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和郑芋也许久不见，两人积攒了两个月的话要说。
病房里还有个陪护床，林洛打算今晚就在这住下。
像以前一样，每次出差回来，林洛都要挑个休息日去郑芋家过个夜。
天色渐晚，晚上可能还会下雪，周霖家离医院还有段距离。
林洛让他趁着还没下雪先回去，三人约着明天有空的话在一起吃饭。
林洛读大学时，郑芋和林洛在一块时偶尔能跟周霖碰上，但俩人不算熟。
后来林洛毕业后到郑芋的公司工作，三人见面的次数稍微多了点。
郑芋和周霖也越来越熟络。
不过这种熟络也仅仅存在于林洛在场的时候。
要是林洛出差在外地，两人几乎也不怎么会想起约彼此见个面。
送走周霖，林洛回到病房。
郑芋刚才趁着林洛出去又开了把游戏，这会又被猪队友气得不行，气得直接熄了屏不管了。
林洛见她这样觉得好笑，本来她以为郑芋伤得不轻，还紧张得不行。
这会又看见她在这活蹦乱跳的打游戏，有种不真实感。
病房内室温很高，林洛脱了外衣，回来也没带睡衣，打算直接就穿着身上这件从西岚穿过来的T恤凑合一宿。
一天的行程，林洛也有点累了。
她躺到陪护床上，又跟郑芋确认了一遍，“你真没事？全身都检查过了吗？有没有撞到头什么的？我听说脑震荡可能看不出外伤，很危险。”
郑芋：“真没事。”
怕她不信，郑芋又给她吃了个定心丸，“我又没酒驾没超速的，就是当时正在气头上，才一不小心出了这点小事故，脸上是刹车太急划我车摆件上了，是我让小树跟别人说的严重点的。”
林洛：“……你还挺谨慎的，不过小树嘴巴挺严啊，连我都瞒得死死的。”
郑芋撇撇嘴吐槽，“他这人就是个死脑筋，这是跟你才这么说的，跟别人说的更过分！他在外边传得跟我要死了似的，我过一阵子还怎么露面啊？”
林洛笑，“哪有那么夸张。”
郑芋叹了口气，拿手边的遥控器关了房间里的顶灯，只留下一盏床头柜上的磁吸照明灯。
她用遥控器调低了几个亮度，房内顷刻间变得昏暗起来。
暖黄色灯光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和私密感。
这种氛围下，让人很有倾诉欲。
林洛瞥了眼病房内各种医疗器械和能媲美智能家居的室内设施，躺在床上感叹了句，“有钱真好。”
郑芋也钻进被子里，翻过身去，“以后你住院了姐也让你住vip病房。”
“打住吧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林洛翻了个白眼，懒得和富二代计较。
郑芋：“别说我了，说说你。”
林洛：“说我什么？这么晚了，你不会让我给你汇报工作吧？郑扒皮啊你？”
“什么工作啊！”郑芋恼火道：“你交男朋友了是不是？赶紧给我从实招来！”
林洛反应过来，拖着长音嗯了声，想到张路正，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是，是交了个男朋友。”
“瞧把你给甜蜜的，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郑芋语气有点酸，又忍不住八卦，“我让你去干活，你给我公费谈上恋爱了是吧？我看你那朋友圈，照片看着年纪不大啊。”
“嗯，小我四岁。”
“四岁？”郑芋惊道,“你什么时候好上这一口了？姐弟恋啊？”
“四岁，又不是十四岁。”
“那，你是真的喜欢？还是谈着玩玩。”
“我什么时候谈恋爱是谈着玩玩了？”
“你？”郑芋开始如数家珍般回忆起她的恋爱经历，“大一谈过同班的同学，大二谈过上届的学长，大三谈过隔壁班的班草，我也没看你有多真心啊，还不是谈了几个月就分手了，说什么没法跟人建立特别亲密的关系，我看你就是仗着自己长了长祸国妖民的脸肆意妄为。”
“……”林洛被噎了下，不甘示弱地回呛她，“要不要我也给你回忆一下你的？”
郑芋这种富家小开，谈过的恋爱十根手指头都掰不过来，可比林洛这种平平无奇的感情经历精彩多了。
郑芋自然不想在提起自己的黑历史，不快道：“行行行，我不说了，那等你回来了怎么办？你俩不就异地恋了么。”
这确实是横亘在俩人之间的现实问题，林洛直言，“再说吧，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打算，而且他很优秀的，我也不能决定人家的未来你说是不是。”
郑芋嘁了声，“能有多优秀啊，我看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林洛：“真的，真的很优秀，真的。”
这一连三个加重音的‘真的’让郑芋略微有点好奇，不过她也没多想，笑着看着林洛，“那就享受当下吧。”
-
昨夜没下雪，天气还特殊得好。
太阳从地平线缓慢爬起，终于在鳞次栉比的层层高楼中冒出了头，和煦的朝霞洒满大地。
林洛睡得不太好，一晚上都处于半梦半醒中，做了不少光怪陆离的梦。
早上一睁眼又全忘了，只觉得精神上很累。
最近她的状态一直不怎么好。
郑芋本来还没睡醒，迷迷糊糊间见林洛已经起来了，看起来是要出去的样子。
“你去哪呀？”她躺在床上小声咕哝。
林洛把昨晚周霖给她的毛呢大衣套在身上，“我回趟家，取点东西，你也没什么事，我下午就回去了，还有工作呢。”
“你下午就要走？那你到西岚都是后半夜了，也休息不好，第二天也没法专心工作，你明早走呗，晚上好好休息，也不影响第二天。”郑芋说。
林洛想了想，“也行。”
郑芋笑嘻嘻，“那你正好帮我去公司取趟电脑，我还是工作吧，打游戏有害我的精神健康。”
林洛无奈笑笑，“行。”
郑芋：“你开我车去，在停车场。回来记得给我带一个奶油茉莉鸡蛋包，谢谢哦老婆。”
“行。”
林洛家附近有个早餐店，老板是外地人，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
店里有个十分小众的小吃，有次郑芋在林洛家过夜，第二天俩人出去吃早饭，郑芋就点了这道猎奇的小吃。
林洛尝了一口，她是吃不来这种又甜又咸又腻的东西，郑芋倒是喜欢的不行，每次来都要买一个。
……
林洛从医院的车库找到郑芋的车。
这辆车好像是郑芋去年新买的，开了俩月觉得颜色土就闲置了。
本来想重新贴个膜，但因为纠结症一直没想好贴什么。
常开那辆应该是前晚直接拿去修了。
林洛先回了趟公司给郑芋取电脑。
这会时间还早，公司没人，只有保洁阿姨在打扫卫生。
林洛取了电脑就离开了。
回家前林洛先去了早餐店。
平时这道小吃老板备的不多，每次去晚了就没有了。
好在今天她出来得早，这会刚好还能买到。
拎着鸡蛋包出来，林洛刚要上车，身侧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林洛？”
林洛要开门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过去。
马路边停了辆黑色宾利，在这有些杂乱拥挤的巷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车旁站着刚才跟她说话的男人。
闻为谦一身熨烫妥帖的黑色西服，腰上系着价格不菲的皮带，架着一副银丝边眼镜，眉眼间带着成熟男人在商业场上的运筹帷幄和精明算计。
林洛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闻为谦走过来，他语气里带着熟稔和自然：“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洛的声音平静不带情绪，“昨天。”
“昨天？”闻为谦看了眼林洛身旁的车，有点眼熟，像是突然想起来，“因为郑芋？她怎么样？”
“闻总，我还有事，先走了。”林洛收回眼，她跟闻为谦并不是能站在马路边寒暄的关系，随即打开车门要走。
车门刚开了条缝，闻为谦忽地抬手将车门重新关了起来。而后眸色幽深地看着她，唇角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咱俩聊聊？”
明明是问句，说出口却有种不容拒绝的强硬。
林洛皱眉看他，“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可聊的。”
闻为谦轻笑了声，昂贵的眼镜框划过一道冷光，“我听说，你找了个大学生？”
林洛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林洛，”闻为谦讽刺一笑，嘴里说出的话毫无下限，“你拒绝我，找了个那样的？我是该说你天真还是没脑子？你图他什么？活好？”
他恶劣地勾唇，表情玩味地看着脸色渐渐冷下来的林洛，“你没试过我，怎么知道我不好呢？”
他喜欢看这样状态下的林洛。
喜欢林洛那双清凌干净的双眸冷冷地盯着他，却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就像炸了毛的小猫，浑身的毛像刺猬一样立起，嘴里发着并不能震慑人的呵气声，却无端地勾起人想进一步欺负的恶劣心思。
如果这只嘴硬的小猫是他的就好了。
话音刚落，林洛一个巴掌扇了过去，闻为谦被这一巴掌带的整张脸侧了过去。
林洛情绪上涌，呼吸也有些急促，刚才这一巴掌她使了大力，手还在阵阵发麻。
闻为谦维持着扭头的姿势没动，像是一时间不敢置信林洛的举动。
他扯着嘴唇似嘲讽似轻蔑地对着空气冷笑一声。
随后在林洛冰冷的眼神中转过来，陡然沉下了脸，皮笑肉不笑道，“第二次了吧，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也配，”林洛语气生硬，声音却有些发颤，“跟他比？”
她停顿了一下，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堆垃圾，继续说:“你算什么东西？”
闻为谦突然开始笑起来，从冷笑到大笑，又戛然而止地收了音看向她，“林洛，我真是小看你了。”
他面色阴翳，落在林洛耳朵里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尖，“我看你是不想好了，我看你惹了我还怎么在梧州混，我也想看看，”他看着林洛，慢条斯理道：“郑芋那个小公司，到底还能挺多久。”
-
林洛回到病房，郑芋刚洗了漱从卫生间出来。
见林洛面色不善，身上还穿着周霖的衣服，奇怪地问道：“你不是回家换衣服取东西了吗？怎么还穿着这一身？东西呢？”
“哦……”林洛神怔愣，把电脑和给郑芋带的奶油茉莉鸡蛋包放到茶几上，淡淡说：“我没回家。”
郑芋看出林洛的情况不对劲，忙走上前去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洛一五一十地把刚才的情况跟郑芋叙述了一番，郑芋听得火冒三丈，把闻为谦全家都骂了个遍——
“他是傻逼！他他妈算什么狗东西？我今天就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有钱了不起啊？老娘也他妈有钱——”
“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有老婆了还惦记你！真把自己当什么香饽饽了是吧？他自己家那点破事他处理好了吗他？他老婆前一阵闹自杀住院的事你不知道吧？”
林洛摇摇头，她不知道，也不感兴趣知道。
郑芋：“我也是听圈子里的朋友说的，说那孙子她老婆因为知道他在外面养小三自杀住院了，他们家老爷子生了好大的气！这才刚消停没几天，他就跟你说这种话，他还要不要脸了？”
郑芋：“他要是真敢动你，或者动我，我就让我爸去找他们家老爷子，听说他们家老爷子是个挺正派的老头，年轻的时候还当过兵，不知道怎么有个这么混账玩意的孙子！”
郑芋越说越激动，气得脸通红，林洛劝了劝她，这会有点后悔，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说：“我刚才也是冲动了，可能给你带来麻烦了，这事怪我，等他气消了点，我再去找他，给他道个歉算了。”
“你说这个什么意思？”郑芋激愤填膺地站起来，“我告诉你，不准去！这要是我在旁边，就不是扇巴掌能过去的事了，我把一拳把他头敲掉！”
林洛见她这架势，没忍住笑出声来，“行行行，跟了你我算是跟对人了，一拳就能把人头敲掉。”
郑芋像模像样地上下拍了拍手，“那是，你再也找不到我这么好的老公了，你那大学生弟弟要是遇上事肯定不如我。”
林洛：“是是是，那老公，我们先吃饭？”
-
民宿小院里。
张路正坐在台阶上放空。
林洛刚给他打了电话，说是梧州那边还有些事情，可能要过几天才回来。
张路正随口问了句什么事，林洛说就是郑芋还在住院，多陪她待几天，两人也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交接。
张路正也没说什么，电话里林洛语气轻松，但他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挂电话前又确认了一遍是不是真的没事，有事的话要跟他说。
林洛那头轻笑了声，叫他放心，还嘱咐他按时吃饭。
随即两人又说了点有的没的才挂了电话。
张路正坐在椅子上，桌上的茶水在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他眼睛失焦地看着茶桌上篮子里的水果，想起之前有一次和林洛在这分橙子的画面。
林洛每次在这吃水果都喜欢吃橙子。
他在手机上给新来的义工发了条微信，说以后民宿提供的水果，不管什么季节都要有橙子。
发完微信，张路正放下手机泡茶。
楼上的露天阳台处传来一道开门声，接着是栗莉打电话的声音。
“小树哥，怎么了？”
张路正坐在楼下，栗莉的声音不小，院子里安安静静，她说话的声音能清楚地传到楼下。
“你在医院吗？郑总怎么样了，我林洛姐什么时候回来？”
“……啊？怎么会碰见他？这也太倒霉了……那林洛姐没事吧？”
张路正倒水的动作顿了一下，栗莉说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他耳朵里。
虽然偷听人讲电话的行为不太道德，但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栗莉电话里那人究竟说了什么。
这句话说完，栗莉那边似乎有一段冗长的安静。
随后跟对方道了个再见就挂了电话。
紧接着，他似乎听见栗莉一声重重的叹息，阳台处传来关门的声音。
张路正坐在位置上有片刻的失神。
桌上的茶水热了又凉。
他想给林洛打个电话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几次拿起手机又放下。
他不太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如此追问。
两人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不长，但他觉得林洛似乎并没有对他敞开心扉。
她心底有一处藏起来的，不愿让人涉足的秘密之地。
把身边所有人，连同他一起，排除在外。
他不敢去试着敲开那扇秘密的大门，他怕林洛会觉得私有地被侵入，会觉得不自在和厌烦。
张路正整个人大剌剌地仰躺在藤椅上，右手攥着手机吹落在身侧，左手臂放在眼睛上。
木质楼梯传来有人下楼的声音。
思绪被中断。
宋野走到楼梯口，一眼看到不远处一身颓丧气质的张路正，戏谑道：“干嘛呢我们张队长，想女朋友呢啊。”
张路正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情绪外显。
宋野被他这一眼瞥的心头一颤，踱步坐到张路正对面的藤椅上，把他面前冷掉的茶水洒到地上，十分客气地又给斟了杯，“啥情况啊？”
张路正拿下手臂，神情暗淡，双手抄在兜里，身上那股厌世劲儿又上来了，整个人弥漫着股淡淡的疏离，吐出两个字，“没事。”
宋野：“林洛姐这才走几天？我看你心都要飞到梧州去了，反正你最近学校也没事，你想她就去找她好了。”
“不太好吧。”张路正闷声说。
“那有什么不好的？”宋野说：“你是她男朋友，又不是别人，你现在是她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之一了。”
“是么。”张路正讷讷道。
他算是林洛最亲密的人之一了？
他怎么没感觉到。
宋野见他这犹犹豫豫的样，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怎么谈个恋爱变得娘们唧唧的了，我现在可有点看不起你了啊。”
拜托，他可是张路正。
做什么都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西大才子张路正。
他们学校那横幅到现在院长都没舍得摘呢，搞不齐要挂到张路正毕业了。
他认识张路正这些年，真没见过他什么事情上这么没底气，这么怂过。
这怎么谈个恋爱，把自信都谈没了呢？
宋野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对面的张路正忽地站起身往房间走。
他疑惑道：“你干嘛去？”
张路正头也不回，“去梧州。”
“……”宋野眉心一跳，“你现在就去？你明天再去也来得及啊，你今天去到梧州都什么时间了，有那么着急吗？”
张路正声线懒怠，“嗯。”
房门在宋野眼前啪地关上。
宋野：“……恋爱脑。”
病房里还有个陪护床，林洛打算今晚就在这住下。
像以前一样，每次出差回来，林洛都要挑个休息日去郑芋家过个夜。
天色渐晚，晚上可能还会下雪，周霖家离医院还有段距离。
林洛让他趁着还没下雪先回去，三人约着明天有空的话在一起吃饭。
林洛读大学时，郑芋和林洛在一块时偶尔能跟周霖碰上，但俩人不算熟。
后来林洛毕业后到郑芋的公司工作，三人见面的次数稍微多了点。
郑芋和周霖也越来越熟络。
不过这种熟络也仅仅存在于林洛在场的时候。
要是林洛出差在外地，两人几乎也不怎么会想起约彼此见个面。
送走周霖，林洛回到病房。
郑芋刚才趁着林洛出去又开了把游戏，这会又被猪队友气得不行，气得直接熄了屏不管了。
林洛见她这样觉得好笑，本来她以为郑芋伤得不轻，还紧张得不行。
这会又看见她在这活蹦乱跳的打游戏，有种不真实感。
病房内室温很高，林洛脱了外衣，回来也没带睡衣，打算直接就穿着身上这件从西岚穿过来的T恤凑合一宿。
一天的行程，林洛也有点累了。
她躺到陪护床上，又跟郑芋确认了一遍，“你真没事？全身都检查过了吗？有没有撞到头什么的？我听说脑震荡可能看不出外伤，很危险。”
郑芋：“真没事。”
怕她不信，郑芋又给她吃了个定心丸，“我又没酒驾没超速的，就是当时正在气头上，才一不小心出了这点小事故，脸上是刹车太急划我车摆件上了，是我让小树跟别人说的严重点的。”
林洛：“……你还挺谨慎的，不过小树嘴巴挺严啊，连我都瞒得死死的。”
郑芋撇撇嘴吐槽，“他这人就是个死脑筋，这是跟你才这么说的，跟别人说的更过分！他在外边传得跟我要死了似的，我过一阵子还怎么露面啊？”
林洛笑，“哪有那么夸张。”
郑芋叹了口气，拿手边的遥控器关了房间里的顶灯，只留下一盏床头柜上的磁吸照明灯。
她用遥控器调低了几个亮度，房内顷刻间变得昏暗起来。
暖黄色灯光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和私密感。
这种氛围下，让人很有倾诉欲。
林洛瞥了眼病房内各种医疗器械和能媲美智能家居的室内设施，躺在床上感叹了句，“有钱真好。”
郑芋也钻进被子里，翻过身去，“以后你住院了姐也让你住vip病房。”
“打住吧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林洛翻了个白眼，懒得和富二代计较。
郑芋：“别说我了，说说你。”
林洛：“说我什么？这么晚了，你不会让我给你汇报工作吧？郑扒皮啊你？”
“什么工作啊！”郑芋恼火道：“你交男朋友了是不是？赶紧给我从实招来！”
林洛反应过来，拖着长音嗯了声，想到张路正，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是，是交了个男朋友。”
“瞧把你给甜蜜的，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郑芋语气有点酸，又忍不住八卦，“我让你去干活，你给我公费谈上恋爱了是吧？我看你那朋友圈，照片看着年纪不大啊。”
“嗯，小我四岁。”
“四岁？”郑芋惊道,“你什么时候好上这一口了？姐弟恋啊？”
“四岁，又不是十四岁。”
“那，你是真的喜欢？还是谈着玩玩。”
“我什么时候谈恋爱是谈着玩玩了？”
“你？”郑芋开始如数家珍般回忆起她的恋爱经历，“大一谈过同班的同学，大二谈过上届的学长，大三谈过隔壁班的班草，我也没看你有多真心啊，还不是谈了几个月就分手了，说什么没法跟人建立特别亲密的关系，我看你就是仗着自己长了长祸国妖民的脸肆意妄为。”
“……”林洛被噎了下，不甘示弱地回呛她，“要不要我也给你回忆一下你的？”
郑芋这种富家小开，谈过的恋爱十根手指头都掰不过来，可比林洛这种平平无奇的感情经历精彩多了。
郑芋自然不想在提起自己的黑历史，不快道：“行行行，我不说了，那等你回来了怎么办？你俩不就异地恋了么。”
这确实是横亘在俩人之间的现实问题，林洛直言，“再说吧，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打算，而且他很优秀的，我也不能决定人家的未来你说是不是。”
郑芋嘁了声，“能有多优秀啊，我看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林洛：“真的，真的很优秀，真的。”
这一连三个加重音的‘真的’让郑芋略微有点好奇，不过她也没多想，笑着看着林洛，“那就享受当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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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没下雪，天气还特殊得好。
太阳从地平线缓慢爬起，终于在鳞次栉比的层层高楼中冒出了头，和煦的朝霞洒满大地。
林洛睡得不太好，一晚上都处于半梦半醒中，做了不少光怪陆离的梦。
早上一睁眼又全忘了，只觉得精神上很累。
最近她的状态一直不怎么好。
郑芋本来还没睡醒，迷迷糊糊间见林洛已经起来了，看起来是要出去的样子。
“你去哪呀？”她躺在床上小声咕哝。
林洛把昨晚周霖给她的毛呢大衣套在身上，“我回趟家，取点东西，你也没什么事，我下午就回去了，还有工作呢。”
“你下午就要走？那你到西岚都是后半夜了，也休息不好，第二天也没法专心工作，你明早走呗，晚上好好休息，也不影响第二天。”郑芋说。
林洛想了想，“也行。”
郑芋笑嘻嘻，“那你正好帮我去公司取趟电脑，我还是工作吧，打游戏有害我的精神健康。”
林洛无奈笑笑，“行。”
郑芋：“你开我车去，在停车场。回来记得给我带一个奶油茉莉鸡蛋包，谢谢哦老婆。”
“行。”
林洛家附近有个早餐店，老板是外地人，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
店里有个十分小众的小吃，有次郑芋在林洛家过夜，第二天俩人出去吃早饭，郑芋就点了这道猎奇的小吃。
林洛尝了一口，她是吃不来这种又甜又咸又腻的东西，郑芋倒是喜欢的不行，每次来都要买一个。
……
林洛从医院的车库找到郑芋的车。
这辆车好像是郑芋去年新买的，开了俩月觉得颜色土就闲置了。
本来想重新贴个膜，但因为纠结症一直没想好贴什么。
常开那辆应该是前晚直接拿去修了。
林洛先回了趟公司给郑芋取电脑。
这会时间还早，公司没人，只有保洁阿姨在打扫卫生。
林洛取了电脑就离开了。
回家前林洛先去了早餐店。
平时这道小吃老板备的不多，每次去晚了就没有了。
好在今天她出来得早，这会刚好还能买到。
拎着鸡蛋包出来，林洛刚要上车，身侧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林洛？”
林洛要开门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过去。
马路边停了辆黑色宾利，在这有些杂乱拥挤的巷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车旁站着刚才跟她说话的男人。
闻为谦一身熨烫妥帖的黑色西服，腰上系着价格不菲的皮带，架着一副银丝边眼镜，眉眼间带着成熟男人在商业场上的运筹帷幄和精明算计。
林洛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闻为谦走过来，他语气里带着熟稔和自然：“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洛的声音平静不带情绪，“昨天。”
“昨天？”闻为谦看了眼林洛身旁的车，有点眼熟，像是突然想起来，“因为郑芋？她怎么样？”
“闻总，我还有事，先走了。”林洛收回眼，她跟闻为谦并不是能站在马路边寒暄的关系，随即打开车门要走。
车门刚开了条缝，闻为谦忽地抬手将车门重新关了起来。而后眸色幽深地看着她，唇角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咱俩聊聊？”
明明是问句，说出口却有种不容拒绝的强硬。
林洛皱眉看他，“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可聊的。”
闻为谦轻笑了声，昂贵的眼镜框划过一道冷光，“我听说，你找了个大学生？”
林洛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林洛，”闻为谦讽刺一笑，嘴里说出的话毫无下限，“你拒绝我，找了个那样的？我是该说你天真还是没脑子？你图他什么？活好？”
他恶劣地勾唇，表情玩味地看着脸色渐渐冷下来的林洛，“你没试过我，怎么知道我不好呢？”
他喜欢看这样状态下的林洛。
喜欢林洛那双清凌干净的双眸冷冷地盯着他，却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就像炸了毛的小猫，浑身的毛像刺猬一样立起，嘴里发着并不能震慑人的呵气声，却无端地勾起人想进一步欺负的恶劣心思。
如果这只嘴硬的小猫是他的就好了。
话音刚落，林洛一个巴掌扇了过去，闻为谦被这一巴掌带的整张脸侧了过去。
林洛情绪上涌，呼吸也有些急促，刚才这一巴掌她使了大力，手还在阵阵发麻。
闻为谦维持着扭头的姿势没动，像是一时间不敢置信林洛的举动。
他扯着嘴唇似嘲讽似轻蔑地对着空气冷笑一声。
随后在林洛冰冷的眼神中转过来，陡然沉下了脸，皮笑肉不笑道，“第二次了吧，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也配，”林洛语气生硬，声音却有些发颤，“跟他比？”
她停顿了一下，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堆垃圾，继续说:“你算什么东西？”
闻为谦突然开始笑起来，从冷笑到大笑，又戛然而止地收了音看向她，“林洛，我真是小看你了。”
他面色阴翳，落在林洛耳朵里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尖，“我看你是不想好了，我看你惹了我还怎么在梧州混，我也想看看，”他看着林洛，慢条斯理道：“郑芋那个小公司，到底还能挺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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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洛回到病房，郑芋刚洗了漱从卫生间出来。
见林洛面色不善，身上还穿着周霖的衣服，奇怪地问道：“你不是回家换衣服取东西了吗？怎么还穿着这一身？东西呢？”
“哦……”林洛神怔愣，把电脑和给郑芋带的奶油茉莉鸡蛋包放到茶几上，淡淡说：“我没回家。”
郑芋看出林洛的情况不对劲，忙走上前去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洛一五一十地把刚才的情况跟郑芋叙述了一番，郑芋听得火冒三丈，把闻为谦全家都骂了个遍——
“他是傻逼！他他妈算什么狗东西？我今天就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有钱了不起啊？老娘也他妈有钱——”
“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有老婆了还惦记你！真把自己当什么香饽饽了是吧？他自己家那点破事他处理好了吗他？他老婆前一阵闹自杀住院的事你不知道吧？”
林洛摇摇头，她不知道，也不感兴趣知道。
郑芋：“我也是听圈子里的朋友说的，说那孙子她老婆因为知道他在外面养小三自杀住院了，他们家老爷子生了好大的气！这才刚消停没几天，他就跟你说这种话，他还要不要脸了？”
郑芋：“他要是真敢动你，或者动我，我就让我爸去找他们家老爷子，听说他们家老爷子是个挺正派的老头，年轻的时候还当过兵，不知道怎么有个这么混账玩意的孙子！”
郑芋越说越激动，气得脸通红，林洛劝了劝她，这会有点后悔，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说：“我刚才也是冲动了，可能给你带来麻烦了，这事怪我，等他气消了点，我再去找他，给他道个歉算了。”
“你说这个什么意思？”郑芋激愤填膺地站起来，“我告诉你，不准去！这要是我在旁边，就不是扇巴掌能过去的事了，我把一拳把他头敲掉！”
林洛见她这架势，没忍住笑出声来，“行行行，跟了你我算是跟对人了，一拳就能把人头敲掉。”
郑芋像模像样地上下拍了拍手，“那是，你再也找不到我这么好的老公了，你那大学生弟弟要是遇上事肯定不如我。”
林洛：“是是是，那老公，我们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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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宿小院里。
张路正坐在台阶上放空。
林洛刚给他打了电话，说是梧州那边还有些事情，可能要过几天才回来。
张路正随口问了句什么事，林洛说就是郑芋还在住院，多陪她待几天，两人也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交接。
张路正也没说什么，电话里林洛语气轻松，但他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挂电话前又确认了一遍是不是真的没事，有事的话要跟他说。
林洛那头轻笑了声，叫他放心，还嘱咐他按时吃饭。
随即两人又说了点有的没的才挂了电话。
张路正坐在椅子上，桌上的茶水在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他眼睛失焦地看着茶桌上篮子里的水果，想起之前有一次和林洛在这分橙子的画面。
林洛每次在这吃水果都喜欢吃橙子。
他在手机上给新来的义工发了条微信，说以后民宿提供的水果，不管什么季节都要有橙子。
发完微信，张路正放下手机泡茶。
楼上的露天阳台处传来一道开门声，接着是栗莉打电话的声音。
“小树哥，怎么了？”
张路正坐在楼下，栗莉的声音不小，院子里安安静静，她说话的声音能清楚地传到楼下。
“你在医院吗？郑总怎么样了，我林洛姐什么时候回来？”
“……啊？怎么会碰见他？这也太倒霉了……那林洛姐没事吧？”
张路正倒水的动作顿了一下，栗莉说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他耳朵里。
虽然偷听人讲电话的行为不太道德，但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栗莉电话里那人究竟说了什么。
这句话说完，栗莉那边似乎有一段冗长的安静。
随后跟对方道了个再见就挂了电话。
紧接着，他似乎听见栗莉一声重重的叹息，阳台处传来关门的声音。
张路正坐在位置上有片刻的失神。
桌上的茶水热了又凉。
他想给林洛打个电话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几次拿起手机又放下。
他不太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如此追问。
两人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不长，但他觉得林洛似乎并没有对他敞开心扉。
她心底有一处藏起来的，不愿让人涉足的秘密之地。
把身边所有人，连同他一起，排除在外。
他不敢去试着敲开那扇秘密的大门，他怕林洛会觉得私有地被侵入，会觉得不自在和厌烦。
张路正整个人大剌剌地仰躺在藤椅上，右手攥着手机吹落在身侧，左手臂放在眼睛上。
木质楼梯传来有人下楼的声音。
思绪被中断。
宋野走到楼梯口，一眼看到不远处一身颓丧气质的张路正，戏谑道：“干嘛呢我们张队长，想女朋友呢啊。”
张路正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情绪外显。
宋野被他这一眼瞥的心头一颤，踱步坐到张路正对面的藤椅上，把他面前冷掉的茶水洒到地上，十分客气地又给斟了杯，“啥情况啊？”
张路正拿下手臂，神情暗淡，双手抄在兜里，身上那股厌世劲儿又上来了，整个人弥漫着股淡淡的疏离，吐出两个字，“没事。”
宋野：“林洛姐这才走几天？我看你心都要飞到梧州去了，反正你最近学校也没事，你想她就去找她好了。”
“不太好吧。”张路正闷声说。
“那有什么不好的？”宋野说：“你是她男朋友，又不是别人，你现在是她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之一了。”
“是么。”张路正讷讷道。
他算是林洛最亲密的人之一了？
他怎么没感觉到。
宋野见他这犹犹豫豫的样，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怎么谈个恋爱变得娘们唧唧的了，我现在可有点看不起你了啊。”
拜托，他可是张路正。
做什么都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西大才子张路正。
他们学校那横幅到现在院长都没舍得摘呢，搞不齐要挂到张路正毕业了。
他认识张路正这些年，真没见过他什么事情上这么没底气，这么怂过。
这怎么谈个恋爱，把自信都谈没了呢？
宋野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对面的张路正忽地站起身往房间走。
他疑惑道：“你干嘛去？”
张路正头也不回，“去梧州。”
“……”宋野眉心一跳，“你现在就去？你明天再去也来得及啊，你今天去到梧州都什么时间了，有那么着急吗？”
张路正声线懒怠，“嗯。”
房门在宋野眼前啪地关上。
宋野：“……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