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华愁眉苦脸回到屋内,见明恪站在窗边,走过去问道:“你都听到了?”

    明恪点点头,欲言又止道:“他是你兄长吗?”

    凌华大为震惊道:“你什么脑回路啊。仇家就快杀上门了,你还关心我家庭状况呢。你放心,我户口本就一页,除了我,没人会泄露你的踪迹。”

    明恪虽对凌华的身世有过猜想,但听到她亲口证实,心中还是有些不忍。他觉得自己有些孟浪,却又不得不提,“既如此,你随我一同走,好吗?”

    凌华觉得明恪怕不是被打击狠了,这是跟不跟你走的事吗?现在是能不能走的事!哎,到底还是个青少年,搁现代搞不好还在读高中。

    “你家那边也没派人来救你?你该不会是什么家族弃子吧?或者你兄弟想趁机除掉你?”

    明恪哭笑不得,凌华的想法真的分外跳脱,如果不说清楚,还不知她还会怎么乱想。

    “我家情况确实复杂。我母亲乃是正室,我还有一同胞兄长。可是父亲偏宠妾室,妾室名下记有一庶子。这回我遭遇不测,应是那妾室和庶兄所为。至于母亲和兄长,待我极为慈爱,是断不可能置我于险地而不顾的。”

    “你的意思是,你母亲和兄长也出事了?所以他们顾不上你。”

    明恪惊觉于凌华的敏锐,方才听到那男子的一席话,他便想到母后和皇兄应是被绊住了手脚,只盼父皇还顾念夫妻、父子之情。

    “你那留记号的法子还行得通不?我去隔壁平县试试?”

    明恪摇摇头,这记号本是密钥,可若是身边的护卫有被生擒之人,难保不会被泄露。他不敢让凌华去冒这个险。

    “难道就什么也不做,干等着吗?随即抽取一个上门玩家,临了才知道是敌是友?我可不要开盲盒!”凌华愤愤道。

    明恪心中本也忧虑,但听凌华说话总觉有趣,温声安慰道:“余县受我那庶母庶兄辖制,要想找到我按理是极简单的事。可刚听那男子所言,他们本已打算搜山,却被人拦下了。可见我那庶母如今行事也颇受掣肘。”

    凌华白了他一眼道:“你这起承转合的话我昨天好像就听过。现下我就像那拉磨的驴,全靠明公子你在前面吊的那根萝卜,没日没夜地转圈。”

    明恪算是了解了凌式比喻大法,冲凌华作了个揖,一本正经道:“全靠驴姑娘周全。”

    凌华噗嗤一笑,明恪也随着笑起来。

    屋内气氛正和谐时,外面响起一道粗野怒喝。

    “凌大丫,给老子出来!”

    凌华神色一凛,小声向明恪交待一句“别出去”后,跨出房门。

    “狗叫什么叫!”凌华好似才认出何黑狗,状似吃惊道,“是你啊,我还以为哪儿来的野狗。”

    何黑狗不请自来,已经站在院内,冷笑道:“牙尖嘴利的小娘皮,等老子娶了你,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就凭你?”凌华不屑道,“你们家赖的账还完了吗?饭都吃不饱还满嘴喷粪,整个村的粪池还喂不饱你?”

    何黑狗好吃懒赌,闯祸前就欠下不少赌债,这回刘伯点头同意他回来,依着吴婶的贪财的性子,不大出血是不可能的。

    何黑狗面色铁青,凌华看着面嫩,可每回和她吵架,自己就没占过上风。

    凌华若是知道何黑狗所想,必定要仰天大笑三声,姐吵遍福利院无敌手的实力可不是虚的!

    “你傲气什么,满十八还不婚嫁,官府就要随便配人。与其配给别人,还不如跟老子。”

    大吴朝女子十八岁前可自行嫁娶,如若不然便是官配。凌华这具身体的年龄,如今已是十七。

    “我就是嫁阿猫阿狗,也不嫁给杂碎。”

    何黑狗怒极反笑,“有你求老子的时候。”说罢怒气冲冲地走了。

    凌华被何黑狗这事一闹,心里恶心得不行,回屋后见明恪满面寒冰,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明恪冷声道:“我帮你杀了他。”

    凌华吓一跳,“喊打喊杀做什么。”她想了想又道,“等我离开的时候,要亲手打断他的腿。”

    明恪面色微霁,忙问道:“你跟我一起走吗?”

    凌华不答话,转而问明恪有没有其他求援的法子。

    明恪想到平县乃杨大学士原籍,虽杨太师一支在京城,但或可一试,于是立即修书一封。

    凌华未免夜长梦多,拿到书信后立即出门赶往平县。

    ***

    何黑狗藏在院墙拐角,见凌华急匆匆出了门,又等了一阵,房内也没什么响动。

    但是何黑狗很肯定凌大丫藏了野男人,他来的时候听到二人说话的声音,方才和凌大丫争执,故意负气而走,就是想借机查探。

    凌华走的时候锁上了院门,何黑狗两手缩进衣袖里,又垫了两块砖头在院墙顶上,双手一撑,轻巧跃进院内。

    他猫着腰,小心翼翼靠近窗下,探头一瞧,就见一男子静坐在床榻上。

    这男子虽布巾负面,看不清容貌,但仪态出众身姿挺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何黑狗眼冒凶光,凌大丫这表面清高的贱人!

    “谁?”明恪似有所觉,出声喝道。

    何黑狗缩低身子,“喵喵”叫了两声,趁明恪放松警惕,偷溜出了院门。

    “原是只野猫。”只是不知为何明恪心中仍旧不安,但愿凌华此行顺利。

    却说这头何黑狗从凌华家院子出来,一路直行,不慎闷头撞到了看完陶大娘正准备出村的陶周。

    “慌慌张张的干啥?”陶周皱眉看着何黑狗,见他来路是凌华家方向,“你又去找大丫麻烦了?何黑狗我警告你,离大丫远些!你回来后成日里和张鹏那帮人鬼混,别以为这样我就不敢收拾你!”

    张鹏是油林镇衙门的捕头,和陶周素来有些不对付,只陶周在邻镇江滩镇任职,远水解不了近渴,故而时常让着张鹏三分。

    何黑狗听得陶周一席话,本想发火,却被点醒,对啊,张鹏前两天才提到……

    何黑狗收敛神色,朝陶周作揖道:“陶捕头大人有大量,我这回记住了。”

    陶周只当何黑狗怕了自己,便放行让他离去。

    何黑狗出了村,坐牛车一路奔进油林镇,小跑到衙门口,正巧遇到张鹏一行人出来。

    张鹏身边的一个跟班见何黑狗气喘吁吁,笑骂道:“黑狗子,你喘得跟条狗似的,这么着急作甚。”

    众人大笑不止,何黑狗弯着腰赔笑道:“我这是急事,也是天大的好事。张头,前两天您不是还吩咐我组织手底下的弟兄找人吗?今儿被我遇到一个!”

    张鹏本是漫不经心,闻言眼冒精光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我还敢骗您吗?还未及冠、风姿过人的少年郎,绝对错不了!”

    “人在何处!”

    何黑狗谄媚地报上凌华的住址,张鹏听罢赏了他五两银子,领着一众跟班回衙门报备。

    何黑狗手捧着银子不住道谢,等看不到张鹏等人的背影后,才恨声道:“贱人,这回你再嚣张!”

    ***

    乡村的夜总是格外寂静。昨夜刚下过雨,今夜天色晴朗,星光熠熠。

    何黑狗得了五两银子的赏钱,赌坊里输了三两多,吃酒又用了一两,只还剩半钱银子。

    何黑狗东倒西歪走到村道上,到自家门口时反倒住了脚。他打了个酒嗝,想到此时若是回家,老娘必要追问哪儿来的银钱吃酒,到时这最后半钱银子怕是也保不住。

    何黑狗晃晃悠悠往凌华家走去。

    ***

    凌华和明恪吃过晚饭,明恪去洗碗,凌华烧洗澡水。

    明恪这贵公子进步极快,虽说洗碗的动作很慢,但好歹不会再将碗打碎了。

    凌华在灶膛里架好柴火,走到院外看明恪,只觉得人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洗个碗都赏心悦目。

    “你出身好,长得帅,人还温柔。真的超级讨女孩子喜欢哎。”

    明恪手下动作不停,浅笑道:“那我讨你喜欢吗?”

    凌华感觉心巴被射中了,捧心道:“喜欢喜欢,我最喜欢你这样的温柔型男主。”

    明恪洗完了碗,擦干净手,敲了凌华额头一下,“我也喜欢你。水开了,你先去洗,我回房等你。”

    凌华看着明恪一路踱回卧房,步履自然全然看不出有眼疾的样子。凌华摸摸被明恪敲过的额头,叹道:糟糕,好像是想谈恋爱的感觉。

    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意思,生存危机面前一切都得让步。凌华拍了拍自己的脸,起身去灶房舀水。

    水烧得有些烫,凌华将热水凉水混做一桶。因为只是打算简单擦下身体,凌华便没把水桶提到茅屋去。

    凌华刚解下外裳,不经意转头,竟看到院外星光映出一条黑影,正巧不巧落在灶房门口。

    凌华吓得差点尖叫出声,双手死死按住嘴巴。等心绪稍稍平复些,凌华左手掐右手,强迫自己镇定开口道:“水有点烫,得加点凉水。”说着抄起火钳,闪身到门边。

    那黑影起先一动不动,许是久没听见里面的动静,渐渐挪进来,如蛇吐信般泛着丝丝冷意。

    凌华心提到了嗓子眼,在贼人冒头时,双手举起火钳猛得砸过去。可惜准头不行,火钳没砸到贼人头上,反而脱手后落到那人脚上。

    何黑狗被凌华吓了一跳,随即感到脚面一阵剧痛,酒醒了大半不说,还被激出了凶性。

    “臭-婊-子!”说着冲上来掐住凌华的脖子。

    凌华奋力反抗,用指甲抠挠何黑狗的眼珠,逼得何黑狗将头后仰后,又使出吃奶的劲儿踢向何黑狗裆部。

    孰料这招“猴子偷桃”久不使用,已经生疏了。凌华用力过猛,反而踢歪了方向。

    何黑狗上前一步,整个人死猪一样沉沉压在凌华身上,散发着恶臭的嘴直往上凑。

    凌华大叫一声“老娘跟你拼了”,使出王八拳一阵乱打。

    何黑狗被打中,转头吐出一口血沫,冷笑一声伸手一扯,撕掉了凌华半臂衣袖。然而瞬息,何黑狗丑陋的表情凝结在脸上,血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流,有几滴甚至落到了凌华身上。

    何黑狗满脸是血地倒向一旁,他身后一人举着椅子。凌华抬眼望去,再也止不住哭声。

    “明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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