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家村赶到镇上,也要上三四个钟头。真正到了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要不是月光如水,简直没法认路。

    杨家两兄弟帮着母女俩送到巷子门口,把东西搬进去了才走。杨穗没什么能给的,实在是麻烦人家硬是塞了两张五角给兄弟两个。

    陈芬听到动静,起来帮着母女俩收拾东西,杨穗打眼一瞧,感觉陈芬神色不对,像是刚哭过。

    但陈芬沉默着没说话的打算,杨语穗也就没问。直到东西收拾差不多时,陈芬告别,杨语素才送到门前,悄声问:“大娘,遇上啥事了?”

    陈芬摆摆手,没说话。

    杨素卉看着闺女杵在门跟前,人家走了在还愣在那,忍不住叫道:“魂没啦?还不来帮忙!”

    第二天一早,杨穗说着去邮政局看一眼,只留下杨素卉一个人在家。院子大门敞开着,杨素卉正屋里屋外打扫卫生呢,一个婶子凑到跟前来:“新搬来的?”

    杨素卉也想和邻里邻居打好关系:“昨天从村里赶夜路来的,你是?”“我就对面那户的!”关荷挤出个笑来,眼里瞟着杨母身上的衣服,料子不错,还没几个补丁,语气不禁有些发酸:“你家算有钱的吧?能从村里搬过来。”

    杨母不知道她认识杨穗,还看到过杨穗大大方方交钱的样子,心说不叫别人看轻了去,没搭话,就笑了笑。

    关荷帮她一起打扫卫生,嘴里也不闲着:“你知道房东伐?”杨素卉看她一脸的神秘,不禁问:“她咋啦?”关荷摆出个你不懂的表情来:“她呀,儿子参军去了!本来说前些日子要回来,结果,上头一个急件,又给人家叫回去了!”

    “啊呀,那当母亲的心理可不好受!”杨素卉想象一下,就觉得心里头不痛快,怪不得昨天看陈芬的表情不对呢!

    关荷还是那副你不懂的样子来:“我跟你说,这个陈芬呢,儿子都已经结婚啦,孩子都有两个了,结果!”她一拍手:“老婆死掉了,两个小孩没人照顾,本来想趁这次机会找第二个老婆嘞,这下难办了!”

    杨素卉为人善良,都没看出来关荷话里话外的幸灾乐祸,还在那替陈芬难过嘞:“这样!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关荷说的开心了,又把眼睛瞟到杨素卉身上:“话说你男人怎么没来?”

    杨素卉神情黯淡下去:“不瞒你说,我家妮子小时候,她爸就病死了。”

    “哦哟哟,病死了哇,”关荷眼睛放光,面上却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伸手拍拍杨素卉的肩:“那你日子很难过吧?”

    这就是关荷故意的了,她打眼一看杨穗平时就没干什么重活,常年呆在屋里,也没面黄肌瘦。再说了,真的困难还搬到镇上做什么。

    但杨素卉还真以为关荷是个好的,跟她细细一顿回忆,什么杨穗几个月她背着孩子在日头底下干活啦,什么腿伤了之后自己靠针线活维生啦,听的关荷就差拿包瓜子来了。

    正聊着,陈芬出门见到关荷,没个好脸色,碍于这院子也算杨素卉的一半,没吭声自己上街去了。

    关荷心里暗爽:放在平时,陈芬要把她骂出去的嘞!

    这么想着,她还跟杨素卉掰扯:“陈芬这个人,脾气大得很。稍微一点小事就要吵起来的,邻里邻居没一个待见她的。”杨素卉没料到这一层,忙问缘由,关荷好一番添油加醋:“就比方说吧,她那儿子本来不希望结婚,她非说姑娘好,两个人吵得那是,结果没几年死掉了,儿子不回来,街坊邻居也都能理解不是。”

    杨素卉被绕得晕晕乎乎,一时间也没能想通为什么儿媳妇死了儿子不回来街坊邻居就都能理解,关荷就继续道:“要我说呢,你平日里也防着点她,她那个脾气哦,你这性子对上她,啧啧啧。”关荷摆摆手。

    另一边杨穗拿着个信封,里头装着两枚邮票正往家赶,就迎头碰上了陈芬。陈芬叫住她,犹豫了一下子还是决定跟杨穗说:“你妈正跟着关荷聊天,就是门对面的那个女的。这人人品不行,你,你让你娘注意点。”

    杨穗一愣,把一个中年妇女的形象和关荷这个名字对应起来,忙笑笑:“知道了婶子,您买菜去吧!”

    门对头,那不就是跟她说要租房的大妈嘛!又和她妈聊上了!

    杨穗心说她妈耳根子软,还总往人好处看,说好听点叫没脾气,说难听点叫没主见。此刻说不定就真以为关荷替她考虑呢!

    “我下回再找你讲话,不跟你说假的,我一看到你,就觉得我们能说上话!”关荷捂着嘴笑,往自己家走,杨穗挺感激,还真的以为自己遇上个真心的。

    等杨穗一进门,她就拽着杨穗坐到床上:“妮子,我跟你说,陈芬这几天脾气不好,你别招惹人家!”一听这话,杨穗就知道关荷肯定跟她说了什么:“娘!你又听人家说什么了?!”

    杨素卉拣着话一箩筐的倒给杨穗,原本以为左右不是些嚼舌根之类,没想到还真把杨语素震惊了。

    无他,陈芬的儿子,居然就是吴瑞国!!

    一时间,杨穗脑子里思绪万千:上辈子吴瑞国根本没提过家里人,连娶她时都是匆忙领了个证。她原本以为吴瑞国双亲都没了,直到几年后吴瑞国饭桌上冷不丁跟她说母亲死了,才知道这件事。

    自始至终,吴瑞国都没跟她说过父母的名字。

    她心里不禁琢磨开:她跟吴瑞国虽然没感情,两个人甚至婚后没生孩子,但她也知道吴瑞国不是没良心的人。但眼前的陈芬又性子直爽,遇到事还帮把手,没见到关系能僵成这样子啊。

    自己又摇摇头,拿开杨素卉的手:“娘,您听我的,陈大妈人不错。至于那个关荷,本来还想叫我住到她那里去,结果你猜怎么,她当面不说,背后偷偷过来讲。您快别拿着砖头当圣旨了!”

    杨素卉见女儿不听,也没办法:“说不过你!你干嘛去了?”杨穗扬扬手里的信封:“拿这个去了!”

    杨穗好奇:“你拿这个干什么?”杨语素神秘的笑笑:“不告诉您。”

    她是想给报纸投稿。上辈子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报纸。印象最深的呢,就是报纸上投稿的诗歌或者散文,她不觉得她写不出来,要不是上辈子不适合,她早就想试试了。

    杨素卉闻言起身,准备烧中饭去:“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听呢!”话里却带着笑。

    杨穗坐在床上环视一圈,昨天收拾的匆忙,今天仔细看看,两件屋子,一件用来做卧室,一件用来当饭厅,平日里做个活计什么的也方便。青砖铺的地,扫也轻松,比村里强多了。窗户朝南,被陈芬用布盖了个帘,几件家具虽然不时兴,但好歹不破旧。

    杨穗拉开椅子,找了张纸开始挥洒笔墨,连杨穗叫她吃饭都没听见。

    “说着也快开学了吧,我得找人家介绍缝补衣裳的事儿了。”杨穗咬着筷子思考,说句实话,她想找关荷帮忙,但听着女儿的意思不大喜欢,就没说出口。杨穗正沉浸在写作的快乐中,闻言也不禁冷静下来:“娘,这事儿我来操办,您别着急。”

    虽说杨穗是能干,但杨素卉在这件事上不放心她:“我看我还是自己到时候问问的好,家里也没什么现钱,可得上心。”

    杨穗扒完饭,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出门,问问缝补做活的事。杨素卉也没闲着,见杨穗走了,自己上了关荷家打听。

    关荷家里面积小,东西也乱。见杨素卉来了,给床上扫出一个坐的地方来:“来啦,什么事找我?”

    杨素卉一来意,关荷就明白了:“这好办,回头我帮你宣传,你只管缝,生意我替你揽!”她心里已经开始打算盘了:一件衣服,她到时候抽个几分一毛的,杨素卉哪里知道!

    杨素卉却很高兴,临走还帮着把关荷家里收缀一番,喜得关荷满嘴好姐姐好妹妹的叫,一时间竟显得其乐融融。

    杨穗转悠了一圈,大概打听了市场价,就准备回家。路过书店,又忍不住进去。

    这时候的书店还很简陋,书随意的堆着,想看的人就直接看,但是呆久了,店老板也不待见你。杨语素伸手抽出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却听到一个男声:“这本书讲的是苏联兵的故事,是严肃文学。”杨穗扭头一看,是一个挺帅的年轻人:“你们女生,大概不喜欢这些。”

    穗毕竟不是小女生,听了这话虽然不赞同,也没直接表示:“那你说,女生该看什么书,男生,又该看什么书?”

    赵又延本来是提醒一下,没想到对面清秀的小姑娘一下子问这么个问题,自己也卡壳:“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穗本来想就这么算了,转念又一想,还是劝了一句:“这本书我看过,宣扬的是永不放弃的精神,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该学习。但如果认为女生就不会喜欢这种书,下一个想看的女生被这样一劝,就错过一本名著,岂不可惜。”

    赵又延脸红了:“我没想到这一层。”他看着短发青葱的女孩,心里有些意外,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叫赵又延,是明华中学的新生,你呢?”

    这回杨语素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杨穗,也是新生。”眼前的男孩还带着几分青涩,但看得出眉眼英俊的底色。

    她突然有个预感:说不准,她还会再和他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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