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伊顶了俩黑眼圈去上班，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一遍又一遍地梦见路西法背上的巨大伤疤。距她最后一次看见他的伤疤已经有快两年了，她打了个寒噤，她能做的似乎只有尽她所能给路西法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了，好在现在路西法不会经常去见他的父亲，这也让她对他口中“上帝”的好奇与愤恨或多或少压下来了点。
她走到桌前，意外地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颀长的身影。
前天他刚发给她一条留言说要告诉她一切，昨天和今天他就又搞失踪?
好吧，标志性的路西法行为。
她没有生气，昨夜的梦让她在想到路西法时，思路总向他背上的伤疤偏。她从前认为路西法完全没有认真对待两人之间的关系，但现在，她在想，如果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呢？哪怕只作为他的普通朋友，她也应当尽量表示出一些包容来。
“戴克，”弗朗西斯在楼上叫她，“有份文件，你看一眼。”
在二楼走廊里，克洛伊就能听见路西法的声音。
“好啦，不用担心了，不用找我了同志们，可以取消搜救行动啦，我没．．．．．．”声音小了下去，好像路西法刚意识到警局并没有人在找他。
好吧，问题是，为什么他觉得有人会认为他是失踪了?
毕竟对于一个能一连几周不来上班的人来说，两天不出现并不算什么大事。
她看见丹在前面向右拐了，她小跑几步。她手里的一叠文件有几份是丹的，可以现在就给他。
路西法站在二楼的扶手那里，像是有些茫然。丹向他走去，克洛伊知道丹会上去怼路西法一句。果然，丹上前在路西法后背上拍了一记，“你好呀，傻瓜。”
放在平常，她敢肯定路西法会扭头回一句:“你也好呀，二货警探。”然后抽时间整丹一下，把丹拍他那一下讨回来。
但今天事情好像不太一样。
她清清楚楚地看见路西法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像丹拍到了什么让他十分疼痛的地方，他弯下了腰，压低声音痛苦地叫了出声，手指抓紧二楼的栏杆，指关节微微发白。
发生什么了?
路西法抬头，正好看见了她。“警探!警探！”他三两步冲到她面前，方才的表情已经消失了，变成了急切的表情。“我很抱歉，我不在时你一定很担心我。”他为她让开路，准备跟着她下楼。
但她没有动，“发生什么事了?”她问道。这句话像是路西法正期盼的一样，他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我被绑架了，警探。”
啊？
“什么?”她愣了一下，决定忽略他这句话，“不是，我是问你刚才怎么了，就丹拍你的时候。”
“哦，那不相关。”路西法道。丹从前面返回来，看着手心里的什么东西。“就算相关也关系不大。现在呢，警探，我需要你帮我．．．．．．”
“嘿，路西法。”丹打断了他，路西法气愤地扭头，“打断别人的话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二货警探。”他冒火道。
丹没理会他，而是摊开手给他看手掌上的一大片红色。
“发生什么了，路西法?你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可能也只有路西法会在到处滴血的时候抱怨他的西装毁了吧。
“Ｂｕｒｂｅｒｒｙ的定制西装，又毁了一套。”路西法往肩上摸了一下，很明显，血已经洇到了他西装的肩头。他显得有些慌张，“我先回去换套衣服，回来再跟你说，警探。”说罢，他就想转身离开。
“等等，路西法。”克洛伊看到他黑色西装的背上已经又深了一个色调了，他会失血过多的。她轻轻拉住路西法的胳膊，尝试不去触动潜在的伤口。“警局有医疗包，你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再回去换衣服。”
路西法张口想要拒绝，但克洛伊盯住他的眼睛，她希望他能读懂她眼中的担忧。“那边有一个空的拘留室，我们去那儿，同时你可以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
路西法的神色柔和了下来，“你没必要看到这些，警探，我背上可能有点乱七八糟的。我可以回去自己处理。”但她依旧拉着他。
她能看见他脸色发白，嘴唇颜色也不对。
“听克洛伊的吧，路西法，”丹道，“克洛伊受过急救训练，要是伤口严重的话，我们也可以送你去医院。”他的神色无比严肃。
路西法嘟囔了一句:“不去医院。”然后他抬眼，“好吧。”
丹点头，招呼路过的帕蒂警员:“嘿，帕蒂，能帮忙拿一下那边的医疗包吗？谢了。”
路西法脱下西装外套时动作很僵硬。丹上前帮了他一把，他不情愿地道了声谢。然后露出了被鲜血浸透的白衬衫。
如果说黑衣服作底时，鲜血颜色显不大出来的话，那么白衬衫作底时，这场景就可以说得上是触目惊心了。
路西法惋惜地看了一眼衬衫，“早知道我垫块塑料布什么的了，”他开始解衬衫的扣子，“我缠了点绷带，警探，所以你可能看不见我光着上身，真可惜，”他打趣道，眼睛瞥到丹身上，“不过我觉得以前你也看够了吧，警探。”
丹没什么反应，他盯着路西法满是血的衬衫，一言不发。
“好吧。”路西法噘噘嘴，“还指望气你一下呢，丹尼尔，成唱独角戏了。”
扣子解开了，路西法犹豫了一下，“警探……”他看向克洛伊。
“没事，路西法，你在这里很安全。”克洛伊轻声道。她弯腰拿起医疗包，拉开拉链，回想着伤口的处理步骤。
“嗯哼，感谢你的好意，警探，“路西法道，眼睛微黯了一下，“但恐怕在我爸眼皮子底下，没么地方是安全的。”
他的爸爸?克洛伊想起了自己之前做的梦，天哪，他现在的伤口跟之前他背上的伤疤有关吗?
她意识到渗血的正是他原先伤疤所在的地方。
浓重的血腥气冲撞着她的鼻腔，他这次的伤一定也与他父亲有关，她能感觉到。
路西法脱下衬衫，里面包了几层绷带，“我包扎得比较粗糙，也有可能是有血管没烧住，我没照镜子，但肯定乱七八糟的。”他动手要拆纱布，克洛伊轻轻按住他的手，“我来吧。丹，我找到出血点以后你就加压把新的纱布包上去，原来的纱布就留在那里。”
“可纱布包多了我就套不上外套了。”路西法抗议道。
克洛伊叹了一口气，“你是认真的吗?把纱布头给我。”
“当然是认真的了，警探，”路西法听话地把拆开的纱布头递给她，“我还有名声得维持呢。谁会想去一个连西装夹克都套不上的魔鬼的酒吧里玩呢?”
克洛伊打了个哈哈，路西法从来不把事当事儿。
他还真只绕了两圈纱布，“你嫌自己血多是不是，路西法?两圈纱布能包个......”克洛伊停下了，她看见了第一道伤口，像是用刀划的，从路西法的左肩划到后脖颈下方，伤口不深，已经不渗血了，但下边露出的伤口一角让她的手有些发抖。
路西法扭头看了一眼，“哦，这道是我不小心划的，没划对地方，手滑。”
克洛伊又拆了一圈纱布，丹在她身后扭过头去，“天哪。”他低声道。
这绝对是虐待。
露出的伤口部分都不怎么流血了，但让它们不流血的方式却更加暴力。克洛伊能看到几道烧灼的痕迹，好像有什么人用烙铁贴在了路西法背部的伤口上。伤是不太流血了，但焦黑的伤口旁又有了一圈水泡，有的已经破裂，有的就挤在伤口旁边，肿胀着，像是要撑开周围的皮肤一般。
丹绕到路西法面前，“这是哪个混蛋干的?路西法?”丹的样子好像现在就要冲出去一枪打死折磨路西法的那个人一样。“是谁对你做了这些?”
路西法疑感地看了他一眼，“呃，是我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哦!你说的是我背上的伤?那是我自己弄的，”他又扭了下头，“真的乱七八糟，肯定还要留疤。”
“你刚才是想说你父亲，对不对?”克洛伊接道，她努力压下胃里的恶心感，什么样的父亲会对自己的儿子这样做?“路西法，我说了，这里很安全，你不用隐藏任何事情。”
他眨眼，似乎没有理解她的话，“啊?是，刚才我是想说我父亲来着，我也没打算隐藏什么东西……哎呀，”他的身体在克洛伊手下抽搐了一下，“纱布是不是粘上去了?”
“是的，抱歉，”克洛伊难受极了，作为一名警探，她见过很多令人心碎的场面，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亲近的人身上，就又全然是另一种感觉了。“丹，能把碘酒和纱布拿过来吗？我觉得好像要拆到流血的地方了。路西法，一会儿我会给你把背上消一下毒。之后你必须去医院，否则伤口肯定会感染的。”
“魔鬼的伤口不会感染，”路西法不屑道，“我不会去医院的。”
“不行，路西法。”克洛伊斩钉截铁道，她找到了一直出血的点，那个点在路西法左肩胛骨最下端，烧灼伤没有灼到的地方。那里似乎有条血管，被烧痂结住了一半，而另一半在汩汩往外冒血。
这里为什么会有一条朝外的血管?
克洛伊没有多想，她把干净的纱布压上去，路西法又轻轻颤了一下。“抱歉，”克洛伊道，“我把其它纱布也拆了吧，给你换上新纱布。你自己绕的那两圈一点用都没有，丹，可以帮忙拿一块干净毛巾吗?”丹点点头，扭身出了拘留室。
手底下的敷料很快就变红了，她把周围的纱布小心地拆开。没有别的大出血点了。
她又往手底下的伤口上压了一块纱布，“往后靠在我手上，路西法，不然它还会继续流血。”
现在路西法的整个后背都露出来了，而且……情况比她想的要糟糕得多。
伤口比他原来背上那两道疤还要大，除了两处最大的伤口外，路西法后背上围绕着肩胛骨还有很多深浅不一的刀痕，好像有什么人在他背上划拉着想挖出什么东西一样。更别提还有错综压在他背上伤口处的烧伤以及一串一串的水泡了。浓郁的腥甜香味弥漫在整个拘留室里，似乎和普通血液的气味不不一样，但应该只是因为这里是个封闭空间，腥味散不出去。
克洛伊想闭上眼睛屏住呼吸逃离这一切，但她不能，路西法需要她的帮助。她想起了几年前她接的的一起案子，受害者是一名16岁的男孩，被他的父亲虐待至死。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在路西法身上，绝对不行。
“还在流血吗?”路西法问，他扭头想看一眼，又放弃了，“警探，实在不行你可以拿这个处理一下。”他拿出什么东西递到克洛伊手里。
是一个打火机。
“你疯了吧，路西法，”克洛伊把打火机扔在一旁，又往伤口上压了一块纱布。
“我之前都是这么处理的，警探，”路西法把打火机捞回来，“挺有用的呀。”
“废话，肯定有用，但你又不是没有医疗救助，你这么一烧，除了原来的伤口，再加上一层烧伤，我不觉得有什么好处，人家医院烧灼止血也不是你这么个烧法。”她见手底下的敷料没有很快变红，便单手拽了一长条新纱布，避开路西法的其它伤口紧紧地绕着他的腰系了一圈，“我把你的背上清理一下，涂点碘酒，然后带你去医院。”
丹进来了，端着一盆热水，其中泡着一块白毛巾。
“我不想涂碘酒，”路西法盯着克洛伊刚拿起的一袋碘酒棉，“现在这样我觉得挺好的，也不是那么疼，碘酒能有什么用?除了让人疼得要死要活，也没什么用吧。”
“它能让你在去医院前减少被感染的机会。”丹说道，用上了哄特里克茜的语气。
路西法听出来了，“别用你哄后代的语气和我说话，丹尼尔。”他咬牙道。
克洛伊感觉自己真的在哄一个孩子一样，“路西法。”她皱眉盯着他，特里克茜一般瞅见她这个眼神就乖乖听话了。
路西法泄气了，“你俩还来劲了，”他嘟囔道，找了把椅子掉过来坐下，抱着椅背，露出后背的伤口，“你们的后代也挺不容易的。”
丹把水盆端到桌子上，而克洛伊则用镊子夹出一块碘酒棉，路西法用余光瞥见了。“别吧，警探，一上来立马就涂?”
“行了，”丹无奈道，“你个大男人还怕涂碘酒?”
路西法瞪了他一眼，“你喜欢你来试试，丹尼尔。”
“好了，”克洛伊道，“实在没准备好，我就先把其它地方的血擦一下，可以清理完再涂。”
路西法摇摇头，“困难的放前头吧，”他把脑装埋进手臂，闷闷地道，“我准备好了，警探。”
克洛伊把棉花上的碘酒轻涂在路西法右肩胛的巨大伤口上时，他的身体突然绷紧了，克洛伊能感觉到他在轻轻颤抖着。
该死，不管是谁对他做了这些事，她都要诅咒那个人。
路西法的头埋在手臂间，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但他不说话了，这本身就能代表很多事情。有时，在克洛伊碰到某些破损深一点的地方时，他会猛然一缩。但他一声没吭。
涂右侧的伤口好像用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有一粒汗珠从路西法鬓角滚了下来，他的呼吸断断续续的，像是在用憋气抵抗疼痛。
涂完右侧伤后，克洛伊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要不算了?直接带他去医院?不行，她受不了了，她要直接带他去医院。
“涂完反而更疼了，”路西法在涂药的间隙抱怨道。他的声音有点发虚，“你们人类是怎么发明出这种东西的?以后地狱的折磨项目得多加一顶:受伤以后涂碘酒。关键我还可从让恶魔们告诉犯人:这是为他们好。”他扭头看了一眼克洛伊，反而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哭了?警探?太感同身受了?”
“该死，是的，路西法，”她眨掉眼中的泪水，丹则在她身后叹了口气，“你答应我，在这之后你一定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和我说一遍。”
路西法不安地看着她，“我觉得疼的表现让你难受了吗，警探?”他眼神黯淡了下去，“那我不疼了，”他把下巴枕在手臂上，装出一副放松的姿态，“我没事，警探，你继续就好。”
克洛伊心里咯噔一下，他为什么这么漠视他自己的感受?说得好像他说不疼就不疼了一样，他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路西法，我希望你明白，你有觉得难受的权利，”克洛伊开口道，“你也值得让别人在乎你，让别人为你心疼，不管你以前生活的环境是什么样的，不管以前你的父亲是怎么对待你的，你都值得被关心，被爱护。”她看了一眼他背上的伤口，“你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路西法扭过头来，嘴微微张着，像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呃，警探，”他轻声道，见她还是很难受，他改口道，“克洛伊，谢谢你这样说，”他叹了口气，“我并没有被虐待或不公平地对待…至少现在并没有，我背上的伤是我自己造成的，尽管我父亲也有一些责任，一会儿我会把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你和丹尼尔听，就看你们两个是否相信了。不管怎样，谢谢你。”
克洛伊点头。
“那…继续?”路西法试探地问道，他又把头埋在了手臂中间，“总觉得我好像把这件事给作大了。”他嘀咕道，然后他突然抬起头。
“对了，警探，”他对克洛伊道，“我还是不想去医院，反正这伤口自己最终也会痊愈的。”
“不行。”克洛伊又一次斩钉截铁道。
路西法又把头埋下去。
“我就是不去。”他嘟哝着，复又闭上双眼。
她走到桌前，意外地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颀长的身影。
前天他刚发给她一条留言说要告诉她一切，昨天和今天他就又搞失踪?
好吧，标志性的路西法行为。
她没有生气，昨夜的梦让她在想到路西法时，思路总向他背上的伤疤偏。她从前认为路西法完全没有认真对待两人之间的关系，但现在，她在想，如果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呢？哪怕只作为他的普通朋友，她也应当尽量表示出一些包容来。
“戴克，”弗朗西斯在楼上叫她，“有份文件，你看一眼。”
在二楼走廊里，克洛伊就能听见路西法的声音。
“好啦，不用担心了，不用找我了同志们，可以取消搜救行动啦，我没．．．．．．”声音小了下去，好像路西法刚意识到警局并没有人在找他。
好吧，问题是，为什么他觉得有人会认为他是失踪了?
毕竟对于一个能一连几周不来上班的人来说，两天不出现并不算什么大事。
她看见丹在前面向右拐了，她小跑几步。她手里的一叠文件有几份是丹的，可以现在就给他。
路西法站在二楼的扶手那里，像是有些茫然。丹向他走去，克洛伊知道丹会上去怼路西法一句。果然，丹上前在路西法后背上拍了一记，“你好呀，傻瓜。”
放在平常，她敢肯定路西法会扭头回一句:“你也好呀，二货警探。”然后抽时间整丹一下，把丹拍他那一下讨回来。
但今天事情好像不太一样。
她清清楚楚地看见路西法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像丹拍到了什么让他十分疼痛的地方，他弯下了腰，压低声音痛苦地叫了出声，手指抓紧二楼的栏杆，指关节微微发白。
发生什么了?
路西法抬头，正好看见了她。“警探!警探！”他三两步冲到她面前，方才的表情已经消失了，变成了急切的表情。“我很抱歉，我不在时你一定很担心我。”他为她让开路，准备跟着她下楼。
但她没有动，“发生什么事了?”她问道。这句话像是路西法正期盼的一样，他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我被绑架了，警探。”
啊？
“什么?”她愣了一下，决定忽略他这句话，“不是，我是问你刚才怎么了，就丹拍你的时候。”
“哦，那不相关。”路西法道。丹从前面返回来，看着手心里的什么东西。“就算相关也关系不大。现在呢，警探，我需要你帮我．．．．．．”
“嘿，路西法。”丹打断了他，路西法气愤地扭头，“打断别人的话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二货警探。”他冒火道。
丹没理会他，而是摊开手给他看手掌上的一大片红色。
“发生什么了，路西法?你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可能也只有路西法会在到处滴血的时候抱怨他的西装毁了吧。
“Ｂｕｒｂｅｒｒｙ的定制西装，又毁了一套。”路西法往肩上摸了一下，很明显，血已经洇到了他西装的肩头。他显得有些慌张，“我先回去换套衣服，回来再跟你说，警探。”说罢，他就想转身离开。
“等等，路西法。”克洛伊看到他黑色西装的背上已经又深了一个色调了，他会失血过多的。她轻轻拉住路西法的胳膊，尝试不去触动潜在的伤口。“警局有医疗包，你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再回去换衣服。”
路西法张口想要拒绝，但克洛伊盯住他的眼睛，她希望他能读懂她眼中的担忧。“那边有一个空的拘留室，我们去那儿，同时你可以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
路西法的神色柔和了下来，“你没必要看到这些，警探，我背上可能有点乱七八糟的。我可以回去自己处理。”但她依旧拉着他。
她能看见他脸色发白，嘴唇颜色也不对。
“听克洛伊的吧，路西法，”丹道，“克洛伊受过急救训练，要是伤口严重的话，我们也可以送你去医院。”他的神色无比严肃。
路西法嘟囔了一句:“不去医院。”然后他抬眼，“好吧。”
丹点头，招呼路过的帕蒂警员:“嘿，帕蒂，能帮忙拿一下那边的医疗包吗？谢了。”
路西法脱下西装外套时动作很僵硬。丹上前帮了他一把，他不情愿地道了声谢。然后露出了被鲜血浸透的白衬衫。
如果说黑衣服作底时，鲜血颜色显不大出来的话，那么白衬衫作底时，这场景就可以说得上是触目惊心了。
路西法惋惜地看了一眼衬衫，“早知道我垫块塑料布什么的了，”他开始解衬衫的扣子，“我缠了点绷带，警探，所以你可能看不见我光着上身，真可惜，”他打趣道，眼睛瞥到丹身上，“不过我觉得以前你也看够了吧，警探。”
丹没什么反应，他盯着路西法满是血的衬衫，一言不发。
“好吧。”路西法噘噘嘴，“还指望气你一下呢，丹尼尔，成唱独角戏了。”
扣子解开了，路西法犹豫了一下，“警探……”他看向克洛伊。
“没事，路西法，你在这里很安全。”克洛伊轻声道。她弯腰拿起医疗包，拉开拉链，回想着伤口的处理步骤。
“嗯哼，感谢你的好意，警探，“路西法道，眼睛微黯了一下，“但恐怕在我爸眼皮子底下，没么地方是安全的。”
他的爸爸?克洛伊想起了自己之前做的梦，天哪，他现在的伤口跟之前他背上的伤疤有关吗?
她意识到渗血的正是他原先伤疤所在的地方。
浓重的血腥气冲撞着她的鼻腔，他这次的伤一定也与他父亲有关，她能感觉到。
路西法脱下衬衫，里面包了几层绷带，“我包扎得比较粗糙，也有可能是有血管没烧住，我没照镜子，但肯定乱七八糟的。”他动手要拆纱布，克洛伊轻轻按住他的手，“我来吧。丹，我找到出血点以后你就加压把新的纱布包上去，原来的纱布就留在那里。”
“可纱布包多了我就套不上外套了。”路西法抗议道。
克洛伊叹了一口气，“你是认真的吗?把纱布头给我。”
“当然是认真的了，警探，”路西法听话地把拆开的纱布头递给她，“我还有名声得维持呢。谁会想去一个连西装夹克都套不上的魔鬼的酒吧里玩呢?”
克洛伊打了个哈哈，路西法从来不把事当事儿。
他还真只绕了两圈纱布，“你嫌自己血多是不是，路西法?两圈纱布能包个......”克洛伊停下了，她看见了第一道伤口，像是用刀划的，从路西法的左肩划到后脖颈下方，伤口不深，已经不渗血了，但下边露出的伤口一角让她的手有些发抖。
路西法扭头看了一眼，“哦，这道是我不小心划的，没划对地方，手滑。”
克洛伊又拆了一圈纱布，丹在她身后扭过头去，“天哪。”他低声道。
这绝对是虐待。
露出的伤口部分都不怎么流血了，但让它们不流血的方式却更加暴力。克洛伊能看到几道烧灼的痕迹，好像有什么人用烙铁贴在了路西法背部的伤口上。伤是不太流血了，但焦黑的伤口旁又有了一圈水泡，有的已经破裂，有的就挤在伤口旁边，肿胀着，像是要撑开周围的皮肤一般。
丹绕到路西法面前，“这是哪个混蛋干的?路西法?”丹的样子好像现在就要冲出去一枪打死折磨路西法的那个人一样。“是谁对你做了这些?”
路西法疑感地看了他一眼，“呃，是我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哦!你说的是我背上的伤?那是我自己弄的，”他又扭了下头，“真的乱七八糟，肯定还要留疤。”
“你刚才是想说你父亲，对不对?”克洛伊接道，她努力压下胃里的恶心感，什么样的父亲会对自己的儿子这样做?“路西法，我说了，这里很安全，你不用隐藏任何事情。”
他眨眼，似乎没有理解她的话，“啊?是，刚才我是想说我父亲来着，我也没打算隐藏什么东西……哎呀，”他的身体在克洛伊手下抽搐了一下，“纱布是不是粘上去了?”
“是的，抱歉，”克洛伊难受极了，作为一名警探，她见过很多令人心碎的场面，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亲近的人身上，就又全然是另一种感觉了。“丹，能把碘酒和纱布拿过来吗？我觉得好像要拆到流血的地方了。路西法，一会儿我会给你把背上消一下毒。之后你必须去医院，否则伤口肯定会感染的。”
“魔鬼的伤口不会感染，”路西法不屑道，“我不会去医院的。”
“不行，路西法。”克洛伊斩钉截铁道，她找到了一直出血的点，那个点在路西法左肩胛骨最下端，烧灼伤没有灼到的地方。那里似乎有条血管，被烧痂结住了一半，而另一半在汩汩往外冒血。
这里为什么会有一条朝外的血管?
克洛伊没有多想，她把干净的纱布压上去，路西法又轻轻颤了一下。“抱歉，”克洛伊道，“我把其它纱布也拆了吧，给你换上新纱布。你自己绕的那两圈一点用都没有，丹，可以帮忙拿一块干净毛巾吗?”丹点点头，扭身出了拘留室。
手底下的敷料很快就变红了，她把周围的纱布小心地拆开。没有别的大出血点了。
她又往手底下的伤口上压了一块纱布，“往后靠在我手上，路西法，不然它还会继续流血。”
现在路西法的整个后背都露出来了，而且……情况比她想的要糟糕得多。
伤口比他原来背上那两道疤还要大，除了两处最大的伤口外，路西法后背上围绕着肩胛骨还有很多深浅不一的刀痕，好像有什么人在他背上划拉着想挖出什么东西一样。更别提还有错综压在他背上伤口处的烧伤以及一串一串的水泡了。浓郁的腥甜香味弥漫在整个拘留室里，似乎和普通血液的气味不不一样，但应该只是因为这里是个封闭空间，腥味散不出去。
克洛伊想闭上眼睛屏住呼吸逃离这一切，但她不能，路西法需要她的帮助。她想起了几年前她接的的一起案子，受害者是一名16岁的男孩，被他的父亲虐待至死。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在路西法身上，绝对不行。
“还在流血吗?”路西法问，他扭头想看一眼，又放弃了，“警探，实在不行你可以拿这个处理一下。”他拿出什么东西递到克洛伊手里。
是一个打火机。
“你疯了吧，路西法，”克洛伊把打火机扔在一旁，又往伤口上压了一块纱布。
“我之前都是这么处理的，警探，”路西法把打火机捞回来，“挺有用的呀。”
“废话，肯定有用，但你又不是没有医疗救助，你这么一烧，除了原来的伤口，再加上一层烧伤，我不觉得有什么好处，人家医院烧灼止血也不是你这么个烧法。”她见手底下的敷料没有很快变红，便单手拽了一长条新纱布，避开路西法的其它伤口紧紧地绕着他的腰系了一圈，“我把你的背上清理一下，涂点碘酒，然后带你去医院。”
丹进来了，端着一盆热水，其中泡着一块白毛巾。
“我不想涂碘酒，”路西法盯着克洛伊刚拿起的一袋碘酒棉，“现在这样我觉得挺好的，也不是那么疼，碘酒能有什么用?除了让人疼得要死要活，也没什么用吧。”
“它能让你在去医院前减少被感染的机会。”丹说道，用上了哄特里克茜的语气。
路西法听出来了，“别用你哄后代的语气和我说话，丹尼尔。”他咬牙道。
克洛伊感觉自己真的在哄一个孩子一样，“路西法。”她皱眉盯着他，特里克茜一般瞅见她这个眼神就乖乖听话了。
路西法泄气了，“你俩还来劲了，”他嘟囔道，找了把椅子掉过来坐下，抱着椅背，露出后背的伤口，“你们的后代也挺不容易的。”
丹把水盆端到桌子上，而克洛伊则用镊子夹出一块碘酒棉，路西法用余光瞥见了。“别吧，警探，一上来立马就涂?”
“行了，”丹无奈道，“你个大男人还怕涂碘酒?”
路西法瞪了他一眼，“你喜欢你来试试，丹尼尔。”
“好了，”克洛伊道，“实在没准备好，我就先把其它地方的血擦一下，可以清理完再涂。”
路西法摇摇头，“困难的放前头吧，”他把脑装埋进手臂，闷闷地道，“我准备好了，警探。”
克洛伊把棉花上的碘酒轻涂在路西法右肩胛的巨大伤口上时，他的身体突然绷紧了，克洛伊能感觉到他在轻轻颤抖着。
该死，不管是谁对他做了这些事，她都要诅咒那个人。
路西法的头埋在手臂间，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但他不说话了，这本身就能代表很多事情。有时，在克洛伊碰到某些破损深一点的地方时，他会猛然一缩。但他一声没吭。
涂右侧的伤口好像用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有一粒汗珠从路西法鬓角滚了下来，他的呼吸断断续续的，像是在用憋气抵抗疼痛。
涂完右侧伤后，克洛伊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要不算了?直接带他去医院?不行，她受不了了，她要直接带他去医院。
“涂完反而更疼了，”路西法在涂药的间隙抱怨道。他的声音有点发虚，“你们人类是怎么发明出这种东西的?以后地狱的折磨项目得多加一顶:受伤以后涂碘酒。关键我还可从让恶魔们告诉犯人:这是为他们好。”他扭头看了一眼克洛伊，反而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哭了?警探?太感同身受了?”
“该死，是的，路西法，”她眨掉眼中的泪水，丹则在她身后叹了口气，“你答应我，在这之后你一定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和我说一遍。”
路西法不安地看着她，“我觉得疼的表现让你难受了吗，警探?”他眼神黯淡了下去，“那我不疼了，”他把下巴枕在手臂上，装出一副放松的姿态，“我没事，警探，你继续就好。”
克洛伊心里咯噔一下，他为什么这么漠视他自己的感受?说得好像他说不疼就不疼了一样，他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路西法，我希望你明白，你有觉得难受的权利，”克洛伊开口道，“你也值得让别人在乎你，让别人为你心疼，不管你以前生活的环境是什么样的，不管以前你的父亲是怎么对待你的，你都值得被关心，被爱护。”她看了一眼他背上的伤口，“你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路西法扭过头来，嘴微微张着，像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呃，警探，”他轻声道，见她还是很难受，他改口道，“克洛伊，谢谢你这样说，”他叹了口气，“我并没有被虐待或不公平地对待…至少现在并没有，我背上的伤是我自己造成的，尽管我父亲也有一些责任，一会儿我会把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你和丹尼尔听，就看你们两个是否相信了。不管怎样，谢谢你。”
克洛伊点头。
“那…继续?”路西法试探地问道，他又把头埋在了手臂中间，“总觉得我好像把这件事给作大了。”他嘀咕道，然后他突然抬起头。
“对了，警探，”他对克洛伊道，“我还是不想去医院，反正这伤口自己最终也会痊愈的。”
“不行。”克洛伊又一次斩钉截铁道。
路西法又把头埋下去。
“我就是不去。”他嘟哝着，复又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