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助手先是啪啪一阵鼓掌，然后恢复冷静：“是他。没有错。灵魂的印记属于A3757。”
我故作淡定地收回手，又问：“他这样也应该能摸出我的身份了吧。”
它无需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紧接着宋复明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警告：“阿芜。”
我摸着良心咒骂这个世界。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宋叔叔，你不心疼么？我可是你唯一的，侄，女，了。”
“阿芜。”
他念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有一瞬间不知身处何处。那张与A3757一样的脸，都带着五分的陌生。
他说：“阿芜，不可能的。”
我一边捂着发闷的胸口，一边细品这个事实：”真的失忆了。“
宋复明无疑是个好人。即便稍早时他拿着剑指着我的脑门。
陈青芜这个魔女逼他上了绝路，在此之前，他也只是避让而已。
宋复明用最隐忍的性子，做了最冒险的谋划。可惜世间难有双全事，家不再家，国不再国。
他唤来了自己的手下给我送了伤药，嘱咐为我包扎伤口。
我一边面无表情地伸着手，一边无所顾忌地直视着宋复明。
A3757是个好看的男人。穿上了这个年代的衣服，便成了斯文的君子，平整的衣领一直扣到了喉结，向两侧舒展着 0·000000宽厚的臂膀。那一副墨镜，一根乌木棍又给了他不可侵犯的疏离感。
他无疑是年轻的。柔软的头发，光洁的额头，直挺的鼻梁，和平直的嘴角。我见过他更年轻时候的样子，也了解十年后他的面容。而二十五岁，真是个耀眼的数字。
陈青芜叫他宋叔叔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在想他禁欲纽扣下炽热的温度，想他平静面孔下深邃的思绪，想他胸膛里干净的灵魂。
她这样一根冰冷的，肤浅的，扭曲的藤蔓企图攀附一棵远方的白杨。
不。她不是藤蔓。
她是蟒蛇。
她要攀附，要骚扰，要树叶为她沙沙作响，要把土里的泥泞带给他的灵魂看。
她爱他，带着她的天性去爱。
有那么一些片刻，我们竟然如此相似。
”A3757完成这次任务，回到空间就会恢复记忆，“我摸着纱布，垂眸说给助手听，”如果他在失忆期间爱上了别人呢“
\"……\"
”如果在失忆期间，宋复明爱上了陈青芜呢？“
”……“
”他这样一个人，爱上了可怎么办呀？“我笑眯眯地问。答案已经在我的手掌中。
宋复明仿佛感知到什么，他直面着我，双手交叠在乌木棍上，神色肃静。
系统助手放任我装完逼：”……你是真的觉得你们俩成了，就不用还钱了吧？“
”哎，不要提钱不钱的。一切都是为了——“
为了爱呀。
对此，它通人性地骂了一句：”疯子。“
我好心提醒：”是你提议的，让陈青芜和宋复明结婚。“
”我以为——“
”不以恋爱为前提的结婚，是耍流氓。“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此回应。
的确有人说，恪礼会的小魔女陈青芜怕是疯了。见人要讲：”我喜欢宋叔叔，对，就是我家那位宋复明。“
通常第一句回答总是满怀慈爱:”这样啊，一家人当然——“
”我喜欢，是那种要嫁人的喜欢。“ 陈青芜眼波流转，全然是张扬的娇艳。
点香的茶室里，没了声音。
陈兰桥摸了摸腮边的胡子，抬起眼皮问：”知道了。你宋叔叔怎么说？“
”我还没问呢！你也不许替我问。“有三分的撒娇就够他受用。
他是个精明的男人，见多了风月□□，便敏锐地点出来：”那天在书房——“
”我抢了他眼镜。“我把缠着绷带的手背到了身后，”他下意识出的手。“
”为什么呢？“
我回答得轻快而干脆：”定情信物呀。别人给的我不要，我要自己挑。“
真真是个毫无逻辑的魔女。
”宋复明有些本事，只是瞎眼的残疾——“
”我看他拔剑快得很，怕是比长了眼的看得准。“
陈兰桥显然很是赞同。
”你让宋复明多教你些防身的本事。出门在外，总有一个人的时候。“
跟陈兰桥通过气的好处在于，我们都对一件事达成共识：他对自己的女儿也很自信，虽然宋复明眼盲无法欣赏这份美貌，但凭借陈青芜的聪敏和霸道，魔女总是吃不了亏。
对此，系统助手给出的评价是：”狼狈为奸。“
无论宋复明是不是一样的想法，到了那一天，他还是老实地和我坐进了同一辆车。
难得是阴凉的午后，人群从避暑处冒了出来，在不宽的街道上来回，裹挟着黑色的老式轿车缓慢地移动。
”你父亲说你要学剑？“ 他问人有个习惯，因比普通人身量高些，总略微低下头，朝着声音的方向，显得格外专注。
”是呀，学剑难吗？“我是真心实意地发问。他若看得见，必然避不开陈青芜调笑的眼神。
宋复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复道：“若是要强身健体，便学些体态招式，每日练习也够用了。“
”这可不够。“我轻巧地回绝了。
”要学些防身的招数，我可让人寻一位女师傅来，再配上贴身的暗器——“
”不是防身。是破身呀。“
我终于找到个空隙甩出这句一言难尽的台词。羞耻又迫不及待。
”……“
我顺势依靠过去，将音量控制在呼吸间的距离：”宋叔叔，要破你的防，近你的身，需要学多久呢？“
宋复明意料之中地转过脸去，朝着窗外，好像一副能看到风景的样子。
他并不是白皙的肤色，但染红的耳根骗不了人，像有烧灼的痕迹。
我忽然有些晃神地想起A3757。想起也许哪个世界的哪个夜色里，我也曾见过他这样的侧影。好像我们的距离并没有比当初更近。
一种负罪感悄悄出现，又被我瞬间掐灭。
人真是不能做鬼迷心窍之事。
可是有便宜不占，大王八蛋。
系统助手啪啪给我一通鼓掌。
要破宋复明的防线，其实很简单。一颗子弹就够了。
我来靶场练习防身之术，却并不是非要他教不可。
陈兰桥千防万防，自然不会给他上手□□的机会。而宋复明若是个聪明人，无论他私下会不会，这时总要说：“这个我不会。”
“这枪我并没有经验，阿芜可以找别人教你。”
宋复明在陌生的地方走路总归有些慢。我跟在他边上，轻轻说：“我会。我可以教你。”
乌木棍轻轻磕在台阶的下缘，停住了。
“你想教我射击？”严肃的男人总归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我也停下来，试图在他脸上寻找情绪。
不是，我是来跟你培养感情的。
“如何，怕我教不会你？宋叔叔对自己的悟性没信心吗？”
话说回来，今日的陈青芜换上了一套改良的裤装，对自己的美貌和身材都挺有信心的。啧，可惜他看不到。
“你父亲说——”
这多好办。“父亲听我的。你若是听父亲的，也得听我的。”
“……” 纵然被陈青芜从小到大堵惯了，他还是没有长进地闭口不回。
我就站在几步台阶之上，偶然得了垂眸看他的机会，连语气都开始放肆飘了：“你前天要是听了我的，今天的海州有谁不听你的吗？”
充满了天凉王破的王八之气。
系统助手连连称奇：“以前你在他身后乖的像只猫，现在居然走这种套路。”
啊，这句话我要再重复一遍。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这句话要当作我今天的行动指南。
A3757并不是一个乖学生。
“先放下。”我谨慎地退后一步，显然是对他手中看似无害的乌木棍心有余悸。“持枪总要两只手。”
这怕是不能。他不动如山的姿态把拒绝写在脸上。
我想想也觉得不靠谱，拔枪时要把棍子撇开，到时候满地摸棍也有些难看。
“那单手。要左手还是右手？”
大爷的左手屈尊降贵地伸出来。
他是个聪明的学生。侧身，开步，伸直手臂。
我的手指点在他的手腕上：“往那边挪挪，靶等会在那个方向。”枪口听话地微微偏斜。
但他的食指离扳机远远的，还贴在枪杆上。
我刚要蠢蠢欲动地上手，我的学生收回手臂：“够了。”
我能瞥见他的侧脸，墨镜下的眼眸垂落，嘴角又拉成平直一条线。
我悄悄问助手：“这是闹脾气了？”
“可能是刚刚你扶他胯的时候被发现不老实了吧。”它立刻诚实响应——真是世风日下！
宋复明转身面对我，他的枪口后伸，朝着地面：“阿芜，我看不见。”
他一定认为这个魔女又是在戏弄自己。
他看不见，却知道疯子不好相与。
“我知道，我可以做你的眼睛，”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等会你听，飞靶出来的时候会带着哨声。你的听声辩位那么厉害，顺着哨声的轨迹——”
“你确定是飞靶么？”他突然打断我，“你看得见，就一定知道。你告诉我那是个靶子，那是只飞鸟，那是只猫，倘若——那是个人呢？” 声音到了最后，放得很轻，像个问句，又像个叹息。
这是我们重逢以来，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带着罕见的咄咄逼人。一字一句，我被毫无防备地钉在原地。
“阿芜，你确定那是飞靶么？”宋复明几多忍让，却在这时泄露了心迹。
原来，他还有这般尖锐的面孔。
他不再会把后背的破绽留给陈青芜，也不会让我做他的眼睛。
“哇，杀人不过诛心。”系统助手认为自己的评价恰到好处。
……闭嘴吧，让这个世界灭亡。
让A3757给我道歉！认错！赔钱！
我的脸跟我的声音一样冷：“宋复明，你在等什么呢？”
“现在你的手里有枪，”我上前，双手附在他的乌木棍上——隔着他温热的右手。“你可以反手抓住我。我的两只手都在你的手里。”
此刻，我们的距离竟是比那夜还要靠近。
“举起你的左手，顶住我的太阳穴——或者塞进我的嘴里。” 我带着莫名的咬牙切齿。
“对。我之后一定会偷袭你，陷害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劝你现在立刻动手。”
手指收紧，捏住他的虎口，他的指缝，触及冰冷的乌木棍。如果我的手疼，他一定也不会好过。
他并没有回应，只是低下头来。呼吸像是喷洒在了他的衣领上，又返回眼睛，带起一片潮气。
“你若怕我戏耍你，怕枪里没有子弹，大可用你的剑。你举得起一次，也举得起第二次。”
宋复明怕是永远不会懂女人的耐性。他若张口，这一次便又要妥协了——
“阿芜。听话。”
陈青芜冷笑出声：“你确定吗？”
“你的手上还有伤。”扶着乌木棍的左手松动了。他的指节掠过纱布，一个晃神，竟被他脱开。
掌心落了空，才显出更尖锐的痛楚来。
“话说在前面，” 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他转身的动作，“今日之后，你若再摆出这副姿态对我，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
宋复明怕是永远不会懂女人的耐性。
更何况他还不清楚，自己是遇上了一条蟒蛇。
我们最擅长的就是，耐心潜伏——
“蹬鼻子上脸。”系统助手再次发出感叹。
我抹干净眼角的水渍，恢复平静，看清了他慢慢离开的背影。宋复明还是个心软的善人。只要他比陈青芜善良，他永远会败给这个女人。
我在原地抚平衣角的褶皱才跟上他离开的方向。
“宋叔叔，走错了，出口在南边。”
“……”
接下来，一路无话。
直到回了房间，我还在为自己的临场发挥感到满意。“太感人了。感动得我自己都哭了。”
“你是假哭么？你哭得很真诶。”
“是么？我想起了来到这个世界十秒前的那种绝望。”
“哦。你是说得知A3757抛弃你时候的心情吗？”
“……”
“而且你哭也没有用哦，A3757现在看不见。”
“知道了，闭嘴。”
临到睡前我突然睁开眼睛，朝窗外望去，还能隐约透见隔壁的光线。那是宋复明的书房。
看不见点什么灯呢？
我翻过身来，突然清醒——
“艹，这家伙临走前还顺走了我一把枪。”
我故作淡定地收回手，又问：“他这样也应该能摸出我的身份了吧。”
它无需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紧接着宋复明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警告：“阿芜。”
我摸着良心咒骂这个世界。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宋叔叔，你不心疼么？我可是你唯一的，侄，女，了。”
“阿芜。”
他念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有一瞬间不知身处何处。那张与A3757一样的脸，都带着五分的陌生。
他说：“阿芜，不可能的。”
我一边捂着发闷的胸口，一边细品这个事实：”真的失忆了。“
宋复明无疑是个好人。即便稍早时他拿着剑指着我的脑门。
陈青芜这个魔女逼他上了绝路，在此之前，他也只是避让而已。
宋复明用最隐忍的性子，做了最冒险的谋划。可惜世间难有双全事，家不再家，国不再国。
他唤来了自己的手下给我送了伤药，嘱咐为我包扎伤口。
我一边面无表情地伸着手，一边无所顾忌地直视着宋复明。
A3757是个好看的男人。穿上了这个年代的衣服，便成了斯文的君子，平整的衣领一直扣到了喉结，向两侧舒展着 0·000000宽厚的臂膀。那一副墨镜，一根乌木棍又给了他不可侵犯的疏离感。
他无疑是年轻的。柔软的头发，光洁的额头，直挺的鼻梁，和平直的嘴角。我见过他更年轻时候的样子，也了解十年后他的面容。而二十五岁，真是个耀眼的数字。
陈青芜叫他宋叔叔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在想他禁欲纽扣下炽热的温度，想他平静面孔下深邃的思绪，想他胸膛里干净的灵魂。
她这样一根冰冷的，肤浅的，扭曲的藤蔓企图攀附一棵远方的白杨。
不。她不是藤蔓。
她是蟒蛇。
她要攀附，要骚扰，要树叶为她沙沙作响，要把土里的泥泞带给他的灵魂看。
她爱他，带着她的天性去爱。
有那么一些片刻，我们竟然如此相似。
”A3757完成这次任务，回到空间就会恢复记忆，“我摸着纱布，垂眸说给助手听，”如果他在失忆期间爱上了别人呢“
\"……\"
”如果在失忆期间，宋复明爱上了陈青芜呢？“
”……“
”他这样一个人，爱上了可怎么办呀？“我笑眯眯地问。答案已经在我的手掌中。
宋复明仿佛感知到什么，他直面着我，双手交叠在乌木棍上，神色肃静。
系统助手放任我装完逼：”……你是真的觉得你们俩成了，就不用还钱了吧？“
”哎，不要提钱不钱的。一切都是为了——“
为了爱呀。
对此，它通人性地骂了一句：”疯子。“
我好心提醒：”是你提议的，让陈青芜和宋复明结婚。“
”我以为——“
”不以恋爱为前提的结婚，是耍流氓。“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此回应。
的确有人说，恪礼会的小魔女陈青芜怕是疯了。见人要讲：”我喜欢宋叔叔，对，就是我家那位宋复明。“
通常第一句回答总是满怀慈爱:”这样啊，一家人当然——“
”我喜欢，是那种要嫁人的喜欢。“ 陈青芜眼波流转，全然是张扬的娇艳。
点香的茶室里，没了声音。
陈兰桥摸了摸腮边的胡子，抬起眼皮问：”知道了。你宋叔叔怎么说？“
”我还没问呢！你也不许替我问。“有三分的撒娇就够他受用。
他是个精明的男人，见多了风月□□，便敏锐地点出来：”那天在书房——“
”我抢了他眼镜。“我把缠着绷带的手背到了身后，”他下意识出的手。“
”为什么呢？“
我回答得轻快而干脆：”定情信物呀。别人给的我不要，我要自己挑。“
真真是个毫无逻辑的魔女。
”宋复明有些本事，只是瞎眼的残疾——“
”我看他拔剑快得很，怕是比长了眼的看得准。“
陈兰桥显然很是赞同。
”你让宋复明多教你些防身的本事。出门在外，总有一个人的时候。“
跟陈兰桥通过气的好处在于，我们都对一件事达成共识：他对自己的女儿也很自信，虽然宋复明眼盲无法欣赏这份美貌，但凭借陈青芜的聪敏和霸道，魔女总是吃不了亏。
对此，系统助手给出的评价是：”狼狈为奸。“
无论宋复明是不是一样的想法，到了那一天，他还是老实地和我坐进了同一辆车。
难得是阴凉的午后，人群从避暑处冒了出来，在不宽的街道上来回，裹挟着黑色的老式轿车缓慢地移动。
”你父亲说你要学剑？“ 他问人有个习惯，因比普通人身量高些，总略微低下头，朝着声音的方向，显得格外专注。
”是呀，学剑难吗？“我是真心实意地发问。他若看得见，必然避不开陈青芜调笑的眼神。
宋复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复道：“若是要强身健体，便学些体态招式，每日练习也够用了。“
”这可不够。“我轻巧地回绝了。
”要学些防身的招数，我可让人寻一位女师傅来，再配上贴身的暗器——“
”不是防身。是破身呀。“
我终于找到个空隙甩出这句一言难尽的台词。羞耻又迫不及待。
”……“
我顺势依靠过去，将音量控制在呼吸间的距离：”宋叔叔，要破你的防，近你的身，需要学多久呢？“
宋复明意料之中地转过脸去，朝着窗外，好像一副能看到风景的样子。
他并不是白皙的肤色，但染红的耳根骗不了人，像有烧灼的痕迹。
我忽然有些晃神地想起A3757。想起也许哪个世界的哪个夜色里，我也曾见过他这样的侧影。好像我们的距离并没有比当初更近。
一种负罪感悄悄出现，又被我瞬间掐灭。
人真是不能做鬼迷心窍之事。
可是有便宜不占，大王八蛋。
系统助手啪啪给我一通鼓掌。
要破宋复明的防线，其实很简单。一颗子弹就够了。
我来靶场练习防身之术，却并不是非要他教不可。
陈兰桥千防万防，自然不会给他上手□□的机会。而宋复明若是个聪明人，无论他私下会不会，这时总要说：“这个我不会。”
“这枪我并没有经验，阿芜可以找别人教你。”
宋复明在陌生的地方走路总归有些慢。我跟在他边上，轻轻说：“我会。我可以教你。”
乌木棍轻轻磕在台阶的下缘，停住了。
“你想教我射击？”严肃的男人总归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我也停下来，试图在他脸上寻找情绪。
不是，我是来跟你培养感情的。
“如何，怕我教不会你？宋叔叔对自己的悟性没信心吗？”
话说回来，今日的陈青芜换上了一套改良的裤装，对自己的美貌和身材都挺有信心的。啧，可惜他看不到。
“你父亲说——”
这多好办。“父亲听我的。你若是听父亲的，也得听我的。”
“……” 纵然被陈青芜从小到大堵惯了，他还是没有长进地闭口不回。
我就站在几步台阶之上，偶然得了垂眸看他的机会，连语气都开始放肆飘了：“你前天要是听了我的，今天的海州有谁不听你的吗？”
充满了天凉王破的王八之气。
系统助手连连称奇：“以前你在他身后乖的像只猫，现在居然走这种套路。”
啊，这句话我要再重复一遍。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这句话要当作我今天的行动指南。
A3757并不是一个乖学生。
“先放下。”我谨慎地退后一步，显然是对他手中看似无害的乌木棍心有余悸。“持枪总要两只手。”
这怕是不能。他不动如山的姿态把拒绝写在脸上。
我想想也觉得不靠谱，拔枪时要把棍子撇开，到时候满地摸棍也有些难看。
“那单手。要左手还是右手？”
大爷的左手屈尊降贵地伸出来。
他是个聪明的学生。侧身，开步，伸直手臂。
我的手指点在他的手腕上：“往那边挪挪，靶等会在那个方向。”枪口听话地微微偏斜。
但他的食指离扳机远远的，还贴在枪杆上。
我刚要蠢蠢欲动地上手，我的学生收回手臂：“够了。”
我能瞥见他的侧脸，墨镜下的眼眸垂落，嘴角又拉成平直一条线。
我悄悄问助手：“这是闹脾气了？”
“可能是刚刚你扶他胯的时候被发现不老实了吧。”它立刻诚实响应——真是世风日下！
宋复明转身面对我，他的枪口后伸，朝着地面：“阿芜，我看不见。”
他一定认为这个魔女又是在戏弄自己。
他看不见，却知道疯子不好相与。
“我知道，我可以做你的眼睛，”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等会你听，飞靶出来的时候会带着哨声。你的听声辩位那么厉害，顺着哨声的轨迹——”
“你确定是飞靶么？”他突然打断我，“你看得见，就一定知道。你告诉我那是个靶子，那是只飞鸟，那是只猫，倘若——那是个人呢？” 声音到了最后，放得很轻，像个问句，又像个叹息。
这是我们重逢以来，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带着罕见的咄咄逼人。一字一句，我被毫无防备地钉在原地。
“阿芜，你确定那是飞靶么？”宋复明几多忍让，却在这时泄露了心迹。
原来，他还有这般尖锐的面孔。
他不再会把后背的破绽留给陈青芜，也不会让我做他的眼睛。
“哇，杀人不过诛心。”系统助手认为自己的评价恰到好处。
……闭嘴吧，让这个世界灭亡。
让A3757给我道歉！认错！赔钱！
我的脸跟我的声音一样冷：“宋复明，你在等什么呢？”
“现在你的手里有枪，”我上前，双手附在他的乌木棍上——隔着他温热的右手。“你可以反手抓住我。我的两只手都在你的手里。”
此刻，我们的距离竟是比那夜还要靠近。
“举起你的左手，顶住我的太阳穴——或者塞进我的嘴里。” 我带着莫名的咬牙切齿。
“对。我之后一定会偷袭你，陷害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劝你现在立刻动手。”
手指收紧，捏住他的虎口，他的指缝，触及冰冷的乌木棍。如果我的手疼，他一定也不会好过。
他并没有回应，只是低下头来。呼吸像是喷洒在了他的衣领上，又返回眼睛，带起一片潮气。
“你若怕我戏耍你，怕枪里没有子弹，大可用你的剑。你举得起一次，也举得起第二次。”
宋复明怕是永远不会懂女人的耐性。他若张口，这一次便又要妥协了——
“阿芜。听话。”
陈青芜冷笑出声：“你确定吗？”
“你的手上还有伤。”扶着乌木棍的左手松动了。他的指节掠过纱布，一个晃神，竟被他脱开。
掌心落了空，才显出更尖锐的痛楚来。
“话说在前面，” 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他转身的动作，“今日之后，你若再摆出这副姿态对我，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
宋复明怕是永远不会懂女人的耐性。
更何况他还不清楚，自己是遇上了一条蟒蛇。
我们最擅长的就是，耐心潜伏——
“蹬鼻子上脸。”系统助手再次发出感叹。
我抹干净眼角的水渍，恢复平静，看清了他慢慢离开的背影。宋复明还是个心软的善人。只要他比陈青芜善良，他永远会败给这个女人。
我在原地抚平衣角的褶皱才跟上他离开的方向。
“宋叔叔，走错了，出口在南边。”
“……”
接下来，一路无话。
直到回了房间，我还在为自己的临场发挥感到满意。“太感人了。感动得我自己都哭了。”
“你是假哭么？你哭得很真诶。”
“是么？我想起了来到这个世界十秒前的那种绝望。”
“哦。你是说得知A3757抛弃你时候的心情吗？”
“……”
“而且你哭也没有用哦，A3757现在看不见。”
“知道了，闭嘴。”
临到睡前我突然睁开眼睛，朝窗外望去，还能隐约透见隔壁的光线。那是宋复明的书房。
看不见点什么灯呢？
我翻过身来，突然清醒——
“艹，这家伙临走前还顺走了我一把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