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今天起了个大早去古城外的市场买了点食材,她在微信上问张路正一楼的食堂能不能用不是没话找话,她是真的想“废物利用”一下。

    林洛到小院的这几天没见这厨房用过一次,好像就是个民宿的基础配置,没什么用,但是得有。

    林洛可不这么想,她早就发现小院里这个厨房锅碗瓢盆是一应俱全,所谓是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这几天吃了太多外卖饭店,她早就想自己开火了。

    这会还早,大家都没起床,小院还沉睡在晨光熹微中。

    林洛这人有个优点——敬业。

    前一阵休假吧,能睡到日晒三竿,最近开始工作,生物钟在早上六点准时叫醒她,不过今天还比平时早起了一个小时,因为要去市场买菜。

    她觉得张路正的饭口应该也挺早的,跟她工作时差不多。

    她在厨房大刀阔斧地折腾了一通,一切大功告成后,她对着刚摆好的盘拍了张照片,虽然就是再简单不过的米粥,但是找找角度,在加上她这炉火纯青地拍照技术吧,看着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挑了最满意的一张给张路正发过去。

    张路正应该已经醒了,很快地回了个问号过来。

    醒得还真是够早的。

    林洛看了眼消息没回,直接走到张路正门口。

    她顺着窗户往里头望了一眼,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她往右挪了几步,张路正的房门跟她的差不多,都是原木色的木质房门,她轻轻叩了两下。

    “张路正——”

    怕吵醒别人,林洛的声音很轻。

    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过了两秒,木门被拉开,张路正立在门前,身穿一件黑色短袖,露出的手臂比平时更白,头发半干,细小的水珠从发梢一路摔到身上,瞬间砸开了好几瓣。

    林洛不着痕迹地往里探了探头,她有点好奇他的房间什么样,是不是跟她的是一样的,边看边不经意地问了句,“你在洗澡?”

    张路正防范心挺重,速度也快,手掌一把托住林洛的脑袋瓜往外推,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混着砂砾的金属质感,像拨片划过耳膜,有几分撩人,“干嘛呢你。”

    “看看不行啊,你这弟弟怎么这么小气。”

    “不行,你这姐姐能不能有点边界感,哪有随便就往人房间闯的。”

    林洛有点无语,“干嘛,你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啊,还怕人看。”

    张路正没吭气,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个毛巾,开始胡乱地擦起头发,整个人像个矗立镇守的哨兵一样,直挺挺地站在门口,就像是防着林洛趁他不注意溜进去一样。

    “干嘛?”他又问。

    “不是给你发了么,”林洛拿起手机示意他,“一起吃早饭?”

    张路正又盯了她半晌,随后把手里的毛巾丢在一旁,关了门往出走,“在哪吃?”

    一楼没有专门吃饭的地方,只有小屋里那个茶桌看起来可以临时当个饭桌用。

    张路正居高临下地睨着正在茶桌上倒腾碗筷的林洛,表情带了几分难以言喻,“在这吃?”

    林洛抬头,一双桃花眼疑惑的望着他,睫毛羽翼般扑闪,“嗯,不行吗?”

    张路正:“……吃吧。”

    上好的花梨根雕,老爷子当初订它花了八万。

    林洛做的是小米山药粥,金黄色的粥面上还点缀着几颗枸杞,和雪白的山药块相互交融,看着还挺好看。

    张路正随便扯了张椅子坐下,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林洛突然发现他耳朵前面有两颗交错的小痣,就像一片素白的雪地里混入了两块黝黑的石粒,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林洛盯着这两颗痣问了句,“好吃么?”

    其实张路正觉得味道不错,粥的口感细腻嫩滑,每一口都能感受到小米的香甜和红枣的绵密,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还成。”

    他感觉旁边这道目光有些过于热切了,张路正莫名地有点不自在,喝粥时目光一直无所事事地看着前面桌子上的电脑屏幕。

    她好像总是这么直白,不论是说话还是看人的眼神,她没有什么无用的“羞耻心”,一直是坦坦荡荡的样子。

    林洛没察觉出他的那点不自在,听到他评价不高以为自己失手,低头尝了一口,咂么着味喃喃道:“很好吃啊,”说着又不满地看向他,“弟弟,你口味太刁钻了吧,这没你那天早上吃的好吃?”

    她说的是民宿对面那家,她自认为她的手艺是可以媲美饭店大厨的,可能真是像苏婉华说的那样,她是继承了林志同的做饭天分。

    张路正:“……”

    “ 你做的?”张路正放下勺子瞥她一眼。

    “当然。”

    “起这么早?”

    林洛点点头无奈地解释,“工作的时候起的会早一点,刻在DNA里的生物钟了。”说完又把话头转到他身上,“你不也是?起得挺早,不会又熬了一宿没睡吧。”

    她想起前两天吃早饭碰见他那次,一身宿醉未醒的模样,不过他不喝酒,应该只是熬夜,没有宿醉。

    听见她这个‘又’字,张路正意识到她的话外音,他说:“哪来那么多夜要熬,我就是醒得早,习惯了。”

    张路正现在说什么林洛都不觉得奇怪,毕竟他是个熬了一宿夜都要乖乖按时吃早饭的人,醒得比别人早一点完全不足为奇。

    门口传来动静,两人砖转头看过去,是杨奶奶带着小豆子。

    杨奶奶进门就要往里走,林洛小声喊了一声,杨奶奶才发现小屋里有人,她带着小豆子倒退两步往里看,“你们俩在这啊,小林也这么早。”

    林洛应了声,杨奶奶看着小豆子打了个眼神。

    小豆子脸上带了点腼腆,手上拎着一个大袋子,慢吞吞地走进屋里把袋子放下,吞吞吐吐地说:“路正哥,小林阿姨,昨天晚上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是我奶奶亲手做的桂花糕,给你们吃。”

    林洛招了招手把小豆子喊道身边,像揉面团一样搓了搓小豆子的脸蛋,“谢谢你啊豆豆,吃早饭没?”

    小豆子任她将自己搓圆捏扁也没吭声,只用力地点了点头。

    杨奶奶站在一边笑着说:“昨天晚上多亏你们俩了,这孩子早上起来就说要来这谢谢他路正哥和小林阿姨,今天晚上你们俩来奶奶家吃饭!”

    林洛本想留杨奶奶吃个早饭再走,但杨奶奶急着去店里,没说几句话就走了,小豆子留在小院里说要玩一会再去上课外班。

    张路正快速扒了几口粥算吃完,把椅子往右偏了四十五度挪了个方向,一双眼睛目光如炬地盯着身前玩着林洛手机的小豆子,“说说吧,因为什么。”

    林洛还没反应过来张路正没头没脑的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小豆子瘪着嘴,结结巴巴地“坦白从宽”起来,“开学学校要开家长会,我想让爸爸妈妈参加。”

    张路正黑眸勾着他,口吻严肃,“爷爷奶奶去不行?”

    “不行。”小豆子委屈巴巴地又要哭,“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去,为什么只有我是爷爷奶奶去?”

    张路正眉目微蹙,脸上看似没什么情绪,语气却比平时都冷上几分,“爷爷奶奶很辛苦,这样让他们担心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做,知道吗?”

    “知道了。”小豆子低着头,情绪有点发蔫,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张路正脸色稍霁,捞起桌子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见林洛这边已经吃完早饭,他端着碗筷送到一楼厨房,打算先收拾完碗筷后送小豆子上课外班。

    小豆子情绪低落,也不玩手机了,林洛轻声安慰了一会,上楼给手机充了会电,下楼的时候茶桌上已经收拾妥当,小豆子安静的坐在小院的椅子上拼着乐高积木,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张路正清瘦的背影站在水池前,后背宽阔有型,手肘骨支起一个清晰的角,看起来锋利而强劲。

    林洛进厨房站在张路正身旁搭话,“小豆子爸妈为什么不能来他家长会?工作忙?”

    水池里蓄满了水,张路正慢条斯理地拿起碗擦,略微迟疑了一下,又从碗池下的柜子里拿了双塑胶手套戴上,才慢悠悠地回答她:“离婚了,她妈离婚后就把他扔这儿了,再婚后男方那边不同意她把小豆子带过去,小豆子就一直在这跟杨奶奶生活。”

    “那小豆子爸爸呢?”

    “不知道,没见过。”

    林洛没想到小豆子身上还有这样的故事,她一直把小豆子当留守儿童,父母工作忙没时间照顾。

    林洛回头看了眼乖乖坐在椅子上玩积木的小豆子,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椅子上,眼睛专注地看着手上的玩具,遇到不会拼的地方时而皱眉挠头,一脸难解的样子。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杨奶奶一把年纪还要那么辛苦,看着两个店,偶尔还要编筐赚点零钱,这么辛苦,就是为了这个小外孙吧。

    林洛心底泛起酸涩,又回头看了眼小豆子,小孩瞧着更可怜了,“那你刚才还那么凶。”

    张路正打开水龙头,冲掉碗上的泡沫,“我只是在告诉他道理,不然怎么办?她妈不可能因为他放弃重新开始的新生活,他爸更别提,人都不知道在哪。”

    泡沫被冲掉,瓷碗焕然一新,张路正把碗一个个放在沥水架上,摘了手套放在水池旁沥水,转身边往外走边说:“早点认清现实,对他没坏处。”

    ……

    “林洛姐—”

    二楼阳台传来栗莉拖着尾音的声音。

    林洛从厨房出去,见栗莉一脸睡意惺忪地样子,手里拿着她的手机,“你的电话,我睡的太死了,刚听见铃声对面就挂了,“说完鼻子四处闻了闻,“谁做饭了?”

    林洛往前走了两步,仰着脖子高举着手,“我做了粥,你洗漱完下来吃,手机帮我丢下来吧,我不上去了。”接着又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谁啊?这么早。”

    张路正从房间出来,手里拿着件外套正在往身上套,随意地往这边瞥了一眼。

    栗莉拿起手机看了眼,“周…霖。”说着做势要往下丢,身子往下伸得老长,就怕林洛接不住的样子。

    林洛见她这架危险的动作吓得她心惊肉跳,连忙叫停,“得了,我上去回,你放那吧。”

    “哦…行。”

    张路正径直走到小豆子身前,把面前的积木装到袋子里给她收在了书包里,单手拿起书包,送小豆子去上课外班。

    -

    送完小豆子回民古城的路上,张路正接到老爷子打过来的电话,他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停了车,接起电话,“姥爷。”

    电话那头声音遒劲厚重,“路正啊,你回梧州了吗?”

    “没,在西岚古城这边。”

    “比赛怎么样?在加拿大见过你母亲了吗?”

    张路正打开车窗,想透个气,“没,”接着又补了句,“我俩都忙。”

    那边好像是叹了口气,“路正啊,你母亲这么多年确实做的不够好,她忽略了你,没做到一个当妈的本份,姥爷知道你不愿意去加拿大那边学习接手公司的事,但还是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毕竟国内这边的业务,以后肯定是要交给你管的,你舅舅那个人不成器,你表哥野心又太重,他那些拿不上台面的手段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给他留面子。”

    张路正看向窗外,闹市街人来人往,人流密集,阳光斜斜的从窗外落到他的眼睛上,他略微眯了眯眼,打开扶手箱翻了盒烟,他平时很少抽烟,几乎是不抽,身边也从不备着,这盒烟是宋野随手丢在他车里的。

    他在车里胡乱翻了一气也没翻到打火机,把烟盒往扶手箱里一丢,泄气的靠在椅背上。

    老爷子话里话外提了几次让他去加拿大分公司那边历练的事,张路正没明着拒绝,但谁都知道他不愿意去,这么多年闻闲跟他之间的关系一直在冰点,如果不是老爷子在中间维系,两人只会更糟。

    老爷子如今年纪大了,虽然现在已经退居二线,但公司重要事宜还得这位亲自出面解决,如今张路正马上要毕业,老爷子应该是有些着急了。

    张路正觉得他应该成熟点,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姥爷管着他衣食住行,他不能老这么不懂事。

    “知道了姥爷,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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