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狱之内,昏暗得仿佛深渊一般,阵阵凄厉的哀嚎声不绝于耳,几盏油灯摇曳着微弱而摇曳不定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朽和血腥味道。

    杜薇宁被关进了一间单独的牢房,她无力地蜷缩在角落,恐惧如同寒冰一般刺穿了她的脊髓。

    她不敢轻举妄动,双手被粗重的铁链紧紧锁住,每动一下都会伴随着沉重而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在空旷而阴冷的牢房内回响,更增添了几分阴森。

    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随即,一阵整齐划一的呼喊声响起:“大人!”

    杜薇宁的目光透过牢房的栅栏,她看到一个身着华丽红色飞鱼服的人经过她的牢房。

    那飞鱼服上的图案栩栩如生,彰显着穿着者不凡的身份与地位。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绣春刀,刀身反射出冷冽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把人带过来!”说罢,几个锦衣卫闯进了杜薇宁的牢房。

    杜薇宁尚未及反应,双臂已被两名锦衣卫猛然架起,双腿未及伸直,整个人已被粗暴地拖拽而出,鞋尖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随后,她被牢牢地绑在了一个血迹斑斑的木架上。粗糙的绳子紧紧勒住她手腕和脚腕处细嫩的皮肤,留下道道淤血的印记。身体上的剧痛让她异常清醒,她艰难地抬起眼眸,正好与前方那道冷漠的视线相遇。

    男人端坐在椅子上,正对着她,手中正擦拭着一把刑具刀。他的面容轮廓分明,线条硬朗,犹如刀削斧刻一般,鼻梁高挺,嘴唇紧抿,眼神深邃而锐利,宛如冬日里的寒冰,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冷漠与威严。

    “说吧,你为何会出现在戏台?”男人将刑具刀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冷冷地问道。

    “那戏台本是公共场所,我到那里……有何不妥?”杜薇宁反问道,生理上的疼痛让她的气息略显急促。

    男人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在冷酷的面容上显得尤为刺眼,“嘴巴倒是挺厉害,就是不知道这些刑具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言罢,一旁的锦衣卫端来一个木板,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其中一些还残留着斑斑血迹。

    杜薇宁只瞥了一眼,双腿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男人的目光掠过杜薇宁发抖的双腿,他起身,手指逐一滑过那些刑具,最终停留在了一把又小又钝的刀上。

    “大…大人,我并非梁王余党……”杜薇宁慌忙解释,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今日我与弟弟上街游玩,他不慎走丢,我是为了找他,这才路过戏台……”

    然而,男人仿佛并未听见她的解释,依旧把玩着那把刑刀,缓缓向她逼近。那刀尖闪烁着寒光,仿佛随时都会刺入她的胸膛。

    “大人,我说的是实话!”杜薇宁看着逐渐逼近的刀片,忍不住惊呼了起来,“你们要抓的逃犯其中一人是不是姓李?”情急之下,她想起了白天无意间听到的对话。

    男人拿着刀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杜薇宁看着停留在胸前的刀,终于松了一口气,额头上的汗珠也随之滑落。她知道自己暂时躲过了一劫,但心中的恐惧却久久难以平息。

    “继续说。”男人的声音冷漠而威严。

    杜薇宁竭力平息着急促的呼吸,缓缓道来,“今日我恰巧经过,无意间听到那二人在密谋逃遁之计……”她的话语在此刻凝滞了几秒,“大人,能否劳烦您替我往家中递送一封书信?我与弟弟离家已久,我爹娘必定忧心忡忡。更何况,我弟弟此刻孤身在外,尚未归家,需得派人速去寻找。至于我所听闻的一切,必定毫无保留,悉数相告!”她凝视着男人的双眼,眸中满是恳请之色。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敢向锦衣卫提出条件的,你倒是第一个。”男人终于打破了这份沉寂,转身将刑刀放回原位,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冷漠。

    “大人,求您了……”杜薇宁心急如焚,身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若您觉得此事麻烦,派个人去通报一声也好,我家就在柳荫巷36号。”

    男人抬眼瞥了一眼面前的女孩,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大人,戌时即将过去。”一旁的锦衣卫靠近,低声提醒道。

    “先把她关起来。”男人向一旁的锦衣卫示意。随后,他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离去。其他的锦衣卫也纷纷紧随其后,快步离开。

    杜薇宁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心中已将他咒骂了千百遍。

    她再次被丢进了那阴冷潮湿的牢房,只能无助地望着石壁上那高高的天窗。

    此时,夜幕降临,连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殆尽。

    不知过了多久,杜薇宁听到了金属撞击的声音。

    一个锦衣卫打开了牢房的门,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可以走了。”

    夜幕如墨,街巷空旷,行人踪迹难觅。

    杜薇宁咬紧牙关,忍受着身体的阵阵痛楚,一路小跑着穿越这漫长的归途。当那熟悉的杜宅牌匾在视线中渐渐清晰时,一股难以名状的轻松与释然涌上心头,但与此同时,身体的极限也让她身形微颤,几乎要失去平衡。

    “姑娘,您还好吧?”耳畔想起熟悉的声音,杜薇宁抬眸,映入眼帘的是知画那张充满忧虑的脸庞,她正用双手稳稳地支撑着自己,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关切。

    杜薇宁连忙挤出一丝微笑,轻声回应:“我没事。子安呢?他是否已经安全到家?”

    “小少爷早已平安归来。”知画轻声回答,随即,她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忧虑,“只是姑娘您,这么晚才回来,老爷恐怕会有些不悦……”

    听到这里,杜薇宁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她轻轻拍了拍知画的手,以示安慰:“放心,我会和爹解释清楚的。”

    说完,杜薇宁强撑着身体,踏上了杜宅的门槛。

    夜幕低垂,杜宅被一层深邃的黑暗轻柔地拥抱,万籁俱寂之中透出一股不寻常的宁静。

    杜薇宁轻步穿梭于前厅的幽光之中,耳畔似乎捕捉到了一缕细微的声响,引领着她径直走向杜文的书房。

    书房门口,长姐杜薇安牵着杜子安的手,正欲离去,他们的身影在昏黄的光线中拉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见到杜薇宁的到来,杜薇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轻轻向书房内一瞥,那目光中蕴含了千言万语。

    杜薇宁的目光落在杜子安身上,那张稚嫩的脸庞上泪痕斑驳,眼眶泛红,小嘴还不时发出微弱的啜泣声。

    她的心猛地一紧,仿佛瞬间洞察了些什么,随即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缓缓推开了书房那扇沉重的门扉。

    杜文端坐于古朴的书桌前,手中紧握着一卷泛黄的书籍,周身弥漫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庄重与沉静,使得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一般。

    杜薇宁悄然步入,步伐轻盈却带着几分迟疑,她低垂着头颅,声音细若蚊蚋:“爹,我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杜文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怒意与压抑,他手臂一挥,手中的书卷被重重砸在了桌面上,激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回响,瞬间撕裂了室内的宁静。

    杜薇宁的身躯轻轻一颤,眼眶中迅速凝聚起一层薄雾,但她强忍着,紧咬下唇,不让泪水滑落。

    杜文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那原本严厉的眼神在触及到杜薇宁的狼狈模样时,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交织着错愕与深深的心疼。

    他注意到,女儿身上那件淡粉色的衣裙已不复往日的整洁,多处沾染了尘埃与污迹,发髻也凌乱不堪,最令人心悸的是她手腕上那片显眼的紫色淤青。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尽量放得柔和而关切:“今日城中锦衣卫四处巡查,定是有重大变故。宁儿,你怎可如此轻率,不顾自身安危,在外游荡至深夜?快告诉爹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变得如此模样?”

    杜薇宁想到了昭狱里的遭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中五味杂陈,正欲开口将一切和盘托出,却又猛然间想起了与锦衣卫指挥使袁澈之间的婚约。她不愿让父亲为自己担忧,更不想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

    她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道:“爹,真的没事,就是路上不慎摔了一跤,弄脏了衣裳,也摔伤了手腕。让您担心了,真是对不起。”

    言罢,她以手轻拭眼角,似是在抹去那不争气的泪水,实则是在掩饰心中的波澜。

    杜文凝视着眼前的女儿,眼神中满溢着难以言喻的心疼与柔情。“罢了,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你且回房,早些梳洗歇息,养好身子要紧。”他摆了摆手,话语中透露出几分无奈与妥协。

    深夜的袁府沉浸在一片深邃的宁静之中。

    府门紧闭,石狮静默,庭院之中,池塘的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空中稀疏的星辰和皎洁的明月。偶尔,一两声夜鸟的啼鸣划破长空,却又迅速归于平静。

    烛火的微光在书房内摇曳,袁澈端坐案前,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文书。

    “大人,”一旁的副手低声禀报,打破了这份宁静,“那两名嫌犯仍守口如瓶,消息来源尚未问出。”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紧迫。

    闻言,袁澈缓缓抬起眼眸,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与决绝。他轻轻放下手中的文书,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既然如此,先杀了其中一人,再行审问。”

    “是。”副手应声而答,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力量。

    袁澈以为事务已毕,便再次拾起文书,沉浸于字里行间,数行文字已悄然入目。然而,他察觉到身旁之人似乎并未移动分毫,不禁侧首望去,只见副手正对着自己展露一抹憨厚的笑容。

    “还有何事?”袁澈心中略感异样,询问道。

    “大人,今日您命我送的那封信件,已安然送达,且未透露大人半点名讳。”天福笑眯眯地补充道。

    此言一出,袁澈微怔,随即收回目光,轻轻应了一声,再次将注意力集中于手中的文书之上,心中却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说来也巧,今日那位女子竟是杜家的千金,她爹可是应天响当当的人物。这昭狱一行,对她来说,怕是不小的风波,回家后怕是要有一番折腾。”副手自顾自地唏嘘着,全然未察觉到袁澈面色已变。

    “你若太闲,我可以帮你找点事做做。” 袁澈冷眸微敛,直接打断了副手,语气里不带丝毫温度。

    天福闻言,心中一凛,立刻意识到自己言语失当,连忙低头认错,匆匆退下,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宁静。而袁澈,则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文书上,但心中却已翻江倒海,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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