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令见唐笙生气,有些心虚,又害怕她借此发难,要丢下他。

    他充满歉意,低声道:“笙笙,你别生气,我只是一时冲动,我不对,我道歉。”

    “带上我好不好?”顾令此时见唐笙如此气愤冷漠的模样,心中隐隐知晓有什么发生了变化。此刻只能求她带上他,不要丢下他。

    看到顾令祈求的目光,唐笙心中不忍,可她不得不摆出一副冷漠姿态。

    “顾公子,我想我在信中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分手了,从此分道扬镳,互不相干,如今你追上我的马车,想必是有话对我说,既如此便说吧,快点说完,我还有要事。”

    分手?分道扬镳?互不相干?

    顾令不可置信。

    “什么信?我没有看到,不过无论是什么信,我不会和你分手的。”

    顾令坚决不同意,转而温柔询问:“笙笙,发生了什么?是我哪里做错了吗?我知道,这段时间,你照顾我很辛苦。如今我已经健康了,未来我照顾你,我们有一辈子可以在一起,我有哪里不对,我可以改。”

    唐笙心中疑惑,她不忍当面与顾令分手,前几日寄了封信给他,看来他并没有看到那封信。

    她故作冷笑道:“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为何要分手。”

    “我在兴盛会受辱,庆功宴遭下药,又被陆兴旺冤枉入狱,这一切皆因我无权无势,便要任人欺凌,而你,一个侯府弃子,根本保护不了我。”

    “经历下狱一事,我发现,这个世界有权有势的人可以胡作非为,颠倒黑白,达官贵人视人命如草芥,甚至祁县一个小小的知县都能不审案,便妄自断案,而我这等平民百姓根本保护不了自己,更遑论行商做生意。”

    顾令听了这话,心中愧疚,是他不好,没能保护好她。

    他歉声道:“笙笙,过往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如今我健康了,可以入仕做官,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为你保驾护航。”

    唐笙垂下眼帘,低声叹道:“可惜啊,太晚了。”

    她违心道:“顾令,我累了,和你在一起真的好累,以前要时时照顾你的身体,担心你随时会离我而去。”

    “而即便你如今健康,可以入仕做官,可那又要多久才能位高权重?才能为我保驾护航?我累了顾令,我要嫁人了,嫁给一个位置高权重的将军,不要再找我了,我们分手了。只愿以后不再相见,各自安好。”

    顾令从未想过,唐笙和他在一起竟然是这种感觉,是累,是疲惫,是等待,是失望。

    顾令看着唐笙冷漠的模样,心痛不已,她从未对他这般。

    初见时,她虽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也救了他一命。后来,她总是对他说:“顾令我喜欢你。”,十分认真的模样,没想到她竟是如此想的。

    “笙笙,等一等我好吗?给我三年时间,我可以做到你的要求。”

    “我等不了,也不想等。”

    “可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唐笙转过头去看向顾令:“那又如何?那只是一场意外,不必放在心上。”

    唐笙说完便要绝情而去。

    可她的手腕被顾令拽住,回头看去,顾令眼中的祈求愈发明显。

    “笙笙,你说过要对我负责的。”

    唐笙冷笑一声:“床上说的话你也信?那只不过是情侣间的小情趣,你还当真了?”

    她说着,甩开顾令攥着她手腕的手,登上马车。

    顾令顿时挡在唐笙的马车前,拦着不让唐笙的马车离开。

    唐笙坐在马车内,冷眼看着顾令:“顾令,你没有尊严吗?我都如此说了你还要拦着我,死乞白赖要和我在一起,没有用的,我要走了,让开。”

    “车夫大哥,绕过去。”

    那车夫看了一眼这深情的男子,便绕过他,驾车而去。

    马车驶离,后面跟着一个追赶的身影:“笙笙!”

    顾令疾速地跑着,他不愿放弃。

    然而身体刚刚痊愈的他逐渐吃力。

    一直阴着的天,突然下起雨来,哗哗地落下,这雨打在追逐马车的顾令身上,更打在唐笙的心上。

    她知道他一直在后面追,知道他是在使苦肉计,她也心疼,可她不能回去。只能向前,不能回头。

    胸前的伤口在激烈的跑动下裂了开,血液浸湿衣衫,加之雨水的淋湿,顾令的胸前血淋淋红了一片。

    马车内王月花问道:“笙笙,这到底是为何?小令如此,我看着真是心疼。”

    “祖母,到了庆州我会告诉你的。”

    唐笙撩开车窗帘,看着窗外的大雨,眼中染上雨滴的潮湿,心中默默对顾令道:顾令,你终究会知晓,这个世上没有谁是离了谁活不下去的,好好活着,或许有一天你甚至会为今日的行为后悔,觉得不值得。

    只是希望这雨别再下了,他的身体支撑不住。

    顾令一直跑,一直跑,马车的身影却越来越远。

    终究意识抵不住身体,他晕倒了。

    倒在一处泥泞水坑之中,雨滴肆意地降落在他的脸上、身上,潮湿而又冰冷。

    “公子!”卫岳和云方惊呼。

    唐笙听到惊呼声,立即掀开车帘向后看去。

    看到顾令昏倒在大雨中,她攥紧了手中车帘。眼中盈满了泪水,却隐忍着不落下。

    “笙笙,下去看看吧。”王月花劝慰道。

    “不了。”唐笙放下车帘。

    马车逐渐远去,离开了这座偏僻的小山村。

    *

    卫岳和云方将顾令送回别庄后,顾令一直高烧不退。

    “笙笙别走,带上我。”

    云方听着公子的喃喃声,为公子觉得不值。

    顾令醒了过来,他一时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公子。”云方轻声唤道。

    昨日被唐笙甩开的场景窜入他的脑海,他抓紧了被衾。

    位高权重,权势地位,他一定会有的,而唐笙,也会是他的。

    他起身吩咐卫岳:“带所有护卫去查,唐笙去了哪?要嫁给谁?”

    云方一时有些恍惚,公子方才的表情......有些阴暗可怖,他从未见过公子这副模样。公子一直是清雅高贵、不问世事的清风朗月,可方才......

    “信呢?”

    没有得到回应,向云方看去,见他在出神,又唤了声:“云方,信呢?”

    云方回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信?什么信?

    抬头看向公子,见公子眼中一片阴翳,想到了唐姑娘寄来的那封信,找来递给了顾令。

    公子刚醒来之时,云方一时忘记了将这信交给公子。没想到昨日公子如此不管不顾地去唐家村找唐姑娘……

    顾令打开信,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信中字字句句尽显情真意切,留恋不舍,种种苦衷和不得已,可顾令只看到了两个字:“分手”。

    顾令看着信中的话语,低声自嘲:“骗子!”

    信上的一切不过是骗他的,什么情深意切?昨日那副无情的模样,好似他们从未相爱过。

    他眼中波澜汹涌,将手中信纸攥成一团。

    可又突然展开了那信纸,放于桌案之上,风吹过,带着褶皱的纸页边沿轻轻翻动。

    顾令看向窗外,窗外一片萧瑟,树叶零落,秋风呼啸,冷意透过窗户袭来。

    顾令心中默念:唐笙......唐笙......

    *

    时光在繁杂的琐事中渐渐流逝,过往的回忆好似也渐渐远去。只是不知是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忘却,还是深埋于心,只待某一刻,抑制不住,冲破囚笼。

    三年后。

    京城的冬日,大雪纷纷扬扬,寒冷的空气中蕴藏着一场看不见的杀机。

    红墙黄瓦的皇宫,屋顶覆满了厚厚的白雪。

    距离皇宫不远的徐府内,洋溢着恰逢年节的热闹氛围。

    这片热闹祥和突地被一队人冲散搅碎了。

    一对黑衣卫士撞破大门冲进院中,在原本光洁无瑕的雪地上留下杂乱的足迹。

    最后进来的一人更是让徐大人一家露出了惊恐的眼神。

    “顾大人,我乃朝廷命官,你为何带人擅闯我的府邸?”

    顾大人却丝毫不愿废话,手臂一伸,冷声道:“抄!”

    霎时,一队黑衣卫士鱼贯而入,整个徐府被掀得天翻地覆,所有徐家人更是被尽数揪出,绑缚起来。

    那徐大人见此情景已是吓破了胆,哆哆嗦嗦据理力争:“顾大人,既无圣旨,缘何能抄我徐经业的家?”

    “徐大人忘了?圣上授我先斩后奏之权,怎么?徐大人要抵抗吗?抵抗的下场你是知道的。”那声音,阴冷狠辣,叫人不寒而栗。

    徐大人的妻子忽然跪在顾大人的脚下,抓住顾大人的衣摆求饶:“顾大人,求求你放过我的儿女吧,他们还小,他们是无辜的,顾大人。”

    顾大人向后退了一步,衣摆离开徐大人的妻子之手:“徐大人的子女下场如何我说了不算,朝廷律法说了算,都带走!”

    “等等,顾大人以何罪名要将我下狱?”徐经业问道。

    那顾大人冷笑一声:“呵,徐大人做了什么,徐大人自己不清楚吗?”

    徐经业:“你有证据吗?”

    “证据啊,你入了狱、招了供,不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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