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位于沿海地区,海运发达,这里的百姓常年的吃各种海产,其中对鱼却尤为偏爱。

    清风楼是宣州百年名楼之一,它著名的招牌菜,就是糖醋鲤鱼。

    要选一条上好的鲤鱼,肚皮去骨,鱼身划出花纹,这花纹极考验刀工,太浅,则炸不出形状,太深,则容易散。

    将鱼裹面糊油炸金黄,炸的刀口出炸开,鱼头鱼尾翘起,有弓身跃龙之姿。最后,这道菜味道的关键的,便是这卤汁,浇上这秘制的糖醋汁,便大功告成。

    鱼肉外酥里嫩、口味酸甜开胃,很是受宣州城中百姓的喜爱。

    清风楼也凭此道菜扬名宣州。

    但是各大酒楼为此,没少来清风楼找茬,更有甚者,私下里想把这道菜复刻了去。

    今日,大堂里传来一阵嘈杂声,声音很大,吵闹的声音传到了后厨。

    白师傅手里片着鱼肉,正不得空,听见前面隐隐约约的嘈杂声,心中很是不快。

    “丫头,你去看看前面到底发生了何事?”白师傅看向坐在旁边烧火的姜欢。

    “好,我去前面看看。”

    姜欢擦了擦手,便离开了后厨,去了前面大堂。

    她刚进大堂,就看见一群人围着议论着什么。走到后面听了几句,姜欢知道了个大概。

    站在后面,看不到前面的情况,于是她挤进去一看,就看到一张倒翻在地的桌子,地上则是刚上的菜。

    方瑞和两人相对而立,两相对峙。

    显然在她到之前,已发生一场激战。

    这两人三十上下,一胖一瘦,仰着脸看着对面的方瑞,眼中满是不屑和鄙夷。

    方瑞则脸色通红的看着两人,显然是气的不轻。

    姜欢走到他身旁,低声询问一句,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闹这么大。”

    一说起这个,方瑞就一肚子的委屈向姜欢哭诉。

    “这两位客官说这糖醋鲤鱼不干净,鱼肉没处理干净,吃起来又腥又柴。”

    姜欢听完,就知道这群人是来找茬的。

    这道菜白师傅做了十几年,且宣州城里人人皆知,这道菜是清风楼的招牌,白师傅怎么做出自砸招牌的事呢。

    那两位见闹了这般久,不见掌柜的过来,只来了位小娘子,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神情便更加放肆了。

    “你就是这酒楼的掌柜?”胖的那个鼻孔朝天,一脸倨傲的看着姜欢问道。

    姜欢一脸平静地回答两人的话。

    “掌柜的不在,不过这道菜若不合两位口味,那这顿饭菜我们酒楼请了。但这损坏的桌椅,两位要照价赔偿。”

    “呸,什么你请了,你个小娘子好生没礼。你既不是酒楼的掌柜,快把你们掌柜的请出来。”那瘦的唾弃一句,随后走到大堂的中央,高声大叫起来。

    “亏你清风楼在这宣州自称百年名店,做出来的菜,竟不如那小摊小贩做出来的呢。”这嚣张的话一说,旁边的人群骚动起来。

    姜欢见两人这般胡闹,客气的话也不讲了,直接说一句“你们既说这鱼肉腥柴,如果小女尝一口,这菜如果没问题,你们两个,就滚出清风楼。”

    两人一听这话,脸色开始狰狞起来,咬牙切齿看着姜欢。

    “那也要你敢吃才行!”

    话落,姜欢就拿过一双筷子,朝地上的鱼肉而去。

    旁边的方瑞一看姜欢的动作,连忙走过去想拉住姜欢。

    姜欢却转过头,朝他摇了摇,后伸出筷子朝地上的鱼肉夹了一块。

    对面的二人见她真的吃了这鱼肉,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那个胖的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副狞笑。

    “小娘子真是好胆识啊!这菜,我兄弟二人都吃过,你刚才那样说,莫不是......”

    姜欢见两人更加猖狂,一声喝道:“住口,我看你们两个是付不起钱,想要敲诈勒索,不怕我去报官吗?”

    说完,姜欢就大声的对方瑞说:“找人去报官。就说有泼皮无赖敲诈勒索钱财。”后又加了句,“还调戏良家妇女。”

    “好嘞,我这去。”方瑞一边大声回应,一边朝外走去。

    对面两人见姜欢的架势,心里一慌,神情开始有些退缩闪躲。

    这时围观的人群,听见说要报官,一下子作鸟兽散开了,但有一个人,站在原地迟迟不曾挪动。

    “老夫常年在此吃饭,白师傅的手艺,整个宣州人人皆知。你们二人无故来此取闹,等到县衙来人,我定要作证你们二人的勒索行径。”

    那胖瘦两人没想到,真的有人会瀍河此事。但见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两人相视一眼,便住别离开。

    离开前,那胖子还看着姜欢,眼神污秽,嘴里带着莫名的笑“小娘子,你等着,等你落到我们二人手里,有你哭的时候。”说完,就带着瘦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老人没想到这二人竟如此放肆,光天化日下威胁人。

    他气的脸色发红,指着两人的背影,“无赖之徒,无耻之徒!”

    姜欢倒无甚在意,她笑着安慰道:“老人家莫气,此等小人,不值得生气。”

    王兆兴这才注意到姜欢,见她不但不生气,还一脸笑意安慰他,心中郁气亦舒,不由赞叹。

    “小娘子真是是好度量啊!”

    说完,又仔细地盯着她看“不过,我之前从未见过你,你是?”

    姜欢笑着回道:“儿是家乡闹灾走投无路,掌柜收留的。”

    王兆兴看着她,想起这几日城中多出来的流民,沉默地点点头。

    躲在后面的方瑞,见那两个无赖一走,赶紧从后面进来。

    见王兆兴与姜欢相立,忙走上前介绍。

    “姜欢,这是王老,他是我们酒楼的常客了。”

    姜欢点点头,朝他一谢,“今日多谢王老相助,没其他事,姜欢便忙去了。”

    “姜娘子客气了。”

    说完,姜欢就回到了后厨继续去忙了。

    后厨,依旧是一番忙碌的景象,她也照常的做到灶火旁的杌子上。

    “事情办完了。”

    姜欢添把柴火应了一声。

    “办妥了。”

    过了好一会,白师傅站在姜欢后面问她。

    “之前有学过厨吗?”

    姜欢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她不仅学过厨,而且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刚拿到全国厨师争霸赛的冠军,冠军奖杯都还没抱热乎,奖金都还未花上一分,就被车撞死来到了这里。

    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可她想要在这儿立足,没点本事可怎么行。

    白师傅问完,就没在多问其他,只是在酒楼打烊后,单独留下了她。

    “会做什么菜?”

    白师傅一上来,就直奔主题的询问她。

    姜欢看了一眼案板上的食材,就想到了今日的闹剧。

    因鱼而起,既然鱼是宣州人的最爱,那她就做一道鱼羹吧。

    要想做出一道好吃鱼羹,选材用料和制作方式,都要非常讲究。

    首先选用老母鸡一只,加以姜葱熬煮。再选一条新鲜的鳜鱼,去其鱼鳞及内脏,然后蒸熟后剔骨去皮。

    最后将鱼肉切成肉丝,与香菇、竹笋、鸡汤、火腿、盐等佐料烹制而成。

    虽做法繁复 ,可待鱼羹熬煮熟后,汤呈乳白色,闻起来香味扑鼻。

    看着做好的鱼羹,白师傅没急着先尝,“看你剔骨的手法,你学厨的的时日不短吧。”一句就点出了姜欢的厨艺。

    庖厨之道与百工相似,一日不练,手就生疏,刚刚姜欢剔骨切肉刀法娴熟,肯定不是一时之功。

    姜欢前世六岁会握刀开始,老爷子就每天逼着自己练刀工,之后,练刀工变成了每日的习惯。

    但是现在,因她刚来不久,这具身子也从未握过刀,手法倒是生疏了不少。

    可白师傅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姜欢点头:“练过一段时间。”

    白师傅听了,满意的点头。

    “即有底子,那就看看你做的这道鱼羹味道如何?”

    姜欢递给白师傅一个汤勺,“白师傅请。”

    白师傅尝一口汤羹,鸡汤本鲜,又加上鱼鲜、笋鲜、整道菜的味道都透着一个鲜字。又尝了口鱼肉,他便止不住的点头,看起来很是满意。

    “这鱼羹鲜嫩,加上鸡汤香、竹笋的清甜、火腿的咸,四味调和,使这鱼羹有滋有味。”白师傅放下汤勺,直接对姜欢道: “明日你就跟着我学做菜吧,我让掌柜给你发一份工钱。”

    姜欢没想到做一道菜,自己不仅升了职位,还有了工钱。

    她欢喜地朝白师傅道谢。

    “多谢白师傅。”

    白师傅先是一笑,后又收了笑,严肃的看着他,“丫头,你年级虽小,可是你天赋极高,可这厨之一道,要的就是不骄不燥,要知食生百味,需平心观世间百态,才能做出真正让百姓喜爱的菜肴。”

    白师傅的一番话,让姜欢想起了教厨艺自己的姥爷,他对她也是同样的叮嘱。

    “姜欢知晓了。”

    其实自她来到这里,又进进到这个后厨,发现这里光厨子,就有六个,白案四个红案两个,再加上一人一个帮厨,共有一十六人。

    而如今姜欢不过来了短短几日,就要跟着白师傅学厨。

    这件事一宣布,后厨的其余人纷纷议论,姜欢因来的时日短,与他们不熟,也没什么影响。

    白师傅这清风楼的铛头,姜欢跟着他学厨。以后如果能顺利出师,白师傅百年后,她便能顺利接下这掌勺师傅。

    同为帮厨,里面就只有姜欢和二妞皆为娘子,其余的皆为男子。

    但赵二妞则是赵师傅的孙女,她已经在清风楼当帮厨,已有五年之久。

    姜欢刚开始来到时候,赵二妞是非常欢喜,以为终于有人陪她了,可是见她这么快白了白师傅为师,又做出一道与白师傅的糖醋鲤鱼并肩的菜,赵二妞心里既为她高兴,可不知为何还带一点心酸。

    今日十五,胡掌柜来清风楼盘账。白师傅带着姜欢去见他。

    清风楼的掌柜,姓胡名长风,四十左右的年纪,留着一把文人须,身穿一身石青直裰,看着一点都不像一个酒楼掌柜,倒像是一个账房先生。

    她将鱼羹端过去,后朝他一拜。

    “姜欢多谢掌柜的收留,如若不是掌柜的,姜欢怕是街上的一模孤魂野鬼了。”

    胡掌柜则忙将姜欢扶起。

    “姜姑娘客气了,老夫收留也是得了方瑞的提醒,你要谢便谢他罢。”说着没救看向站在身旁的方瑞。

    姜欢当时虽冉迷糊,可也还记得方瑞,当时他可把她吓的不轻,今日也刚好一并道谢。

    “姜欢多谢方大哥当日搭救之恩。”

    方瑞到没想到姜欢会行如此大礼,当着众人面对他道谢,他本是贱籍,虽在清风楼当个堂倌,看似风光,可是依旧自卑。

    姜欢这一拜,直接让他脸一红,忙将她扶起。

    他又想到当时自己见姜欢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心中的后悔。此时想起,真是又羞又愧。

    “姜娘子客气,我也是得了掌柜的准许,才能救你。”

    姜欢莞尔一笑,对两人道:"两位都是姜欢的救命恩人,以后如若需要,姜欢定义不容辞。"

    白师傅则看着三人来回拉锯,脸上一急,上前对三人说道。

    “好了,老胡,今日不是要尝一尝这鱼羹吗?怎因此事,你们三人来回推辞,再多说一会,这鱼羹凉了就不好喝了,那才是浪费呢。”

    胡掌柜捋了把胡须看着姜欢,道“听老白说,你这丫头厨艺不在他之下。”

    姜欢微微窘迫,“白师傅说笑呢,姜欢也只会些雕虫小技,怎能与白师傅相提并论。”

    胡掌柜不信,老白学厨已有三十多年,能得他赞赏的,这丫头一定有过人之处。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尝了一口,刚咽下,就又盛了一勺,稍顷,放下勺子。

    看着姜欢,眼带惊讶。

    “你这丫头,着实有些自谦了。”他捏着着他的胡须,脸上带着些许的餍足,“老夫尝过许多鱼羹,唯独你这碗,颇合老夫胃口。看来老白所言不虚啊!”

    白师傅这次倒没否认胡掌柜的话。

    “那这丫头以后就跟着我了,你记得给工钱。”

    胡掌柜立刻吹胡子瞪眼看着白师傅:“你这老家伙,你认个徒弟,还要我给你出工钱,真是老不羞。”

    白师傅反驳道:“这道菜不也要放到清风楼里,到时又是一个招牌,你也不亏。难道你不想要?”

    “你,哼,都给了工钱,不要我才是真亏了。”气的胡掌柜摔袖离去。

    白师傅不理他,这时看着姜欢,问道:“你可想拜我为师?”

    姜欢毫不犹豫的跪下来,“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白师傅赶紧将姜欢扶起来,看着刚得的徒弟,心中十分满意。

    “好丫头,你天赋之高,以后定比我有更大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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