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怨恨积攒到一定地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帝都四年,远离丰城的付天豪和尹知念过着从未有过的快乐生活。尽管谎言从未被拆穿,尽管,沈威还是付天豪心里的疙瘩,尽管,尹知念的回忆里付天豪的初恋并不是自己。

    他们一个在泽熙大学学法律、踢足球、参加辩论队,一个在帝都音乐学院学作曲、组乐队、表演原创歌曲。他们互相去看对方的比赛、表演,为对方的每一次进步送上由衷的赞美,无论鲜花与掌声,嘲笑与沮丧,他们都互相陪伴着。外人眼中他们早就成为了一对,尹知念的室友天天嚷着要吃家属饭,付天豪的队友一口一个叫着“嫂子”。

    可是,这一切都如水中月、镜中花,在毕业那年彻底消散了。

    那一年,新年来得格外得迟,正月十五返校后,付天豪终于鼓起勇气,计划在情人节向尹知念表白了。策划的是表白,他心里已经当成了求婚,甚至开始幻想他们在毕业前领证。

    他准备了很多。周从乐负责将人骗过来,沈威和其他几个兄弟负责举灯牌、撒花,他呢,负责弹唱一首专属于她的歌《天边的云朵朵》,以及最重要的——告白。

    可那天,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轨道。

    那天上午,在丰城的王凤琴出去买菜,偶遇了沈威母亲,两人寒暄间,沈威母亲问道:“天豪妈妈,你还记得尹知念不?就娃娃们上初中时,学习仅次于我们家沈威的的那个。那女娃长的机灵又可人,和我们家沈威都在泽熙大学。我让我们家沈威去追,谁知那混小子每次都说人尹知念有喜欢的人了,我说你不追人家怎么知道人家喜欢的不是你呢?前两天我又说,他不耐烦了,告诉我尹知念喜欢你们家天豪,还说情人节要举行个告白仪式呢!没想到啊,天豪妈妈,你们家天豪学习不咋滴,谈女朋友挺厉害的嘛。哪天办喜宴发个请帖给我呀,再怎么都认识十几年了!”

    王凤琴听到后脸色立马沉了下来,面上却是讪讪笑道:“沈威妈妈,还是你家沈威和你亲,什么都告诉你,我家天豪是个独来独往的性子,什么事儿都不跟我说的。唉,我还是赶紧问问去,这么大个喜事儿,我和他爸得提前准备准备!”

    打发走沈威母亲,王凤琴心思越想越沉。她以为付天豪一直单相思,所以一直没让王泽兵对那女娃下手。付天豪初三逃课跑去网吧喝酒,她一看就知道是失恋了,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多年来一直没管他的感情。不就是爱而不得么,他爸不也是么。父子两一脉相承,她乐意看着他们一辈子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但是现在,竟然要表白了!没点儿把握这小子不会搞这么大阵仗。以为天高皇帝远,她就管不了是么?她还在在炼狱里待着,凭什么杜瑶的儿子活的那么滋润!

    戾气窜上王凤琴的眉间,她的眼睛都开始冒火。她拿起手机给付天豪打电话,一次不接,两次也不接,第三次居然把她拉黑了。不回是吧,那付德利死了呢?

    中午,王凤琴在午饭里下药迷晕了付德利,将男人沉重的身体搬到车上,带着昏迷的付德利回到了村里——他们结婚的老房子前。

    那房子就建在路边上,多年不住人,早已杂草丛生。

    王凤琴将付德利从车上拖拽下来,用绳子捆住手脚,就这么把他大喇喇地放在了马路上。

    二月的丰城依旧吹着刺骨的冷风,付德利被一瓢透心凉的冷水浇醒后,整个人被眼前的阵仗震麻了。

    他看着满眼怨毒、阴狠怪笑的女人,方才对自己多年的作为感到了些许悔恨。或许,这二十多年,他能对她包容一些,耐心一些,甚至爱护一些,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答案是无解的,站在他面前的王凤琴早已失去了理智,满脑子里只想让这对父子生不如死。

    “我要让付天豪今天回来奔丧,配合一下。”她面无表情地将无力动弹的付德利,像玩偶一样横放在路中间。

    哼着首不知名的丰城小调,她返回了车内。

    扭动钥匙,踩下油门,重愈千斤的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奔了过来。

    命悬一线间,付德利求生的本能激发了身体的潜能。他用脚后跟用力蹬着地,拼尽全力把自己的身子往路边的苞米地里退。可车速太快了,他只来得及让自己的上半身免受碾压的疼痛。

    咔嚓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付德利的哀嚎随之响彻天际。他的腿,大抵是废了。

    可能是付德利命不该绝,发狠到失去理智的王凤琴忘了松开脚下踩着的油门,车子撞到了树上。等她再次下车,看到疼到抽搐却无力动弹的付德利,她觉得痛苦哀嚎的男人比一命呜呼更好。

    蹲在付德利身边,王凤琴拿出了付德利的手机,给付天豪拨了电话。

    嘟——电话被接起,付天豪听到王凤琴语气亲热地说:“豪豪呀,你爸要死了,回来奔丧吧。别搞什么表白了,年轻人爱来爱去的,多麻烦呀,人这辈子,都是瞎活着,活到最后,不还是个死吗……”

    狠毒的话语夹杂痛苦的哀嚎,付天豪心肝俱裂。他只能终止表白计划,立马回丰城。

    可那会儿的尹知念,已经来到了他们策划的表白地。那是帝都的音乐广场,喷泉起起落落,早春的鸭子早已迫不及待地下水开游。她大概知道付天豪要做什么,心情又激动又忐忑。可等到夜幕降临,广场上无数对男男女女在霓虹灯下牵手拥抱,她也没等到想见的那个人。

    手机早已玩没了电,她像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儿童在大街上游荡。好不容易找到个好心人充了电,打开手机才知道付天豪有事没来,具体什么事,没有人告诉她。

    失望再所难免,可她都等了快十年了,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放鸽子什么的不算个大事儿。可到了夜里,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觉得自己,真的有些累了。

    回到丰城的付天豪经历了什么呢?最疼爱自己的父亲失血过多,进了ICU,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再怎么厌恶还是当做母亲的人恶狠狠地告诉他自己不是她亲妈,他是个小三生的贱种。从小到大不待见他的哥哥姐姐说父亲死后他没有资格继承家产,因为父亲变成这样,母亲变成这样,都是他害的,他就不应该出生。没有他,他们一家四口早就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桩桩件件加起来,让本就长期受抑郁折磨的付天豪精神崩溃到了极点,他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原罪,他生来就不配得到任何爱,不然为什么,这么多人恨他呢?他还差点儿把伤害带给了他的念念,今天躺在ICU里的是父亲,下一回,是念念怎么办?他受伤他活该,可他不能再让其他人也受到伤害了。

    三月初,打听到付天豪回丰城的尹知念,找了个周末买了机票回了丰城。尽管知道付天豪的父亲还没有苏醒,她还是带了些补品去了医院。可迎接她的,不再是那个亲密无间、永远不会伤害她的付天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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