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门口的海洛斯听闻他们的目的地，硬要跟着上来，道：“我就是那个村子的，我知道有近路。”
有近路，陈云当即眼睛一亮，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请。”
由于陈云带着一帮黑衣人气势汹汹地杀入了驻地，此地的民众们早就一窝蜂地散掉了，故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门时，也只有几个胆大的敢探头出来凑热闹。
海洛斯一边带路，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此地魔族乱入，天机师还未将魔物清理完，我们真的要去村长的房子吗？”
秦海点点头。
古安郊外，离此地有一百里，陈云与秦海、赵负雪、海洛斯坐在同一辆车子中，越坐，心越慌。
冷静下来后，他也想明白了——数百里的追魔，和古往今来，能有几个？
此人看起来身上也没有什么灵器，陈云默默盘算——若能收归陈家，倒也是个划算事情。
赵负雪冷眼打量他。
一行人来到了村长房前，这所房子的主人应当是精心打理过的，门口的草垛子扎得紧实整齐，外墙也是干干净净，房屋虽上了年头，但也是板正整齐，还有几面墙，一眼便能看出是新砌的。
在周边的一片低矮房屋中，这所房子更是格格不入。
陈云走了一路，感觉这辈子都没走过这么难走、这么长的破路，只觉得从后腰到大腿都被颠麻了，他看着眼前这荒得扎眼的小破屋，扶着土墙，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他心里只觉得自己是疯了，跟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跑了这么大老远，就为了来看一个破房子。
这能追到什么魔？
于是陈云不耐烦道：“接着怎么办，把这个房子拆了？”
秦海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魔气在这里，魔却不一定，我们现在，要把魔物引出来。”
陈云翻了个白眼，就地一坐：“那你说，怎么引？”
“简单，烧秽迹，你进去找找这两个人常穿的衣物，我要用。”
她强调道：“两件，记住了，两件。”
陈云当即跳脚就骂：“你使唤人倒是轻快！”
赵负雪斜睨他一眼，剑又出鞘半寸，陈云瞪着眼睛，强行将滚到喉咙处的脏话咽了下去，忍气吞声地吩咐道：“你们几个，进去拿衣服。”
几人转身钻进房屋，不一会儿便找了两件外袍出来，秦海接过外袍，端详片刻，满意道：“不错不错，现在我们要开始烧了。”
她比了比手指，只见她手指间，一缕细细的火苗攀援而上，陈云定睛一看，又忍不住失声大喊：“火！火！你怎么手上带着火啊！”
众黑衣人滚成一团，齐齐瑟瑟发抖，秦海难以置信这竟是一群天机师，分了他们一个白眼道：“灵气自有五行之力，点个火有什么稀奇的。”
众人对视一眼——话虽如此说，但是能靠灵力点起火来，那得是多么精纯的灵力？
这修士，不简单啊。
赵负雪剑身出鞘半寸，一线冷冷寒光晃到了陈云的眼睛。
陈云被一头一身的黑衣人团团包着，目露惊慌与茫然：“你怎么还不收剑！”
一身白衣的赵负雪垂着眼睛，握着掌心佩剑，居高临下地斜睨：“开始烧秽迹了，你竟还坐得住？”
秽迹，乃是人成魔特有的东西。
“我一直觉得秽迹这东西很奇怪，”秦海一边拎着衣服，一边淡淡地道：“入了魔的人，杀戮成性、不具人形，不是早已和人世间之物无了半分关系吗？”她懒懒地转了转衣物，就地一蹲，托着腮道：“可是偏偏这些它们身为人之时、存在过的痕迹，成了它们轮回转世的希望。”
“触之则痛，毁之则伤。”
秦海吹了吹灰烬：“成了魔，就不要这么惦记人间的东西嘛。”
海洛斯自从拿回衣服来便沉默不语，此时却忽然间走上前去，站在火边道：“我有些冷，能让我取个暖吗？”
陈云想也没想地给她让路。
秦海手中的火已经盖住了整件衣服，明亮的火光盖住粗糙的麻布衣服，衣物的本色、衣物的油污泥迹，都一点一点地被遮盖。
“有吗？”秦海笑道。
说话间，第一件衣物已然被火全然侵蚀，秦海伸出手，正要拿起第二件时，手腕被一手握住了。
青紫色，五指像狰狞的爪子。
她不闪不躲地抬起头，目光正正地撞上对方：“你如今才动手，可是真令我意外，海洛斯。”
海洛斯不知何时已不成.人样了，她的脸一半是狰狞且盘根错节的青紫模样，一半干干净净，和原来十几岁的姑娘的长相一模一样，而秦海正对着的眼睛，鲜红欲滴，仿佛要随时泣出血来。
她的声音也嘶哑，仿佛是艰难从声带里挤出的声音：“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秦海嘴角一勾：“你是人魔这件事吗？”
海洛斯不说话。
秦海道：“自然是从烧你的秽迹开始。”
魔定定地看着她，半晌，略带讽意地点了点头：“好，好，这么久。”
陡然间，腾然雾气伴着魔气猛地升起，这雾来得迅猛且浓厚，浓得好像是倒下来的牛乳，秦海的双目前白茫茫一片，可视度不过是一臂之长，霎时只剩下了耳边陈云一众的吱哇乱叫之声，她低头，发现抓在她手腕处的手不见了。
年轻明媚的小姑娘骤然成魔，这惊吓可不得了，陈云当即忍不住惊呼一声，猛地后退两步，两眼一翻，不省人事了。
海洛斯不再掩饰自己的魔气，秦海清楚地嗅到了魔气的味道。
潮湿的、冰冷。
她忽然觉得缺了点什么——一直萦于耳边的乱叫不见了，秦海心道一声不好，倏尔间，海洛斯的声音便透过雾气遥遥地传过来，嘶哑难听地嘲讽道：“你若要救他，就过来。”
秦海向前一步，手腕忽然被一股大力抓住，她回过头，撞入赵负雪圆圆睁大的眼睛。
他眼睛居然能睁这么大，秦海想。
赵负雪仿佛被火烧了一样，猛地松开了手，他猛地背过身道：“驱血除魔并非正道，你身无灵力，如何能入得阵……”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他，从前未发觉赵负雪竟是个操心碎嘴的，于是无奈道：“这魔物已不剩多少魔气，我岂会被她吃了。”
秦海把手从赵负雪手中挣脱出来，转身向着声音的方向去了。
赵负雪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气得当场就要甩袖而去，方走出二步，心下又想：“她虽鲁莽，却也是条人命，总不能看着她去死。”
可这么追上去，又不像样子。
赵负雪纠结片刻，回头又看到了瑟瑟发抖的黑衣人之众，他心念一动，冷着脸道：“你们，跟上。”
雾气一凉，陈云猛地睁开眼睛，四周白茫茫一片，透骨的寒意一层一层地渗入他的皮肉骨骼，不知是不是错觉，耳边好像还有那妖女阴恻恻的呼吸。
“怎，怎么只有我在这儿，那……那两个人呢？”
他吞了口水——
“我本以为最远的追魔便是陈家的人，”海洛斯鬼气森森地看着他，“看来你们也不过如此，随便冒出个修士来，便能追出数百里之远。”
陈云吓了一跳，随后便是不满，竟和海洛斯顶上嘴来：“你狐狸尾巴没藏好，难道怪我！？”
海洛斯冷笑一声：“怪你作甚？谢你还来不及，擅于追魔的修士，大都灵力低微，你说她入了我的阵，可还能有命出去？”
她哈哈大笑：“以二人小命，换得三个修士的命，我赚得很！”
远远似乎有秦海的声音。
陈云汗毛一炸，当即连滚带爬地循上声源，高声道：“快走！她要杀了你！”
这间小小的院落好像没有尽头一样，秦海越走，越觉得遍体生寒，她搓了搓胳膊——自从她成为修士以来，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如此寒意了。
这阵法实在古怪，寒意一波一波，冻得她几乎说不出话。
“可恨陈云那稀松二五眼的本事，”秦海想，“被魔捉去不说，还带累我进雾除魔。”
秦海磨了磨牙。
寻摸间，耳边忽然炸来一声：“快走，她要杀了你！”
听着倒像是陈云的声音，秦海眼前一亮，猝然回头，不料迎头一片浓雾冲来，霎时脑中天旋地转，她一睁眼，映入目中的便是漫天鹅毛大雪。
以及浓厚的魔气。
“——你怎么还是进来了啊！”
陈云的叫声足以绕梁三百日，秦海见他抱头惨叫，没好气地将他揪出来：“你也是跟着我过来的，若你折在这里，我良心岂能过得去？”
还没等下一句，远处忽然又有黑影一片，秦海抬眼，看清身后跟来乌泱泱的一群人。
为首的赵负雪手持见素，冷哼一声，走到一旁，抱臂不语。
黑衣人扭捏道：“大，大人，我们来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秦海眼睛一辣，顿时就想骂人，转念一想，若是海洛斯再将这几个黑衣人抓去，她岂不是又要疲于奔命地捞人，于是她摆摆手道：“不添乱就算好的——魔物就在前面，不想死就跟紧一点。”
陈云一把抓住她，急切道：“你不要再往前去了，这魔物方才说了，布下天罗地网，想借你灵力低微而杀了你！”
秦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灵力低微，她？
她的灵力能把他爆三百个不带眨眼的。
感觉再多说一个字就想和他爆了，她甩开了陈云的手便自顾自地向前。
赵负雪勾了勾唇，似是幸灾乐祸。
陈云伸出一只手，作挽留状，一旁黑衣人没有眼力见，偏在此时进来插嘴道：“老大，我们这是入阵了！？”
陈云无名火起，心中恼怒，一扇子敲过去道：“蠢货，不然三月飞雪，你是有什么冤情吗。”
“那小子着实蠢笨。”赵负雪不知何时走过来，面沉如水的样子，“还惯拖后腿。”
秦海按住胸口，挤出一个笑来，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正说话间，众人脚下一空，仿佛径直跌下云头来一样，待秦海睁开眼，入目之景却让她颇为意外。
此处她曾来过，正是她那修学的处所，京城天机院是也。
而众人降落之处，正是赵负雪居住的院落，鸣霄室。
其间种种陈设，皆如同她记忆里那般，分毫未动。
——等等，秦海反应过来。
十九年前的鸣霄室，怎么会和十九年后一模一样？
不同于一片茫然的陈云等人，赵负雪当即就变了脸色，他寒声道：“这地方有古怪。”
这地方透着一股诡异的亲切之感，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赵负雪想。
秦海道：“不要怕，只是幻境。”
海洛斯搞出个她记忆中的鸣霄室来做什么？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忽然间，她听到室内传来一两声轻咳。
此音一出，秦海的头皮一阵发麻。
这分明就是她记忆里的赵负雪！
她一时定住了，怔怔地望向鸣霄室那两扇紧闭着的门。
大雪不知何时飘飘落下，落在了秦海的发前，恍惚间，她分不清眼下光阴。
拜师之时，秦海也是对未来的师父心存憧憬的。
她早就听说过，赵负雪是天下第一的修士，有一把天下第一的剑，英武非凡，俊逸如仙。
作为天下第一的徒弟，她自觉要比旁人更拼命，修习更多的课业，从未握剑的手拿起木剑，便是一日又一日。
也不是没想过和师父交谈一二，只是每每走向此院，每每走向鸣霄室，她总是看到这扇紧闭的屋门，间或还有师父传出的一两声病音。
想了想，秦海便在师父的窗下坐一会儿，悄悄走了。
日出日落，守着这扇门，她等了一日又一日，从未等到这扇门开过。
就好像这扇门从来不会打开一样。
秦海的心中霎时翻起滔天怒火——这魔物什么胆子，竟然敢挖到她的记忆里面。
有近路，陈云当即眼睛一亮，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请。”
由于陈云带着一帮黑衣人气势汹汹地杀入了驻地，此地的民众们早就一窝蜂地散掉了，故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门时，也只有几个胆大的敢探头出来凑热闹。
海洛斯一边带路，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此地魔族乱入，天机师还未将魔物清理完，我们真的要去村长的房子吗？”
秦海点点头。
古安郊外，离此地有一百里，陈云与秦海、赵负雪、海洛斯坐在同一辆车子中，越坐，心越慌。
冷静下来后，他也想明白了——数百里的追魔，和古往今来，能有几个？
此人看起来身上也没有什么灵器，陈云默默盘算——若能收归陈家，倒也是个划算事情。
赵负雪冷眼打量他。
一行人来到了村长房前，这所房子的主人应当是精心打理过的，门口的草垛子扎得紧实整齐，外墙也是干干净净，房屋虽上了年头，但也是板正整齐，还有几面墙，一眼便能看出是新砌的。
在周边的一片低矮房屋中，这所房子更是格格不入。
陈云走了一路，感觉这辈子都没走过这么难走、这么长的破路，只觉得从后腰到大腿都被颠麻了，他看着眼前这荒得扎眼的小破屋，扶着土墙，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他心里只觉得自己是疯了，跟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跑了这么大老远，就为了来看一个破房子。
这能追到什么魔？
于是陈云不耐烦道：“接着怎么办，把这个房子拆了？”
秦海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魔气在这里，魔却不一定，我们现在，要把魔物引出来。”
陈云翻了个白眼，就地一坐：“那你说，怎么引？”
“简单，烧秽迹，你进去找找这两个人常穿的衣物，我要用。”
她强调道：“两件，记住了，两件。”
陈云当即跳脚就骂：“你使唤人倒是轻快！”
赵负雪斜睨他一眼，剑又出鞘半寸，陈云瞪着眼睛，强行将滚到喉咙处的脏话咽了下去，忍气吞声地吩咐道：“你们几个，进去拿衣服。”
几人转身钻进房屋，不一会儿便找了两件外袍出来，秦海接过外袍，端详片刻，满意道：“不错不错，现在我们要开始烧了。”
她比了比手指，只见她手指间，一缕细细的火苗攀援而上，陈云定睛一看，又忍不住失声大喊：“火！火！你怎么手上带着火啊！”
众黑衣人滚成一团，齐齐瑟瑟发抖，秦海难以置信这竟是一群天机师，分了他们一个白眼道：“灵气自有五行之力，点个火有什么稀奇的。”
众人对视一眼——话虽如此说，但是能靠灵力点起火来，那得是多么精纯的灵力？
这修士，不简单啊。
赵负雪剑身出鞘半寸，一线冷冷寒光晃到了陈云的眼睛。
陈云被一头一身的黑衣人团团包着，目露惊慌与茫然：“你怎么还不收剑！”
一身白衣的赵负雪垂着眼睛，握着掌心佩剑，居高临下地斜睨：“开始烧秽迹了，你竟还坐得住？”
秽迹，乃是人成魔特有的东西。
“我一直觉得秽迹这东西很奇怪，”秦海一边拎着衣服，一边淡淡地道：“入了魔的人，杀戮成性、不具人形，不是早已和人世间之物无了半分关系吗？”她懒懒地转了转衣物，就地一蹲，托着腮道：“可是偏偏这些它们身为人之时、存在过的痕迹，成了它们轮回转世的希望。”
“触之则痛，毁之则伤。”
秦海吹了吹灰烬：“成了魔，就不要这么惦记人间的东西嘛。”
海洛斯自从拿回衣服来便沉默不语，此时却忽然间走上前去，站在火边道：“我有些冷，能让我取个暖吗？”
陈云想也没想地给她让路。
秦海手中的火已经盖住了整件衣服，明亮的火光盖住粗糙的麻布衣服，衣物的本色、衣物的油污泥迹，都一点一点地被遮盖。
“有吗？”秦海笑道。
说话间，第一件衣物已然被火全然侵蚀，秦海伸出手，正要拿起第二件时，手腕被一手握住了。
青紫色，五指像狰狞的爪子。
她不闪不躲地抬起头，目光正正地撞上对方：“你如今才动手，可是真令我意外，海洛斯。”
海洛斯不知何时已不成.人样了，她的脸一半是狰狞且盘根错节的青紫模样，一半干干净净，和原来十几岁的姑娘的长相一模一样，而秦海正对着的眼睛，鲜红欲滴，仿佛要随时泣出血来。
她的声音也嘶哑，仿佛是艰难从声带里挤出的声音：“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秦海嘴角一勾：“你是人魔这件事吗？”
海洛斯不说话。
秦海道：“自然是从烧你的秽迹开始。”
魔定定地看着她，半晌，略带讽意地点了点头：“好，好，这么久。”
陡然间，腾然雾气伴着魔气猛地升起，这雾来得迅猛且浓厚，浓得好像是倒下来的牛乳，秦海的双目前白茫茫一片，可视度不过是一臂之长，霎时只剩下了耳边陈云一众的吱哇乱叫之声，她低头，发现抓在她手腕处的手不见了。
年轻明媚的小姑娘骤然成魔，这惊吓可不得了，陈云当即忍不住惊呼一声，猛地后退两步，两眼一翻，不省人事了。
海洛斯不再掩饰自己的魔气，秦海清楚地嗅到了魔气的味道。
潮湿的、冰冷。
她忽然觉得缺了点什么——一直萦于耳边的乱叫不见了，秦海心道一声不好，倏尔间，海洛斯的声音便透过雾气遥遥地传过来，嘶哑难听地嘲讽道：“你若要救他，就过来。”
秦海向前一步，手腕忽然被一股大力抓住，她回过头，撞入赵负雪圆圆睁大的眼睛。
他眼睛居然能睁这么大，秦海想。
赵负雪仿佛被火烧了一样，猛地松开了手，他猛地背过身道：“驱血除魔并非正道，你身无灵力，如何能入得阵……”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他，从前未发觉赵负雪竟是个操心碎嘴的，于是无奈道：“这魔物已不剩多少魔气，我岂会被她吃了。”
秦海把手从赵负雪手中挣脱出来，转身向着声音的方向去了。
赵负雪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气得当场就要甩袖而去，方走出二步，心下又想：“她虽鲁莽，却也是条人命，总不能看着她去死。”
可这么追上去，又不像样子。
赵负雪纠结片刻，回头又看到了瑟瑟发抖的黑衣人之众，他心念一动，冷着脸道：“你们，跟上。”
雾气一凉，陈云猛地睁开眼睛，四周白茫茫一片，透骨的寒意一层一层地渗入他的皮肉骨骼，不知是不是错觉，耳边好像还有那妖女阴恻恻的呼吸。
“怎，怎么只有我在这儿，那……那两个人呢？”
他吞了口水——
“我本以为最远的追魔便是陈家的人，”海洛斯鬼气森森地看着他，“看来你们也不过如此，随便冒出个修士来，便能追出数百里之远。”
陈云吓了一跳，随后便是不满，竟和海洛斯顶上嘴来：“你狐狸尾巴没藏好，难道怪我！？”
海洛斯冷笑一声：“怪你作甚？谢你还来不及，擅于追魔的修士，大都灵力低微，你说她入了我的阵，可还能有命出去？”
她哈哈大笑：“以二人小命，换得三个修士的命，我赚得很！”
远远似乎有秦海的声音。
陈云汗毛一炸，当即连滚带爬地循上声源，高声道：“快走！她要杀了你！”
这间小小的院落好像没有尽头一样，秦海越走，越觉得遍体生寒，她搓了搓胳膊——自从她成为修士以来，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如此寒意了。
这阵法实在古怪，寒意一波一波，冻得她几乎说不出话。
“可恨陈云那稀松二五眼的本事，”秦海想，“被魔捉去不说，还带累我进雾除魔。”
秦海磨了磨牙。
寻摸间，耳边忽然炸来一声：“快走，她要杀了你！”
听着倒像是陈云的声音，秦海眼前一亮，猝然回头，不料迎头一片浓雾冲来，霎时脑中天旋地转，她一睁眼，映入目中的便是漫天鹅毛大雪。
以及浓厚的魔气。
“——你怎么还是进来了啊！”
陈云的叫声足以绕梁三百日，秦海见他抱头惨叫，没好气地将他揪出来：“你也是跟着我过来的，若你折在这里，我良心岂能过得去？”
还没等下一句，远处忽然又有黑影一片，秦海抬眼，看清身后跟来乌泱泱的一群人。
为首的赵负雪手持见素，冷哼一声，走到一旁，抱臂不语。
黑衣人扭捏道：“大，大人，我们来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秦海眼睛一辣，顿时就想骂人，转念一想，若是海洛斯再将这几个黑衣人抓去，她岂不是又要疲于奔命地捞人，于是她摆摆手道：“不添乱就算好的——魔物就在前面，不想死就跟紧一点。”
陈云一把抓住她，急切道：“你不要再往前去了，这魔物方才说了，布下天罗地网，想借你灵力低微而杀了你！”
秦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灵力低微，她？
她的灵力能把他爆三百个不带眨眼的。
感觉再多说一个字就想和他爆了，她甩开了陈云的手便自顾自地向前。
赵负雪勾了勾唇，似是幸灾乐祸。
陈云伸出一只手，作挽留状，一旁黑衣人没有眼力见，偏在此时进来插嘴道：“老大，我们这是入阵了！？”
陈云无名火起，心中恼怒，一扇子敲过去道：“蠢货，不然三月飞雪，你是有什么冤情吗。”
“那小子着实蠢笨。”赵负雪不知何时走过来，面沉如水的样子，“还惯拖后腿。”
秦海按住胸口，挤出一个笑来，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正说话间，众人脚下一空，仿佛径直跌下云头来一样，待秦海睁开眼，入目之景却让她颇为意外。
此处她曾来过，正是她那修学的处所，京城天机院是也。
而众人降落之处，正是赵负雪居住的院落，鸣霄室。
其间种种陈设，皆如同她记忆里那般，分毫未动。
——等等，秦海反应过来。
十九年前的鸣霄室，怎么会和十九年后一模一样？
不同于一片茫然的陈云等人，赵负雪当即就变了脸色，他寒声道：“这地方有古怪。”
这地方透着一股诡异的亲切之感，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赵负雪想。
秦海道：“不要怕，只是幻境。”
海洛斯搞出个她记忆中的鸣霄室来做什么？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忽然间，她听到室内传来一两声轻咳。
此音一出，秦海的头皮一阵发麻。
这分明就是她记忆里的赵负雪！
她一时定住了，怔怔地望向鸣霄室那两扇紧闭着的门。
大雪不知何时飘飘落下，落在了秦海的发前，恍惚间，她分不清眼下光阴。
拜师之时，秦海也是对未来的师父心存憧憬的。
她早就听说过，赵负雪是天下第一的修士，有一把天下第一的剑，英武非凡，俊逸如仙。
作为天下第一的徒弟，她自觉要比旁人更拼命，修习更多的课业，从未握剑的手拿起木剑，便是一日又一日。
也不是没想过和师父交谈一二，只是每每走向此院，每每走向鸣霄室，她总是看到这扇紧闭的屋门，间或还有师父传出的一两声病音。
想了想，秦海便在师父的窗下坐一会儿，悄悄走了。
日出日落，守着这扇门，她等了一日又一日，从未等到这扇门开过。
就好像这扇门从来不会打开一样。
秦海的心中霎时翻起滔天怒火——这魔物什么胆子，竟然敢挖到她的记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