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后，开饭。
一张圆形餐桌，七菜一汤。
三个大人，五个孩子。
二姨夹了一块红烧肉给余筝，“筝筝看着瘦了，是不是高三学习太累？”
余筝拿碗接过，笑着打趣，“二姨怕不是看错了，我一顿可吃两碗饭呢。”
二姨被逗笑，又夹了一块给余芽，“芽芽看着也瘦了，是不是来城市上高中不适应？”
没等余芽开口，余妈急忙接过话头，“她有什么不适应，你不知道她，就是不爱说话。”
还是那副生怕余芽出错的样子。
余芽低头扒饭，看来一年前那件事，应激的不仅是她。
“没事，芽芽，在学校有什么不适应，可以找你雯锦表姐”，二姨顺着话说。
这时，向来不轻易开口的二姨夫，插话问道：“余芽也是考到了三中？”
二姨：“可不是，之前听大姐说，还以为成绩有多不好。没想到最后考到了三中，大姐，你可真谦虚。”
提到这点，余妈有些不好意思。
“是真没想到，你说她平时数学成绩差得没眼看。没成想闷不吭声，中招考试没掉链子。”
她继续解释，“听老师说，这一年数学考题简单。成绩没怎么拖后腿，也是运气好。”
“我妈说二姐考上三中，是走了狗屎运”，余鑫狼吞虎咽，吃的那叫一个香，就这也没挡住他的嘴。
跟旁边细嚼慢咽的表弟，对比鲜明。
余芽：“……”
“噗——”许雯锦大笑，“真的？二姨真这么说？狗屎运”，她又念了一遍，“哈哈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二姨夫：“许雯锦！”
二姨：“雯锦！”
两道声音先后出现，带着警告。
许雯锦吐了吐舌头，立马坐好。擦掉眼角笑出的泪，嘴唇微动，“狗屎运。”
她反复喃喃，边念边笑，仿佛这是她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呃——”
余鑫闷哼一声，“你踩我干嘛？”他转头，神色不悦看向余筝。
三个大人看过来，余筝讪笑，“没注意，不小心踩到了。”
余鑫夹起一块红烧肉，“下次注意点儿。”
余筝表面含笑，嘴里咬牙切齿。
这熊孩子，回去一定要收拾一顿。
余妈及时转移话题，“还是雯锦厉害，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厉害什么呀”，二姨盛了一碗玉米排骨汤，放到许雯锦面前，“你可别夸她，再夸，尾巴就要翘上天了。”
二姨夫眉眼带笑，满脸骄傲，“芽芽数学不好？正好你雯锦表姐数学还不错，在学校有什么不懂的，问你表姐。”
顿时，许雯锦笑脸一收，眉心一皱。
余芽刚喝下一口汤，听此，差点儿被呛到。
桌底下，余妈踢了她一脚。
余芽放下勺子，正色应声：“好，我知道了。”
-
饭后，余芽帮着收拾餐桌。
旁边，张嫂时不时看她一眼。
余芽眼尾扫到，“妈，我帮张嫂扔一下垃圾。”
她示意对方出去。
一路上，张嫂满脸欲言又止。
垃圾桶前，余芽把垃圾扔进垃圾桶。
没看她，适时开口：“张姨，你跟我妈一样，都是给别人打工。我知道你们不容易，你放心，我不会向二姨告状。”
听此，张嫂瞬间红了眼。
想到家里只会跟她伸手要钱的酒鬼，和两个上学的孩子。
她扔掉垃圾，扭头到一边，用手默默擦掉眼泪。
一旁的手递来卫生纸，余芽：“我先进去了。”
张嫂稍愣，而后，双眼噙满泪水。接过卫生纸，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她再也忍不住放大哭声。
良久。
两人走后，程止提着垃圾出现，不知听了多少。
-
吃过晚饭，还不到8点。时间还早，余妈没着急走。
两个男孩儿上楼玩游戏，三个女孩儿陪着大人在客厅说话。
正聊到几个孩子小时候的趣事，门铃响起。
二姨一脸疑惑，“这么晚，谁会来？”
此时，张嫂已经去开门。
见到来人，她的音调不觉拔高，还透出一股殷勤，“先生、太太，是程太太和他的小儿子。”
程？
余芽不免多想。
话音未落，二姨、二姨夫和许雯锦立马起身，向门口迎去。
余妈三人茫然地对了对眼神，跟着站起。
“快，不用换鞋”，二姨热情万分。
“程姨”，许雯锦软糯糯喊道。
二姨夫经营房地产起家，一众亲戚，向来是被恭维的存在。
究竟是什么人，会让他们如此倒屣相迎？
两人缓缓走入。
先入眼那位，中年女性。
她一条黑色长裙，搭配大红色披肩。头发盘起，妆容精致，气质是说不出的典雅高贵。
见到她的第一眼，余芽只觉电视中的贵太太走进了现实。
而后，一个翩翩少年。
白色短袖，黑色长裤，左手提一袋子。
头顶光线打下，于他周身晕染开来，平添几分柔光。头发似乎刚洗过，蓬松柔软轻盈。面容清俊又冷淡，一双眼眸闲散随意。
程止。
莫名，余芽心头，生生生出一种难堪的窘迫。
他的身侧。
许雯锦白色短袖搭配黑色短裤，干净大方。她看着他，柔和欢喜，眼里的星光，明亮逼人。
军训期间，许雯锦时常来找程止，毫不顾忌周围打量的视线和窃窃私语。
她挨着他坐，她说他听，两人自然又亲近。
余芽低头垂眼，揪着外套袖口。
身上的外套不知洗了多少遍，衣角有些脱线，两只袖口起的小球，多到数不清。下身的运动裤几年前买的，如今穿起来像八分裤，露出一大截脚踝。
她来不及抬眸，一瞬，冷意侵身。
殊不知，她低头时，程止忽地转眼，看了过来。微眯双眸，于她身上停了几秒，移开。
“家里有客人？”
程止妈妈看向客厅，温柔问道。
话音未落。
客厅外，其他人的目光同时望过来，凝在余芽三人身上。
余妈显得无措，搓了搓手，陪笑。
而他们，自在从容。
没有所谓的高高在上，却让余芽自觉低人一等。
什么道理？
“嗐，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二姨连忙解释，拉着人往里走，“快，里面坐，别站着说。”
她的话，盛情却刺耳。
而妈妈却无动于衷，仿若没听到。
余芽替她委屈，为她感到憋闷。
旁边，余筝抿紧唇，一声不吭。
几人落座，余妈才局促坐下。
“这是上次出国，你让帮忙稍带的”，程止妈妈接过程止手里的东西，递给二姨，“今天刚回来，想着没事，送过来。”
二姨伸手拿过，看都没看一眼，顺手放到一边，“早知道你今天回来，让雯锦跑一趟得了。”
“是啊，程姨”，许雯锦坐在沙发一侧，亲昵地从后面搂住她的脖子，“要知道你回来，我早跑去看你了。”
说到这儿，她嗔程止一眼，“程止也没跟我说一声，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你乖”，程止妈妈拍拍她的手，当作安慰，“就在隔壁，没几步路。”
隔壁？
幸福小区是...
余芽目光微闪，忍不住抬眼，瞄了一眼对面沙发的少年。
程止随意靠在沙发，单手托着脑袋。身姿舒展，手里抛着橘子玩儿，眼含惰怠。
“阿止，听雯锦说，上个月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你拿了一等奖。”二姨夫身子前倾，眼中全是欣赏，“后生可畏啊。”
长辈问话，程止卸了懒散。收起橘子，坐直身体，“也是运气好。”
“扑哧——”
听到运气二字，许雯锦又想起晚上的那句“狗屎运”，不觉笑出声。见众人看过来，她连忙摆摆手，瞥一眼余芽，“我只是想到个好笑的笑话。”
只一眼，余芽就知道她在笑什么。
什么恶趣味，有那么好笑吗？无聊。
“你这孩子。”
二姨一道柔声责怪。
-
他们旁若无人聊天，余芽三人完全被忘记。
渐渐地，余妈坐立不安。犹豫了好长时间，才局促开口：“小妹，时间不早了，要不我带着孩子先走？怕太晚，没公交。”
二姨这才想起余芽一家，拍下脑门儿，“瞧我”，她伸出手，指向余妈，“我大姐。”继而，又指向程止妈妈，没立即介绍，停顿片刻，“程家太太。”
只有一个模糊的身份，没有添加任何关系。
余妈站起，嘴角堆笑，拘谨地冲对方点点头。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程止妈妈见余妈起身，她同样站起。回以点头，眉眼带笑，大方亲切。
看两人打完招呼，二姨叹了口气。
“唉，我这大姐也不容易，她丈夫一年前出了事。现在一人拉扯三个孩子，也算孩子们争气，学习都还不错。”
想到什么，二姨指向余芽，“她二女儿，今年也上三中。农村考出来的，三中有多难考你知道吧。”
顿时，所有人目光聚焦在余芽身上，仿佛带着利刃，一刀一刀往她身上刺。
而她，却毫无还手之力，只是傻愣愣坐着，如坐针毡。
三分紧张，五分窘迫，七分不自在，九分无所适从。
像脑抽一般，她的视线不由自主转向程止。却在撞入他眼底的一瞬，迅速移开。
他的眼眸纵深幽静，似有魔力。
余芽心跳漏拍，手指用力抓着身下的沙发垫。筋骨凸显，指尖发白。
不足一秒，他们收回目光。
余芽卸下所有的力，如释重负。
程止妈妈点头，“那是不错，三中今年的分数线，可比往年高。”
二姨：“可不是。”
新一轮话题开启，即便是跟孩子成绩有关。余妈依旧插不上话，只是一味陪笑。
之后，两家又聊起程止和许雯锦小时候的趣事。还提到那年两人一起去参加夏令营，晚上许雯锦害怕，非要跟程止一起睡……
-
那天晚上，送走程止和他妈妈后。余芽一家才离开，狼狈赶上最后一趟公交。
车窗外，城市夜景一闪而过。
余芽坐在最后排，把窗户开到最大，有些失神。
多年邻居，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简短几个字，描绘出几千天的朝夕相对。故事丰满，未来轻易勾勒。
夜深，路上车辆少，公交车畅通无阻。
风越吹越大，吹得眼睛疼。
“唰——”
她关掉窗户，耳边清净。
40多分钟后，公交到站。
余芽等人彼此沉默，回到幸福小区。
进入卧室，余筝拿出睡衣，准备洗澡。
余芽眼眸闪烁了几下，她摸摸鼻子，瓮声瓮气，“姐，我用下手机。”
桌上，一只蓝白手机，孤零零躺着。
“你用”，余筝应声，后感觉不对。把睡衣抱在怀里，上下打量她，“平时用手机，也没见你这么正经打招呼，今天这是怎么了？”
根本不敢接触她的视线。
余芽目光闪躲，背过身，“平时我不是也问你了。”
身后，没听见脚步声。
隔了两秒。
余芽回头，正对上余筝打量的目光。
余芽连忙转回来，忍不住催促，“你不是要洗澡？还不快去！”
“啧啧啧”，余筝摇摇头，只觉好笑，“孩子大了，有秘密了。”她特意加重语气，“你慢慢用，我争取慢慢洗，慢慢回来。”
“砰”
带着人的揶揄，房间陷入安静。
余芽耳朵微动，确定人已走远。她拉开凳子坐下，打开手机。调出上网页面，输入“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
顿时，页面跳转，赛事信息涌入屏幕。
她一行一行仔细看去，不放过任何一个字眼。
“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是一项一年一度全国性竞赛活动，主要是……”
窗外，微风拂过。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头从手机屏幕前抬起，眼神迷茫又无助。
一个从未听过的赛事。
她从未触及的领域。
她也只是在电视上看过一些跟科技有关的东西，没有亲眼见过。
月上柳梢头。
她伸出手，不自觉抓向夜空。
一阵风吹过，轻易掠过指尖。风过了无痕，她想抓都抓不住。
关键是。
“嘭”
她一头重重砸向桌子。
一等奖5000元奖金。
我的妈呀，这个比赛也太挣钱了吧！
她什么时候才能赚这么多钱！
果然。
“书中自有黄金屋。”
知识就是财富啊！
一张圆形餐桌，七菜一汤。
三个大人，五个孩子。
二姨夹了一块红烧肉给余筝，“筝筝看着瘦了，是不是高三学习太累？”
余筝拿碗接过，笑着打趣，“二姨怕不是看错了，我一顿可吃两碗饭呢。”
二姨被逗笑，又夹了一块给余芽，“芽芽看着也瘦了，是不是来城市上高中不适应？”
没等余芽开口，余妈急忙接过话头，“她有什么不适应，你不知道她，就是不爱说话。”
还是那副生怕余芽出错的样子。
余芽低头扒饭，看来一年前那件事，应激的不仅是她。
“没事，芽芽，在学校有什么不适应，可以找你雯锦表姐”，二姨顺着话说。
这时，向来不轻易开口的二姨夫，插话问道：“余芽也是考到了三中？”
二姨：“可不是，之前听大姐说，还以为成绩有多不好。没想到最后考到了三中，大姐，你可真谦虚。”
提到这点，余妈有些不好意思。
“是真没想到，你说她平时数学成绩差得没眼看。没成想闷不吭声，中招考试没掉链子。”
她继续解释，“听老师说，这一年数学考题简单。成绩没怎么拖后腿，也是运气好。”
“我妈说二姐考上三中，是走了狗屎运”，余鑫狼吞虎咽，吃的那叫一个香，就这也没挡住他的嘴。
跟旁边细嚼慢咽的表弟，对比鲜明。
余芽：“……”
“噗——”许雯锦大笑，“真的？二姨真这么说？狗屎运”，她又念了一遍，“哈哈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二姨夫：“许雯锦！”
二姨：“雯锦！”
两道声音先后出现，带着警告。
许雯锦吐了吐舌头，立马坐好。擦掉眼角笑出的泪，嘴唇微动，“狗屎运。”
她反复喃喃，边念边笑，仿佛这是她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呃——”
余鑫闷哼一声，“你踩我干嘛？”他转头，神色不悦看向余筝。
三个大人看过来，余筝讪笑，“没注意，不小心踩到了。”
余鑫夹起一块红烧肉，“下次注意点儿。”
余筝表面含笑，嘴里咬牙切齿。
这熊孩子，回去一定要收拾一顿。
余妈及时转移话题，“还是雯锦厉害，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厉害什么呀”，二姨盛了一碗玉米排骨汤，放到许雯锦面前，“你可别夸她，再夸，尾巴就要翘上天了。”
二姨夫眉眼带笑，满脸骄傲，“芽芽数学不好？正好你雯锦表姐数学还不错，在学校有什么不懂的，问你表姐。”
顿时，许雯锦笑脸一收，眉心一皱。
余芽刚喝下一口汤，听此，差点儿被呛到。
桌底下，余妈踢了她一脚。
余芽放下勺子，正色应声：“好，我知道了。”
-
饭后，余芽帮着收拾餐桌。
旁边，张嫂时不时看她一眼。
余芽眼尾扫到，“妈，我帮张嫂扔一下垃圾。”
她示意对方出去。
一路上，张嫂满脸欲言又止。
垃圾桶前，余芽把垃圾扔进垃圾桶。
没看她，适时开口：“张姨，你跟我妈一样，都是给别人打工。我知道你们不容易，你放心，我不会向二姨告状。”
听此，张嫂瞬间红了眼。
想到家里只会跟她伸手要钱的酒鬼，和两个上学的孩子。
她扔掉垃圾，扭头到一边，用手默默擦掉眼泪。
一旁的手递来卫生纸，余芽：“我先进去了。”
张嫂稍愣，而后，双眼噙满泪水。接过卫生纸，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她再也忍不住放大哭声。
良久。
两人走后，程止提着垃圾出现，不知听了多少。
-
吃过晚饭，还不到8点。时间还早，余妈没着急走。
两个男孩儿上楼玩游戏，三个女孩儿陪着大人在客厅说话。
正聊到几个孩子小时候的趣事，门铃响起。
二姨一脸疑惑，“这么晚，谁会来？”
此时，张嫂已经去开门。
见到来人，她的音调不觉拔高，还透出一股殷勤，“先生、太太，是程太太和他的小儿子。”
程？
余芽不免多想。
话音未落，二姨、二姨夫和许雯锦立马起身，向门口迎去。
余妈三人茫然地对了对眼神，跟着站起。
“快，不用换鞋”，二姨热情万分。
“程姨”，许雯锦软糯糯喊道。
二姨夫经营房地产起家，一众亲戚，向来是被恭维的存在。
究竟是什么人，会让他们如此倒屣相迎？
两人缓缓走入。
先入眼那位，中年女性。
她一条黑色长裙，搭配大红色披肩。头发盘起，妆容精致，气质是说不出的典雅高贵。
见到她的第一眼，余芽只觉电视中的贵太太走进了现实。
而后，一个翩翩少年。
白色短袖，黑色长裤，左手提一袋子。
头顶光线打下，于他周身晕染开来，平添几分柔光。头发似乎刚洗过，蓬松柔软轻盈。面容清俊又冷淡，一双眼眸闲散随意。
程止。
莫名，余芽心头，生生生出一种难堪的窘迫。
他的身侧。
许雯锦白色短袖搭配黑色短裤，干净大方。她看着他，柔和欢喜，眼里的星光，明亮逼人。
军训期间，许雯锦时常来找程止，毫不顾忌周围打量的视线和窃窃私语。
她挨着他坐，她说他听，两人自然又亲近。
余芽低头垂眼，揪着外套袖口。
身上的外套不知洗了多少遍，衣角有些脱线，两只袖口起的小球，多到数不清。下身的运动裤几年前买的，如今穿起来像八分裤，露出一大截脚踝。
她来不及抬眸，一瞬，冷意侵身。
殊不知，她低头时，程止忽地转眼，看了过来。微眯双眸，于她身上停了几秒，移开。
“家里有客人？”
程止妈妈看向客厅，温柔问道。
话音未落。
客厅外，其他人的目光同时望过来，凝在余芽三人身上。
余妈显得无措，搓了搓手，陪笑。
而他们，自在从容。
没有所谓的高高在上，却让余芽自觉低人一等。
什么道理？
“嗐，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二姨连忙解释，拉着人往里走，“快，里面坐，别站着说。”
她的话，盛情却刺耳。
而妈妈却无动于衷，仿若没听到。
余芽替她委屈，为她感到憋闷。
旁边，余筝抿紧唇，一声不吭。
几人落座，余妈才局促坐下。
“这是上次出国，你让帮忙稍带的”，程止妈妈接过程止手里的东西，递给二姨，“今天刚回来，想着没事，送过来。”
二姨伸手拿过，看都没看一眼，顺手放到一边，“早知道你今天回来，让雯锦跑一趟得了。”
“是啊，程姨”，许雯锦坐在沙发一侧，亲昵地从后面搂住她的脖子，“要知道你回来，我早跑去看你了。”
说到这儿，她嗔程止一眼，“程止也没跟我说一声，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你乖”，程止妈妈拍拍她的手，当作安慰，“就在隔壁，没几步路。”
隔壁？
幸福小区是...
余芽目光微闪，忍不住抬眼，瞄了一眼对面沙发的少年。
程止随意靠在沙发，单手托着脑袋。身姿舒展，手里抛着橘子玩儿，眼含惰怠。
“阿止，听雯锦说，上个月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你拿了一等奖。”二姨夫身子前倾，眼中全是欣赏，“后生可畏啊。”
长辈问话，程止卸了懒散。收起橘子，坐直身体，“也是运气好。”
“扑哧——”
听到运气二字，许雯锦又想起晚上的那句“狗屎运”，不觉笑出声。见众人看过来，她连忙摆摆手，瞥一眼余芽，“我只是想到个好笑的笑话。”
只一眼，余芽就知道她在笑什么。
什么恶趣味，有那么好笑吗？无聊。
“你这孩子。”
二姨一道柔声责怪。
-
他们旁若无人聊天，余芽三人完全被忘记。
渐渐地，余妈坐立不安。犹豫了好长时间，才局促开口：“小妹，时间不早了，要不我带着孩子先走？怕太晚，没公交。”
二姨这才想起余芽一家，拍下脑门儿，“瞧我”，她伸出手，指向余妈，“我大姐。”继而，又指向程止妈妈，没立即介绍，停顿片刻，“程家太太。”
只有一个模糊的身份，没有添加任何关系。
余妈站起，嘴角堆笑，拘谨地冲对方点点头。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程止妈妈见余妈起身，她同样站起。回以点头，眉眼带笑，大方亲切。
看两人打完招呼，二姨叹了口气。
“唉，我这大姐也不容易，她丈夫一年前出了事。现在一人拉扯三个孩子，也算孩子们争气，学习都还不错。”
想到什么，二姨指向余芽，“她二女儿，今年也上三中。农村考出来的，三中有多难考你知道吧。”
顿时，所有人目光聚焦在余芽身上，仿佛带着利刃，一刀一刀往她身上刺。
而她，却毫无还手之力，只是傻愣愣坐着，如坐针毡。
三分紧张，五分窘迫，七分不自在，九分无所适从。
像脑抽一般，她的视线不由自主转向程止。却在撞入他眼底的一瞬，迅速移开。
他的眼眸纵深幽静，似有魔力。
余芽心跳漏拍，手指用力抓着身下的沙发垫。筋骨凸显，指尖发白。
不足一秒，他们收回目光。
余芽卸下所有的力，如释重负。
程止妈妈点头，“那是不错，三中今年的分数线，可比往年高。”
二姨：“可不是。”
新一轮话题开启，即便是跟孩子成绩有关。余妈依旧插不上话，只是一味陪笑。
之后，两家又聊起程止和许雯锦小时候的趣事。还提到那年两人一起去参加夏令营，晚上许雯锦害怕，非要跟程止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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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送走程止和他妈妈后。余芽一家才离开，狼狈赶上最后一趟公交。
车窗外，城市夜景一闪而过。
余芽坐在最后排，把窗户开到最大，有些失神。
多年邻居，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简短几个字，描绘出几千天的朝夕相对。故事丰满，未来轻易勾勒。
夜深，路上车辆少，公交车畅通无阻。
风越吹越大，吹得眼睛疼。
“唰——”
她关掉窗户，耳边清净。
40多分钟后，公交到站。
余芽等人彼此沉默，回到幸福小区。
进入卧室，余筝拿出睡衣，准备洗澡。
余芽眼眸闪烁了几下，她摸摸鼻子，瓮声瓮气，“姐，我用下手机。”
桌上，一只蓝白手机，孤零零躺着。
“你用”，余筝应声，后感觉不对。把睡衣抱在怀里，上下打量她，“平时用手机，也没见你这么正经打招呼，今天这是怎么了？”
根本不敢接触她的视线。
余芽目光闪躲，背过身，“平时我不是也问你了。”
身后，没听见脚步声。
隔了两秒。
余芽回头，正对上余筝打量的目光。
余芽连忙转回来，忍不住催促，“你不是要洗澡？还不快去！”
“啧啧啧”，余筝摇摇头，只觉好笑，“孩子大了，有秘密了。”她特意加重语气，“你慢慢用，我争取慢慢洗，慢慢回来。”
“砰”
带着人的揶揄，房间陷入安静。
余芽耳朵微动，确定人已走远。她拉开凳子坐下，打开手机。调出上网页面，输入“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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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行一行仔细看去，不放过任何一个字眼。
“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是一项一年一度全国性竞赛活动，主要是……”
窗外，微风拂过。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头从手机屏幕前抬起，眼神迷茫又无助。
一个从未听过的赛事。
她从未触及的领域。
她也只是在电视上看过一些跟科技有关的东西，没有亲眼见过。
月上柳梢头。
她伸出手，不自觉抓向夜空。
一阵风吹过，轻易掠过指尖。风过了无痕，她想抓都抓不住。
关键是。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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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么时候才能赚这么多钱！
果然。
“书中自有黄金屋。”
知识就是财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