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府有块花圃，有专人打理。
俞江琴和陶荷就约在这里。来的路上俞江琴还在胡思乱想，看来预料中不安排下人伺候的规矩是行不通的，只要有心，什么人都能凑在一起。
“这样的行吗？”俞江琴手上掐着一朵粉白的月季，花匠说这株叫玉玲珑，小巧可爱香味幽远，已养了有几个年头，如今在花田里弥散了一大片，长势喜人。
陶荷看了眼：“嗯，含苞待放的最好。”
又采下几朵，俞江琴说道：“昨天督公又去梁夫人那里。”
背对着她，陶荷眼色一沉，添油加醋道：“是啊，今早又流水似的赏赐送过去。我看了眼那些侍从来回好几趟，督公当真喜欢她。”
适时的，俞江琴一声苦笑：“风水轮流，可真等自己身处低处才明白其中落差。”拉近关系必得先与他人共情，她怅然道，“我今日才算真正明白你的心思了。”
陶荷听了回过身，无奈一笑。可等背过身去，心中想着韩冲说的那句“她装的”，不知这位琴夫人要演到什么地步。
很快，俞江琴开口道：“你该知道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陶荷从茉莉花丛中出来，点点头示意知道，在竹筐里扒拉几下，道，“这些够了。”
两人出了花房往陶荷的院子里去，俞江琴继续刚才的话道：“你真听了我要问的，该觉得我荒唐了。”
陶荷侧头：“你说。”
“如今，是何年份？”俞江琴心跳地快起来，她这些天碰壁良多，怕陶荷起疑之后反悔。
陶荷果然吃了一惊，沉默一会张张嘴，还是说了：“天贞五年。”
长长松了一口气，肯告诉她就好。
俞江琴无比真诚道：“非是我诓骗你，我这病情几个大夫也瞧不出原因，每日只剩我自己担心受怕，怕坏了规矩，触了霉头。”
安慰一样的搭了把她的肩头，陶荷面色也沉重。
她开始怀疑这琴娘是真失忆了，还是做戏就要做到底。年岁都不记得，不是将脑子留在湖底没捞上来吧。
可陶荷一转念，琴娘说得决绝就要演的彻底，她就不信，一个连年岁都不记得的人会不会突然说出其他本不该记得的事，她打起精神来。
俞江琴又问了：“昨日你说我是督公带进府的。那你可知督公是从哪里将我带回来的？”
“这……我还真不知道。”陶荷摇头，“这你可别怪我。就是那些被送进府的女人，督公不想让咱们知道是哪位大人的手笔，咱们怎么打听也是打听不到的。”
俞江琴抿着唇，又是韩冲，防这防那的，不知背地里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督公投身何处？”俞江琴问的突然，陶荷差点接架不住。
想了想韩冲给她的指示，陶荷不知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
等了一会没有答复，俞江琴悠然道：“胡大人最后一回登门的那晚，我听督公提到过吴太妃。”韩冲没回避这些事，她想借此打消陶荷的顾虑，“只是早听闻朝中局势瞬息万变，我怕得罪了督公。”
原本是与她并行，此时陶荷往前走了两步，俞江琴看不清她脸上神色：“督公得皇上青眼，如今为皇上效力。”
对这点俞江琴虽早有猜测，但如今经他人之口证实了，心中难免还是激荡。就是在心里她也万没有大胆到细想韩冲真是为新帝所用。
隐隐地她觉得韩冲应当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皇帝又是做什么想法，竟如此重用一个太监。
“那吴太妃……”俞江琴问了，陶荷飞快地看她一眼。
“早不在了，得有七八年了吧。”一个死了好多年，督公都甚少提及的人，陶荷却瞥见俞江琴听完这话后明显愣怔。
吴虞死了，俞江琴咽了咽口水。原先她猜测琴娘是她要韩冲留在后宅的，如今一算计这时间，却没有这个可能了。
那琴娘是如何被韩冲得到的？俞江琴脑袋里乱糟糟的，如此一来韩冲留着琴娘便是出于与自己之间的恩怨了。
她心中一紧，韩冲在她手上可是吃过好几次亏的。
说话的空两人走到了陶荷的院子。
陶荷忙的仍然是茉莉香膏，她把另一盘月季的端给俞江琴：“有劳你。”
俞江琴应下，给蜜蜡换掉上层靡萎的花。
方才问得陶荷有些忌惮她，俞江琴想松快下氛围，主动说道：“你喜欢做香膏，可时令花卉用来用去也是那几种，会不会乏味？”
陶荷点头：“有时是会。过去我还往里头加过香粉香灰，都不比花香味自然。”
“你不妨试试将茶叶与花混合起来。”俞江琴将一枝花枝稍长的别在陶荷耳边，衬得她人很好看，她笑起来，“会别有一番韵味。”
“茶叶？”陶荷摸了摸耳边的月季，跟着笑着应下，“那我下回就试试。”
俞江琴还没忘陶荷找她的目的是为了得到韩冲的恩宠，眼看韩冲是个撼动不了的，她想从别人身上下功夫：“督公孝顺，对老夫人很是恭敬，你看我们能否另辟蹊径？”
老夫人？陶荷以为她在说笑，但又看她神色笃定，是真在考虑这个法子：“老夫人一心礼佛，不喜欢有人打搅。”
那可以从礼佛入手，俞江琴才要说，陶荷皱眉继续道：“而且老夫人这些年腿疾越发严重，宫里太医，民间大夫督公都请过，情况都未得好转。”
“那去尽尽孝心也不行？”
陶荷摇头：“老夫人比督公还说一不二，你也说了督公是孝顺人，咱们要是去了只会惹他们两个人不快。”
那晚俞江琴也看到了韩冲的态度，天差地别的转变，跟戏文里的变脸似的，原来是跟老夫人一脉相承。
虽没见过老夫人，俞江琴却将她的脸与韩冲的对上，应当是个很貌美的老妇人。
俞江琴又打听些琴娘的情况，陶荷却一概不知，只说她是忽然被韩冲带回来的，想知道什么怕只能去问韩冲了。
香膏的事忙完，两人坐下来静默着不得语。
俞江琴向她道谢：“多亏了你，往后我面对督公心里也更有底些了。”
陶荷连忙摆手：“哪里的话，我该多谢你才是。你问的不是什么秘密，过去你也都知道，只是不小心忘了而已。”
喝了口茶俞江琴笑笑没说话。
陶荷送俞江琴出去，两人正说笑着，远远看到韩冲和梁以澄在一处。
梁以澄捂着脸肩头抽动，是在哭，韩冲陪着，不知在说什么安慰讨好的话。
陶荷留意着俞江琴，后者只是淡然地移开了眼。
是夜。
陶荷进了书房，韩冲一天忙过一天，桌上的书信几乎要将他淹没。
“我收回昨晚的话。”陶荷面上一副认错的模样，嘴上却挖苦他，“你的那位琴夫人一点也不在意你。”
韩冲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放下手中的事抬起头，听完后面无表情的盯了她一眼，无奈地叹着气：“讲些我不知道的来听。”
俞江琴和陶荷就约在这里。来的路上俞江琴还在胡思乱想，看来预料中不安排下人伺候的规矩是行不通的，只要有心，什么人都能凑在一起。
“这样的行吗？”俞江琴手上掐着一朵粉白的月季，花匠说这株叫玉玲珑，小巧可爱香味幽远，已养了有几个年头，如今在花田里弥散了一大片，长势喜人。
陶荷看了眼：“嗯，含苞待放的最好。”
又采下几朵，俞江琴说道：“昨天督公又去梁夫人那里。”
背对着她，陶荷眼色一沉，添油加醋道：“是啊，今早又流水似的赏赐送过去。我看了眼那些侍从来回好几趟，督公当真喜欢她。”
适时的，俞江琴一声苦笑：“风水轮流，可真等自己身处低处才明白其中落差。”拉近关系必得先与他人共情，她怅然道，“我今日才算真正明白你的心思了。”
陶荷听了回过身，无奈一笑。可等背过身去，心中想着韩冲说的那句“她装的”，不知这位琴夫人要演到什么地步。
很快，俞江琴开口道：“你该知道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陶荷从茉莉花丛中出来，点点头示意知道，在竹筐里扒拉几下，道，“这些够了。”
两人出了花房往陶荷的院子里去，俞江琴继续刚才的话道：“你真听了我要问的，该觉得我荒唐了。”
陶荷侧头：“你说。”
“如今，是何年份？”俞江琴心跳地快起来，她这些天碰壁良多，怕陶荷起疑之后反悔。
陶荷果然吃了一惊，沉默一会张张嘴，还是说了：“天贞五年。”
长长松了一口气，肯告诉她就好。
俞江琴无比真诚道：“非是我诓骗你，我这病情几个大夫也瞧不出原因，每日只剩我自己担心受怕，怕坏了规矩，触了霉头。”
安慰一样的搭了把她的肩头，陶荷面色也沉重。
她开始怀疑这琴娘是真失忆了，还是做戏就要做到底。年岁都不记得，不是将脑子留在湖底没捞上来吧。
可陶荷一转念，琴娘说得决绝就要演的彻底，她就不信，一个连年岁都不记得的人会不会突然说出其他本不该记得的事，她打起精神来。
俞江琴又问了：“昨日你说我是督公带进府的。那你可知督公是从哪里将我带回来的？”
“这……我还真不知道。”陶荷摇头，“这你可别怪我。就是那些被送进府的女人，督公不想让咱们知道是哪位大人的手笔，咱们怎么打听也是打听不到的。”
俞江琴抿着唇，又是韩冲，防这防那的，不知背地里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督公投身何处？”俞江琴问的突然，陶荷差点接架不住。
想了想韩冲给她的指示，陶荷不知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
等了一会没有答复，俞江琴悠然道：“胡大人最后一回登门的那晚，我听督公提到过吴太妃。”韩冲没回避这些事，她想借此打消陶荷的顾虑，“只是早听闻朝中局势瞬息万变，我怕得罪了督公。”
原本是与她并行，此时陶荷往前走了两步，俞江琴看不清她脸上神色：“督公得皇上青眼，如今为皇上效力。”
对这点俞江琴虽早有猜测，但如今经他人之口证实了，心中难免还是激荡。就是在心里她也万没有大胆到细想韩冲真是为新帝所用。
隐隐地她觉得韩冲应当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皇帝又是做什么想法，竟如此重用一个太监。
“那吴太妃……”俞江琴问了，陶荷飞快地看她一眼。
“早不在了，得有七八年了吧。”一个死了好多年，督公都甚少提及的人，陶荷却瞥见俞江琴听完这话后明显愣怔。
吴虞死了，俞江琴咽了咽口水。原先她猜测琴娘是她要韩冲留在后宅的，如今一算计这时间，却没有这个可能了。
那琴娘是如何被韩冲得到的？俞江琴脑袋里乱糟糟的，如此一来韩冲留着琴娘便是出于与自己之间的恩怨了。
她心中一紧，韩冲在她手上可是吃过好几次亏的。
说话的空两人走到了陶荷的院子。
陶荷忙的仍然是茉莉香膏，她把另一盘月季的端给俞江琴：“有劳你。”
俞江琴应下，给蜜蜡换掉上层靡萎的花。
方才问得陶荷有些忌惮她，俞江琴想松快下氛围，主动说道：“你喜欢做香膏，可时令花卉用来用去也是那几种，会不会乏味？”
陶荷点头：“有时是会。过去我还往里头加过香粉香灰，都不比花香味自然。”
“你不妨试试将茶叶与花混合起来。”俞江琴将一枝花枝稍长的别在陶荷耳边，衬得她人很好看，她笑起来，“会别有一番韵味。”
“茶叶？”陶荷摸了摸耳边的月季，跟着笑着应下，“那我下回就试试。”
俞江琴还没忘陶荷找她的目的是为了得到韩冲的恩宠，眼看韩冲是个撼动不了的，她想从别人身上下功夫：“督公孝顺，对老夫人很是恭敬，你看我们能否另辟蹊径？”
老夫人？陶荷以为她在说笑，但又看她神色笃定，是真在考虑这个法子：“老夫人一心礼佛，不喜欢有人打搅。”
那可以从礼佛入手，俞江琴才要说，陶荷皱眉继续道：“而且老夫人这些年腿疾越发严重，宫里太医，民间大夫督公都请过，情况都未得好转。”
“那去尽尽孝心也不行？”
陶荷摇头：“老夫人比督公还说一不二，你也说了督公是孝顺人，咱们要是去了只会惹他们两个人不快。”
那晚俞江琴也看到了韩冲的态度，天差地别的转变，跟戏文里的变脸似的，原来是跟老夫人一脉相承。
虽没见过老夫人，俞江琴却将她的脸与韩冲的对上，应当是个很貌美的老妇人。
俞江琴又打听些琴娘的情况，陶荷却一概不知，只说她是忽然被韩冲带回来的，想知道什么怕只能去问韩冲了。
香膏的事忙完，两人坐下来静默着不得语。
俞江琴向她道谢：“多亏了你，往后我面对督公心里也更有底些了。”
陶荷连忙摆手：“哪里的话，我该多谢你才是。你问的不是什么秘密，过去你也都知道，只是不小心忘了而已。”
喝了口茶俞江琴笑笑没说话。
陶荷送俞江琴出去，两人正说笑着，远远看到韩冲和梁以澄在一处。
梁以澄捂着脸肩头抽动，是在哭，韩冲陪着，不知在说什么安慰讨好的话。
陶荷留意着俞江琴，后者只是淡然地移开了眼。
是夜。
陶荷进了书房，韩冲一天忙过一天，桌上的书信几乎要将他淹没。
“我收回昨晚的话。”陶荷面上一副认错的模样，嘴上却挖苦他，“你的那位琴夫人一点也不在意你。”
韩冲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放下手中的事抬起头，听完后面无表情的盯了她一眼，无奈地叹着气：“讲些我不知道的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