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小时后，比赛结束。
“这场分组比赛，除了锻炼你们的体力、耐力之外。还要告诉你们，学会互帮互助，能够让你们翻过一个人翻越不了的高墙。”
教官作最后总结，“好，现在解散，余芽留一下。”
眨眼间，队列四散开来。
安桉指了指左前方的小树，“我在那里等你。”
余芽点点头，表示知道，朝教官走去。
“有没有当兵的想法？”还未走到跟前，教官迫不及待问道。
余芽原地定了两秒，有些惊讶，没立刻回答。
教官拧眉，“不愿意？”
余芽抿紧唇，目光复杂。沉思片刻，低头讷讷道：“我只想考大学。”
教官本想告诉她，当兵又不会耽误考大学。但想到时间还长，不急于这一时。再说，心里还装着其他事儿，便没有多言。
而是，转了话题，“看你身手不一般，是学了什么？”
听他问起这个，余芽抬头。双眼发亮，“余家拳，我们家祖传拳法。”
拳？
教官摸摸下巴，饶有兴致，“有时间，切磋一下？”
“好。”
余芽兴奋点头。
摘掉帽子，教官拍拍上面的灰，“不着急，你先去吃饭。”
-
解散时间晚，八班到食堂时，其他班级大部分同学早已吃完饭离开。
诺大的空间，没了往日的拥挤，罕见的空荡冷清。
余芽、安桉，最后两个步入餐厅。
打完饭，她们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只是，刚一坐下，“哐当——”一声。
餐桌上，余芽旁边，倏地多了一个吃空的餐盘。
“你是余芽？”
一道女声。
余芽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是谁。
紧接着，两个盛着饭的餐盘落下。
她抬眸，先是对上一个陌生女生的脸庞。
后目光一挪，看向随后而来的季风与...程止。
昨晚熄灯前，班主任来了宿舍。拿着入学时填写的个人信息表，让每位同学确认无误后，在后面签名。
学号按入学成绩排名。
没有意外，第一个就是他的名字。
程止。
一路山程的程，高山仰止的止。
没想到是这个“止”。
余芽默念一遍，慌忙视线下移，去找自己名字，签了名。
目光闪了一下，眼前。
女生高马尾，额头饱满。眼神直白，带着审视。腮边自带肉嘟嘟婴儿肥，冲散不少自以为的威严。
旁边，好似有人撑腰。季风下巴扬起，鼻孔朝天，一副骄横姿态。
而程止大概是刚洗过脸，额前的发微湿。周身慵懒，什么表情什么姿态，统统没有。仿若局外人，只是拉来凑数的。
不由自主，余芽的目光流转于他身上。多停留几秒，才扯回，复迎上女生，“我是。”
“听说你有身手？今天下午，还害得我们程大爷颜面尽失？”
女生直勾勾盯着余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来意与质问。
程——大爷？
大爷？
余芽瞟一眼正慢悠悠吃饭的人，可不就是大爷嘛。
颜面尽失？
他那么气定神闲，像是丢脸的样子？
再说，我不是帮忙吗？
“说话，小矮子！还敢走神”，季风猛地敲一下桌子。
小矮子？
余芽额角一跳。
原本她对身高一点儿不在意。可听他这么喊，又是这样的态度。怎么就有那么一丝欠揍。
可没等她出手，眼前的女生一个转身。扬手，一个爆栗砸过去。
顷刻间。
“临夏！你打我干嘛”，季风揉着额头，眉头拧紧。
临夏斜睨，“不许骂人，怎么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再有下次”，她亮了亮拳头，“哼！”
言罢，她转过身。面对余芽，定定看着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余芽正欲开口，目光一瞥。
女生身后，季风正暗戳戳朝她的脑袋，挥动空拳。嘴唇微动，似在骂人。
临夏：“不回答？”
余芽抿了抿唇，正欲告诉她。
“临夏，是吧？”
对面，一直没说话的安桉，突然开口。并对着空中挥了一拳，面无表情，“你身后，有人打你，还在骂你。”
季风：“……”
余芽：“……”
“谢了”，临夏掰了掰手指，转过头。一掌按在桌子，怒吼：“季风，你好大的胆子！”
见势不妙，季风拔腿就跑，边跑边认怂，“我就开个玩笑。”
临夏跳起来追上去，“还敢跑！看我今天不揍得你满地找牙。”
霎时，整个食堂，杀猪般声音响起。
冷清消散，热闹非凡。
一句话，搅得局势天翻地覆。
而安桉只是垂下眼，继续吃饭。
“……”
余芽眨了下眼。
好一个杀人于无形。
她揉揉鼻子，装作看向不远处打闹的两人，眼睛不经意流转在斜对面那人身上。
眉眼松懒，姿态闲散。漫不经心拿着筷子，一口又一口。
短短几分钟，他的饭下了一半，看来是饿了。
下秒，察觉他头微动。余芽迅速垂眸，拿起馒头，重重塞进嘴里。
耳边终于清净。
左手边两瓶饮料，程止拿起其中的一瓶，绿色包装。手臂一伸，放到余芽餐盘左上角，“下午的事，谢谢。”
视线余光中，手指一张一弛，干净修长。
余芽愣了下，很快，快速咀嚼。咽掉嘴里的馒头，抬眼。
却没想到，他正看着她。一瞬，撞进程止黑潭一样的眼眸。
只消一眼，将她淹没，呼吸与心跳骤然暂停。
余芽迅速垂眼，像是掩饰般脑抽了一样，傻了吧唧回道：“举腿之劳，何足挂齿。”
话音刚落。
“噗——咳咳”
对面，安桉被这话惊得呛住，抬眼瞅她。
斜对面，程止拧瓶盖的手一顿，眼睫轻抬。侧目，盯着她，“你倒是不客气。”
下一秒，余芽回神。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羞地面上迅速涨红。
快速侧身面向他，睁大眼睛，忙摆手道：“不...不是，我是说这点小事儿，你不必放在心上。”
“再说”，她不自然低下头，“之...之前，我晕车吐你身上，还害你被骂，你...你都没有怪我。”
程止慢悠悠拧开瓶盖，闻言，轻笑，“你害我被骂，我怎么记得是我自己的问题。余芽同学——”
他仰头喝了口饮料，“你好像很喜欢道歉。”后即，像是想到什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听到他念自己的名字，余芽的心脏跟着一颤。可听到他后来的问题，胸口却瞬间憋闷得有些喘不过气。
从小到大，她自知没什么存在感。可从两人遇见到现在，才不过四天而已。
她以为他会记得她。
可他却不记得了。
“没”，余芽扯了下唇角，揉揉鼻子，“你大概记错了。”
程止目光未散，“是吗？”
“应该是。”
余芽抓起筷子，紧紧攥着，佯装平静。
实在想不到什么，程止懒懒收回目光，“那大概是我记错了。”
窗外，树动婆娑，风阵阵透过纱窗吹来。
余芽低垂着眼，不禁有些冷。
八月末，天是该凉了。
后来，临夏被老师叫走，季风虎口脱险。没有人再来找余芽“麻烦”，事情无疾而终。
晚上，熄灯号吹响。
余芽闭眼睡觉，却不像往日那样倒头就睡。
枕边，放着那瓶饮料，还没喝。
黑暗中，她仰躺着，定定盯着上空。双眼出神，脑子里全是程止的那句“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平平无奇的人，大概都是如此吧。入不了眼，引不起注意。如同沙漠中的一粒沙，丢进人群，瞬间消失不见。
他天之骄子，身边不乏优秀之人。
他怎么会记得。
余芽侧过身，拉了拉被子，闭眼。
他不会记得。
-
接下来一周，各班在基本队列与体能训练之余，统一进入军体拳项目学习。
那天后，临夏与季风不知是忘了那件事。还是一时兴致，没有再来找过余芽。
程止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跟个大爷似的。唯一不同的是，大爷悠哉游哉精神好。而他走哪儿躺哪儿，跟睡不醒似的。
余芽原本不想再看他。
可他一出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却早已落在他身上。
太阳很大，阳光炙烈。
他从未发现。
-
军训倒数第四天。
晚上7点，操场，夜灯大开。
不同以往。这晚，八班队列旁，多了三班方阵。
“教了一周，是时候检验一下学习成果。”
说这话时，张鹏教官没有看向队列，而是挑衅地盯着三班的教官。
三班教官瞥他一眼，冷哼一声，如示威般喊道：“临夏，出列。”
话音刚落，三班方阵中间位置。一道身影站起，无惧无畏、自信张扬朝队列前走去。
张鹏教官长呵一声，不落气势大喊，“余芽，出列。”
第一排第四个位置，余芽心下一顿。随即起身，略显惶惶地站到队列前。
张鹏教官看她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
余芽全然没注意。
眼前，被一百二十多双眼睛盯着，她紧绷地五感全失。
何况，还有个程止。
虽说是晚上，光线没那么充足，却叫她大受煎熬。
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
张鹏教官：“接下来，你们对打，就用这周新学的军体拳。”
话落瞬间，两个队列，沸腾哗然。
“教官，这不好吧，两个女生。”
“女生对打，哈哈哈，肯定好看。”
“女生？花拳绣腿的，能打个什么？”
……
教官没提前跟余芽打招呼，猛一听到，余芽稍愣。很快，她下意识往程止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迅速低眼，手紧紧揪着裤腿。
这边动静太大，操场上，其他教官想不注意都难。
私下里，早就听这两人夸，他们班的女生有多厉害。有次，两人为此争论，还差点儿打起来。
今天这热闹，有的看喽。
于是，接下来，操场上空，口令声接连响起：
“全体都有”，“向左转”，“向右转”，“齐步走——”
“立定”，“原地踏步”，“坐”。
顷刻间，另外14个班级在教官指令下，挪动而来。
将余芽临夏围在其中。
余芽：“……”
好多人！！！
-
等各班教官维持好纪律，所有队列安静。
张鹏教官无视旁人，走到一边，冲两人说道：“准备好了，就开始。”
一千多双眼睛盯着，余芽越发不自在，她往下压了压帽子。
“怎么，害怕了？”
甫一说完，临夏左手勾拳，出声攻了过来。
余芽往右侧身，躲过攻击，耳边响起拳风。她右掌变拳屈臂格挡，同时左拳全新向下，向前猛力冲出，直冲临夏腹部。
临夏脸色微变，左手拳心朝下发力。
“砰——”
击偏余芽右拳，右腿后撤。左腿屈膝，右手变掌向前猛撩。
“这是军体拳？”
“应该是吧？”
“确定我们学的是这个？”
教官们纷纷一个眼风，队列重新恢复安静。
余芽收右脚成右虚步，向后一退，两手变掌。掌心相距约20厘米，击退临夏右拳。
“我滴个乖乖，她们还是人吗？”
季风吓得目瞪口呆，不敢想象那一拳打在自己身上，会有多疼！
一招，两招，三招……招招锋芒。
第十六招，“停。”
张鹏教官出声，两人同时收拳。
临夏意犹未尽。
余芽又往下压了压帽子，抬脚往方阵走。
张鹏教官走过来，“余芽，等一下。”
他走过来，摘下帽子别到肩头，“接下来你的对手是我。”他抬眼，“你可以不用军体拳。”
话一出，离得最近的前排同学，再度哄然。
“教官跟女生对打？”
“会不会太欺负人？”
“真的假的？”
“没搞错吧？”
……
张鹏教官扭头，一个眼神丢过去。
顿时，鸦雀无声。
临夏拍拍她的肩膀，凑她耳畔，提醒道：“小心，他不可小觑。”
余芽点点头，表示知道。摘下帽子，递给临夏，让她帮忙拿着。
见余芽准备好，张鹏教官做了个请的动作。
余芽了然，立刻左手勾拳挥了出去，带起拳风。
他脸色一变，急急往后退，被动防守。
“这场分组比赛，除了锻炼你们的体力、耐力之外。还要告诉你们，学会互帮互助，能够让你们翻过一个人翻越不了的高墙。”
教官作最后总结，“好，现在解散，余芽留一下。”
眨眼间，队列四散开来。
安桉指了指左前方的小树，“我在那里等你。”
余芽点点头，表示知道，朝教官走去。
“有没有当兵的想法？”还未走到跟前，教官迫不及待问道。
余芽原地定了两秒，有些惊讶，没立刻回答。
教官拧眉，“不愿意？”
余芽抿紧唇，目光复杂。沉思片刻，低头讷讷道：“我只想考大学。”
教官本想告诉她，当兵又不会耽误考大学。但想到时间还长，不急于这一时。再说，心里还装着其他事儿，便没有多言。
而是，转了话题，“看你身手不一般，是学了什么？”
听他问起这个，余芽抬头。双眼发亮，“余家拳，我们家祖传拳法。”
拳？
教官摸摸下巴，饶有兴致，“有时间，切磋一下？”
“好。”
余芽兴奋点头。
摘掉帽子，教官拍拍上面的灰，“不着急，你先去吃饭。”
-
解散时间晚，八班到食堂时，其他班级大部分同学早已吃完饭离开。
诺大的空间，没了往日的拥挤，罕见的空荡冷清。
余芽、安桉，最后两个步入餐厅。
打完饭，她们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只是，刚一坐下，“哐当——”一声。
餐桌上，余芽旁边，倏地多了一个吃空的餐盘。
“你是余芽？”
一道女声。
余芽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是谁。
紧接着，两个盛着饭的餐盘落下。
她抬眸，先是对上一个陌生女生的脸庞。
后目光一挪，看向随后而来的季风与...程止。
昨晚熄灯前，班主任来了宿舍。拿着入学时填写的个人信息表，让每位同学确认无误后，在后面签名。
学号按入学成绩排名。
没有意外，第一个就是他的名字。
程止。
一路山程的程，高山仰止的止。
没想到是这个“止”。
余芽默念一遍，慌忙视线下移，去找自己名字，签了名。
目光闪了一下，眼前。
女生高马尾，额头饱满。眼神直白，带着审视。腮边自带肉嘟嘟婴儿肥，冲散不少自以为的威严。
旁边，好似有人撑腰。季风下巴扬起，鼻孔朝天，一副骄横姿态。
而程止大概是刚洗过脸，额前的发微湿。周身慵懒，什么表情什么姿态，统统没有。仿若局外人，只是拉来凑数的。
不由自主，余芽的目光流转于他身上。多停留几秒，才扯回，复迎上女生，“我是。”
“听说你有身手？今天下午，还害得我们程大爷颜面尽失？”
女生直勾勾盯着余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来意与质问。
程——大爷？
大爷？
余芽瞟一眼正慢悠悠吃饭的人，可不就是大爷嘛。
颜面尽失？
他那么气定神闲，像是丢脸的样子？
再说，我不是帮忙吗？
“说话，小矮子！还敢走神”，季风猛地敲一下桌子。
小矮子？
余芽额角一跳。
原本她对身高一点儿不在意。可听他这么喊，又是这样的态度。怎么就有那么一丝欠揍。
可没等她出手，眼前的女生一个转身。扬手，一个爆栗砸过去。
顷刻间。
“临夏！你打我干嘛”，季风揉着额头，眉头拧紧。
临夏斜睨，“不许骂人，怎么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再有下次”，她亮了亮拳头，“哼！”
言罢，她转过身。面对余芽，定定看着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余芽正欲开口，目光一瞥。
女生身后，季风正暗戳戳朝她的脑袋，挥动空拳。嘴唇微动，似在骂人。
临夏：“不回答？”
余芽抿了抿唇，正欲告诉她。
“临夏，是吧？”
对面，一直没说话的安桉，突然开口。并对着空中挥了一拳，面无表情，“你身后，有人打你，还在骂你。”
季风：“……”
余芽：“……”
“谢了”，临夏掰了掰手指，转过头。一掌按在桌子，怒吼：“季风，你好大的胆子！”
见势不妙，季风拔腿就跑，边跑边认怂，“我就开个玩笑。”
临夏跳起来追上去，“还敢跑！看我今天不揍得你满地找牙。”
霎时，整个食堂，杀猪般声音响起。
冷清消散，热闹非凡。
一句话，搅得局势天翻地覆。
而安桉只是垂下眼，继续吃饭。
“……”
余芽眨了下眼。
好一个杀人于无形。
她揉揉鼻子，装作看向不远处打闹的两人，眼睛不经意流转在斜对面那人身上。
眉眼松懒，姿态闲散。漫不经心拿着筷子，一口又一口。
短短几分钟，他的饭下了一半，看来是饿了。
下秒，察觉他头微动。余芽迅速垂眸，拿起馒头，重重塞进嘴里。
耳边终于清净。
左手边两瓶饮料，程止拿起其中的一瓶，绿色包装。手臂一伸，放到余芽餐盘左上角，“下午的事，谢谢。”
视线余光中，手指一张一弛，干净修长。
余芽愣了下，很快，快速咀嚼。咽掉嘴里的馒头，抬眼。
却没想到，他正看着她。一瞬，撞进程止黑潭一样的眼眸。
只消一眼，将她淹没，呼吸与心跳骤然暂停。
余芽迅速垂眼，像是掩饰般脑抽了一样，傻了吧唧回道：“举腿之劳，何足挂齿。”
话音刚落。
“噗——咳咳”
对面，安桉被这话惊得呛住，抬眼瞅她。
斜对面，程止拧瓶盖的手一顿，眼睫轻抬。侧目，盯着她，“你倒是不客气。”
下一秒，余芽回神。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羞地面上迅速涨红。
快速侧身面向他，睁大眼睛，忙摆手道：“不...不是，我是说这点小事儿，你不必放在心上。”
“再说”，她不自然低下头，“之...之前，我晕车吐你身上，还害你被骂，你...你都没有怪我。”
程止慢悠悠拧开瓶盖，闻言，轻笑，“你害我被骂，我怎么记得是我自己的问题。余芽同学——”
他仰头喝了口饮料，“你好像很喜欢道歉。”后即，像是想到什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听到他念自己的名字，余芽的心脏跟着一颤。可听到他后来的问题，胸口却瞬间憋闷得有些喘不过气。
从小到大，她自知没什么存在感。可从两人遇见到现在，才不过四天而已。
她以为他会记得她。
可他却不记得了。
“没”，余芽扯了下唇角，揉揉鼻子，“你大概记错了。”
程止目光未散，“是吗？”
“应该是。”
余芽抓起筷子，紧紧攥着，佯装平静。
实在想不到什么，程止懒懒收回目光，“那大概是我记错了。”
窗外，树动婆娑，风阵阵透过纱窗吹来。
余芽低垂着眼，不禁有些冷。
八月末，天是该凉了。
后来，临夏被老师叫走，季风虎口脱险。没有人再来找余芽“麻烦”，事情无疾而终。
晚上，熄灯号吹响。
余芽闭眼睡觉，却不像往日那样倒头就睡。
枕边，放着那瓶饮料，还没喝。
黑暗中，她仰躺着，定定盯着上空。双眼出神，脑子里全是程止的那句“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平平无奇的人，大概都是如此吧。入不了眼，引不起注意。如同沙漠中的一粒沙，丢进人群，瞬间消失不见。
他天之骄子，身边不乏优秀之人。
他怎么会记得。
余芽侧过身，拉了拉被子，闭眼。
他不会记得。
-
接下来一周，各班在基本队列与体能训练之余，统一进入军体拳项目学习。
那天后，临夏与季风不知是忘了那件事。还是一时兴致，没有再来找过余芽。
程止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跟个大爷似的。唯一不同的是，大爷悠哉游哉精神好。而他走哪儿躺哪儿，跟睡不醒似的。
余芽原本不想再看他。
可他一出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却早已落在他身上。
太阳很大，阳光炙烈。
他从未发现。
-
军训倒数第四天。
晚上7点，操场，夜灯大开。
不同以往。这晚，八班队列旁，多了三班方阵。
“教了一周，是时候检验一下学习成果。”
说这话时，张鹏教官没有看向队列，而是挑衅地盯着三班的教官。
三班教官瞥他一眼，冷哼一声，如示威般喊道：“临夏，出列。”
话音刚落，三班方阵中间位置。一道身影站起，无惧无畏、自信张扬朝队列前走去。
张鹏教官长呵一声，不落气势大喊，“余芽，出列。”
第一排第四个位置，余芽心下一顿。随即起身，略显惶惶地站到队列前。
张鹏教官看她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
余芽全然没注意。
眼前，被一百二十多双眼睛盯着，她紧绷地五感全失。
何况，还有个程止。
虽说是晚上，光线没那么充足，却叫她大受煎熬。
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
张鹏教官：“接下来，你们对打，就用这周新学的军体拳。”
话落瞬间，两个队列，沸腾哗然。
“教官，这不好吧，两个女生。”
“女生对打，哈哈哈，肯定好看。”
“女生？花拳绣腿的，能打个什么？”
……
教官没提前跟余芽打招呼，猛一听到，余芽稍愣。很快，她下意识往程止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迅速低眼，手紧紧揪着裤腿。
这边动静太大，操场上，其他教官想不注意都难。
私下里，早就听这两人夸，他们班的女生有多厉害。有次，两人为此争论，还差点儿打起来。
今天这热闹，有的看喽。
于是，接下来，操场上空，口令声接连响起：
“全体都有”，“向左转”，“向右转”，“齐步走——”
“立定”，“原地踏步”，“坐”。
顷刻间，另外14个班级在教官指令下，挪动而来。
将余芽临夏围在其中。
余芽：“……”
好多人！！！
-
等各班教官维持好纪律，所有队列安静。
张鹏教官无视旁人，走到一边，冲两人说道：“准备好了，就开始。”
一千多双眼睛盯着，余芽越发不自在，她往下压了压帽子。
“怎么，害怕了？”
甫一说完，临夏左手勾拳，出声攻了过来。
余芽往右侧身，躲过攻击，耳边响起拳风。她右掌变拳屈臂格挡，同时左拳全新向下，向前猛力冲出，直冲临夏腹部。
临夏脸色微变，左手拳心朝下发力。
“砰——”
击偏余芽右拳，右腿后撤。左腿屈膝，右手变掌向前猛撩。
“这是军体拳？”
“应该是吧？”
“确定我们学的是这个？”
教官们纷纷一个眼风，队列重新恢复安静。
余芽收右脚成右虚步，向后一退，两手变掌。掌心相距约20厘米，击退临夏右拳。
“我滴个乖乖，她们还是人吗？”
季风吓得目瞪口呆，不敢想象那一拳打在自己身上，会有多疼！
一招，两招，三招……招招锋芒。
第十六招，“停。”
张鹏教官出声，两人同时收拳。
临夏意犹未尽。
余芽又往下压了压帽子，抬脚往方阵走。
张鹏教官走过来，“余芽，等一下。”
他走过来，摘下帽子别到肩头，“接下来你的对手是我。”他抬眼，“你可以不用军体拳。”
话一出，离得最近的前排同学，再度哄然。
“教官跟女生对打？”
“会不会太欺负人？”
“真的假的？”
“没搞错吧？”
……
张鹏教官扭头，一个眼神丢过去。
顿时，鸦雀无声。
临夏拍拍她的肩膀，凑她耳畔，提醒道：“小心，他不可小觑。”
余芽点点头，表示知道。摘下帽子，递给临夏，让她帮忙拿着。
见余芽准备好，张鹏教官做了个请的动作。
余芽了然，立刻左手勾拳挥了出去，带起拳风。
他脸色一变，急急往后退，被动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