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脏脏的狗
安说出这句话后，可以明显看到雪地里的人颤抖了一下，但出于不明原因还是固执地埋在雪地里一声不吱。
安发令让随身的女仆先出去，听到这话，雪地里的人又颤了一下。
安独自提着灯向人走去，面无表情地蹲下来，迎着烛光戳了一下他的脸颊。
冰冰的，软软的。
紧闭的黑色长睫颤了颤。
安扬声：“我数三声……”
她还没开始数，埋在雪地里的人就乖乖撑着身子，神色委屈地爬了起来，金色的头发抖了抖，抖下来细细的白雪花。
安提着他的脖子上的衣领，把他拎回房间，动作一点称不上温柔。
但把他拎进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他脱掉那件被雪水浸湿的厚重外套，粗暴地用被子把他裹了起来。
“说说，你什么意思？”
容奇跪坐在床上，披着被子接受安的审问：“我没在和您赌气，小姐。”
他金色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此时因为低头的动作耷拉着，露出的耳尖是被冻出的粉红色。
“那你是在做什么？”安靠在床边的桌子上，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杯热水。
容奇捧着热水，仍低着头，琥珀色的眼睛红红的：“我觉得您说得对，我连爱好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我就是个废物，活着一点用都没有。”
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除了第一句，后面的是我说的吗？”
容奇轻轻吸了吸鼻子，还陷在悲伤里：“我觉得我活得一点意义也没有……”
安挑了一下眉：“所以？”
容奇慢慢地抬起委屈的眼睛，他手里的热水氤氲着琥珀色的雾气：“我想躺进雪里冻死自己，我怕您劝我，所以不敢和您说话……”
听到他这话，安狠狠地发出一声冷笑，伸手掐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抬了起来：“你认真的？”
琥珀色的眼睛和凶戾冰冷的眸子一对上，忽然就蓄满了水气，他鼻子一皱，从喉间发出一声呜咽。
他声势汹涌地哭了。
不是平常那种红一红眼睛的委屈。
他就在安在掌心里，泪水淌了满面，呜咽一声比一声大，泪珠一颗一颗地滚进安的手心里。
安勉强压住心里的怒气，松开掐着他下巴的手，把他手里不停抖动的热水拿走了。
安松手之后，容奇就顺势埋进安的颈窝里，把金色的头发抵在安的下巴上，一边哭一边抽泣。
比他第一次的晚上哭得还凶。
不，第一次的时候他还很怕她，根本不敢哭出声音，只敢闷在枕头里把嘴巴咬出血。
安面无表情地任他放声哭泣，直到听见他吸了一下鼻子，她才揪着他的后脖颈把他拎起来，以免他把鼻涕蹭到自己身上。
容奇泪眼朦胧地被她拎起来，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小姐……”
“先让我问几句话，你再接着哭。”
安的声音很平静，她总是那么平静，让容奇莫名其妙就安心下来。
容奇带着哭腔回答：“好。”
安俯视着他，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你是我买回来的，没有我的允许，你敢擅自死掉？”
容奇的肩膀颤抖了一下，他盯着安的神色，不安地抿了一下嘴。
“还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之前不是很坦荡地承认自己是个废物吗，怎么，现在就受不了了？”
安把他流到下巴处的眼泪擦掉，力气重了点，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几个红指印。
“对不起小姐……”容奇跪坐在床上擦着眼泪，鼻音还是很重。
“我只是一时想不开，我忽然想到维西城没有沙滩，我再也不能堆沙子了，就很难过。我不仅是个废物，还是个失去爱好的废物……”
安：“……”
难道重点是沙子吗？
“其实看到小姐出来的时候，我就不那么想死了，但是又不想半途而废……”
安再次被气笑了：“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坚持不懈的。”
笨蛋。
“我本来没想那么多的。”容奇把眼泪都擦掉了，吸着鼻子说，“但现在我记住了，没有您的允许，我是不能擅自死掉的，对不起，小姐。”
笨是笨了点，但确实挺乖的。
“再有下次，我就揍你了，听到没有？”
容奇带着鼻音：“听到了。”
安动作不怎么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我问完了，你还要接着哭吗？”
容奇仰着脸点点头：“还有点难过，小姐，再哭一会。”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下一秒，青年的脸上再度出现泪水，断断续续的哭声也传了出来，甚至哭腔里的委屈和刚才还能接上。
安面无表情地靠在床边，忍受着魔音绕耳。
没有丢下他一个人在这里哭，她觉得自己简直是最好的主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安看着容奇越来越红的脸颊，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刚才他的脸有那么红吗？
房间里，安掐着容奇哭得一塌糊涂的脸，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温度高得不正常。
……
虽然有人说，笨蛋是不会生病的。
但从雪里滚了一圈之后，容奇确确实实病倒了。
他躺在房间里，被安喂了三天的苦药，眼泪汪汪地发誓再也不在雪地里打滚了。
继堆沙子之后，他又失去了一项爱好。
安用厚厚的大衣把容奇圈起来，把毛茸茸的领子掖进他的脖子里：“你要是实在想玩，春天的时候，我可以让人在院子里给你建一片沙地。”
容奇的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吗小姐？”
安不能理解：“'真的是小狗吗，那么喜欢堆沙子？”
容奇眨了两下眼睛，他沉默了一会，慢慢地说：“我们的王都近海，从很小的时候，我和伙伴的游戏就是在海边堆沙子，虽然家里的长辈不允许我们做这种不体面的游戏，所以一般是我们在指挥，下人们在堆。”
所以，他只是想家了。
当他深刻意识到，沙子没有了，家也没有了，他才心甘情愿把自己埋进了雪地里。
容奇是个很迟钝的家伙，每次沙子倒下来他才意识到堆得太高了，成为奴隶一个月之后，他才深刻意识到他再也堆不了沙子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已经沦落他乡，辗转变成了人微言轻的奴隶。
安轻“哼”一声：“先说好，要是你敢把自己玩得脏兮兮的，我也会揍你的。”
容奇点点头：“知道了，小姐。”
但是同时，容奇也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家伙。
小姐今天答应给他建一片沙地，所以他今天很开心。
容奇开心了一整天，当晚带着微笑沉沉入睡，又在半夜被噩梦惊醒。
安发令让随身的女仆先出去，听到这话，雪地里的人又颤了一下。
安独自提着灯向人走去，面无表情地蹲下来，迎着烛光戳了一下他的脸颊。
冰冰的，软软的。
紧闭的黑色长睫颤了颤。
安扬声：“我数三声……”
她还没开始数，埋在雪地里的人就乖乖撑着身子，神色委屈地爬了起来，金色的头发抖了抖，抖下来细细的白雪花。
安提着他的脖子上的衣领，把他拎回房间，动作一点称不上温柔。
但把他拎进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他脱掉那件被雪水浸湿的厚重外套，粗暴地用被子把他裹了起来。
“说说，你什么意思？”
容奇跪坐在床上，披着被子接受安的审问：“我没在和您赌气，小姐。”
他金色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此时因为低头的动作耷拉着，露出的耳尖是被冻出的粉红色。
“那你是在做什么？”安靠在床边的桌子上，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杯热水。
容奇捧着热水，仍低着头，琥珀色的眼睛红红的：“我觉得您说得对，我连爱好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我就是个废物，活着一点用都没有。”
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除了第一句，后面的是我说的吗？”
容奇轻轻吸了吸鼻子，还陷在悲伤里：“我觉得我活得一点意义也没有……”
安挑了一下眉：“所以？”
容奇慢慢地抬起委屈的眼睛，他手里的热水氤氲着琥珀色的雾气：“我想躺进雪里冻死自己，我怕您劝我，所以不敢和您说话……”
听到他这话，安狠狠地发出一声冷笑，伸手掐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抬了起来：“你认真的？”
琥珀色的眼睛和凶戾冰冷的眸子一对上，忽然就蓄满了水气，他鼻子一皱，从喉间发出一声呜咽。
他声势汹涌地哭了。
不是平常那种红一红眼睛的委屈。
他就在安在掌心里，泪水淌了满面，呜咽一声比一声大，泪珠一颗一颗地滚进安的手心里。
安勉强压住心里的怒气，松开掐着他下巴的手，把他手里不停抖动的热水拿走了。
安松手之后，容奇就顺势埋进安的颈窝里，把金色的头发抵在安的下巴上，一边哭一边抽泣。
比他第一次的晚上哭得还凶。
不，第一次的时候他还很怕她，根本不敢哭出声音，只敢闷在枕头里把嘴巴咬出血。
安面无表情地任他放声哭泣，直到听见他吸了一下鼻子，她才揪着他的后脖颈把他拎起来，以免他把鼻涕蹭到自己身上。
容奇泪眼朦胧地被她拎起来，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小姐……”
“先让我问几句话，你再接着哭。”
安的声音很平静，她总是那么平静，让容奇莫名其妙就安心下来。
容奇带着哭腔回答：“好。”
安俯视着他，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你是我买回来的，没有我的允许，你敢擅自死掉？”
容奇的肩膀颤抖了一下，他盯着安的神色，不安地抿了一下嘴。
“还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之前不是很坦荡地承认自己是个废物吗，怎么，现在就受不了了？”
安把他流到下巴处的眼泪擦掉，力气重了点，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几个红指印。
“对不起小姐……”容奇跪坐在床上擦着眼泪，鼻音还是很重。
“我只是一时想不开，我忽然想到维西城没有沙滩，我再也不能堆沙子了，就很难过。我不仅是个废物，还是个失去爱好的废物……”
安：“……”
难道重点是沙子吗？
“其实看到小姐出来的时候，我就不那么想死了，但是又不想半途而废……”
安再次被气笑了：“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坚持不懈的。”
笨蛋。
“我本来没想那么多的。”容奇把眼泪都擦掉了，吸着鼻子说，“但现在我记住了，没有您的允许，我是不能擅自死掉的，对不起，小姐。”
笨是笨了点，但确实挺乖的。
“再有下次，我就揍你了，听到没有？”
容奇带着鼻音：“听到了。”
安动作不怎么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我问完了，你还要接着哭吗？”
容奇仰着脸点点头：“还有点难过，小姐，再哭一会。”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下一秒，青年的脸上再度出现泪水，断断续续的哭声也传了出来，甚至哭腔里的委屈和刚才还能接上。
安面无表情地靠在床边，忍受着魔音绕耳。
没有丢下他一个人在这里哭，她觉得自己简直是最好的主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安看着容奇越来越红的脸颊，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刚才他的脸有那么红吗？
房间里，安掐着容奇哭得一塌糊涂的脸，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温度高得不正常。
……
虽然有人说，笨蛋是不会生病的。
但从雪里滚了一圈之后，容奇确确实实病倒了。
他躺在房间里，被安喂了三天的苦药，眼泪汪汪地发誓再也不在雪地里打滚了。
继堆沙子之后，他又失去了一项爱好。
安用厚厚的大衣把容奇圈起来，把毛茸茸的领子掖进他的脖子里：“你要是实在想玩，春天的时候，我可以让人在院子里给你建一片沙地。”
容奇的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吗小姐？”
安不能理解：“'真的是小狗吗，那么喜欢堆沙子？”
容奇眨了两下眼睛，他沉默了一会，慢慢地说：“我们的王都近海，从很小的时候，我和伙伴的游戏就是在海边堆沙子，虽然家里的长辈不允许我们做这种不体面的游戏，所以一般是我们在指挥，下人们在堆。”
所以，他只是想家了。
当他深刻意识到，沙子没有了，家也没有了，他才心甘情愿把自己埋进了雪地里。
容奇是个很迟钝的家伙，每次沙子倒下来他才意识到堆得太高了，成为奴隶一个月之后，他才深刻意识到他再也堆不了沙子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已经沦落他乡，辗转变成了人微言轻的奴隶。
安轻“哼”一声：“先说好，要是你敢把自己玩得脏兮兮的，我也会揍你的。”
容奇点点头：“知道了，小姐。”
但是同时，容奇也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家伙。
小姐今天答应给他建一片沙地，所以他今天很开心。
容奇开心了一整天，当晚带着微笑沉沉入睡，又在半夜被噩梦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