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你们也太冒失了。”落山轻声责备道,语气略微有些惊讶。她用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秦歌额上的汗水,后者迷迷糊糊地说了些什么,“怪不得这孩子一回去就发起这样的高热。他年纪尚小,怎么知道这其中的险恶。”

    “多半是昨夜夜深露重,他又惊怒交加,才会变成这幅样子的。”寒贞道,想起昨夜的一幕幕情景,就算以她的脾性,心里也不由有几分心惊肉跳之感,“大伙都没料到,事情竟会变成这副样子。”

    说到此处,她略微顿了顿,心中又不免想起穆灵皋来,自那之后,无论她在心中如同试探性的呼喊,也始终没等来任何人一字半句的答复。但是,任凭她如何不安,也只好窝在心中,不敢向任何人提起此事。

    ——灵皋到底到哪里去了呢?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回来?

    念及此处,寒贞不由又觉得太阳穴处仿佛针扎般一跳一跳的痛了起来,心中浮起一层朦朦胧胧的感伤来。她小时候总是木着一张脸,好像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如今年岁渐渐长大了,心里却不知怎得,堆积起越来越多的感伤来。

    “沈师妹,你也不必过于感伤。”落山见她神色有异,不由转过了身,握住她的手安慰起来,“左右这件事没有造成什么莫大的损伤……大家都还活着,已是最大的幸事了。”

    寒贞这才察觉自己表情不对,方收拢了几分戚然,“落山,我不是扫兴,只是想着生死之道,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到来,心里茫然罢了。”

    落山闻言,脸上也闪过一丝哀伤的神色,默默不语。只是她到底从小温文惯了,场面一冷落下来,便自然而然地想要说些什么话来暖场子,“你年纪还小,怎么倒是伤春悲秋上了?”

    说着,她又替秦歌把了把脉,见他虽然还有些热度,脉搏却是沉稳有力地跳动,便将被子替他掖好,“想来秦兄弟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再让他睡一些时候吧。”

    说罢,起身引着寒贞出门,两人一遍交谈着,一遍在温家的花园里漫步。温家的花廊做的极为雅致,花枝一簇簇地盛放着,垂落到两人的肩膀处,自然是一片的姹紫嫣红,落山望着那满目春日景象,心情也变好了一点,只听寒贞问道,“不去看看诸葛师兄么?”

    “他的伤比起秦歌来只重不轻。”落山轻轻道,“普通药方里有几味药不太适合他的体质。我昨夜想了一宿,觉得尚有斟酌之处,不好贸然给他用。”

    说起药理来,她便头头是道,“或许,将金银花换成含霜草,倒还好些,你觉得呢?”

    她却不知,寒贞对于药理学一无所知,“金银花我多少还听过一点,含霜草是什么却全不知道了。”

    “那确实是一种很稀有的药材。”落山道,将寒贞肩膀前的一根花枝拨开了,“城里也不见得有几个药房有……就算要进货,也只进一小批,只可惜时间不等人。”

    她喃喃自语,“要不我还是另想办法吧。”

    “我刚好闲来无事,正好可以去城内的药房看看。”寒贞道,她之前就对自己什么都不能做有些耿耿于怀,只想着做点什么,好让自己忙碌起来,“若是真的哪家都没有,也可以去外城寻觅。”

    落山垂眸思索,见寒贞虽然面色有几分疲倦,眼神却始终坚毅,“好罢,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只能麻烦你了。”

    寒贞心里倒不觉得麻烦,当下牵了马出了温府。她好歹在白邺城中住了一时半刻,知道城中共有三所药房,一间大的,两铺小的,当下打马先去了较近的两家问询。令她失望的是,两家药房虽然都听过含霜草的名字,却纷纷表示这个时节没药农上山,店里也没有多余的库存。再问下去,竟要到六月左右才一定会有含霜草进账,寒贞心里大失所望,又见天色已近黄昏,只好快马加鞭,往最远的一家小药房赶去。

    临到那里,还没进门,寒贞便见到木门上贴着一张白纸,风一吹便晃晃悠悠的。她按下纸一看,却是一张闭门的告示,说老板一家要举家搬迁回老家了,再不接待客人,希望大家海涵之类的话。再加上一把铁将军,把不见客的姿态摆了十足十。

    这时,寒贞却听见木门后有一阵脚步声。

    以她的耳力,自然听出那人只是悠闲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并没有到门口来窥视一番的趋向,况且此人足音虚软无力,不像是个会武功的人。寒贞微微一愣,扬声道,“有人么?”

    门内还是没有声音,脚步声也停了。

    只有那门扇突然吱呀一声响,轻轻弹开了。

    那确实是一间很小的药铺,满屋都是药草的味道,门槛矮矮的,堂中柜台后空无一人。阳光透过随风飘起的竹帘子,把铺内染得一片昏黄。寒贞略觉得狐疑,走近了几步,又问道,“有人么?”

    她四下打量,柜台后却突然站起来一个人影,头发松松地扎成一个小髻,怀中抱着一大包药草,正要放在架子上的样子。寒贞走近几步,出声道,“你……”

    那女人转过了头来,露出一张熟悉的,眉眼细长的脸来,她向后退一步,寒贞倒向前一步,两人的神色都是绷紧不动的样子,没露出一星半点的端倪,“邱先生?”

    “是你啊。”那少女倒笑了笑,她拍了拍手上的些许植物根须和泥土,往围裙上一擦,“沈姑娘。”

    那日横跨大山之时,这个自称作医女的姑娘突然出现又莫名失踪,言谈间似乎与于零双颇有渊源的样子,到了寒贞二上山之时,她的小屋里却早就人去楼空,反倒留下了一具女尸。对于这个所谓的邱大方到底在故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寒贞始终觉得诡异。

    相比起她的举棋不定,邱大方倒显得镇定自若,“沈姑娘,真是好久不见你了。之前一直想着拜访,总可惜没有时间。这次来是要买什么药吗?你且和我说说看。”

    “邱先生。”寒贞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她知道对方口舌伶俐,才思敏捷,只怕自己一时不察,被对方所蒙蔽,“我此来确实是替一位朋友抓药的。他姓秦,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邱大方略笑了笑,“怎么会不记得呢?他还和于零双是好朋友呢,现在怎么说?怎么一时不查受了伤?”

    “他的事是个很长的故事,我不便再提。”寒贞道,她虽然语声清越,不见怒色,身体却一直堵在柜台唯一的一边出口处,没有退让半步,“邱先生呢?在山中深居了十几年,怎么又下山开药铺来了?”

    “这倒也不是我的药铺。”邱大方眨眨眼,“只不过我之前也说了,魔教一路追杀我,我一个弱女子又有什么自保的办法?只能慌不择路,避避风头。”

    “恐怕不见得。”寒贞道,在一系列成为绿茶的乌七八糟的课程中,她已经非常明白如何用相对委婉礼貌的话语说出最富有威胁性的话,“上次那个到小屋里刺杀您的魔教女人,死的倒是很蹊跷。”

    邱大方望着她,神色渐渐起了一层雾,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让人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你还回去看过啊。”

    “事到如今,撒谎骗人,没什么意思吧。”

    “是啊。”邱大方道,“我又不会武功,自然嘴里没一句实话。你第一天闯荡江湖吗?”她语声轻缓,但吐字却极为的清楚,倒让人生出一种大义凛然的感觉,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她猛一低头,松松垮垮的发髻上机关哧地一响,已是机括启动。

    只听一声厉响,寒光直扑寒贞的鼻尖,她几乎是本能地向后一仰,手掌却向前一递,按上了邱大方的手腕。她这一下使了十成的劲,只听对方一声痛呼,她依旧没有手软,牢牢扣住了对方的脉门,将她的手臂反过来拧在身后。

    “好,好,好。”邱大方连声叫道,在那声痛呼之后,她的面容又回复了先前的状态,此时甚至带了点不屑的笑,“真是名门正派的好子弟。”

    对方竟然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倒让寒贞有点胜之不武的感觉,不过一码归一码,她又不可能因此放开对方。两相僵持了许久,少女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你这样摁着我,又不杀我,到底是想做什么?”

    “还没想好。”寒贞道,换回了对方的一个白眼,“你这人真没意思。”

    她们互相瞪着对方,忽然听见门外有另一道声音,由远及近的渐渐往这边来了,“前些天说的药您可替我配好了?”

    “放开……放开我。”邱大方向寒贞耳语道,“让我把这人应付了。”

    话虽这么说,她浑身却好像都开始僵硬了,呼吸也渐渐急促了起来,寒贞想了想,不予理会,强行摁着她的胳臂,两个人一起猫着腰躲在了柜台下边。

    门被一脚踢开了,那个声音显得更清晰,更近了。

    “店家”那人又道,渐渐地往柜台边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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