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见这个称呼,周筠万分不习惯。还反应了一会儿。

    “微臣那日确实带了兵马出城,可微臣并未见过赵天豪。”周筠微微躬身应道。

    接着侧身看向段逸文:“段大人,此案已过月余,下官并未收到大人任何消息及传唤,下官还以为此案早就结了。”

    “这……此前不是听闻指挥使受伤,这才……”段逸文没想到说了一通最终绕到自己身上了,结结巴巴地开口。

    “下官同北司上下,愿尽全力助段大人破案。”周筠说这话的时候,朝着谢怀澈躬身行礼。话,虽然是同段逸文说的,可最终还是要谢怀澈点头的。

    谢怀澈对于周筠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干净并不意外。看向段逸文应道:“既如此,那此案,便由大理寺同北司一起查吧,朕再给你们一月,一月之后,若未结案,提头来见。”

    还未等周筠同段逸文应声,先一步被打断了。

    “陛下,微臣以为,北司初立,且周指挥使还有涉案之嫌,恐不宜合办。”众人看向声音的源头,柳慈已然站至殿中。

    谢怀澈并无不悦,抬眼看向柳慈,正色问道:“那依爱卿之见,当如何?”

    在场之人,谁都知道的道理,谢怀澈又怎么会不明白。可既然是他提的,摆明了就想让北司快速渗入朝堂,谁又敢忤逆。

    “御史台监察百官,若要合办,微臣,愿尽绵薄之力。”

    话音未落,周筠回头看向柳慈,满眼震惊。柳慈小的时候就死板得很,自从被阿娘教育了女扮男装不能被人知晓,而柳慈又知晓这件事后一直心惊胆战。生怕哪日就被捅破了,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被接回太师府之后便刻意同柳慈疏远了。没想到柳慈一直未说,但这件事是周筠的心病。

    她没想到柳慈会主动管这件事,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陛下,此等小事,倒也不必劳烦柳大人。御史台中,选一合适之人即可。”

    “那你觉得,谁人比柳大人更合适?”谢怀澈反问,有些疑惑周筠的反应这么大。

    周筠一怔,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那便依柳卿之见,此事,就这么定了。”谢怀澈拍板了,谁还敢说什么。

    周筠虽然不痛快,但也只能躬身应了。从正阳殿出来,心里憋着一股气,一切的一切,现在都由不得自己。就连柳慈,也要在这种时候踩上一脚。

    原本段逸文是个好拿捏的,如今柳慈也加了进来了。若是事情办砸了,她也别想活。她现在于谢怀澈而言,是一颗随时可弃的棋子,看来她跟柳慈之见,得有个了结了。

    她快步往外走,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柳慈目光落在她身上。

    才回北司,段逸文就让人送了赵天豪案相关的文书过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毕竟,人是她杀的。若是真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她压根没有机会在这里坐着。

    她随意翻动了一下,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小厮:“这东西,可有送给御史大人一份?”

    “这,小的并不清楚。”小厮面露难色,略有些结巴道。

    “回去吧。”周筠发话,将文书盖上,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这还是她第二次来北司,她是指挥使,给她的屋子,看着倒是气派。

    “兰生。”她叫了一声。

    站在旁边的兰生偏头看向她,眉目之间满是疑惑。

    “带我逛逛北司。”

    “哦。”兰生应下,将剑拿好,抬步就往外走。

    周筠都已经习惯了,站起身跟着出去。上回看到的,只是北司的正堂。没想到,它的院子更大。院子里摆着各种练武用的东西,有不少人在练武。见周筠出来,纷纷停下朝她行礼:“大人。”

    周筠点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

    北司里的分门别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精细,暗器库,毒药司,兵器库,竟还有单独的地牢。且地牢的面积并不小,看着,并不像是新建的,有使用过的痕迹。这里和那些暗卫,应该存在很久了。谢怀澈应当也是找个由头,让他们拥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有了大致了解之后,便跟兰生一起出去,走到廊道转角处,猛然听见对面漏花窗传了声音出来。

    “前太师周潇?不是说全府都葬身火海了吗,怎么他的儿子还能做……”

    “这谁知晓,听闻如今是换了身份,成了太常寺少卿周毅之子,改名罄竹。”

    “罄竹,这名字倒是稀罕,罄竹难书,谁会取这样的名儿?”

    “谁说不是呢,那夜的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待太师府都烧干净了才下。全盛京都传,是周潇满身罪孽,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不过,听闻他身手了得,武艺超群。上回见着身形瘦小,一副病容。怕不是之前仗着周潇的权势吹捧出来的。”

    兰生听到这,听不下去了,抬手掩嘴干咳了两声。那两人听见动静,朝着漏花窗瞧了一眼,看见周筠,吓得伏跪在地。

    周筠背着手,走到他们的面前:“想知道我的身手如何,起来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小的不敢,还望大人恕罪。”

    “若是能杀了我,我便饶你们不死。”

    他们伏跪着皆是一愣,兰生也惊诧地看向她。周筠什么实力,他不知道,可他手下的暗卫什么实力,他再清楚不过。

    “大人……”他刚开口,就对上了周筠的眼神。

    他们身形差不多,周筠的眼睛轻敛着,极轻淡的一眼,什么都没说,但又像是什么都说了。兰生闭了嘴,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上的剑。

    “挑一件称手的。”到练武场边,周筠抽了一把最普通的剑,吩咐道。

    那两个暗卫站着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了眼神,瞬间变得狠厉起来。转眼就拿了旁边架子上的横刀同长鞭。

    因着他们要比试,在训练的暗卫都退到了旁边看着。得知是死局,他们有些兴奋,毕竟身在局外。上位者想要他们死,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哪里会像周筠这样,以命相搏。

    上次杀赵天豪的时候,周筠就知道,他们不是泛泛之辈。但她,也不是吃素的。

    长鞭挥过来时,周筠侧身避开的同时,抬剑将长鞭斩成了两半。与此同时,另外一个人提着横刀已至她的身后。

    兰生手上的剑,已经出鞘了。下一秒,手上一点温热,低眉一看,鲜红的血,落在了他的虎口上。紧接着是兵刃落地的声音,再抬眼时拿着横刀的那人已经被封了喉,双眼瞪大,脖子上喷射出大量鲜红的血,大抵是血入了喉,他的喉咙里还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在场的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见惯了这种场面,丝毫不怵。倒是那个拿着长鞭的,瞧见同伴这么快死了,一时乱了阵脚。心一横,拿了旁边架子上的长枪朝着周筠刺过来。众人就见周筠腰一软,眨眼的功夫,已经立于那长枪之上。

    兰生的眼里也透出几分诧异,原本以为他就是有名无实的公子哥,现下看来,倒是真有两把刷子。这样好的轻功,暗卫营里,也挑不出几个。

    周筠足尖微微用力,将那长枪生生踩断折成两段,持枪的人,被她的力震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他的功夫,比方才死的那位好一些。举着断了的长枪,还同她打了两个来回。剑最终精准地刺进他的心脏时候,周筠也松了手。那剑,就随着他被抽力的身体缓缓倒下。

    “大……大人”他死之前,似乎还有话要说,只是最后一口气抽离得猝不及防,只来得及说完这两个字。血瞬间洇湿了地上的黄土,同方才那个人的血连成一片,像是一朵绽放的红牡丹。而周筠,身着绯色的官服,站在正中的位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毫不相干的场景和人,他看着周筠的样子,竟想到鹤。

    周筠并未看他,只是抬眼冷冷地扫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低声吩咐:“打扫干净,继续练吧。”

    “是。”众人应声,脸上显然多了几分骇色。没想到周筠看着瘦弱,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周筠往廊道走,走动的时候才发觉官服脏了,下摆的地方有一片血迹,大抵因为官服是绯色的,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让人给我拿一身干净的衣裳。”周筠话落,转而又道,“等等,找一身玄色的。”

    兰生脚步顿住,不明所以,但应声:“好。”

    ——

    入夜,周筠穿着那身玄色的衣裳,揣着白日里段逸文给的文书打开了房门。看见兰生的时候,先是一愣,接着是无比晦气。

    今夜月光很好,清晖正好穿过廊檐洒落在周筠的脸上。他又穿着一身玄色,愈衬得一张脸玉色无双。

    兰生凝了片刻,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你都不用休息的吗?”周筠皱眉,一脸无奈地看向他。

    “属下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你要跟便跟着,别被人发现了。”

    此话一出,兰生更好奇周筠这三更半夜的要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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