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身后的石门缓缓闭合,周遭陷入了一团黢黑之中,伸手不见五指。路阮右手握紧白骨杖,此刻自己已经置身于王陵地宫里,危机随时都会出现,自己必须要全神戒备。
下了石碣,刚走了几步,一团白影忽地钻了出来,是软软!由于对方通体荧光,像一个巨大的发光体一般,倒是起到了照明作用。路阮笑道:“你来的正是时候,刚好可以给我照路。”软软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犯疑道:“这地方好奇怪,处处透着神秘的气氛,让人很不舒服。”
“此处是宫氏家族历任领主的归葬之所,自然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路阮忽觉脚下一动,双脚踩到了一块圆形的地砖上。只觉两脚一沉,身子开始缓缓下陷。几乎同一时间,头顶像是有一块巨大的圆形石鼓下压下来。
路阮并未慌乱,自己可以随时施展瞬间羽化,根本伤不到自己。不如陷下去看看能到达什么地方。下陷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双脚终于踩到了实地上。好像自己来到了一处密室内,脚下是块圆形巨石,刻着一条威武的盘龙。
周围有九扇不停旋转的石门,门上依次刻着各种神兽。路阮仔细扫了一眼,认出是传说中龙的九子: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
九扇石门不停地转动,一刻也不停歇。路阮自解道:“这九扇门应该有一扇是生门,可以通往别的地方。”软软身影一晃,指着一扇石门上的神兽道:“母体,这是什么啊?像是一头狮子,看上去蛮威武的。”
路阮也上前两步,解释道:“这是龙的第五子,名字叫‘狻猊’。平生喜静不喜动,好坐,又喜欢烟火,因此佛座上和香炉上的脚部装饰就是它的形象。它布置的地方多是在结跏趺坐或交脚而坐的佛菩萨像前。明清之际的石狮或铜狮颈下项圈中间的龙形装饰物也是狻猊的形象,它使守卫大门的传统门狮显得更加威武。”
“我看我们就选这扇门吧!反正你也不知道选哪扇,干脆就瞎蒙吧。”软软直接向石门口走了过去。路阮站在她身后,喝道:“不许动!”
软软立时站住了,不敢妄动。路阮走到她面前,训斥道:“这是可以由得你胡闹的地方吗?如果我被陷在这里出不去,不是饿死就是渴死,到时你也无法存在于两界之中。”软软低着头,小声道:“母体,我错了。”
路阮仔细盯着九扇石门,最终有了决定,走向了一扇刻有赑屃的石门。随着石门打开,路阮即刻羽化全身,化作一道光影窜了进去。倏忽之间,仿佛来到了另外一处世界。周遭的光线亮了许多,来到一个巨大的湖边。天上白云朵朵,湖面上波澜不惊。路阮万分诧异,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就站在水皮上,居然没有下沉。湖面广阔无垠,像是大到了无边。
她猛一抬脚,才发现湖水像黏稠的液体一般粘住了她的鞋子,走起来十分费力。意念一动,随即再次羽化了自己。在湖面上飞了一会儿,依然没有看到边际。路阮心里担忧起来,看来自己陷入了幻境之中。
忽然间,湖水不安地翻滚起来,一头形似海龟的巨兽露出了自己的巨大脑袋,嘴巴张开,露出一排锋利的牙齿。是赑屃!
只见它两只前腿猛地拍打湖面,粘稠状的湖水立时像路阮袭了过来。路阮再次羽化全身,不料对方依然看得见自己,跟在后面穷追猛打。路阮只得反击,连发数道潜力击中对方的硬壳。对方毫无一点反应,越发暴躁起来。
一人一兽在湖面上你追我赶,斗了几个时辰,依然未分出胜负。路阮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太过消耗自身潜力,干脆化作一道光影飞射而去。那巨兽潜入湖底快速游动,显然还是不肯罢休。又飞掠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依旧看不到湖的边际。
路阮正要歇息片刻,那巨兽又露出脑袋,张开大嘴倒吸了起来,只觉一股巨大的吸力袭了过来。路阮尚未立住身形,身子已被倒吸了过去。她催发全身的潜力,艰难抵挡,人还是被吸入了巨兽的嘴里。路阮眼疾手快,用杖尖刺入巨兽的上颚中,拼命地攥住白骨杖,以防自己滑下去。
千钧一刻,忽听“喵呜”一声尖利的猫叫,湖面上忽然显出一只巨猫,足足有十多丈高。那猫儿通体雪白的长毛,目露凶光,弓着腰,浑身的白猫都扎刺起来。不知为何,路阮看着那猫儿分外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又是一声猫叫声,周遭的景象忽然变了。恍惚间,巨兽消失了,巨猫消失了,巨大的湖面也消失了。路阮定睛一看,见自己站在一个方形的池子边,里面盛满了一种幽蓝色的液体。池子里有一只活着的乌龟,脑袋暴露在水面上来回游动。再看池子上方,挂满了亮晶晶的东西,像是五彩的宝石一般。
“喵呜——”又传来一声慵懒的猫叫,池子边上坐立着一只白猫,用后爪挠着自己的耳朵。路阮欣喜地唤了一声:“雪团儿!是你吗?”那白猫瞅了路阮一眼,又慵懒地叫了一声。路阮赶忙上前一把将对方搂在怀中,拍打着对方的猫头,生气地道:“淘气猫!你怎么会跑到王陵地宫里来了,害得我到处找你。”
忽然间,想起了宫凌临终前讲的话。只要找到了猫儿跟着它,应该就能找到宫麒。路阮赶忙道:“雪团儿,赶紧带我去见你的主人宫麒,我有急事找他。”雪团儿像是听懂了似的,从她怀中跳落下来,迈着柔软的猫步向左手边走去。
路阮跟了上去。走了一截,只见迎面立着两个石人,一丈多高,背后还生了翅膀,手中握着一杆巨斧。两个石人像门神一般,身后依稀可见是一条狭长的甬道,甬道里堆满了白骨。只见头盖骨、大腿骨、小腿骨满地都是,足足有一尺多厚。
雪团儿扭过头望着路阮,伸起前爪拍打了下自己的鼻头,像是在说明什么,随后径直走向甬道里。方一接近石人,只听“噗”的一声,甬道墙壁上亮起了两排油灯,发出晃眼的白光。放射出的白光照在骷髅堆里,白森森的格外瘆人。
“喵——”雪团儿叫了一声,已经走进甬道里,轻轻地踩在白骨上。路阮将白骨杖别在身后,迈步跟了上去。由于没有下脚处,只好踩在累累白骨上。刚走了没几步,忽觉脚踝处被人抓住了。路阮低头一看,是一截手骨像是活过来一般,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脚踝。
与此同时,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声,甬道内的白骨自行组合,成了一具具完整的骷髅人。足足有几十具之多,人人手里都握着一把长刀。领头的一名骷髅人头上还戴了一顶金黄色的头盔。只见他“望”着路阮,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声音低沉:“小姑娘,你胆子不小,居然敢闯入王陵地宫。”
路阮丝毫不惧,不卑不亢地道:“我是来见宫麒大人的,你们不要拦我。”那骷髅人道:“好大的口气!只要你陷入骷髅阵中,我要让你也变成一具骷髅!”挥刀冲了上来,身后的几十名骷髅人也袭了上来。路阮手中白骨杖发出一道雄浑的潜力,击中前面的两具骷髅人。不料那骷髅人散架以后,忽然之间又自行组合起来,恢复如初。
互相搏杀了一阵,路阮顿时明白了,这一群骷髅人根本就是不死之身,打散了他们立时就会复原。长此以往,就算累也会把自己累死的。
那领头的骷髅人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小姑娘,我们受了封印被禁锢在这座地陵里,身躯可以万年不死。无论你潜力修为有多高,也奈何不了我们。哈哈!”路阮放弃抵抗,直接发出护体光罩,将那群骷髅人阻挡在了外面。
情急间,路阮赶忙施展羽化,却发现根本无法施展。那骷髅人横刀胸前,道:“你不要白费力气,在这条甬道里是无法施展羽化的。”她忽然想起了雪团儿,只见对方蹲坐在一旁,正在悠哉悠哉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雪团儿!你个没良心的,快救救我!”那白猫只是嫌弃地瞟了她一眼,继续舔舐自己的前爪。那领头的骷髅人将长刀别在身后,盯着路阮道:“小姑娘,我劝你还是放弃抵抗吧,留在这里加入我的队伍。你看看我刚来时,只有十多人。现在有五十二人了,都是后来加入的。他们其中有不少修为高深的潜力师,可惜始终无法走出骷髅阵,所以最终就留在了这里。”
路阮猛然想起了雪团儿之前拍打鼻头的动作,顿有所悟,难道是让自己闭气吗?路阮立时闭气,那骷髅人似有所觉,哇哇大叫道:“鬼丫头!你——”握住长刀对着光罩猛砍,无奈根本砍不动。
片刻之后,一众骷髅人像是失去活力一般,一个个偃旗息鼓散架倒在地上,重新变成了一堆堆白骨。路阮收起自己的护体光罩,盯着一个骷髅头道:“骷髅将军,不好意思,小女子要失陪喽!”
那骷髅头像是极度虚弱,吃力地道:“鬼丫头!就算你能闯出骷髅阵,前面还有各种凶险的机关在等着。你休想能够活着走出地宫!”路阮笑道:“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一脚狠狠踩在骷髅头的天灵盖上,然后向甬道的另一头走去。
一人一猫走出狭长的甬道,墙上的灯火骤然熄灭,甬道里陷入一团漆黑。走了没几步,一个黑幽幽的洞口露了出来。雪团儿钻了进去,路阮也跟了进去,双脚踩在石阶上,一步一步拾级而下。
也不知走了多久,路阮发现自己已经站到最后一级石阶上,前面是虚空,没有落脚之地。前面亮晶晶的,到处弥漫着一层紫色的雾气。隐约可见一口金黄色的棺材悬浮在半空中,来回地飘动,像是在大海里浮沉一般。路阮望着半空中的棺材分外好奇,心想这是哪位宫氏族人的棺椁呢?
正自犹疑,忽觉脚后跟像是被雪团儿推了一下,她整个人立身不稳,跌入了虚无缥缈的紫雾之中。几乎在同一时间,她的眼皮发沉,浓浓的睡意袭了过来。路阮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也打横漂浮在半空之中,白骨杖脱手而去,身子像是漂浮在一处温暖的海面上。
猛然间,那股睡意再次袭了过来,愈发汹涌澎湃,让人无法阻挡。路阮昏昏沉沉的,心中万念俱空,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忽听一声响动,那口悬浮着的棺材的棺盖自行打开,腾起一股黄色的雾气,一只修长的胳膊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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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怀从座位上站起来,环视了殿内众人一眼,然后望着穆篱落道:“相国大人,老夫也赞同诸位大人的观点,不同意您以身涉险进入王陵。现在秉笔摘星司已经拟定下月初十八为吉日,届时在御鼎台昭告天地,您正式御极第二十八任两界领主。如此重要的当口,您怎么能冒险呢?”
无极殿内,光线有些昏沉,屏风上的浮雕壁画中的人物模糊不清。曹公公清了清嗓子,放下手中的茶碗道:“要知道当初宫氏家族的权柄是从穆氏家族手里掠夺过来的,所以先王非常担心有人会秋后算账,所以对自己的归葬之所铆足了心思,设置了重重机关护卫王陵,以防不测。相国大人您修为高超,两界之内几乎无人可以匹敌,但是若想全身而退,恐怕也不是易事。如果因此错过登基的吉期,咱家担心会引起两界臣民的非议啊!”
穆篱落端坐在坐塌上,手中轻抚着一柄金锏,正是宫弼之前仿制赤金潜龙锏的赝品。她将金锏横在胸前,忧虑道:“我有一种预感,双子星路阮已经入了王陵。如果让她寻到宝锏,那我可就被动了。难道要我握着手中的这把赝品君临天下么?”
“不错!宝锏是历任领主的信物不假。但是相国大人手握传国玉玺,足以昭示自己的正统身份。”桑吉站了起来,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退一步说,就算路阮入了王陵,也未必就能找到宝锏。还有一点,她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呢?要知道和陵规模庞大、结构复杂,她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寻到呢。”
章怀插了一句:“相国大人,敢问抓捕路阮亲眷的事有眉目了吗?”穆篱落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消息。不过,言尚庭是个稳妥的人,我相信她能办出结果来。”
章怀想了想道:“那就好!我看要督促对方尽快抓到那帮人,借以要挟路阮。然后这两日就在两界之内贴出布告,宣称路阮盗走了宝锏,罪大恶极。到时候就算对方寻到了真锏,恐怕也不敢拿出来。如果拿出来等于坐实了自己的罪行。她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山鬼击掌道:“妙啊!章大人这一招妙啊!让那个小娘儿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穆篱落正在思虑,忽见殿门开了,青樱迈步走了进来,附耳道:“九幽绝狱管事韩芙渠有要事奏报,正在后殿等候。”穆篱落起身道:“我先离开一下,你们接着议。”跟着青樱来到后殿。
入了殿内,只见韩芙渠躬身见礼,一个浑身褴褛的男子跪在地上,蓬头垢面的,身上还穿着一套囚服,显然是刚从大牢里带出来的。
韩芙渠道:“禀相国:此人叫‘何五常’,以前是上官府的家丁,也是蛊仙门的门人,他了解所有的内情。”穆篱落盯着跪在地上的何五场,摆了下手,韩芙渠识趣地退出大殿。
殿门闭合,只剩下了二人。穆篱落缓步落座,随口道:“起来回话。”何五常唯唯诺诺地站了起来,拱手道:“谢相国大人。”
“本相问你,之前上官府内有个叫‘阿木’的杂役,是不是被你们门主施了宫刑?”穆篱落的目光锐利如刀,倾注在对方身上。何五常小心地回道:“是的。那个杂役的真名叫‘梁郁’,听说也是长乐宫的。后来在蛊仙门总坛里被当众施了宫刑,施刑的是门人柳生。这个柳生的祖上是宫里的刀子手,专门负责给阉人净身的,手法非常老道。”
穆篱落目光冷静,内心里早已怒火翻腾。之前九幽绝狱里的行刑官说梁郁的伤是行家里手干的,现在对上了。她凝视着对方,问道:“施刑的时候你在现场吗?”何五常如实道:“小的在场。当时总坛的人有两百多门人看了施刑过程,包括门主上官涤尘和副门主菊韵。”
天呐!蛊仙门的门人是一群多么心理扭曲的人啊!他们有男有女,两百多人聚在一起观看一名男子被施宫刑,像看一场热闹的大戏一般。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将自己的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尤其是罪魁祸首上官涤尘!他一面在自己面前装好人,说对梁郁揭发自己的事不会生气,还给了对方一笔盘缠让对方回老家去了。结果暗地里将对方抓到蛊仙门当众施宫刑,用这种惨无人道的阴毒手段报复对方。
这个伪君子将“笑里藏刀”、“卑鄙无耻”演绎得淋漓尽致!
穆篱落强忍住心底的怒火,又道:“梁郁被施刑之后呢?”何五常回道:“后来门主下令将对方丢到蚀骨崖下。柳生带着几名门人将梁郁押到了崖上,不料却出了意外。那梁郁趁着柳生不注意,直接将对方撞到了崖下,自己也跟着跌落下去。后面的事小的就不知道了。”
好阴毒的手段!先将对方施了宫刑,又将对方推入万丈深崖。若不是对方命大,恐怕早就葬身崖底了。对方为了她一个人受了多少苦楚啊,可是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她现在内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马上见到对方。她有太多的话语要跟对方倾述。
一掌毙了何五常,穆篱落坐马车来到九幽绝狱,韩芙渠打开牢门,随后退了下去。只见梁郁身上的伤口已被处理,包了厚厚的纱布,人平躺在地铺上。
穆篱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直接轻轻地趴到对方的臂弯里,声泪俱下:“梁大哥,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为我受了那么多委屈,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梁郁猛然惊醒,身子像是触电一般,两手轻轻推开对方,自卑地道:“篱落,你不要这样。我已经是个阉人,我不配你对我这样。”穆篱落却紧紧握着对方的手,急道:“不!你配的!在我的心里,你从未改变,还是那个以前待我如初的梁大哥。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真正在乎我。”身子轻轻地倚靠在对方的肩头。
牢房里暗无天日,四周昏沉沉的,一片死寂。梁郁推不开对方,只能由着对方倚在自己怀中。
穆篱落追悔道:“梁大哥,我欠你的太多了。当初你好心来告诉我上官涤尘的伪善面目,而我却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不仅斥责你,还要你离开上官府。结果害得你糟了上官涤尘的毒手。”忽地坐正身子盯着对方,切齿道:“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上官涤尘这个无耻小人的!他虽然死了,但是我要将他掘墓鞭尸!”
不料梁郁淡然道:“不必了。人都死了,再去追究没有什么意义。此事不怪你,都是上官涤尘用心险恶造成的。他欺骗了长公主殿下,又欺骗了你,最终落得双目被挖的下场,也算是老天惩罚他了。”穆篱落愤愤道:“哼!算是便宜他了!一想到他如此对你,我就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穆篱落又问道:“梁大哥,你跌落蚀骨崖后是怎么回事?”梁郁简要讲了偶遇蚀骨老人以及修习“天谴神功”一事,然后道:“在崖底修炼的那段日子里,我每日都如坐针毡,恨不得早日神通大成,以便回上官府救你。一想到你跟上官涤尘那个蛇蝎之人在一起,我就担心得要死,生怕他会加害你。神通大成之后,我就化名‘木渊’入府做了一名侍卫。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早日揭破上官涤尘的伪善面目,或许长公主殿下就不会死了。”
“不!这不怪你!上官涤尘那个人心思诡诈,行事不着痕迹,你哪里是他的对手呢!”穆篱落忽又道,“好吧,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我们就不提了。现在我有个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见对方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梁郁道:“你说,我听着。”穆篱落言道:“梁大哥,他们已经选定日子,定于下月初十八日在御鼎台昭告天地,由我御极领主宝座。到时你来做我的辅国大将军,节制两界之内的所有兵马。你不是一直想做统兵的大将军吗?这个愿望我来帮你实现。”
梁郁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发一言。穆篱落拉起对方的双手,握在胸前,深情地道:“梁大哥,我收回那一夜在长乐宫白玉桥边的话。如果你不嫌弃我,我愿意嫁给你做你的妻子,用我的余生来好好报答你。”
当年,在长乐宫白玉桥边,一个平常的夜晚,梁郁终于鼓起勇气对穆篱落吐露真心。当时穆篱落心里已经有了上官涤尘,所以委婉地拒绝了对方的心意。虽然此事已经过去许久,但是那一夜的场景历历在目。
听到对方的言语,那一幕幕又适时地浮现在梁郁的脑海中。他轻轻地抽出自己的双手,望着对方道:“篱落,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但是我不能娶你。我已是残缺之身,不是一个正常的男子,那样会玷污了你。”
“梁大哥,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这个人!我只在乎你对我的心!”穆篱落的目光愈发坚定,“过去我痴迷于上官涤尘俊美的外表、潇洒的风度,还有他‘翩翩公子’的美名,但是换来了什么?换来的是谎言和欺骗,而且还间接害死了宫姐姐。在他的身上我狠狠摔了一跤,几乎让我粉身碎骨。所以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只遵从自己内心里的选择。”
话到这里,穆篱落的目光里柔情万种,深情地告白道:“梁大哥,如果你现在用刀子将我的心剖开的话,只有两个字在里面——梁郁。”
“不!我不能那么自私!我是个阉人,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穆篱落慌忙保证道:“梁大哥,你不要这样想。我会即刻下令处决上官府的旧人和蛊仙门的门人,从此以后没有人会知道。”梁郁淡然地道:“就算你杀光他们也没用的。”
穆篱落想了想道:“说到底你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太过在意外界的流言蜚语。再者说,我也不是什么清白之身了。我一个女子都不怕,你堂堂七尺男儿怕什么呢?”梁郁转过头凝视着对方,眼神里有了变化。
下了石碣,刚走了几步,一团白影忽地钻了出来,是软软!由于对方通体荧光,像一个巨大的发光体一般,倒是起到了照明作用。路阮笑道:“你来的正是时候,刚好可以给我照路。”软软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犯疑道:“这地方好奇怪,处处透着神秘的气氛,让人很不舒服。”
“此处是宫氏家族历任领主的归葬之所,自然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路阮忽觉脚下一动,双脚踩到了一块圆形的地砖上。只觉两脚一沉,身子开始缓缓下陷。几乎同一时间,头顶像是有一块巨大的圆形石鼓下压下来。
路阮并未慌乱,自己可以随时施展瞬间羽化,根本伤不到自己。不如陷下去看看能到达什么地方。下陷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双脚终于踩到了实地上。好像自己来到了一处密室内,脚下是块圆形巨石,刻着一条威武的盘龙。
周围有九扇不停旋转的石门,门上依次刻着各种神兽。路阮仔细扫了一眼,认出是传说中龙的九子: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
九扇石门不停地转动,一刻也不停歇。路阮自解道:“这九扇门应该有一扇是生门,可以通往别的地方。”软软身影一晃,指着一扇石门上的神兽道:“母体,这是什么啊?像是一头狮子,看上去蛮威武的。”
路阮也上前两步,解释道:“这是龙的第五子,名字叫‘狻猊’。平生喜静不喜动,好坐,又喜欢烟火,因此佛座上和香炉上的脚部装饰就是它的形象。它布置的地方多是在结跏趺坐或交脚而坐的佛菩萨像前。明清之际的石狮或铜狮颈下项圈中间的龙形装饰物也是狻猊的形象,它使守卫大门的传统门狮显得更加威武。”
“我看我们就选这扇门吧!反正你也不知道选哪扇,干脆就瞎蒙吧。”软软直接向石门口走了过去。路阮站在她身后,喝道:“不许动!”
软软立时站住了,不敢妄动。路阮走到她面前,训斥道:“这是可以由得你胡闹的地方吗?如果我被陷在这里出不去,不是饿死就是渴死,到时你也无法存在于两界之中。”软软低着头,小声道:“母体,我错了。”
路阮仔细盯着九扇石门,最终有了决定,走向了一扇刻有赑屃的石门。随着石门打开,路阮即刻羽化全身,化作一道光影窜了进去。倏忽之间,仿佛来到了另外一处世界。周遭的光线亮了许多,来到一个巨大的湖边。天上白云朵朵,湖面上波澜不惊。路阮万分诧异,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就站在水皮上,居然没有下沉。湖面广阔无垠,像是大到了无边。
她猛一抬脚,才发现湖水像黏稠的液体一般粘住了她的鞋子,走起来十分费力。意念一动,随即再次羽化了自己。在湖面上飞了一会儿,依然没有看到边际。路阮心里担忧起来,看来自己陷入了幻境之中。
忽然间,湖水不安地翻滚起来,一头形似海龟的巨兽露出了自己的巨大脑袋,嘴巴张开,露出一排锋利的牙齿。是赑屃!
只见它两只前腿猛地拍打湖面,粘稠状的湖水立时像路阮袭了过来。路阮再次羽化全身,不料对方依然看得见自己,跟在后面穷追猛打。路阮只得反击,连发数道潜力击中对方的硬壳。对方毫无一点反应,越发暴躁起来。
一人一兽在湖面上你追我赶,斗了几个时辰,依然未分出胜负。路阮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太过消耗自身潜力,干脆化作一道光影飞射而去。那巨兽潜入湖底快速游动,显然还是不肯罢休。又飞掠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依旧看不到湖的边际。
路阮正要歇息片刻,那巨兽又露出脑袋,张开大嘴倒吸了起来,只觉一股巨大的吸力袭了过来。路阮尚未立住身形,身子已被倒吸了过去。她催发全身的潜力,艰难抵挡,人还是被吸入了巨兽的嘴里。路阮眼疾手快,用杖尖刺入巨兽的上颚中,拼命地攥住白骨杖,以防自己滑下去。
千钧一刻,忽听“喵呜”一声尖利的猫叫,湖面上忽然显出一只巨猫,足足有十多丈高。那猫儿通体雪白的长毛,目露凶光,弓着腰,浑身的白猫都扎刺起来。不知为何,路阮看着那猫儿分外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又是一声猫叫声,周遭的景象忽然变了。恍惚间,巨兽消失了,巨猫消失了,巨大的湖面也消失了。路阮定睛一看,见自己站在一个方形的池子边,里面盛满了一种幽蓝色的液体。池子里有一只活着的乌龟,脑袋暴露在水面上来回游动。再看池子上方,挂满了亮晶晶的东西,像是五彩的宝石一般。
“喵呜——”又传来一声慵懒的猫叫,池子边上坐立着一只白猫,用后爪挠着自己的耳朵。路阮欣喜地唤了一声:“雪团儿!是你吗?”那白猫瞅了路阮一眼,又慵懒地叫了一声。路阮赶忙上前一把将对方搂在怀中,拍打着对方的猫头,生气地道:“淘气猫!你怎么会跑到王陵地宫里来了,害得我到处找你。”
忽然间,想起了宫凌临终前讲的话。只要找到了猫儿跟着它,应该就能找到宫麒。路阮赶忙道:“雪团儿,赶紧带我去见你的主人宫麒,我有急事找他。”雪团儿像是听懂了似的,从她怀中跳落下来,迈着柔软的猫步向左手边走去。
路阮跟了上去。走了一截,只见迎面立着两个石人,一丈多高,背后还生了翅膀,手中握着一杆巨斧。两个石人像门神一般,身后依稀可见是一条狭长的甬道,甬道里堆满了白骨。只见头盖骨、大腿骨、小腿骨满地都是,足足有一尺多厚。
雪团儿扭过头望着路阮,伸起前爪拍打了下自己的鼻头,像是在说明什么,随后径直走向甬道里。方一接近石人,只听“噗”的一声,甬道墙壁上亮起了两排油灯,发出晃眼的白光。放射出的白光照在骷髅堆里,白森森的格外瘆人。
“喵——”雪团儿叫了一声,已经走进甬道里,轻轻地踩在白骨上。路阮将白骨杖别在身后,迈步跟了上去。由于没有下脚处,只好踩在累累白骨上。刚走了没几步,忽觉脚踝处被人抓住了。路阮低头一看,是一截手骨像是活过来一般,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脚踝。
与此同时,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声,甬道内的白骨自行组合,成了一具具完整的骷髅人。足足有几十具之多,人人手里都握着一把长刀。领头的一名骷髅人头上还戴了一顶金黄色的头盔。只见他“望”着路阮,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声音低沉:“小姑娘,你胆子不小,居然敢闯入王陵地宫。”
路阮丝毫不惧,不卑不亢地道:“我是来见宫麒大人的,你们不要拦我。”那骷髅人道:“好大的口气!只要你陷入骷髅阵中,我要让你也变成一具骷髅!”挥刀冲了上来,身后的几十名骷髅人也袭了上来。路阮手中白骨杖发出一道雄浑的潜力,击中前面的两具骷髅人。不料那骷髅人散架以后,忽然之间又自行组合起来,恢复如初。
互相搏杀了一阵,路阮顿时明白了,这一群骷髅人根本就是不死之身,打散了他们立时就会复原。长此以往,就算累也会把自己累死的。
那领头的骷髅人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小姑娘,我们受了封印被禁锢在这座地陵里,身躯可以万年不死。无论你潜力修为有多高,也奈何不了我们。哈哈!”路阮放弃抵抗,直接发出护体光罩,将那群骷髅人阻挡在了外面。
情急间,路阮赶忙施展羽化,却发现根本无法施展。那骷髅人横刀胸前,道:“你不要白费力气,在这条甬道里是无法施展羽化的。”她忽然想起了雪团儿,只见对方蹲坐在一旁,正在悠哉悠哉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雪团儿!你个没良心的,快救救我!”那白猫只是嫌弃地瞟了她一眼,继续舔舐自己的前爪。那领头的骷髅人将长刀别在身后,盯着路阮道:“小姑娘,我劝你还是放弃抵抗吧,留在这里加入我的队伍。你看看我刚来时,只有十多人。现在有五十二人了,都是后来加入的。他们其中有不少修为高深的潜力师,可惜始终无法走出骷髅阵,所以最终就留在了这里。”
路阮猛然想起了雪团儿之前拍打鼻头的动作,顿有所悟,难道是让自己闭气吗?路阮立时闭气,那骷髅人似有所觉,哇哇大叫道:“鬼丫头!你——”握住长刀对着光罩猛砍,无奈根本砍不动。
片刻之后,一众骷髅人像是失去活力一般,一个个偃旗息鼓散架倒在地上,重新变成了一堆堆白骨。路阮收起自己的护体光罩,盯着一个骷髅头道:“骷髅将军,不好意思,小女子要失陪喽!”
那骷髅头像是极度虚弱,吃力地道:“鬼丫头!就算你能闯出骷髅阵,前面还有各种凶险的机关在等着。你休想能够活着走出地宫!”路阮笑道:“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一脚狠狠踩在骷髅头的天灵盖上,然后向甬道的另一头走去。
一人一猫走出狭长的甬道,墙上的灯火骤然熄灭,甬道里陷入一团漆黑。走了没几步,一个黑幽幽的洞口露了出来。雪团儿钻了进去,路阮也跟了进去,双脚踩在石阶上,一步一步拾级而下。
也不知走了多久,路阮发现自己已经站到最后一级石阶上,前面是虚空,没有落脚之地。前面亮晶晶的,到处弥漫着一层紫色的雾气。隐约可见一口金黄色的棺材悬浮在半空中,来回地飘动,像是在大海里浮沉一般。路阮望着半空中的棺材分外好奇,心想这是哪位宫氏族人的棺椁呢?
正自犹疑,忽觉脚后跟像是被雪团儿推了一下,她整个人立身不稳,跌入了虚无缥缈的紫雾之中。几乎在同一时间,她的眼皮发沉,浓浓的睡意袭了过来。路阮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也打横漂浮在半空之中,白骨杖脱手而去,身子像是漂浮在一处温暖的海面上。
猛然间,那股睡意再次袭了过来,愈发汹涌澎湃,让人无法阻挡。路阮昏昏沉沉的,心中万念俱空,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忽听一声响动,那口悬浮着的棺材的棺盖自行打开,腾起一股黄色的雾气,一只修长的胳膊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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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怀从座位上站起来,环视了殿内众人一眼,然后望着穆篱落道:“相国大人,老夫也赞同诸位大人的观点,不同意您以身涉险进入王陵。现在秉笔摘星司已经拟定下月初十八为吉日,届时在御鼎台昭告天地,您正式御极第二十八任两界领主。如此重要的当口,您怎么能冒险呢?”
无极殿内,光线有些昏沉,屏风上的浮雕壁画中的人物模糊不清。曹公公清了清嗓子,放下手中的茶碗道:“要知道当初宫氏家族的权柄是从穆氏家族手里掠夺过来的,所以先王非常担心有人会秋后算账,所以对自己的归葬之所铆足了心思,设置了重重机关护卫王陵,以防不测。相国大人您修为高超,两界之内几乎无人可以匹敌,但是若想全身而退,恐怕也不是易事。如果因此错过登基的吉期,咱家担心会引起两界臣民的非议啊!”
穆篱落端坐在坐塌上,手中轻抚着一柄金锏,正是宫弼之前仿制赤金潜龙锏的赝品。她将金锏横在胸前,忧虑道:“我有一种预感,双子星路阮已经入了王陵。如果让她寻到宝锏,那我可就被动了。难道要我握着手中的这把赝品君临天下么?”
“不错!宝锏是历任领主的信物不假。但是相国大人手握传国玉玺,足以昭示自己的正统身份。”桑吉站了起来,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退一步说,就算路阮入了王陵,也未必就能找到宝锏。还有一点,她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呢?要知道和陵规模庞大、结构复杂,她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寻到呢。”
章怀插了一句:“相国大人,敢问抓捕路阮亲眷的事有眉目了吗?”穆篱落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消息。不过,言尚庭是个稳妥的人,我相信她能办出结果来。”
章怀想了想道:“那就好!我看要督促对方尽快抓到那帮人,借以要挟路阮。然后这两日就在两界之内贴出布告,宣称路阮盗走了宝锏,罪大恶极。到时候就算对方寻到了真锏,恐怕也不敢拿出来。如果拿出来等于坐实了自己的罪行。她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山鬼击掌道:“妙啊!章大人这一招妙啊!让那个小娘儿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穆篱落正在思虑,忽见殿门开了,青樱迈步走了进来,附耳道:“九幽绝狱管事韩芙渠有要事奏报,正在后殿等候。”穆篱落起身道:“我先离开一下,你们接着议。”跟着青樱来到后殿。
入了殿内,只见韩芙渠躬身见礼,一个浑身褴褛的男子跪在地上,蓬头垢面的,身上还穿着一套囚服,显然是刚从大牢里带出来的。
韩芙渠道:“禀相国:此人叫‘何五常’,以前是上官府的家丁,也是蛊仙门的门人,他了解所有的内情。”穆篱落盯着跪在地上的何五场,摆了下手,韩芙渠识趣地退出大殿。
殿门闭合,只剩下了二人。穆篱落缓步落座,随口道:“起来回话。”何五常唯唯诺诺地站了起来,拱手道:“谢相国大人。”
“本相问你,之前上官府内有个叫‘阿木’的杂役,是不是被你们门主施了宫刑?”穆篱落的目光锐利如刀,倾注在对方身上。何五常小心地回道:“是的。那个杂役的真名叫‘梁郁’,听说也是长乐宫的。后来在蛊仙门总坛里被当众施了宫刑,施刑的是门人柳生。这个柳生的祖上是宫里的刀子手,专门负责给阉人净身的,手法非常老道。”
穆篱落目光冷静,内心里早已怒火翻腾。之前九幽绝狱里的行刑官说梁郁的伤是行家里手干的,现在对上了。她凝视着对方,问道:“施刑的时候你在现场吗?”何五常如实道:“小的在场。当时总坛的人有两百多门人看了施刑过程,包括门主上官涤尘和副门主菊韵。”
天呐!蛊仙门的门人是一群多么心理扭曲的人啊!他们有男有女,两百多人聚在一起观看一名男子被施宫刑,像看一场热闹的大戏一般。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将自己的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尤其是罪魁祸首上官涤尘!他一面在自己面前装好人,说对梁郁揭发自己的事不会生气,还给了对方一笔盘缠让对方回老家去了。结果暗地里将对方抓到蛊仙门当众施宫刑,用这种惨无人道的阴毒手段报复对方。
这个伪君子将“笑里藏刀”、“卑鄙无耻”演绎得淋漓尽致!
穆篱落强忍住心底的怒火,又道:“梁郁被施刑之后呢?”何五常回道:“后来门主下令将对方丢到蚀骨崖下。柳生带着几名门人将梁郁押到了崖上,不料却出了意外。那梁郁趁着柳生不注意,直接将对方撞到了崖下,自己也跟着跌落下去。后面的事小的就不知道了。”
好阴毒的手段!先将对方施了宫刑,又将对方推入万丈深崖。若不是对方命大,恐怕早就葬身崖底了。对方为了她一个人受了多少苦楚啊,可是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她现在内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马上见到对方。她有太多的话语要跟对方倾述。
一掌毙了何五常,穆篱落坐马车来到九幽绝狱,韩芙渠打开牢门,随后退了下去。只见梁郁身上的伤口已被处理,包了厚厚的纱布,人平躺在地铺上。
穆篱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直接轻轻地趴到对方的臂弯里,声泪俱下:“梁大哥,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为我受了那么多委屈,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梁郁猛然惊醒,身子像是触电一般,两手轻轻推开对方,自卑地道:“篱落,你不要这样。我已经是个阉人,我不配你对我这样。”穆篱落却紧紧握着对方的手,急道:“不!你配的!在我的心里,你从未改变,还是那个以前待我如初的梁大哥。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真正在乎我。”身子轻轻地倚靠在对方的肩头。
牢房里暗无天日,四周昏沉沉的,一片死寂。梁郁推不开对方,只能由着对方倚在自己怀中。
穆篱落追悔道:“梁大哥,我欠你的太多了。当初你好心来告诉我上官涤尘的伪善面目,而我却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不仅斥责你,还要你离开上官府。结果害得你糟了上官涤尘的毒手。”忽地坐正身子盯着对方,切齿道:“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上官涤尘这个无耻小人的!他虽然死了,但是我要将他掘墓鞭尸!”
不料梁郁淡然道:“不必了。人都死了,再去追究没有什么意义。此事不怪你,都是上官涤尘用心险恶造成的。他欺骗了长公主殿下,又欺骗了你,最终落得双目被挖的下场,也算是老天惩罚他了。”穆篱落愤愤道:“哼!算是便宜他了!一想到他如此对你,我就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穆篱落又问道:“梁大哥,你跌落蚀骨崖后是怎么回事?”梁郁简要讲了偶遇蚀骨老人以及修习“天谴神功”一事,然后道:“在崖底修炼的那段日子里,我每日都如坐针毡,恨不得早日神通大成,以便回上官府救你。一想到你跟上官涤尘那个蛇蝎之人在一起,我就担心得要死,生怕他会加害你。神通大成之后,我就化名‘木渊’入府做了一名侍卫。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早日揭破上官涤尘的伪善面目,或许长公主殿下就不会死了。”
“不!这不怪你!上官涤尘那个人心思诡诈,行事不着痕迹,你哪里是他的对手呢!”穆篱落忽又道,“好吧,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我们就不提了。现在我有个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见对方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梁郁道:“你说,我听着。”穆篱落言道:“梁大哥,他们已经选定日子,定于下月初十八日在御鼎台昭告天地,由我御极领主宝座。到时你来做我的辅国大将军,节制两界之内的所有兵马。你不是一直想做统兵的大将军吗?这个愿望我来帮你实现。”
梁郁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发一言。穆篱落拉起对方的双手,握在胸前,深情地道:“梁大哥,我收回那一夜在长乐宫白玉桥边的话。如果你不嫌弃我,我愿意嫁给你做你的妻子,用我的余生来好好报答你。”
当年,在长乐宫白玉桥边,一个平常的夜晚,梁郁终于鼓起勇气对穆篱落吐露真心。当时穆篱落心里已经有了上官涤尘,所以委婉地拒绝了对方的心意。虽然此事已经过去许久,但是那一夜的场景历历在目。
听到对方的言语,那一幕幕又适时地浮现在梁郁的脑海中。他轻轻地抽出自己的双手,望着对方道:“篱落,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但是我不能娶你。我已是残缺之身,不是一个正常的男子,那样会玷污了你。”
“梁大哥,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这个人!我只在乎你对我的心!”穆篱落的目光愈发坚定,“过去我痴迷于上官涤尘俊美的外表、潇洒的风度,还有他‘翩翩公子’的美名,但是换来了什么?换来的是谎言和欺骗,而且还间接害死了宫姐姐。在他的身上我狠狠摔了一跤,几乎让我粉身碎骨。所以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只遵从自己内心里的选择。”
话到这里,穆篱落的目光里柔情万种,深情地告白道:“梁大哥,如果你现在用刀子将我的心剖开的话,只有两个字在里面——梁郁。”
“不!我不能那么自私!我是个阉人,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穆篱落慌忙保证道:“梁大哥,你不要这样想。我会即刻下令处决上官府的旧人和蛊仙门的门人,从此以后没有人会知道。”梁郁淡然地道:“就算你杀光他们也没用的。”
穆篱落想了想道:“说到底你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太过在意外界的流言蜚语。再者说,我也不是什么清白之身了。我一个女子都不怕,你堂堂七尺男儿怕什么呢?”梁郁转过头凝视着对方,眼神里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