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霜霜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小憩。
林落秋乖巧地坐在一旁，以剑帕细细擦拭着自己的佩剑。
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门外女声清脆：“宿道友，在下柴玉澄，特来拜会，有要事相商。”
林落秋看了看床上的宿霜霜，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似乎真的睡着了。她只好放轻脚步走到门口，缓缓打开一道门缝，小声道：“柴真人，实在抱歉，我家师叔正在睡觉，不便会客。”
柴玉澄笑道：“劳烦小友去向宿道友通报一声，就说我不是为狻猊一事而来，是为了别的事。”
林落秋正要答话，只听得屋内几声大笑，宿霜霜高声道：“柴真人请进！”
柴玉澄道了声“打扰”，提步入内。
宿霜霜已坐在桌旁，为柴玉澄倒了杯茶，示意请坐。
她先开口道：“眼下这个节骨眼，柴真人不为自家师妹，却为了旁的事找我，想必此事比你那师妹的安危更加重要了，在下岂敢不听。”
柴玉澄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宿道友可听说过‘萤月教’？”
宿霜霜眯了眯眼。
衔杯山庄地处绫州，本是富庶之地。可因那萤月教作祟，有几处与岭州交界处的小村子遭了殃，局势曾一度危险，还好衔杯山庄及时派人查探，这才将萤月教这股邪火灭了下去。
可现下柴玉澄既有此一问——他们当初真的将萤月教斩草除根了吗？
柴玉澄将凌降宵与萤月教的来龙去脉细细与宿霜霜说了，对方越往后听脸色越差。
绫州与青州也接壤，难怪萤月教在那里发展得如此之快，且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如此说来，想必那萤月教之势力已趁我们不注意遍地开花了。”
“正是，”柴玉澄压低声音，“就连这梵忘山山脚下的一处小村落也已被他们染指了。”
“我衔杯山庄绝不会坐视不理。”宿霜霜的手按在佩剑上，“若有机会，定要将这帮邪祟杀个片甲不留！”
柴玉澄微微一笑，“说不定狻猊之事，也是萤月教所为。方才我与你说的那把弓……”
宿霜霜心中一凛。
这柴玉澄好生狡猾，明面上说不是为了妙衍而来，可说了半天，话题依然绕回了妙衍身上。
但如果柴玉澄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妙衍被栽赃一事，就绝不再是问元山一家的事，而是修真界所有门派的事。
宿霜霜亲眼见识过萤月教的可怖之处，这样一个歪门邪道，绝不容许存于世间。
他们断不能让妙衍遭到萤月教的陷害；因为要对付萤月教，必然少不了妙衍的力量。
恐怕这也是萤月教要给妙衍泼脏水的理由。
“宿道友可有想法？”
宿霜霜身为衔杯山庄大弟子，在此一事上总归有些发言权的。
“我会帮你留意。”
其他的，还要等最终结果出来以后再说。
柴玉澄本也不指望她能倾囊相助，有这句话她的目的就已达到，起身道：“如此，就多谢宿道友了。今后恐怕还需要同宿道友和衔杯山庄一道共击萤月教。”
又与宿霜霜客气了几句，柴玉澄便告辞，前去拜访下一个门派——濯剑门。
雍予沉的反应与宿霜霜大差不差。濯剑门所在的岭州确实也有过萤月教活动的痕迹。同宿霜霜一样，雍予沉本也以为将那萤月教消灭殆尽了，可不知不觉中竟又死灰复燃。
柴玉澄始终带着微笑，心中却暗道如今局势恐怕比他们所有人想得都要糟糕。
萤月教，怕是早已遍布天下九州了。
他们行事诡秘，先假装被灭，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发展，躲过了大部分人的眼睛。
修真界脱离人间已太久了。
幸好那慈诤常常下山讲经，若非如此，想必也很难发现芦坝村之事。
——等等。
她记得那观明曾说，先前常随慈诤下山。
那么那些随他下山的梵忘山弟子中，或许就有可能接触到萤月教，进而被蛊惑。
柴玉澄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萧清玦的门前。
璇玉岛孤悬海外，通常与世隔绝不参与修真界之事，倒是常去凡间行医。
如此一来，岂不也有可能接触到萤月教？
她与衔杯山庄、濯剑门是常打交道的，故而对这两派的情况十分了解。而璇玉岛，却难以捉摸。
柴玉澄带着一丝警惕，敲响了萧清玦的门。
内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开门的是玮玗。
“见过柴真人。”玮玗朝她行礼，将其请进屋内。
萧清玦正坐在一旁，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些草药。
“不知岛主正忙，多有打扰，还望见谅。”柴玉澄笑道。
“无妨，真人请坐。”萧清玦朝她颔首示意，“不知真人前来所为何事？”
柴玉澄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话锋一转，“我家师妹无故受冤，其他小辈弟子们心中愤愤不平，我这个做师叔的怎么开导也无用，只好来向萧岛主讨几味清心败火的药材，让他们去去火气。”
萧清玦朗笑数声，对玮玗道：“你去抓副药来给柴真人带回去。”又对柴玉澄道，“小辈年轻道行浅，如此也是平常，还需再修炼。”
“岛主说的是。”柴玉澄看了看桌上的这些草药，好奇道：“却不知岛主这些草药又是作何用处？——啊，晚辈唐突了。”
萧清玦笑着摆摆手，“这是为那受伤的小师父准备的药材。狻猊凶狠，方才我见那伤口极深，于心不忍，这便准备了些药材，稍后给他送去。”
“岛主医者仁心，晚辈感叹。”柴玉澄随口道：“这一味草药倒是稀奇，晚辈从未见过，敢问是什么？”指了指其中一朵形状颜色奇特的花。
玮玗拿着打包好的几副药走过来道：“柴真人，这叫月莓花，乃是璇玉岛独有之药材，有弥合伤口之功效。”
柴玉澄起身接过药，连连道谢：“多谢两位——多有打扰，在下这便告辞了。”说罢离去。
稍后她又接连拜访了几个门派，一一说清了原委。再抬起头望天，已是漫天晚霞，这第一日已快过去了。
不知卓天放那边情况如何，可有查出什么线索。
*
弥远拿着一本册子，同弥空一道走到了薛情面前。
弥远道：“薛掌柜，这便是此次大会所有请帖的去向名单。”
薛情不置可否：“请问法师，也包括空白的那些么？”
弥空冷声道：“问那么多作甚。”
薛情笑了笑，“法师消消气，我这不也是为了出一份力、尽快找出真凶么。”
三人各自坐下，弥远将两本册子放在桌上，却按住不动，似乎并没有给薛情看看的意思。
“薛掌柜，登记在册的名单，都是各门各派报给我们的，故而去向都十分清晰。不清楚的，反倒是交给你的那些空白请帖，你那里竟没有记录？”
薛情轻笑一声，反问道：“我既然帮你们将空白请帖转手出去，又怎会过问买家的底细？这岂不坏了规矩？”
说完，薛情从怀里摸出数张银票，拿起来晃了晃，“这是底下的人将请帖转手出去之后汇总给我的钱款。”
弥空面色不善：“修者基本都用灵石，你怎地将灵石换成了银票？”
薛情敛起笑容，将银票收回怀中，淡淡道：“什么样的钱不是钱呢。法师们拿着银票下山去找钱庄兑成灵石不就是了——对了，得提醒你们，河州最大的钱庄，也是我开的。别的钱庄，可兑不出这么多灵石。”
两人心里打了个突。
他们当然可以去兑换，只是如何将这钱洗白，到底还是要靠薛情。
这也是她只给银票，不出灵石的原因。就是要将这渠道死死卡在她的手中，才能更好地挟制他们。
薛情道：“先前两位法师给我的空白请帖共二十张，我悉数转出去了，一张不剩。只不过——”她顿了顿，又道：“因那些空白请帖不曾加盖贵派印记，故而若要作假，其实也不算困难。两位应该清楚吧？”
弥远和弥空对视一眼。
靠转卖空白请帖敛财之事，他们以不是第一次做。为防止数量对不上，他们特意嘱咐了接引僧人，查验请帖时务必注意数量，即署名参与比试的请帖与空白请帖的总数绝不能超过五百张。
弥远道：“各大门派报给我们的共五百一十七人，其中参与比试的共四百八十人。与给你的空白请帖加在一起，总数共五百张，与参与比试的五百人数量一致。因此，没有人能持造假的请帖上山。”语毕，他的手终于从册子上拿起。
薛情径自拿过来草草翻了翻，细细回想着大会开始前一天众人集会时的场景。
弥空不满道：“更何况凡是署名的请帖都要核对身份的，绝不会出错！”
“相貌、出身这些都能伪装，唯独境界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了假。”弥远附和道。
“是么。”薛情淡淡道，一页页细细翻看着名单，“那些脸生的晚辈后生……是了，他们有前辈带着，这个假不了；可若是那些散修，平日里惯是自由来去，想必眼熟他们的人不多吧。这些人也不好冒充么？”
弥空道：“据知客僧所言，今日留在山中的散修，只有今日比试中的那一女散修，再无旁人。”
而她当时正在比试，也绝不可能去往不笑幽境。
弥远当即写了一份留在山中的外来修者名条给薛情。薛情接过细看，又一一与名册上的细节比对，许久后突然道：“璇玉岛的这两人，二位法师之前可曾见过？”
弥远点头，“就是萧岛主本人错不了。况且他的境界修为，也绝非一般人能冒充的。”
“那他带来的那个小弟子呢？”薛情追问，“据我所知，璇玉岛很少参与修真界之事，多在俗世行走，这次怎么想起来参加猎圣大会了？”
弥远道：“说来也巧，上个月我下山办事时正巧碰上萧岛主，随口一问是否愿意赏光此次大会，他同意了，报了弟子的名来，我就寄了两张请帖过去。”
若是这样，这两个不问世事的人就并非主动要参加，而是恰好遇上进而参加而已。这便说得通了。
弥空冷不防道：“薛掌柜可有眉目了？”语带不屑。
薛情将名册合上，摇头叹气道：“本人不才，未曾发现线索。”
弥空哼了一声。
“不过嘛——”薛情话音一转，“我倒是有意外发现。”
两人齐齐看着她。
薛情笑而不答，转身走出屋子，朝妙衍处行去。
她本以为以请帖为切入点会有什么发现，却不料数量、人员竟然都对得上，太过正常。就连这其中看似最不寻常的璇玉岛的出现，也有了合理的解释。看来这条线索已无用了。
她之所谓的意外发现，乃是摸清了如今各门各派的后起之秀有哪些，今后若有门路也能攀一攀。
她摸着下巴细细思索——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她在外面开的猎圣大会谁能笑到最后的赌局是办不下去了，得少赚多少银子啊。
少赚钱，就是亏钱。
这亏的钱，她一定要从幕后黑手身上讨回来。
*
月上中天。
薛惕推开了门，见妙衍仍是枯坐着，神情与他白天离开时并无什么分别，心中一沉。
众人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卓天放道：“小师侄，现在总能说了吧——你的推断究竟是什么？”
妙衍听到这话总算起身，与薛惕四目相对。
似有万语千言，却又相对无言。
薛惕却道：“不急，柴真人方才在玉牌上与我发消息，她等会就到，我们再等等。”
不过一会儿，柴玉澄便到了，后面还跟着薛情。
“大姐？”薛惕惊道，“你怎么也来了？”
薛情故作伤心：“五弟你这话实在生分，我这个做姐姐的怎能不为你们出力呢。”
妙衍望着这一屋子的人，心中微动。
……就算她与薛惕之间是假的，可这同门之情、相助之义，却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没有那玄之又玄的命中注定。有的相处多年，有的相识不过数天。
可现下他们都在这里，却都是为了自己、为了公理正义。
还有什么能比这份不求回报、不为名利的情义更真实、更坚定？
妙衍瞥见薛惕的腿上沾了些泥污——他清晨比试，之后又为她的事奔波劳累了一天，或许到现在，一口水、一口饭都还不曾用过。
她快要动摇，却又狠心提醒自己——这一切不过因为他是灯芯。他的所有付出，或许都只因为命运的牵引。
她要的是最纯粹真诚、不搀任何杂质的情义。在她没有解决这一问题前，她实在无法坦然面对薛惕。
“既然大家都在，那我便说说自己的看法。”薛惕先是看了看妙衍，又望向众人，“不过说到底也只是一人之拙见，并不严谨，还望各位及时指出问题。”
“你且说便是，大家都是自己人，若有问题咱们再讨论。”柴玉澄拍拍他的肩。
薛惕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道出了自己的推论。
林落秋乖巧地坐在一旁，以剑帕细细擦拭着自己的佩剑。
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门外女声清脆：“宿道友，在下柴玉澄，特来拜会，有要事相商。”
林落秋看了看床上的宿霜霜，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似乎真的睡着了。她只好放轻脚步走到门口，缓缓打开一道门缝，小声道：“柴真人，实在抱歉，我家师叔正在睡觉，不便会客。”
柴玉澄笑道：“劳烦小友去向宿道友通报一声，就说我不是为狻猊一事而来，是为了别的事。”
林落秋正要答话，只听得屋内几声大笑，宿霜霜高声道：“柴真人请进！”
柴玉澄道了声“打扰”，提步入内。
宿霜霜已坐在桌旁，为柴玉澄倒了杯茶，示意请坐。
她先开口道：“眼下这个节骨眼，柴真人不为自家师妹，却为了旁的事找我，想必此事比你那师妹的安危更加重要了，在下岂敢不听。”
柴玉澄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宿道友可听说过‘萤月教’？”
宿霜霜眯了眯眼。
衔杯山庄地处绫州，本是富庶之地。可因那萤月教作祟，有几处与岭州交界处的小村子遭了殃，局势曾一度危险，还好衔杯山庄及时派人查探，这才将萤月教这股邪火灭了下去。
可现下柴玉澄既有此一问——他们当初真的将萤月教斩草除根了吗？
柴玉澄将凌降宵与萤月教的来龙去脉细细与宿霜霜说了，对方越往后听脸色越差。
绫州与青州也接壤，难怪萤月教在那里发展得如此之快，且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如此说来，想必那萤月教之势力已趁我们不注意遍地开花了。”
“正是，”柴玉澄压低声音，“就连这梵忘山山脚下的一处小村落也已被他们染指了。”
“我衔杯山庄绝不会坐视不理。”宿霜霜的手按在佩剑上，“若有机会，定要将这帮邪祟杀个片甲不留！”
柴玉澄微微一笑，“说不定狻猊之事，也是萤月教所为。方才我与你说的那把弓……”
宿霜霜心中一凛。
这柴玉澄好生狡猾，明面上说不是为了妙衍而来，可说了半天，话题依然绕回了妙衍身上。
但如果柴玉澄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妙衍被栽赃一事，就绝不再是问元山一家的事，而是修真界所有门派的事。
宿霜霜亲眼见识过萤月教的可怖之处，这样一个歪门邪道，绝不容许存于世间。
他们断不能让妙衍遭到萤月教的陷害；因为要对付萤月教，必然少不了妙衍的力量。
恐怕这也是萤月教要给妙衍泼脏水的理由。
“宿道友可有想法？”
宿霜霜身为衔杯山庄大弟子，在此一事上总归有些发言权的。
“我会帮你留意。”
其他的，还要等最终结果出来以后再说。
柴玉澄本也不指望她能倾囊相助，有这句话她的目的就已达到，起身道：“如此，就多谢宿道友了。今后恐怕还需要同宿道友和衔杯山庄一道共击萤月教。”
又与宿霜霜客气了几句，柴玉澄便告辞，前去拜访下一个门派——濯剑门。
雍予沉的反应与宿霜霜大差不差。濯剑门所在的岭州确实也有过萤月教活动的痕迹。同宿霜霜一样，雍予沉本也以为将那萤月教消灭殆尽了，可不知不觉中竟又死灰复燃。
柴玉澄始终带着微笑，心中却暗道如今局势恐怕比他们所有人想得都要糟糕。
萤月教，怕是早已遍布天下九州了。
他们行事诡秘，先假装被灭，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发展，躲过了大部分人的眼睛。
修真界脱离人间已太久了。
幸好那慈诤常常下山讲经，若非如此，想必也很难发现芦坝村之事。
——等等。
她记得那观明曾说，先前常随慈诤下山。
那么那些随他下山的梵忘山弟子中，或许就有可能接触到萤月教，进而被蛊惑。
柴玉澄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萧清玦的门前。
璇玉岛孤悬海外，通常与世隔绝不参与修真界之事，倒是常去凡间行医。
如此一来，岂不也有可能接触到萤月教？
她与衔杯山庄、濯剑门是常打交道的，故而对这两派的情况十分了解。而璇玉岛，却难以捉摸。
柴玉澄带着一丝警惕，敲响了萧清玦的门。
内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开门的是玮玗。
“见过柴真人。”玮玗朝她行礼，将其请进屋内。
萧清玦正坐在一旁，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些草药。
“不知岛主正忙，多有打扰，还望见谅。”柴玉澄笑道。
“无妨，真人请坐。”萧清玦朝她颔首示意，“不知真人前来所为何事？”
柴玉澄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话锋一转，“我家师妹无故受冤，其他小辈弟子们心中愤愤不平，我这个做师叔的怎么开导也无用，只好来向萧岛主讨几味清心败火的药材，让他们去去火气。”
萧清玦朗笑数声，对玮玗道：“你去抓副药来给柴真人带回去。”又对柴玉澄道，“小辈年轻道行浅，如此也是平常，还需再修炼。”
“岛主说的是。”柴玉澄看了看桌上的这些草药，好奇道：“却不知岛主这些草药又是作何用处？——啊，晚辈唐突了。”
萧清玦笑着摆摆手，“这是为那受伤的小师父准备的药材。狻猊凶狠，方才我见那伤口极深，于心不忍，这便准备了些药材，稍后给他送去。”
“岛主医者仁心，晚辈感叹。”柴玉澄随口道：“这一味草药倒是稀奇，晚辈从未见过，敢问是什么？”指了指其中一朵形状颜色奇特的花。
玮玗拿着打包好的几副药走过来道：“柴真人，这叫月莓花，乃是璇玉岛独有之药材，有弥合伤口之功效。”
柴玉澄起身接过药，连连道谢：“多谢两位——多有打扰，在下这便告辞了。”说罢离去。
稍后她又接连拜访了几个门派，一一说清了原委。再抬起头望天，已是漫天晚霞，这第一日已快过去了。
不知卓天放那边情况如何，可有查出什么线索。
*
弥远拿着一本册子，同弥空一道走到了薛情面前。
弥远道：“薛掌柜，这便是此次大会所有请帖的去向名单。”
薛情不置可否：“请问法师，也包括空白的那些么？”
弥空冷声道：“问那么多作甚。”
薛情笑了笑，“法师消消气，我这不也是为了出一份力、尽快找出真凶么。”
三人各自坐下，弥远将两本册子放在桌上，却按住不动，似乎并没有给薛情看看的意思。
“薛掌柜，登记在册的名单，都是各门各派报给我们的，故而去向都十分清晰。不清楚的，反倒是交给你的那些空白请帖，你那里竟没有记录？”
薛情轻笑一声，反问道：“我既然帮你们将空白请帖转手出去，又怎会过问买家的底细？这岂不坏了规矩？”
说完，薛情从怀里摸出数张银票，拿起来晃了晃，“这是底下的人将请帖转手出去之后汇总给我的钱款。”
弥空面色不善：“修者基本都用灵石，你怎地将灵石换成了银票？”
薛情敛起笑容，将银票收回怀中，淡淡道：“什么样的钱不是钱呢。法师们拿着银票下山去找钱庄兑成灵石不就是了——对了，得提醒你们，河州最大的钱庄，也是我开的。别的钱庄，可兑不出这么多灵石。”
两人心里打了个突。
他们当然可以去兑换，只是如何将这钱洗白，到底还是要靠薛情。
这也是她只给银票，不出灵石的原因。就是要将这渠道死死卡在她的手中，才能更好地挟制他们。
薛情道：“先前两位法师给我的空白请帖共二十张，我悉数转出去了，一张不剩。只不过——”她顿了顿，又道：“因那些空白请帖不曾加盖贵派印记，故而若要作假，其实也不算困难。两位应该清楚吧？”
弥远和弥空对视一眼。
靠转卖空白请帖敛财之事，他们以不是第一次做。为防止数量对不上，他们特意嘱咐了接引僧人，查验请帖时务必注意数量，即署名参与比试的请帖与空白请帖的总数绝不能超过五百张。
弥远道：“各大门派报给我们的共五百一十七人，其中参与比试的共四百八十人。与给你的空白请帖加在一起，总数共五百张，与参与比试的五百人数量一致。因此，没有人能持造假的请帖上山。”语毕，他的手终于从册子上拿起。
薛情径自拿过来草草翻了翻，细细回想着大会开始前一天众人集会时的场景。
弥空不满道：“更何况凡是署名的请帖都要核对身份的，绝不会出错！”
“相貌、出身这些都能伪装，唯独境界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了假。”弥远附和道。
“是么。”薛情淡淡道，一页页细细翻看着名单，“那些脸生的晚辈后生……是了，他们有前辈带着，这个假不了；可若是那些散修，平日里惯是自由来去，想必眼熟他们的人不多吧。这些人也不好冒充么？”
弥空道：“据知客僧所言，今日留在山中的散修，只有今日比试中的那一女散修，再无旁人。”
而她当时正在比试，也绝不可能去往不笑幽境。
弥远当即写了一份留在山中的外来修者名条给薛情。薛情接过细看，又一一与名册上的细节比对，许久后突然道：“璇玉岛的这两人，二位法师之前可曾见过？”
弥远点头，“就是萧岛主本人错不了。况且他的境界修为，也绝非一般人能冒充的。”
“那他带来的那个小弟子呢？”薛情追问，“据我所知，璇玉岛很少参与修真界之事，多在俗世行走，这次怎么想起来参加猎圣大会了？”
弥远道：“说来也巧，上个月我下山办事时正巧碰上萧岛主，随口一问是否愿意赏光此次大会，他同意了，报了弟子的名来，我就寄了两张请帖过去。”
若是这样，这两个不问世事的人就并非主动要参加，而是恰好遇上进而参加而已。这便说得通了。
弥空冷不防道：“薛掌柜可有眉目了？”语带不屑。
薛情将名册合上，摇头叹气道：“本人不才，未曾发现线索。”
弥空哼了一声。
“不过嘛——”薛情话音一转，“我倒是有意外发现。”
两人齐齐看着她。
薛情笑而不答，转身走出屋子，朝妙衍处行去。
她本以为以请帖为切入点会有什么发现，却不料数量、人员竟然都对得上，太过正常。就连这其中看似最不寻常的璇玉岛的出现，也有了合理的解释。看来这条线索已无用了。
她之所谓的意外发现，乃是摸清了如今各门各派的后起之秀有哪些，今后若有门路也能攀一攀。
她摸着下巴细细思索——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她在外面开的猎圣大会谁能笑到最后的赌局是办不下去了，得少赚多少银子啊。
少赚钱，就是亏钱。
这亏的钱，她一定要从幕后黑手身上讨回来。
*
月上中天。
薛惕推开了门，见妙衍仍是枯坐着，神情与他白天离开时并无什么分别，心中一沉。
众人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卓天放道：“小师侄，现在总能说了吧——你的推断究竟是什么？”
妙衍听到这话总算起身，与薛惕四目相对。
似有万语千言，却又相对无言。
薛惕却道：“不急，柴真人方才在玉牌上与我发消息，她等会就到，我们再等等。”
不过一会儿，柴玉澄便到了，后面还跟着薛情。
“大姐？”薛惕惊道，“你怎么也来了？”
薛情故作伤心：“五弟你这话实在生分，我这个做姐姐的怎能不为你们出力呢。”
妙衍望着这一屋子的人，心中微动。
……就算她与薛惕之间是假的，可这同门之情、相助之义，却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没有那玄之又玄的命中注定。有的相处多年，有的相识不过数天。
可现下他们都在这里，却都是为了自己、为了公理正义。
还有什么能比这份不求回报、不为名利的情义更真实、更坚定？
妙衍瞥见薛惕的腿上沾了些泥污——他清晨比试，之后又为她的事奔波劳累了一天，或许到现在，一口水、一口饭都还不曾用过。
她快要动摇，却又狠心提醒自己——这一切不过因为他是灯芯。他的所有付出，或许都只因为命运的牵引。
她要的是最纯粹真诚、不搀任何杂质的情义。在她没有解决这一问题前，她实在无法坦然面对薛惕。
“既然大家都在，那我便说说自己的看法。”薛惕先是看了看妙衍，又望向众人，“不过说到底也只是一人之拙见，并不严谨，还望各位及时指出问题。”
“你且说便是，大家都是自己人，若有问题咱们再讨论。”柴玉澄拍拍他的肩。
薛惕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道出了自己的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