:“老夫不敢有此奢望。只要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就心满意足了。老夫自己罪孽深重,甘愿就死。”

    “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篱落’,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吧?”夫宜生吃了一惊,对方居然是另一位双子星。

    “牢房的牢头是我的人。上次你跟路阮的谈话我都知道,其实是我成全了你。”篱落莞尔一笑,“先生,你尽管放心,我会派专人将你的儿子和孙子平安送回去,而且可以保证,以后也不会骚扰他们。那里是一处世外桃源,你的家人会过得非常平静。”夫宜生面露感激之色,拱手道:“多谢成全,老夫感激不尽。”

    篱落站了起来,负手在房里踱着步子,像是酝酿了好一阵子,才开了口:“先生,你虽然只是一名职位低微的文官,但是却能得到上官、宇文两大家族领袖的认可,足见你智谋超群。像你这样的人才若是一刀砍了,简直是暴殄天物!所以这两日我想过了,准备将你带到另外一个地方秘密藏起来,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你的命。”

    夫宜生显得非常吃惊,脸上的表情随即又恢复了常色,嘴角旁的几根发白的胡须动了动,直接问道:“大人留老夫一条老命莫非是让老夫替你出谋划策?莫不是大人也有问鼎天下的雄心壮志?”

    篱落摆了摆手,笑道:“先生高看小女子了。我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哪有那么大的志向。其实,我的愿望跟大多数女子一样,遇到一位知心人,过着相夫教子的平淡日子。可惜就是这么普通的愿望对我来说也是奢望。”

    不料夫宜生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开怀道:“大人过于自谦了。据老夫观察,你现在应该还不满二十岁吧,就已身披双子星光环,位居佐阁领高位。潜力世界里的女子挨个划拉一遍,又有几人能与你比肩?”

    话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又道:“而且老夫从你的眼神里看得出,你有睥睨众生的傲骨,傲视天下的雄心,只是隐藏得很深而已。这样的女子能自称‘小女子’吗?”

    “睥睨众生的傲骨?傲视天下的雄心?”篱落在口中默念了一遍,面带一丝笑色道,“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我,倒是蛮新鲜的。先生,你看走眼了,我确实没有什么雄心,只不过有一件愿望而已。”

    “愿闻其详!”篱落转过脸注视着对方,冷静地道:“覆灭上官家族!不放过上官家族的每一个人,让他们从此在两界彻底消失!”

    如今上官家族刚刚取代宇文家族不久,在潜力世界已经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而且以平叛勤王的大功臣自居,窃取了朝堂上的实权。谁若是有能力掀翻上官家族,就等于取代对方,成为了潜力世界的执牛耳之人。

    夫宜生呵呵笑道:“大人想颠覆上官家族,这还不叫雄心壮志?老夫猜测此刻君上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苦无良策而已。上官家族包藏祸心,迟早要步宇文家族后尘。然而对方虽有谋反之心,但是眼下并无实际行动,所以君上就很被动。再者,对方的势力庞大,君上已经无力抗衡了。”篱落走到夫宜生面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你心里既然有此想法,想必已经积蓄了一些力量。先说给老夫听听。”篱落望着对方,开诚布公地道:“我现在手上掌握了十万潜力师大军,散布在京都内外。可以说京都现在就在我的掌中。”夫宜生思量了片刻,言道:“这些还不够。有一个地方,你要格外注意。如果你能将那个地方也掌控了,那覆灭上官家族至少就有七层胜算了。”

    “哪里?”夫宜生直接道:“树城!此城距离京都不过百余里,是靠近京都最近的一座大城。而且树城城主万归藏跟上官徽颇多交往,老夫断定他们早已暗中勾结在了一起。想必你也听说过,树城的‘侏儒兵’身材矮小,可是异常彪悍,不得不防啊!”篱落面露钦佩的神色:“先生一番言语,可谓一针见血,在下受教了。”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民间的舆论颇为重要。”夫宜生忧虑道,“上官家族刚刚平定了宇文家族,救出了君上和娘娘,现在是有功于朝廷的大功臣。你若想颠覆上官家族,就必须师出有名。就像古代诸侯混战时发布的讨贼檄文一样,历数对方的罪状,号召所有人团结起来反对对方。”篱落接过他的话头道:“关于这点我已经想到了。你看阴谋参与刺杀太子殿下这个名头如何?”

    “如果能够坐实这条罪状,那么上官家族的名誉将会瞬间瓦解。一者君上对太子殿下有父子之情,而且对太子殿下寄予厚望,最终却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所以君上和宫氏家族绝不会放过参与刺杀太子殿下的那些人。二者太子殿下的储君名分早定,树立了亲民形象,在民间颇受爱戴。所以他们的怨气肯定也会发泄到上官家族身上。”对方娓娓道来,而且分析得入情入理。

    篱落于是道:“我现在已经抓住了萧沉鱼的把柄,此人是上官家族的心腹,直接参与了刺杀太子殿下事件。只要落实了她的口供,那上官家族就干系难脱。”

    夫宜生道:“就算有嫌疑,也已经足可以摧毁上官家族的声誉了。储君乃国之根本,明知道有人阴谋刺杀储君,却隐瞒不报,同样是重罪。”

    篱落在心里思考着对方的话语,好一会儿方道:“先生,还有一事要请教。我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拿下树城呢?”夫宜生捋须想了想,提议道:“万归藏与上官徽相交多年,二人狼狈为奸,恐怕一时难以突破。你可以把重点放在现任侏儒兵首领桑吉身上。只要能够掌控侏儒兵,树城也就没有威慑力了。”篱落犯难道:“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对方能够统领侏儒兵,想必深得万归藏器重,短时间内突破对方恐怕有难度。”

    “就算是神通广大的潜力师,终究还是凡人,还是会有弱点的。只要能够准确地找到对方的弱点,就能够突破对方。”夫宜生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至于桑吉的弱点在哪里,就要靠大人你自己去发现了。”

    篱落起身站了起来,又施了一礼,随后道:“多谢指点。先生尽管放心,我一定设法保你周全。待大事完结后,让你可以跟着自己的儿孙共享天伦。”又道了句“篱落告退”,转身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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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风高,四下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巷子里一片死寂。只见一道黑影在屋檐上如履平地,最终停在了一处屋顶上。

    只见他从天窗口钻了进去,绕着横梁来到了寝室内,下方摆放着一张木床,可见一人仰面躺在床上酣睡,正是感察量刑司总捕头肖六一!对方像是喝高了,打着粗重的呼噜声,床边还胡乱扔了两个酒坛子。

    那黑影两脚攀住横梁,自头发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银丝,缓缓下放,堪堪挨到肖六一的嘴边。接着,那黑影有从身上掏出一个瓷瓶,拿出一个小刷子在瓷瓶里搅动了一下,然后贴到银丝上。

    只见几滴灰色的液体顺着银丝缓缓滴下。待到那几滴液体将要顺着银丝滴到肖六一的口中时,只见他忽地睁开双眼,用力吹出一口气。那几滴液体又逆行向上,直接溅到了黑影的脸上。

    只听“哎呀”一声惨叫,那黑影的脸上冒出一股青烟,显然是沾染了剧毒之物,接着整个人倒栽葱一般摔落下来,一动不动了。肖六一神态自若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盯着尸首鄙夷道:“江湖上的雕虫小技!居然也敢在本捕头面前卖弄!提着灯笼拾粪——找屎(死)!”

    忽听屋顶上仍有响动,肖六一站了起来,言道:“屋顶上的朋友何不现身相见?藏头露尾的与老鼠有何区别?”接着呼啦啦一声响,八名黑衣人钻了出来,个个黑衣蒙面,手持月牙形弯刀。

    只一眨眼的工夫,将肖六一围在了垓心。肖六一临危不乱,言道:“本捕头在缉捕监任职多年,手上抓过的囚犯不计其数,得罪了不少人。不知你们是哪一路的?跟我有何冤仇,也让我明白明白。”

    “总捕头不必废言废语。实话告诉你,你与我们并无冤仇。我们不过是奉了主子之命,要取你的项上人头。”领头的一名黑衣人道。

    肖六一两手握在一处,骨节处咯咯爆响,好奇道:“你家主子是谁?”那领头的黑衣人不再言语,使个眼色,一众黑衣人立时操刀攻了上来。只见人影穿梭、刀光闪烁,腾腾的杀气四溢开来,屋内的床具、板凳、木箱纷纷遭了殃,缺胳膊少腿的,化作一片狼藉。

    斗了一炷香的工夫,肖六一早已酒醒了,深深觉得来者不善,不是江湖上的普通杀手,而是像是排成了一个刀阵,每一名杀手所处的位置都恰到好处,招式滴水不漏。肖六一赤手空拳接了几招,根本讨不到任何便宜,而且对方的攻势越来越猛。再这样对耗下去,自己必败无疑。

    “坊间有名的冷面神捕,武功也不过如此嘛!”那领头的黑衣人奚落了一句,“兄弟们!亮出绝招收拾了他,省得耽误我们吃宵夜。”一众黑衣人迅速变换位置,刀法越来越密集。肖六一一个不留神,背上挨了一刀,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涔涔而下。

    肖六一咬紧牙关,撇开众人,直取领头的黑衣人,已然是鱼死网破的招数。那领头的黑衣人早已留神,身子向后急退。一左一右两名黑衣人的弯刀打横削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当中间忽然闪出一道锋利的白光,瞬间化作八道,直取八名黑衣人的脖颈处。

    只听“哧哧”几声,那八名黑衣人顿时立柱了,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接着“叮当”声四起,是弯刀掉落地上发出的声音。肖六一一惊不小,只见一众黑衣人的脖颈处有殷红的血迹渗了出来,随后一个个倒下身去,无一活口。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堪称神来之笔!当中开花,瞬间击破了刀阵!肖六一这个总捕头多年,见过不少大场面,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拱手道:“不知是哪路高人出手相救,还请现身相见。”

    只见窗边一团白色的光晕晃晃悠悠,骤然扩大,接着隐隐绰绰地消散而去,路阮一袭白裙悄然而立,手中的白骨杖闪烁着微弱的荧光。肖六一呵呵笑道:“不想是双子星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路阮瞥了眼窗外,默然道:“大驾光临的可不止我一个。萧二小姐,再躲藏下去可就没意思了。何不进屋里来,让我们就着总捕头的烈酒喝上一碗?”

    肖六一正自诧异,忽见眼前一团明黄色的光影,萧沉鱼显了出来,扫了眼地上躺着的八具尸体,恨恨道:“一群废物!既然这么废,还不如趁早死了干净。”

    路阮转而望着肖六一道:“总捕头,我们好歹也算是客人,我们到堂屋里喝上一碗吧?”肖六一摆了个请的手势,路、萧二人走在前面,来到外屋。肖六一摸了摸几个酒坛子,全部是空的,扭头略带歉意道:“抱歉!两位大人,酒已经没了。我给两位煮一壶茶吧。”自己端着茶盘走了出去。

    萧沉鱼在木桌旁坐了下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路阮坐了对坐的位置,随口问道:“萧二小姐,看你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莫不是有什么心事?”萧沉鱼本欲反呛她,恰在此时肖六一端着茶盘进来了。

    “本捕头是个粗人,而且囊中羞涩,可喝不起什么好茶,有点茶味就行。”肖六一端起茶壶倒了两碗热茶,然后摆到二人面前。萧沉鱼笑道:“总捕头说哪里话来。感察量刑司的俸禄虽然不高,但是你每月的俸禄买几斤好茶喝还是不成问题吧?当着外人的面说,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我这个主官克扣了你的俸禄呢。”

    路阮端过茶碗,只见上面飘了一层茶叶沫子,轻轻吹开抿了一口,缓缓道:“岂止是克扣俸禄那么简单,你这个主官还想杀人灭口呢。”肖六一怔了一下,回头望了眼里屋的方向,随即也坐了下来,纳闷道:“司正大人,就因为过去的那一桩陈年旧事,你就要杀我灭口?我还好奇当年跟着我一起抓捕你的那两名捕快怎么差事当的好好的,忽然就辞职不干了呢。看来他们二人已经被你秘密处决了对吧?”

    “没错!不过当时我还是大意了,应该将你一起解决了才对,否则也不用去面对现今尴尬的局面。”萧沉鱼望着茶碗里漂浮起来的茶叶沫子,不疾不徐地道了出来。肖六一端起茶壶给自己也道了一碗,端起来“咕嘟咕嘟”喝了起来,然后用手抹了下嘴上的茶渍,犯疑道:“司正大人,你了解的,当捕快的好奇心重,遇事都喜欢刨根问底。以你现今的地位,就算是当年拘捕你的事抖搂出来,在显力世界违规使用潜力的事还算事吗?根本没人理会。你又何必多此一举要杀我灭口呢?”

    “很简单!萧大人是个要强的人。她不想在我面前失了面子。”一句话戳破了萧沉鱼的心思,对方横眉怒目,一副将要暴怒的表情,可是最终又恢复了常色。路阮注视着对方,言道:“萧二小姐,现在刚好证人也在场,你还敢说在翻身局现场你没有违规使用潜力帮助萧老爷获胜吗?”

    “我没有。我承认违规使用了潜力,但并不是在赌局现场。所以你说的我使用潜力帮助萧老爷赢得赌局根本是无稽之谈。”萧沉鱼轻笑了一下,“路大小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在对赌当天使用了潜力呢?”

    路阮一时语塞,不想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对方依然死不承认,气得她一时之间不知根本找不到话语应对,干脆笑了出来。肖六一又给自己续了一碗热茶,沉声道:“既然你连那两名捕快都除掉了。想必感察监记录发现你违规使用潜力的时间也被你抹去了。不过,你还是百密一疏。”

    萧沉鱼、路阮的目光齐聚到了肖六一身上。他喝下两口茶道:“那个时间本捕头还记在脑子里。那是丙辰年的四月初七。那一段时间缉捕监没什么事,我在监里晃悠,刚好感察监的头头过来告诉我,周天昆仑图报警,显力世界里有人违规使用了潜力。我索性没事,就带着两个捕快去了鹅城。然后就有了我们在萧府后花园月夜下会面的一幕。”

    丙辰年四月初七!萧沉鱼内心里震了一下,确实是那一天。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因为那一日是自己人生的转折点。为了能够让自己和母亲脱离那种难熬的日子,萧沉鱼决定铤而走险,为父亲萧半城和整个萧家出一份大力,然后借此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事实上她做到了。“翻身局”结果出来以后,萧半城给了她的母亲正式的名分,萧府的如夫人,自己也成了名正言顺的萧家二小姐。然而她还没来及适应新身份,就被肖六一和两名捕快拘捕到了感察量刑司接受惩处。随后有了副司正吴知禄将自己献给司正大人卢兆龙,接下来自己为了能够免于惩处,将自己的处子之身献给了好色的卢兆龙。

    自己人生的一系列转折,可以说都是从四月初七那一日开始的,所以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日!那是辉煌的一日,又是充满了悲剧色彩的一日!几多惊喜,几多忧愁啊!

    待肖六一讲完,萧沉鱼就一直愣着神,目光发直,陷入了对那段不堪的往事的回忆。路阮用手指轻叩了一下碗边,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像是在提醒对方:“萧二小姐,那是一个值得永远铭记的日子,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吧?”

    萧沉鱼没有回答她的话语,而是转而望着肖六一,讥讽道:“总捕头记性不错嘛,两年以前的事情居然记得清清楚楚。实在令人佩服啊!”

    肖六一呵呵笑道:“那要得益于司正大人倾国倾城的容貌,两界之内任何一名男子初次见到都会记忆深刻的。本捕头也是男人嘛。人总是对身旁发生的一些特别的事情最终在脑海里留下难忘的记忆。不是吗?”

    路阮站了起来,弯腰探着身子注视着对坐的萧沉鱼,产生了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萧二小姐,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么?”萧沉鱼也站了起来,弯腰两手扶着桌沿,与对方针锋相对:“承认什么?就算总捕头的记性不差,也只能证明本姑娘四月初七违规使用了潜力,怎么证明违规使用潜力的地点就是九方财神会馆呢?鹅城那么大,当时我刚刚达到了第二境界,只不过一时技痒小试牛刀不可以吗?”

    就算是感察监的周天昆仑图,只能检测出潜力师在显力世界违规使用潜力的具体时间,但是只能检测出大致方位。很明显萧沉鱼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脱口讲了出来。现在站在桌子对面的路阮彻底无语了,只是用一种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她。

    好一会儿,萧沉鱼笑了下,面色有几分得意:“路大小姐突然变哑巴了吗?怎么不说话了?”路阮冷声道:“萧沉鱼,我现在郑重警告你:总捕头已经是我监事阁的人,他若是出了差错,本阁第一个要找的就是你。失陪!”身子化作一道白色的光影,倏忽消失不见。

    像是经历了一场持久的鏖战一般,萧沉鱼浑身虚弱地瘫坐在了椅子上。肖六一给她的茶碗里续满茶水,道:“司正大人堪称一位奇女子,就算是铁证如山也依然不松口,诡辩之才令属下佩服。”

    萧沉鱼瞪了他一眼,不屑道:“肖六一,你现在仗着有双子星和监事阁撑腰,说起话来理直气壮的。堂堂冷面神捕为了活命不惜屈身一位女子,你往日的血性和胆气呢?传出去也不怕江湖人耻笑!”

    “冷面神捕。呵呵。”肖六一感慨了一句,“我已年逾五旬,时日无多,那些江湖上的虚名早就不在乎了。现在感察量刑司已经容不下我,不如换个地方试试。常言道:树挪死,人挪活嘛!所以我也挪动挪动。”

    萧沉鱼嗤地笑了一声,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肖六一一口喝完了剩余的残茶,又道:“司正大人,你我也算同僚一场,以后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前几日我外出遇到一位老禅师,听到几句有意思的禅语,转赠给你。势不可以使尽,使尽则祸必至;福不可以受尽,受尽则缘必孤;话不可以说尽,说尽则人必易;规矩不可行尽,行尽则事必。”

    萧沉鱼阴阳怪气地道:“我学问浅,听不太懂这么深奥的话。能不能说的浅显一点?”萧六一道:“那属下就给司正大人翻译一遍。这段话大概的意思是:当一个人有权威势力时,不可用尽威严势力,去胁迫他人做事,不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不然必定会自食恶果。当一个人有福,有喜乐时,要与他人分享,不可以自己把好处享尽,否则会遭他人嫉妒、孤立。和别人说话时,好话、批评、建议的话都要有所保留,处处给人留台阶,维持人家颜面,这样彼此关系才不会因此乏味掉,或生变化。行事规矩要有,但要懂的融通,容忍,严以律已,宽以待人,不要事事计较,不然会被人认为是个繁琐,不好相处的人。”

    “总捕头这是在给本官忠告?”肖六一摆手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司正大人现在身居高位,大权在握。可是不要忘了‘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的俗语。还记得我们初次在萧府后花园见面的场景吗?当时你听说要拘捕你后,吓得浑身发抖,几乎说不出话来。人还是要保留一丝畏惧之心才好。”

    萧沉鱼满脸鄙夷之色:“总捕头不去当个道学先生,传道受业,委实可惜了!”旋即化作一道明黄色的光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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