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室内,似乎被什么惊动了一下,床边的流苏轻轻扣响,尾端轻曳,发着光的亮部跟着轻晃,映出烛火的橘红色。

    卫阴被按在床上,他偏了一下头,躲闪着目光看向床头侧。

    床边那层粉红的薄纱上洒了一些月色,皎皎亮光轻柔地抚摸着纱布上的褶绞。

    今夜的月色很浓,不知道从窗外能不能看得清屋里?

    卫阴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确实,眼下他也只能强迫自己发散思绪,才好让自己不那么专注地面对眼前的窘境。

    他刚被他的政敌江仄推到床上,背脊拘谨地挺着,露出一段漂亮的腰线。

    江仄两手抵在他细弱的肩上,身子正悬在他上空,衿贵地微垂着眼看他。

    卫阴是个谋士。

    他的身子实在算不上健硕,弱质纤纤的,身上有那么一分文人的书卷气,若平日里没有他那份谋算的智气压着,怕是震不住那么一支偌大的军队。

    但江仄不同,她是来自北方的孤狼,她是雍王的武将,虽然是女子,虽然没有健壮的肌肉,但从来没有人敢在气力上小瞧她。

    平日里他们一有什么武力上的交锋,必是他处在下风的。

    就像是现在,她只是轻巧地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就将他压制得死死的。

    江仄慢悠悠地拿起一缕他颊边的长发,冰冷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脸,却是留下了一层薄红。

    卫阴长长的睫羽轻颤了两下,突然抬起臂弯遮住半面脸,呼吸声显得很急促:“你……等一下……”

    他的双耳有些红。

    方才与她几方周旋,口齿珠玑,你来我往地谈着各种条件的时候他很从容,但现在被人压到了床上,他的心里才冒出一些莫名的情绪。

    现在他才开始直面这个问题——他向他的政敌出卖了身体。

    瞬间羞耻感令他脚指都蜷曲了起来,心尖有些绞痛。

    江仄伸手拿掉了他的臂弯,他抬眼看去,看见了江仄疏冷的神色。

    这个女人有一双极妩媚的眼,包括那潋滟的眸色,都是极勾人的存在,但大部分时候,她都用她的冰冷盖住了这些妩媚惑人的部分。

    “不想要那十万精兵了?”她的声音轻轻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她此时的语气像在哄人。

    “想。”卫阴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说。

    这一声带了些哽咽,音色是青年独属的清润。

    听在江仄耳里,很勾人。

    她笑了一下,神情难得不那么僵硬。

    半柱香之前,他们和平地、不动刀剑地达成了协议,卫阴向江仄讨要了十万精兵,去支援他在边境被匈奴围困的主公,代价是他自己。

    虽然雍王软弱,兵权也还在江仄身上,但是毕竟是擦着谋反的边的事情,一开始,这场博弈在卫阴的预想中应该是激烈的、鲜血淋漓的。

    但他没有想到,江仄只是轻巧地抬了一下手指,眼神里的情绪淡淡的:“好啊,不过……我要你。”

    烛光中,江仄的动作愈发恶劣起来,虽然还没有真正越界,但还是让卫阴乱了呼吸。

    卫阴微阖着眼受着,唇齿轻轻颤抖。到底不想集中注意力到她身上,便又开始胡思乱想。

    他想,他们怎么会是可以做这种事的关系?

    他们向来不是可以放到同一个台面上的人,他效忠的楚王和她的主公雍王是政治上的大敌。

    他和她争过同一块领地,打过同一场战,他曾把她围困在山崖三日,她把他锁在装金银的箱子里一夜,他们见面,总少不了明嘲暗讽,口齿交战。

    她在沙场上最大的对手是他,在政场上把他欺负得最惨的也是她。

    可她比他有本事有眼光得多,雍王登基已有一月,而他的主公还在边境生死未卜,还需得他向政敌出卖身体,借来十万精兵支援。

    江仄突然把手探向他的脚裸,抓着他的小腿向上举起。

    他咬紧牙,不敢有动作。

    他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从他的腿弯一路滑过去,冰冷又炽热。

    卫阴突然想起二人初见时,正是江将军名声初显之时,那时他刚经历一场算计,也是那么狼狈,刚从辽河中被手下捞起来,浑身湿透。

    当时他们的主公还没有撕破脸,小将军也才初出茅庐。

    他能感到她的目光黏在了他身上,反复打量。

    他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她才收回了目光。

    可是现下他没有这个权力了,她看得明目张胆,让他节节败退。

    卫阴努力克制着合扰身体的冲动,眼睫不停地颤:“先说好,我……我不通此事……”

    江仄在他上方笑了一声,像是嘲笑,又好像没有,左右声音不低,听着不怎么温柔就是了。

    但江仄本来就不是一个温柔的女人。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动作不重:“不妨事,我会就成。”

    他把脸别开,十分无奈,又近乎绝望地说:“快点结束。”

    她没理这一句,似乎也并不着急开始。她是一只恶劣的,已经抓到了老鼠,开始认真把玩的猫。

    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腰上,他猛地打了个颤。

    她开始慢条斯理地评价:“卫军师确实……国色天香。”

    他又把眼晴捂上,红着耳朵有气无力地说:“别说这些……”

    说完,他又安静而绝望地任他摆弄了。

    他想,江仄一定是为了折辱他,不然怎么会轻易给出十万兵马,又怎么会拒绝他给出的那颗能解她寒毒的药丹,转而提出要他的身体。

    为敌多年,她肯定恨透了他,所以才要这么折磨他。

    虽然他也有过无数次想弄死她的冲动,可现在被人牵制在床上的是他……这实在不怎么好受。

    他白如月色的长袍被扔在了地上,床很高,他在枕头上极力望去也看不到衣角。

    他忽然感到她的手握在了他腰的一侧,戳了一下他的腰窝。

    “嗯?”他红着眼尾望向她。

    她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卫阴,你说说话吧,这么安静我有些不习惯。”

    他颤着眼睫:“说什么?”

    她笑着说:“说你倾慕我,我爱听这个。”

    “哼。”他嗤笑了一声,有气无力地说:“我竟不知将军也爱开这种玩笑。”

    听他这么说,她也不生气。

    “是了,这才是口齿不饶人的卫军师嘛,楚王军败后,你一直是这副丧气样,是难过了?还是害怕了?”

    卫阴的笑意有一半僵在了脸上,他低喘一口气,慢慢地说:“非要在这种情况下叙旧吗?”

    江仄又笑了一声。

    她笑完之后,眼神有片刻的锐利,随后低声说:“准备好了'?”

    卫阴立马明白了她要进入正题了,他还是克制不住地紧张起来,身子僵硬着,被她按住的小腿有颤抖的迹象。

    来谈条件之前,或者说躺到这张床上以前,他也没想到会是这般场景。

    还没有开始,他的眼尾就已经红透了,但唇紧抿着,脸上还是显出从容来。

    她开始了。

    她像个合格的施刑者,即使做着这样的动作,面上也没有半分意动。

    只有他,是这场交易里唯一理智不了的人,她的任意一个动作都会引起他不小的反应。

    他可以清晰感受到那指腹的温度,感受到它探索的每一个细节。

    她果然是想折辱他,他心又凉了半截。

    不然为什么是这样的动作?即使他不通此事,也隐隐明白,不该是这样的。

    他险些崩溃。

    在此之前,他静卧在她身下的时候,他想,他是为了忠义。

    现在,他想,那又有什么重要,他凭什么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把自己粉碎在这张床上?

    可到底,他没有挣扎。

    不管如何,他也已经忠义了许多年。

    而且,女人的一只手紧紧按着他的肩,他生不出反抗的气力。

    “江仄。”他哑着声,用目光寻找着她。

    “嗯?”她凑近过来。

    这个女人,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是这么冷淡矜傲。

    “能灭一下烛火吗?”他立着的长睫不停地颤着。

    “什么?”她故意说。

    卫阴当然听出了她的刻意刁难,他闭上眼,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灭一下烛火吧。”

    “卫阴。”她听不出情绪地唤了他一声,“放松。”

    卫阴艰难地眨了眨长睫,心里酸涩地把脸侧到一边。

    他想,他卫阴是不是有点太失败了。

    做谋士做到了政敌的床上,他甚至没有权力要求关一盏灯。

    如此想着,长睫控制不住地有了些湿意,他受刑般发着颤,艰难地克制住了抗拒的动作。

    “疼?”

    江仄看了他一眼。

    “……”卫阴不发一言,侧过脸低低地喘息着。

    他咬着牙,长睫像濒死的蝶翼那般颤动着。

    他想,他今晚算是在这张床上死过一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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