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知念走后第五天,付德利醒了,醒来第一句话便是让付天豪放过王凤琴,他说王凤琴这一生都被他毁了,他不能让她在监狱里死去。

    付天豪答应了,放不放过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他的父亲醒了,他再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他的长生花已经不在,没有什么理由能再阻止他去楼顶看夕阳了。

    那天傍晚,夕阳西下,余晖正盛之时,尹知果和三两朋友在付家酒店旁边的夜市喝酒,他看着一个很像付天豪的人走了过去,不一会儿,那人便出现在了楼顶,坐在边缘,似乎要跳楼。

    得亏是夏天,若是冬天,来阵大风,人就会被风刮下来,省得自己往下跳了。

    没一会儿,路人就聚集了过来,开始朝着楼顶指指点点。夜市的人也都聚集了过去,三三两两的议论起来。

    路人1:“那人看起来还很年轻吧”

    路人2:“个子应该挺高的”

    路人3:“刚路过我见了,人也长得俊”

    路人4:“别说这些有的没得了,赶紧叫消防员,掉下来可怎么得了”

    路人5:“是啊,掉下来,咱们这楼可就卖不出去了,谁会去买一个死过人的楼盘?”

    路人6:“哎,你也开始卖房了?”

    路人5:“是啊,趁着现在房价高,赶紧卖一波。房子越建越多,以后房价指定得降。嗨!我跟您说这些干嘛捏?赶紧报警呀!”

    尹知果越听越觉得是付天豪,等听到人群里有人说“好像姓付”,他心下咯噔一紧,狂奔到楼下,做上电梯直奔楼顶而去。

    坐在楼顶边缘的付天豪摆动着双腿,看了看脚下蚂蚁般的路人、矮小的房屋,又看了看天边粉嫩的云朵,想着只要跳下去就能重获新生时,突然,背后传来了一个愤怒的声音:“付天豪,你他妈要干什么呢!念念已经走了,你摆出个死人样给谁看呢?”

    付天豪从未想过最后见到的人会是心上人的哥哥,他担心尹知果给尹知念打电话,赶紧出声解释道:“与念念无关,是我自己不想活了,二哥,你走吧,别管我了。”

    看到付天豪身上透露的死气,尹知果脑子一转就知道之前两人闹僵怕是因为付天豪身上出了大问题,眼下这人要是真自杀了,尹知念回来知道自己没拦住,绝饶不了他,更何况,他也是看着两人长大的,不能坐视不管。

    情急之下,尹知果厉声喝道:“付天豪,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以为你把念念逼走了,你死了,她就不会难过伤心了吗?你不知道她的性格吗?表面上是个热烈的姑娘,跟谁都能玩到一起,骨子里其实比谁都慢热冷漠。为什么我总喜欢逗她?因为不逗她,不把她惹毛了,她都不会主动来找我这个二哥。她花费了那么多年,才把你装进心里,你不知道吗?沈威倒是也陪了她很多年,可她会像了解你一样了解沈威吗?沈威又有你了解她吗?”

    见付天豪神情有些触动,他继续说道:“我跟你说,付天豪,无论你和念念现在是不是恋人关系,你都是她心里、她生命里,除了我爸妈以外,最重要的那个人。你可以不接受她,但决不能她前脚离开你就跳楼自杀,她知道后会愧疚一辈子的,一辈子!你懂不懂!更何况,她还喜欢了你十年,整整十年啊!你有看过她以前写的东西吗?你有真正地了解过她对你的那份喜欢吗?你以为喜欢只是说说而已吗?我话给你撂在这儿,今天我站在这里,就不会让你跳下去,不然念念回来我没法给她交待,你不心疼她,我心疼!还有,我就问你一句,念念写了十年的空间日志,好多都是关于你的,你要不要看?你要看的话,就站起来,跟我走,别在这儿磨磨唧唧的,像个小丑一样引人围观!”

    付天豪自杀的念头就这么被尹知果打消了,准确的来说,是被尹知念打消了。

    他没魂的身体跟在尹知果身后下了楼,又跟着尹知果去了尹家——尹知念都没带他去过的尹家。他吃了尹母做的饭,喝了尹知念爱喝的绿豆汤。尹知果偷偷登了尹知念的企鹅账号,他也没问密码哪儿来的。

    那一整天,一整夜,他都在“念念的空间”里泡着,看着她少女时稚嫩的文字,眼泪砸落个没完没了。他发现自己把一切想的太沉重了,又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爱你的人不会因为抑郁和欺骗轻易离开你,不爱你的人即使你自杀他们也无动于衷。他一直用逃避和谎言来解决问题,不敢直面自己破碎的家庭,不敢相信自己是值得爱的人,更不敢对喜欢的人宣泄和表达情感。试问,一个只会自怨自艾、不敢追求的人,怎么会被他人所爱呢?

    次日,付天豪收拾好心情,跟尹知果说想给尹知念打个电话,尹知果说:“你联系不上她的,等你抑郁治好了再说吧。”说的时候,尹父、尹母都在。

    付天豪明白尹家人的意思,其实他也没做好以这个样子再见尹知念的准备。而且,即使他想见,也见不到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除了他的痕迹,连那个用了十几年、他倒背如流的手机号码都注销掉了。

    等过些日子吧,等病治好了,他就有自信去见她了。

    没有人预料到,这一治,就是两年,这一等,就是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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