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六月廿二,细雨蒙蒙,整座金陵城被笼罩在雨雾织成的薄纱中,静谧而祥和。

    “沈不离!沈不离!”

    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我站在秦淮河的文德桥上,望着划船而来的谢驰,他一边划船,一边向我招手呼喊。小小的乌篷船离桥越来越近,少年的身影也愈加清晰。

    将船靠岸后,谢驰迅速扔下桨,跳下船,向桥上奔来。

    “沈......沈不离,怎么......怎么我每次叫你你都不理我啊?”谢驰气喘吁吁,绵密的雨浸湿了他的外衣,汗珠不知何时悄悄挂上了鬓间,爬上了额头。

    见他这般模样,我递出了袖中的手帕,示意他先擦擦汗。谢驰愣了一下,接着便连忙接过手帕。

    “怎么不撑伞?”

    “啊?”正在擦汗的谢驰听到我这么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正色道:“这才多大点雨,撑什么伞!”

    “……”

    无话可说。

    “小心着凉。”尽管如此,我还是微微上前一步,进至谢驰身旁,忍不住开口道,手中的伞也随着我的移动而有所倾斜。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如此美景,若不游湖岂不是辜负了?沈不离,我带你去游湖吧。”

    不等我拒绝,谢驰便拉着我向他的乌篷船而去,一个不稳,我的伞便从手中滑落,像是被抛弃一般直直地向秦淮河坠去,我的手被谢驰紧紧握着,一时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在水面孤零零地漂浮着。

    “我的伞!”一声惊呼并未引起谢驰的注意,只是自顾自的拉着我跑。

    谢驰带着我上了乌篷船,我站在船头,他穿好提前准备的蓑衣,拿起浆立马划了起来,片刻时间,船便远离了岸边,顺着水流缓缓漂着。

    “你快进去,外面雨有点大……诶,你伞呢?”谢驰转过头望着我,见我手中早已不见那把油纸伞的踪影,疑惑地问着。

    我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盯着文德桥下那把可怜的伞,谢驰见我不回答,顿觉古怪,顺着我的目光向桥下望去,果然有把伞。

    “你的伞不是在你手上吗,怎么在那儿?”谢驰疑惑地转过头再次问我。

    “……你说呢。”我没好气地看着一脸懵的谢驰。

    谢驰突然想起,方才过来时确实是听见谁叫了一声,具体什么内容他倒是没听清,以为只是过路的行人,却没想到是我刚刚在说我的伞。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谢驰停下手上的动作,挠挠头,面露尴尬,“你快进去吧,里面可以避雨,没有伞也没事……”

    “……”我白了他一眼,但还是乖乖进了船内。

    毕竟我还没蠢到因为生气而淋雨。

    船内还算宽敞,全部铺了草席和软垫,中间置了张四四方方的小案台,案台下存了名贵的茶叶,案台上则摆了套精致的茶具。

    准备这么多,看来没少划船。

    我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望着前方奋力摇动双桨的谢驰,略微弯腰以降低重心,脸上早已布满了汗珠滚落留下的痕迹,雨水飘洒,静静地落在蓑衣上,不多久,蓑衣便挂满了晶莹的水珠。

    “你平时也这么亲自划船吗?”我出声喊道。

    “当然不是!”听到我的发问,谢驰放缓手中的动作,尽力稳住自己,小心转过身回答道,“平时我可不干,都是秋生划!”

    “?那你今天……”

    “当然是因为你呀!我说过要带你游湖,肯定就是我和你两个人呀!”

    听到谢驰的回答,我瞬间红了脸,原本平静的心躁动不安,“扑通扑通”地加速跳动。怕他瞧出异样,我连忙偏过头低下不敢再看他,也不敢再回答他的话。

    谢驰见我不回答,便转过身继续专心划船。

    我悄悄抬起头望着前方划船的少年,少年认真的模样好笑又动人,笨拙的动作让人忍不住笑。

    渐渐地船外竟愈加亮堂,我心中奇怪,起身来到船外。雨仍未有要停下的趋势,阳光不知何时刺破了层层叠叠厚重的的乌云,抛下缕缕光亮,绵密的雨和明亮的光交织缠绵,竟也别有一番风味。

    “沈不离,你快看!下白雨了!”谢驰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浆,来到我身边指着周围奇异的景色。

    船只顺着水流缓缓移动,两岸的青砖白瓦笼在云雾迷蒙之中,雨滴落在水面,泛起了一圈圈银色的涟漪。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什么情?”听到我吟出诗句,谢驰转过头望着我疑惑道。

    果真是……

    “……没什么。”本来有所触动的心在谢驰开口那一刻又死了过去。

    “哎呀,沈不离,你刚刚又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的啊……”见我不回答,谢驰有些着急。

    “真没什么。”

    “算了,不说就不说,反正我也听不懂。”

    不知何时,这场似乎没有结尾的雨悄悄结束了,阳光终于挣脱云雨的束缚,大肆绽放光芒,为人间送来雨过天晴的清凉干爽。头顶万里碧空如洗,长虹架起甘做陪衬。

    水面仍是雾气迷蒙,小船慢慢在水中央停驻。因着没有撑伞,飘落的细雨落在我身上,我的衣物竟也变得潮湿,脸上更是挂了不少水珠。

    再观谢驰,他穿着蓑衣倒是无事,衣物并未沾上太多雨水,只是面部有不少水渍,不知是汗还是雨。

    “别看了,回家。”我烦躁地拍了拍谢驰的肩,提醒他天色已晚,赶紧回家。

    “这么好的景色,再看一会儿呗?”

    “不看。回家。快点。”简洁利落,毫无商榷的余地,说完我便转身回到了船内坐下,闭目养神,不愿与他多做口舌之争。

    谢驰到嘴边的商量的话被我的冷漠无情原模原样打回去。见我决绝的态度,谢驰只好拿起双桨,来到船只另一头,费力地向文德桥划去。

    小船晃晃悠悠,在一片沉寂中来到了文德桥。

    “沈不离,下船了!”谢驰放下船桨,脱掉蓑衣,走近船舱。

    “知道了。”我睁开眼,不知是不是因为坐的太久腿有些麻,起身时一个踉跄,“小心!”谢驰连忙扶住我,宽大的手掌紧紧握着我的双臂,手的温度穿过衣服向皮肤试探,关切的目光让我感到不安。

    “谢谢。”我望着谢驰,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心跳似乎漏了半拍,像落叶轻飘飘地沾水又即刻随风而去,只带起微微波澜却不见其踪影。

    “……我,我送你回家。”谢驰连忙转过头,转移话题道。

    少年精致的眉目似有些许紧张,面颊隐隐浮上一层薄红,声音有些飘忽,少了往日的实感。

    沉默片刻,我点点头应声道:“好。”

    谢驰扶着我来到已经靠岸的船头,他让我等在原地,自己先行跳下船,而后伸出手来拉我。

    “把手给我。”

    鬼使神差般的我没有拒绝,只是默默将手伸向那不足一尺的刚刚扶着我,宽大又温暖的手。谢驰握住我的手,越攥越紧,“来,小心。”

    我在他的搀扶下顺利下船落地,地面的实感顿时让我安心了许多。谢驰并没有立马放开我的手,我的手指微微颤动,指尖轻轻点过他的手背才使他反应过来,“抱歉!”他连忙松开我的手,后退半步,再次与我拉开距离。

    我不言,只是盯着脚边的碎叶。

    半晌后,我才开口道:“回家吧。”

    “好,好。”谢驰赶紧转身走在前面,我紧随其后。

    晚霞在天边蔓延,像打翻的染料浸湿了整片天,夕阳的余晖为大地披上金色的薄纱。谢驰和我一前一后地走着,偶尔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你的伞……”

    “无事,左右不过一把伞。”

    “我改日赔你一把。”

    “都说了没事。”

    “……你今天吟的那句诗可以,可以再吟一遍吗?”

    “……忘了。”

    “……”

    在你一言我一语中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沈府外,我上前准备回府,却听见身后的谢驰再次叫停我:

    “沈不离!”谢驰一个箭步来到我身边。

    “?你还有什么事?”我转过身疑惑地望着他。

    谢驰吞吞吐吐不肯说话,“不说算了。”见他这般模样,我以为又是在恶作剧,便不再理会他,正欲转身进门时,忽然谢驰拉住了我的手,道:“……沈不离,我骗你的。”

    “?”谢驰的手握紧我的那一刻,我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转过头望着他低着头支支吾吾的样子。

    “今天你吟的诗句,我听清了。”

    “‘道是无情却有情’,我,我是有情的!”说完他便松开我的手,转身逃回谢府。我站在原地,望着他急急忙忙落荒而逃的身影。

    “嗤。”见他像犯错的小孩一般逃窜,我不禁笑出声。

    傻瓜。

    你又怎知我不是有情。

    【陆】

    文宣九年,辽金进犯,大虞节节败退,接连失去幽云十三州,战火直逼汴京,风雨飘摇三十余年的大虞终是大厦将倾。

    “哼!朝廷昏聩,贼寇都快打到汴京城下了,竟还想着议和!”父亲读完汴京来信后,气得拍桌。

    父亲虽已辞官回乡,但在京中仍有不少门生,朝廷若有何大事便会写信知会父亲,寻求父亲的指点。

    “老爷,消消气。”母亲见父亲一脸怒气,连忙上前劝道。

    “哼!让我如何不气?朝廷那群蛀虫,迟早要将大虞江山断送!”父亲越说越生气,府里的下人被吓得不敢喘气。

    “你们先下去吧。”坐在堂下的我见状连忙屏退旁人,等众人离开后又开口道:“爹,除了议和再无他法了吗?”

    “有倒是有。朝中也有不少人主战,但朝中,早已无人可用,无将领兵呐!”父亲见我开口,便尽力平息了心中怒气,温言道。

    “不是还有江叔叔吗?”

    “江牧他年事已高,加之几月前旧疾复发,早已重病卧床,怎能让他领兵出征呐……”话未说完,父亲的眼眶早已湿润,眼圈微微泛红。

    此刻的父亲似乎突然老了十岁一般,苍老的模样让我有些不忍,只能宽慰道:“父亲莫要太过忧心,朝廷定会有两全的办法。”

    父亲不言,只是转过身离开大堂,向书房走去。母亲见父亲离开,望了望我便连忙跟上去扶着。二人蹒跚远去的背影,让我鼻头不禁一酸。

    父亲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竟慢慢老去了。

    【柒】

    文宣十年,辽金势如破竹,战火南下蔓延至易州,直逼汴京,京中人人自危。以江牧为代表的主战派义愤填膺,上书死谏,议和派妥协,明宗下旨,命二皇子李元铮领兵出征,平息战乱,收复失土,重振大虞国威。

    “好啊,好啊,朝廷那群蠢货终于想通了,二皇子文武双全,又自小在军中历练,精通兵法,善于排兵布阵,此番出征定能杀他个片甲不留!哈哈哈哈哈……”父亲看着京中来信,喜上眉梢,手掌不停地抚摸着长长的胡须。

    父亲这般高兴,我担忧的心倒也平复了几分,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不少,应道:“如此甚好。”

    父亲望了我一眼,再看看手中的信,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起身赶去书房。见父亲匆忙离去,我也未多停留,起身回了竹苑。

    刚踏入竹苑,便见谢驰坐在墙头,手中拿着已经断了线还有些残破的风筝。

    发现我站在院门口,谢驰拿着手中的风筝连忙跳下墙头,向我走近解释道:“哎哎哎,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我这次真没有想翻你的墙,我在院子里放风筝,忽然起了一阵大风把我的风筝吹跑了,刚好挂在你院里的那棵海梅树上……”

    说着连忙将手中的风筝递给我,“呐,你看!”我低下头一看,燕子状的风筝皱皱巴巴,燕尾和燕翅处甚至还破了几个小洞,许是被树枝挂破的。

    “算了,不给你计较了。但是,谢驰,你下次来我家能不能走正门!”但我心中仍是有些生气,我没好气的警告道。

    “嘿嘿,下次一定,下次一定!”谢驰笑嘻嘻的模样真是欠打。我白了他一眼,便从他身边经过,径直走向院中的小茶桌,坐下后轻轻斟了两杯茶。

    谢驰见状连忙赶过来在我身边坐下,端起茶杯就往嘴里送,“唔唔啊——好烫!”滚烫的茶水在他嘴里还未打了个转就被他吐了出来,嘴角甚至还沾了些许茶渍。

    他这幅愚蠢到有点好笑的模样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懒得跟傻瓜计较。

    谢驰见我没反应,半晌后又悠悠开口:“……沈不离,我马上就要走了。”

    “?”听到谢驰的话我心一紧,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过头惊诧地望着他,“走去哪儿?”

    “从军啊。”

    “从什么军?”我被他的回答搞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继续追问着。

    “你不知道吗?朝廷要打仗,可是大部分兵力早已在幽州之战中消耗殆尽,现在军中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根本没办法上战场。朝廷下了文书,勒令全国所有适龄男子皆要从军参战,官宦子弟亦不例外……”

    说完谢驰便静静地盯着我,一时我竟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只是转过头兀自沉默着。

    沉默半晌,还是谢驰先笑着开口打破死一般的沉寂:“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事啦,我爹说了会帮我疏通关系让我待在……”

    “什么时候。”

    “啊?”谢驰被我突然开口打断的话惊住,愣了几秒后又说道:“大概,就是后日了吧。”

    “……这么着急吗……”

    “没办法,战事吃紧,大战在即,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谢驰柔和的目光望着我,温声道。

    目光柔情似水,我第一次发现谢驰的双眼竟是那般好看。

    “……我知道了。”不知为何,我的鼻头一酸,总是忍不住想流泪,发出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我会为你送行的。”

    “好。”

    【捌】

    谢驰临行那日是四月初二,正值春夏交际,城门外的柳树早已枝繁叶茂,柔软的柳枝荡漾在春风里,掀起一阵渺渺的绿烟。

    谢大人不停地叮嘱谢驰:“我都替你打点好了,进入军营后你就……”谢大人絮絮叨叨,生怕说的不够细致,而一旁的谢夫人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我站在马车的另一侧静静地望着这一切。

    谢驰看到我后连忙说道:“爹,娘,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了。我还有些事要和沈不离说,你们在这等等我。”说罢谢驰便放下手中包袱,小跑着向我而来。

    “沈不离!”看到我的到来,谢驰很欣喜,再一次笑着喊道。

    看着他还是这般小孩模样,我嗔怪道:“从军你就这么开心啊?”

    “不是啊,这不是你来了吗?你来我就高兴,看见你我更高兴!”谢驰转到我身边,肆意的笑着,脸上看不出一丝担忧和恐惧,仿佛自己不是去从军而是去春游。

    虽然谢驰一直这么不着调,但是听到他这番话,我心里是欢喜的,但欢喜之余更多的是忧虑。

    他是谢府独子,含着金汤匙出生,自小便受尽宠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点儿苦都没尝过。易州之地苦寒,军营生活艰难,他怎么,怎么受的了啊。

    纵使谢大人早已打点好了一切,但必要时刻还是要拿起武器上战场啊。

    谢驰,你怎么这么笨啊。

    想着想着不自觉间我竟流下了眼泪,谢驰见状有些不知所措,连忙问道:“沈,沈不离,你怎么哭了?你,你别哭啊,是不是有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一定……”

    “谢驰!”话未说完,我便哭着抱住了他,越抱越紧。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受到谢驰还未离开,仍在我身边,仍然是那个调皮捣蛋的顽劣少年。

    我害怕失去他。

    谢驰愣在原地,似是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打了个措手不及。半晌后,他缓缓抬起手也抱住了我,宽大温和的手掌在我背上轻声拍着,像安慰受惊的兔子一般安抚着我,“好了好了,不伤心了。”

    “沈不离,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还记得上次在沈府外我说的话吗?我心悦你,所以,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

    “若是我回不来……”话未说完,我便迅速用手捂住了他的嘴,生气道:“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谢驰笑着,他拿开我的手,应道:“好好好,不说不说,我一定回来,一定回来!”

    “谢驰!走了!”

    与他同行的木天德等人传来催促的声音,我依依不舍地放开谢驰,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我想把他的模样刻进我脑海里,刻进我心里,一辈子也忘不掉。

    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马上来!”谢驰转身应道,他又紧紧握起我的手,片刻后又渐渐放松,“我走啦!”说着便要转身离开,我连忙抓住他的手,喊道:“等等!”

    “嗯?还有什么事?”

    “这个给你。”

    “这是?”

    我将朱红的平安符塞进谢驰手里,并道:“我亲手绣的平安符,求寺里大师开过光的。”

    谢驰握着平安符,却传来凹凸不平的硬感,里面似乎有着东西,他正准备打开察看,却被我伸手打断:“别开。到了路上再看也不迟。”

    谢驰见我神神秘秘的样子,便也只能作罢:“那好吧。那我先走了?我会给你写信的。”

    “嗯。”我点点头,不舍地放开他的手。

    谢驰将平安符塞进怀里,转身小跑回到木天德一行人身边,背起包袱,翻身上马,回过头再看一眼:“保重!”语罢便一手牵起缰绳,一手拿起马鞭,“驾!”策马扬鞭,渐渐远去。

    我望着谢驰远去的身影,春光灿烂,一人一马,却不知何时再见。

    此去经年,山高水长,路途艰险,望君珍重。

    【玖】

    谢驰离开后,月月托人送信来,倒是叫我安心了不少。

    “小姐!有你的信。”冬雪拿着信风尘仆仆赶来。

    我接过信,打开后细读起来:

    “吾妻阿离,吾已至易州,一切安好,望卿喜乐康健,切莫挂念。

    ——谢驰书”

    笔墨信纸于你而言并不昂贵,为何只写这几个字?

    是怕我知道什么吗?

    真让人头疼。

    算了,战事吃紧,能来信已是万幸,不跟你计较了。

    但尚未成亲便如此称呼,真是不知羞。

    “小姐,你脸怎么红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冬雪瞧出我的异样,忍不住关切道。

    “啊?没怎么没怎么。”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我连忙矢口否认,“你先下去吧。”

    纵使心中疑惑,冬雪得令还是乖乖关上门离开。我将信捂在心口,掩藏不住心中的喜悦。

    春去秋来,问君何时归。

    【拾】

    文宣十五年冬,金陵城竟出奇地下了雪。雪花纷飞,像棉絮般飘飘洒洒,我伸手去接小小的雪粒,当它落在我手心时,却瞬间化成小水滴。

    “小姐,小心着凉。”身后的冬雪不知何时拿来了厚重的披风为我披上。

    “青州可来信了?”

    “还没。”纵使心中知晓答案,可亲口听到冬雪的回答还是不免让我有些失望,冬雪见状连忙宽慰道:“不过小姐别担心,风雪这般大,许是路上耽搁了。”

    以往是月月有信来,可到如今,已经有半年未收到谢驰的信了,这让我怎么不担心。回回都用“路上耽搁”的理由,日子久了,连我自己都骗不下去了。

    谢驰,你到底在哪里。

    你为什么不写信给我。

    哪怕只是一句“吾一切安好”也比现在杳无音信要好得多啊。

    我望着漫天飞雪,眼角竟不知何时落了泪。

    怨哉怨哉,妾心难安,君复何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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