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沈寒贞一点都不能理解于零双的这句话。但她不愿意在此人面前表示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于是，她聪明地选择一言不发，努力回想着自己之前的所见所闻。
——向天歌真的是和那辆装满垃圾的驴车一起逃出向家的吗？
“每日，驴车回来两次，正午一次，傍晚一次，时间和地点都是固定的。一旦有心观察，就很容易发觉这一点。”于零双接着说道，“驴车的结构其实一共有两层，上层用来堆放垃圾和杂物，下层是个很小的夹层，用来供给驾车人堆放一些杂物。”
“驴车污秽肮脏，这样一天天下来，哪怕最尽职尽责的守卫也不会忠诚如一的天天翻看，掩着鼻子草草看几眼再放行才是常态。”
说着，他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夹层的大小。依沈寒贞来看，那夹层小的出奇，就算是一个小孩子想要爬进去，也难免拧手拧脚，肢体错位。
“你的意思是说，向天歌为了逃出向府，要么把垃圾堆在自己身上，要么把自己缩在这么小的一个夹层里？”
于零双在那个“逃”字上点了点，“人想要完成一件事的时候，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不对，不对。所有向家的家臣都在心里觉得向天歌对向家积怨已久，可是这个论断本身就是错误的。有时候，一个细小的认知错误便能使人与真相南辕北辙。沈寒贞眉头略皱，在白纸上写道，“你这样说，有什么证据？”
于零双不置可否，从怀里取出一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剐破的布片来，布料柔软，在夕阳下一晃一晃的泛着柔光。
这是？
“我调出了昨日出府的一辆驴车，在粗布和麻绳间找到这个。”于零双没有喜形于色，他这人挺怪，该高兴的时候反而一脸无所谓，自己倒霉了的时候，却往往比谁都高兴。
“我已经问过在小公子房里伺候的侍女了，小公子失踪的时候，穿的正是这件雪青色的袍子。”
沈寒贞眉心微微一动，这对她来说，已经是相当惊骇的表现了。她接过于零双手中的布条认认真真地端详了一会，才把它放在桌案上，提笔写道，“原来如此，倒是寒贞愚钝了。”
这句自谦之词很显然没有让于零双感到满意，他眉一扬，正欲说话，却见寒贞另起一行，写道，“不过，于大哥，这一切其实与我并无联系，为什么要把此事告知给我听呢？”
虽然这话是一个很天真的问句，但于零双看沈寒贞平静的面容，总感觉她对此事已经有所预料了，“沈姑娘，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事来寻求合作的。”
他提出的是一个资源置换似的方案。这人能在一天半之内从偌大一个向府之中找出他少主逃离的方式，已经证明了他绝非庸手。然而一旦向天歌离开了向府，便如同泥牛入海，依外头这时局动荡的场面，无法再让于零双有大动作。
人脉。他需要更多，更强的人脉，把搜索的速度增加得更快，范围扩大的更远。于零双很明显懂得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的道理，当下找上了寒贞，寻求合作——或者说，他看中的是她背后的惊云山。
“我先前已经说过了。”于零双把局面解析的很明朗，将他手头的筹码明晃晃地摆在了台面上，“我有一些关于你正在忧心的事的材料，想以此换取府外陆少侠的襄助。”
这交换条件听起来很美好，毕竟，沈寒贞在其中扮演的只是一个中间商的角色，两边一撮合，什么都不用付出，还有情报入账。但是，沈寒贞并没有被这美好的前景冲昏头脑，她低垂着眉目，冷静地写着字，脸上连个笑意都没有，“你觉得他会帮我？”
“沈姑娘说笑了。”于零双露出了仿佛她在开玩笑的表情，“你我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你便和陆少侠同行。既然是同门，又哪里有不互相帮衬的道理？”
那时候其实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所谓同门的名头是半路出家的。
于零双单方面提出了交易，还不忘再打一打感情牌，“少主年幼，如何可以流落在外？多一天不知所踪，就增添一分危险。还望沈姑娘理解。”
沈寒贞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直接否认，“我尽力而为。倘若此事事成，我再来找于大哥。”
“沈姑娘有这份心，我就已经感激不尽来。”于零双一点也不失望，反而很热切地向寒贞点了点头，“于某还有急事，少陪了。”
他绕过石桌，也不再多讲话了，像一阵风一样走掉了。
直到都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寒贞还是坐在原位，慢慢地把写满字的白纸一点一点攥进了手心，“你相信他吗？”
“我无所谓信不信。”灵皋想了想，说，“如果这是真的，那当然好。如果这是假的，他造假的时候一定会有破绽，露出马脚。”
这话说的倒对，寒贞又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和他做这笔交易？”
“看今天的样子，如果你不和他做这个交易，他就不会配合你展开调查了。”灵皋张着手臂在栏杆上走着，风把她的衣袍和裙摆吹得鼓鼓的，像一只凌空飞起的鸟儿。
“这件事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陆临川。”
“那……他会帮你吗？”
“我不知道。”
沈寒贞又沉默了，陆临川的确替她担保，力证她是无辜的，可是，言语和行为，到底是两码事。他真的愿意付出心力和人脉去做这件事吗？过往的种种在她眼前闪过，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像清晨山林间的薄薄雾气，被太阳一照就散了呢？
“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指望别人帮你。”不知怎么的，她又回想起幼年时，自己在堂下聆听师父教诲，单薄的影子拉成细细长长的一条。
她那总是嬉皮笑脸，形容不羁的师父脸上难得露出几分严肃的神情，“师父以前不争气，一遇到事情只喊着叫师兄师姐来帮忙，后来……师父才发现这是不对的，所以事情，终归还是不能靠别人，要自己面对的。”
沈寒贞不愿意再想了。她站起身，对灵皋道，“快来。时间还早，我们再去李小姐去过的那间房看看。”
“你还惦记着那回事啊？”穆灵皋叫道。
“是啊。”沈寒贞平静道，“我记性很好的。”
穆灵皋看了她半晌，“去看看就去看看吧。”
其实，沈寒贞一点都不能理解于零双的这句话。但她不愿意在此人面前表示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于是，她聪明地选择一言不发，努力回想着自己之前的所见所闻。
——向天歌真的是和那辆装满垃圾的驴车一起逃出向家的吗？
“每日，驴车回来两次，正午一次，傍晚一次，时间和地点都是固定的。一旦有心观察，就很容易发觉这一点。”于零双接着说道，“驴车的结构其实一共有两层，上层用来堆放垃圾和杂物，下层是个很小的夹层，用来供给驾车人堆放一些杂物。”
“驴车污秽肮脏，这样一天天下来，哪怕最尽职尽责的守卫也不会忠诚如一的天天翻看，掩着鼻子草草看几眼再放行才是常态。”
说着，他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夹层的大小。依沈寒贞来看，那夹层小的出奇，就算是一个小孩子想要爬进去，也难免拧手拧脚，肢体错位。
“你的意思是说，向天歌为了逃出向府，要么把垃圾堆在自己身上，要么把自己缩在这么小的一个夹层里？”
于零双在那个“逃”字上点了点，“人想要完成一件事的时候，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不对，不对。所有向家的家臣都在心里觉得向天歌对向家积怨已久，可是这个论断本身就是错误的。有时候，一个细小的认知错误便能使人与真相南辕北辙。沈寒贞眉头略皱，在白纸上写道，“你这样说，有什么证据？”
于零双不置可否，从怀里取出一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剐破的布片来，布料柔软，在夕阳下一晃一晃的泛着柔光。
这是？
“我调出了昨日出府的一辆驴车，在粗布和麻绳间找到这个。”于零双没有喜形于色，他这人挺怪，该高兴的时候反而一脸无所谓，自己倒霉了的时候，却往往比谁都高兴。
“我已经问过在小公子房里伺候的侍女了，小公子失踪的时候，穿的正是这件雪青色的袍子。”
沈寒贞眉心微微一动，这对她来说，已经是相当惊骇的表现了。她接过于零双手中的布条认认真真地端详了一会，才把它放在桌案上，提笔写道，“原来如此，倒是寒贞愚钝了。”
这句自谦之词很显然没有让于零双感到满意，他眉一扬，正欲说话，却见寒贞另起一行，写道，“不过，于大哥，这一切其实与我并无联系，为什么要把此事告知给我听呢？”
虽然这话是一个很天真的问句，但于零双看沈寒贞平静的面容，总感觉她对此事已经有所预料了，“沈姑娘，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事来寻求合作的。”
他提出的是一个资源置换似的方案。这人能在一天半之内从偌大一个向府之中找出他少主逃离的方式，已经证明了他绝非庸手。然而一旦向天歌离开了向府，便如同泥牛入海，依外头这时局动荡的场面，无法再让于零双有大动作。
人脉。他需要更多，更强的人脉，把搜索的速度增加得更快，范围扩大的更远。于零双很明显懂得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的道理，当下找上了寒贞，寻求合作——或者说，他看中的是她背后的惊云山。
“我先前已经说过了。”于零双把局面解析的很明朗，将他手头的筹码明晃晃地摆在了台面上，“我有一些关于你正在忧心的事的材料，想以此换取府外陆少侠的襄助。”
这交换条件听起来很美好，毕竟，沈寒贞在其中扮演的只是一个中间商的角色，两边一撮合，什么都不用付出，还有情报入账。但是，沈寒贞并没有被这美好的前景冲昏头脑，她低垂着眉目，冷静地写着字，脸上连个笑意都没有，“你觉得他会帮我？”
“沈姑娘说笑了。”于零双露出了仿佛她在开玩笑的表情，“你我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你便和陆少侠同行。既然是同门，又哪里有不互相帮衬的道理？”
那时候其实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所谓同门的名头是半路出家的。
于零双单方面提出了交易，还不忘再打一打感情牌，“少主年幼，如何可以流落在外？多一天不知所踪，就增添一分危险。还望沈姑娘理解。”
沈寒贞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直接否认，“我尽力而为。倘若此事事成，我再来找于大哥。”
“沈姑娘有这份心，我就已经感激不尽来。”于零双一点也不失望，反而很热切地向寒贞点了点头，“于某还有急事，少陪了。”
他绕过石桌，也不再多讲话了，像一阵风一样走掉了。
直到都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寒贞还是坐在原位，慢慢地把写满字的白纸一点一点攥进了手心，“你相信他吗？”
“我无所谓信不信。”灵皋想了想，说，“如果这是真的，那当然好。如果这是假的，他造假的时候一定会有破绽，露出马脚。”
这话说的倒对，寒贞又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和他做这笔交易？”
“看今天的样子，如果你不和他做这个交易，他就不会配合你展开调查了。”灵皋张着手臂在栏杆上走着，风把她的衣袍和裙摆吹得鼓鼓的，像一只凌空飞起的鸟儿。
“这件事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陆临川。”
“那……他会帮你吗？”
“我不知道。”
沈寒贞又沉默了，陆临川的确替她担保，力证她是无辜的，可是，言语和行为，到底是两码事。他真的愿意付出心力和人脉去做这件事吗？过往的种种在她眼前闪过，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像清晨山林间的薄薄雾气，被太阳一照就散了呢？
“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指望别人帮你。”不知怎么的，她又回想起幼年时，自己在堂下聆听师父教诲，单薄的影子拉成细细长长的一条。
她那总是嬉皮笑脸，形容不羁的师父脸上难得露出几分严肃的神情，“师父以前不争气，一遇到事情只喊着叫师兄师姐来帮忙，后来……师父才发现这是不对的，所以事情，终归还是不能靠别人，要自己面对的。”
沈寒贞不愿意再想了。她站起身，对灵皋道，“快来。时间还早，我们再去李小姐去过的那间房看看。”
“你还惦记着那回事啊？”穆灵皋叫道。
“是啊。”沈寒贞平静道，“我记性很好的。”
穆灵皋看了她半晌，“去看看就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