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百米便行至玉溪居，正是柳若柠的小院。
红墙绿瓦，朱栏白石，一派峥嵘景象，院中有一棵千年古槐挺拔直立。
任谁看了，都会承认柳若柠是这府里最受宠的姑娘。
“该死！”
正在这时，从屋内轩窗处飘出一声怒骂：“怎能叫若柠受这般苦楚，该是那柳洛姝才对！若不是那贱丫头在郡主跟前使劲张扬，若柠怎会气昏头跑了出去！”
这样狠毒，除了苏菀音还能是谁。
柳洛姝听见谩骂自己的话，却不怒反笑。
她正苦恼该如何逆风翻盘，没想到苏菀音竟帮了她大忙。
她不仅不气，反而希望苏菀音能说出更多心里话。
如此便可叫程修谨相信，她在柳府是怎样的如履薄冰、度日艰难，那么柳若柠无故伤她之事便说的通...
可云香如今已是苏菀音的人，自然事事为主子着想，见势不妙，梗着脖子就要提醒里面那位。
哪想还未说出一句来，肩膀便受到一阵重力压迫，仿佛是有一把利刃狠狠插进肉中，疼的她直冒眼泪！
“姑娘若还想活命，切莫多嘴。”
蒋予珩不知何时靠近其身侧，沉声警告。
大手宛若蛟龙之利爪扣着云香，只需一用力便可使那筋骨包绕的肩头化作血肉模糊。
而他表情始终轻松，似乎只是在与云香闲谈而已。
里头的人不知真相仍旧说着柳洛姝的坏话，这次说话的，是钱嬷嬷，声音听着苍老又刻薄：
“三姑娘未免也太过嚣张！..夫人不知，其实早在校场外头，三姑娘就莫名发火打了老奴一巴掌！老奴受点委屈没什么，但老奴好歹是您房里伺候的，三姑娘如此行径，分明是借着老奴在给您脸色瞧呢，夫人，您可得好好管教管教那丫头！”
苏菀音震怒道：“什么？那柳洛姝怎敢如此放肆！连你也敢打！早知道我就该将那盒茉莉粉换做毒药让她喝下去，死了才好消停！”
院内几人听得此话，皆转了脸色。
蒋予珩重重吸了口气，怒火在胸腔内四窜无法压制，手上一时收不回力，捏的云香眼冒金星，冷汗扑簌簌挂满额头。
相较之下，程修谨虽有震撼却未表露太过。
只微皱着眉头与柳洛姝确认问道：“柳夫人..真是你母亲？为何如此待你？”
柳洛姝不屑，道：“继母。”
两个字平静如水，程修谨却恍惚愣怔，不由得，心间划过一刻柔软。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了然点点头，示意蒋予珩松开压制。
云香得了自由，忙不迭就要朝屋里跑去，却又被程修谨拦下脚步。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应当清楚。”
程修谨面无表情，周遭散发的寒气却比方才发怒动手的蒋予珩更令人窒息。
云香吓得腿软，连连点头才得离开。
*
进屋后，她只通传世子殿下与蒋公子前来看望二姑娘，果真不曾多言。
喜从天降，苏菀音自然不关心云香微红着眼角是为何。
整了整衣袖，理了理发饰，便亲自卷起门帘出门见客。
优雅走下台阶，行个大礼问候道：
“臣妇柳苏氏见过世子殿下，见过蒋公子，二位贵客驾临寒舍，实在是有失远迎！”
蒋予珩还恼着，不愿叫她起身。
倒是程修谨已换做往常姿态，淡淡扫了一眼，道：“夫人不必拘礼，起身吧。”
“多谢世子殿下。”
苏菀音欣喜之际，却见世子身侧站着的，竟是柳洛姝。
好容易挤出的完美笑容登时微僵在脸上。
她忍不住腹诽猜测，这丫头怎么在这儿？难不成她趁机勾搭世子！
心里嫌弃，却故作亲昵的拉起柳洛姝的手，将她带至身侧。
“姝儿愈发乱了礼数，闺阁女儿怎好与郎君会面，快些回房去罢！”
柳洛姝不答她，头脑飞快转着。
半晌，她忽然扬唇笑起，狡黠道：“母亲，世子殿下方才正与我说起二姐姐受伤缘由，母亲难道不想知道？”
“自然是想，快说！”
苏菀音喊得快要破嗓，她倒要看看是谁害女儿毁容！
柳洛姝不着痕迹看了眼程修谨，故作惋惜道：
“校场年久失修，前几日又逢城郊连日阴雨，导致墙体缺损几块，山上乱石滑坡有几颗落入院内，不想，正砸到二姐姐头上。”
“当真？”
苏宛音半信半疑，看向程修谨求证。
柳洛姝不敢眨眼，屏住呼吸等待程修谨的回答。
她在赌，赌程修谨抓捕贼首的野心，也赌他的一方仁慈。
可她这样的做法却不受蒋予珩认可，他与程修谨一同长大，很是了解这个表兄。
他知道，程修谨无论是否身任大理寺卿，以他素日所修所学都不会做出与他人一起撒谎的逆举。
柳洛姝这般贸然行事，不仅不会达到目的，只怕还会惹得程修谨大怒，后果不堪设想。
正思索如何为柳洛姝求情，却听程修谨道：“柳姑娘所说皆为事实，乃是我亲眼所见。”
蒋予珩一肚子求情的话被他这句所谓的证词堵在胸口，连带着呼吸也喘不匀。
程修谨，居然说谎了？！
与他同样瞠目结舌、面露震惊的，是苏菀音。
女人操着哭腔问道：“为何殿下不早些将真相说出来？”
她分明记得清楚，柳若柠出事正值午时，酒宴正兴，世子殿下怎可能独自一人在校场闲逛。
这番说辞，她实在难以信服。
程修谨也意识到话中漏洞，稍作思索，道：
“今日陛下赐宴，我一时高兴便多喝了两盅，柳姑娘出事时，我因不胜酒力才逃了出去往射箭场醒酒，那时以为自己酒醉眼花，并未上前关照柳姑娘，不想错了为她医治的好时候，还望夫人莫要怪罪。”
“这...”苏菀音再也挑不出错，默认这是真相，伤心哽咽道：
“世子言重，臣妇怎敢怪罪，怪只怪若柠这丫头命苦，偏生叫她遇上这一劫..”
话说至此，已哆嗦着身子小声哭起来。
柳若柠受伤既不是天灾也不是人为，居然只是碰巧倒霉遭此祸端！这般糟心，她如何也烦不够！
见她哭的身形不稳，柳洛姝不忘还在作戏，急忙上前搀扶。
她想要安慰，却难抑制由心而发的畅快得意。
她赌赢了！程修谨果真帮了她！
不顾苏菀音近在身侧，她便按捺不住高高扬唇笑起。
还不忘假装道谢：“多谢世子殿下前来告知真相。”
她欣喜过望，认为程修谨与她已算的上同伙，便忍不住冲着他挤眉弄眼的递个眼神。
动作不大，只她二人懂得其中意味。
程修谨原是平静的，与柳洛姝一对视，却被她脸上浮现的同流合污之笑容气的噎喉。
这个女人，原想着她可提供山贼踪迹，又顾念其在府上受尽折辱太过可怜，才勉为其难作了伪证，想不到她竟是个不知收敛的！
罢了！他心想【只此一次，待山贼抓获，日后断不会再与她为伍！】
这般想着，以拳抵唇轻咳两声，借势错身避开柳洛姝的视线，只与苏菀音道：
“校场宴席未散，郡主还等着我二人回去要问柳家姑娘的伤势，待我明日入宫便可求来宫中御医为二姑娘诊治，至于校场一干守备，还需陛下定夺后再做惩处，请柳夫人暂且忍耐。”
他做事周全又不端着架子，苏菀音自是满意，受宠若惊的点点头，道：“劳殿下费心。”
“无妨。”程修谨淡然。
事情已完，他并不愿多做停留，立即转身离开。
自始至终他都未分给柳洛姝一个眼神。
这番举动符合他的身份修养，却是意料之外的淡漠。
柳洛姝一怔，无奈耸了耸肩。
*
二人这一番有来有往的眼神‘交流’，蒋予珩皆看在眼里。
渐渐的，他变了脸色，一层灰白雾霭由烦躁的心头漫上俊秀脸庞。
本是天生笑面却也显出一丝惆怅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生之年初次听见看见程修谨说谎！竟是为了一个女人！
还是他喜欢的女人。
若真是酒醉，自然说得通。
可他知道，此时的程修谨清醒的不能再清醒，酒宴之上他二人分明滴酒未沾，程修谨却偏偏做了一件只有醉酒失智才可能做出的事。
这般不同寻常，难不成，他也喜欢柳洛姝？
*
“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走？”
远处忽的响起程修谨一声质问，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猛一醒神，这才发现程修谨已走开一段距离，正站在一排雕花刻凤的游廊之下等候。
恰巧此时院内有风拂过，程修谨端立在那儿，挺拔身姿巍巍如山，端的一副风流俊逸，倜傥潇洒之态。
蒋予珩微蹙眉头，啧了一声，摆手道：“就来！”甩开大步赶上去。
这会子送他二位贵客出门便用不到柳洛姝，自有苏菀音在前殷勤侍奉。
柳洛姝想着左右无人管她，又惦记身上的伤还未处理，便悄默默退回自己小院。
*
待回房脱衣时，她才发现，早先包扎的那层纱布已渗染不少血水，薄薄一层黏湿着里衣，撕扯不开。
稍一用力，那方不算小的伤口才结的痂便又被扯破，新鲜血液涌出，不断刺激着鼻腔。
她的眸子里却不见一点波动。
像是扫去肩头落叶一般，平静的将带血纱布扯下，又吩咐云霜淘一帕子来为她擦拭血水。
想来也是，这样的血腥气她足足闻了有三年，又怎会觉着刺鼻难耐？
倒是云霜心疼她，捏着帕子一下下轻柔拂过，生怕将那伤口再刮的疼。
擦着擦着，眼眶里便窝满泪珠，手指小心再小心抚摸着伤口边缘，蔫哒哒啜泣道：“姑娘，您疼么？”
柳洛姝感到心腔猛地一颤，这样的关心她许久不曾感受到了。
无所适从的抿了抿唇，小声仔细回道：“当然疼的。”
她非神仙，受伤流血又怎会不痛。
云霜又是一阵伤心，懵懵的吸了吸鼻子，又问：
“那姑娘怎么一直忍着？今日明明是二姑娘先动的手，奴婢不明白，为何姑娘不将真相说出去？”
“没用的..”柳洛姝摇摇头，扯出抹苦笑
红墙绿瓦，朱栏白石，一派峥嵘景象，院中有一棵千年古槐挺拔直立。
任谁看了，都会承认柳若柠是这府里最受宠的姑娘。
“该死！”
正在这时，从屋内轩窗处飘出一声怒骂：“怎能叫若柠受这般苦楚，该是那柳洛姝才对！若不是那贱丫头在郡主跟前使劲张扬，若柠怎会气昏头跑了出去！”
这样狠毒，除了苏菀音还能是谁。
柳洛姝听见谩骂自己的话，却不怒反笑。
她正苦恼该如何逆风翻盘，没想到苏菀音竟帮了她大忙。
她不仅不气，反而希望苏菀音能说出更多心里话。
如此便可叫程修谨相信，她在柳府是怎样的如履薄冰、度日艰难，那么柳若柠无故伤她之事便说的通...
可云香如今已是苏菀音的人，自然事事为主子着想，见势不妙，梗着脖子就要提醒里面那位。
哪想还未说出一句来，肩膀便受到一阵重力压迫，仿佛是有一把利刃狠狠插进肉中，疼的她直冒眼泪！
“姑娘若还想活命，切莫多嘴。”
蒋予珩不知何时靠近其身侧，沉声警告。
大手宛若蛟龙之利爪扣着云香，只需一用力便可使那筋骨包绕的肩头化作血肉模糊。
而他表情始终轻松，似乎只是在与云香闲谈而已。
里头的人不知真相仍旧说着柳洛姝的坏话，这次说话的，是钱嬷嬷，声音听着苍老又刻薄：
“三姑娘未免也太过嚣张！..夫人不知，其实早在校场外头，三姑娘就莫名发火打了老奴一巴掌！老奴受点委屈没什么，但老奴好歹是您房里伺候的，三姑娘如此行径，分明是借着老奴在给您脸色瞧呢，夫人，您可得好好管教管教那丫头！”
苏菀音震怒道：“什么？那柳洛姝怎敢如此放肆！连你也敢打！早知道我就该将那盒茉莉粉换做毒药让她喝下去，死了才好消停！”
院内几人听得此话，皆转了脸色。
蒋予珩重重吸了口气，怒火在胸腔内四窜无法压制，手上一时收不回力，捏的云香眼冒金星，冷汗扑簌簌挂满额头。
相较之下，程修谨虽有震撼却未表露太过。
只微皱着眉头与柳洛姝确认问道：“柳夫人..真是你母亲？为何如此待你？”
柳洛姝不屑，道：“继母。”
两个字平静如水，程修谨却恍惚愣怔，不由得，心间划过一刻柔软。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了然点点头，示意蒋予珩松开压制。
云香得了自由，忙不迭就要朝屋里跑去，却又被程修谨拦下脚步。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应当清楚。”
程修谨面无表情，周遭散发的寒气却比方才发怒动手的蒋予珩更令人窒息。
云香吓得腿软，连连点头才得离开。
*
进屋后，她只通传世子殿下与蒋公子前来看望二姑娘，果真不曾多言。
喜从天降，苏菀音自然不关心云香微红着眼角是为何。
整了整衣袖，理了理发饰，便亲自卷起门帘出门见客。
优雅走下台阶，行个大礼问候道：
“臣妇柳苏氏见过世子殿下，见过蒋公子，二位贵客驾临寒舍，实在是有失远迎！”
蒋予珩还恼着，不愿叫她起身。
倒是程修谨已换做往常姿态，淡淡扫了一眼，道：“夫人不必拘礼，起身吧。”
“多谢世子殿下。”
苏菀音欣喜之际，却见世子身侧站着的，竟是柳洛姝。
好容易挤出的完美笑容登时微僵在脸上。
她忍不住腹诽猜测，这丫头怎么在这儿？难不成她趁机勾搭世子！
心里嫌弃，却故作亲昵的拉起柳洛姝的手，将她带至身侧。
“姝儿愈发乱了礼数，闺阁女儿怎好与郎君会面，快些回房去罢！”
柳洛姝不答她，头脑飞快转着。
半晌，她忽然扬唇笑起，狡黠道：“母亲，世子殿下方才正与我说起二姐姐受伤缘由，母亲难道不想知道？”
“自然是想，快说！”
苏菀音喊得快要破嗓，她倒要看看是谁害女儿毁容！
柳洛姝不着痕迹看了眼程修谨，故作惋惜道：
“校场年久失修，前几日又逢城郊连日阴雨，导致墙体缺损几块，山上乱石滑坡有几颗落入院内，不想，正砸到二姐姐头上。”
“当真？”
苏宛音半信半疑，看向程修谨求证。
柳洛姝不敢眨眼，屏住呼吸等待程修谨的回答。
她在赌，赌程修谨抓捕贼首的野心，也赌他的一方仁慈。
可她这样的做法却不受蒋予珩认可，他与程修谨一同长大，很是了解这个表兄。
他知道，程修谨无论是否身任大理寺卿，以他素日所修所学都不会做出与他人一起撒谎的逆举。
柳洛姝这般贸然行事，不仅不会达到目的，只怕还会惹得程修谨大怒，后果不堪设想。
正思索如何为柳洛姝求情，却听程修谨道：“柳姑娘所说皆为事实，乃是我亲眼所见。”
蒋予珩一肚子求情的话被他这句所谓的证词堵在胸口，连带着呼吸也喘不匀。
程修谨，居然说谎了？！
与他同样瞠目结舌、面露震惊的，是苏菀音。
女人操着哭腔问道：“为何殿下不早些将真相说出来？”
她分明记得清楚，柳若柠出事正值午时，酒宴正兴，世子殿下怎可能独自一人在校场闲逛。
这番说辞，她实在难以信服。
程修谨也意识到话中漏洞，稍作思索，道：
“今日陛下赐宴，我一时高兴便多喝了两盅，柳姑娘出事时，我因不胜酒力才逃了出去往射箭场醒酒，那时以为自己酒醉眼花，并未上前关照柳姑娘，不想错了为她医治的好时候，还望夫人莫要怪罪。”
“这...”苏菀音再也挑不出错，默认这是真相，伤心哽咽道：
“世子言重，臣妇怎敢怪罪，怪只怪若柠这丫头命苦，偏生叫她遇上这一劫..”
话说至此，已哆嗦着身子小声哭起来。
柳若柠受伤既不是天灾也不是人为，居然只是碰巧倒霉遭此祸端！这般糟心，她如何也烦不够！
见她哭的身形不稳，柳洛姝不忘还在作戏，急忙上前搀扶。
她想要安慰，却难抑制由心而发的畅快得意。
她赌赢了！程修谨果真帮了她！
不顾苏菀音近在身侧，她便按捺不住高高扬唇笑起。
还不忘假装道谢：“多谢世子殿下前来告知真相。”
她欣喜过望，认为程修谨与她已算的上同伙，便忍不住冲着他挤眉弄眼的递个眼神。
动作不大，只她二人懂得其中意味。
程修谨原是平静的，与柳洛姝一对视，却被她脸上浮现的同流合污之笑容气的噎喉。
这个女人，原想着她可提供山贼踪迹，又顾念其在府上受尽折辱太过可怜，才勉为其难作了伪证，想不到她竟是个不知收敛的！
罢了！他心想【只此一次，待山贼抓获，日后断不会再与她为伍！】
这般想着，以拳抵唇轻咳两声，借势错身避开柳洛姝的视线，只与苏菀音道：
“校场宴席未散，郡主还等着我二人回去要问柳家姑娘的伤势，待我明日入宫便可求来宫中御医为二姑娘诊治，至于校场一干守备，还需陛下定夺后再做惩处，请柳夫人暂且忍耐。”
他做事周全又不端着架子，苏菀音自是满意，受宠若惊的点点头，道：“劳殿下费心。”
“无妨。”程修谨淡然。
事情已完，他并不愿多做停留，立即转身离开。
自始至终他都未分给柳洛姝一个眼神。
这番举动符合他的身份修养，却是意料之外的淡漠。
柳洛姝一怔，无奈耸了耸肩。
*
二人这一番有来有往的眼神‘交流’，蒋予珩皆看在眼里。
渐渐的，他变了脸色，一层灰白雾霭由烦躁的心头漫上俊秀脸庞。
本是天生笑面却也显出一丝惆怅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生之年初次听见看见程修谨说谎！竟是为了一个女人！
还是他喜欢的女人。
若真是酒醉，自然说得通。
可他知道，此时的程修谨清醒的不能再清醒，酒宴之上他二人分明滴酒未沾，程修谨却偏偏做了一件只有醉酒失智才可能做出的事。
这般不同寻常，难不成，他也喜欢柳洛姝？
*
“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走？”
远处忽的响起程修谨一声质问，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猛一醒神，这才发现程修谨已走开一段距离，正站在一排雕花刻凤的游廊之下等候。
恰巧此时院内有风拂过，程修谨端立在那儿，挺拔身姿巍巍如山，端的一副风流俊逸，倜傥潇洒之态。
蒋予珩微蹙眉头，啧了一声，摆手道：“就来！”甩开大步赶上去。
这会子送他二位贵客出门便用不到柳洛姝，自有苏菀音在前殷勤侍奉。
柳洛姝想着左右无人管她，又惦记身上的伤还未处理，便悄默默退回自己小院。
*
待回房脱衣时，她才发现，早先包扎的那层纱布已渗染不少血水，薄薄一层黏湿着里衣，撕扯不开。
稍一用力，那方不算小的伤口才结的痂便又被扯破，新鲜血液涌出，不断刺激着鼻腔。
她的眸子里却不见一点波动。
像是扫去肩头落叶一般，平静的将带血纱布扯下，又吩咐云霜淘一帕子来为她擦拭血水。
想来也是，这样的血腥气她足足闻了有三年，又怎会觉着刺鼻难耐？
倒是云霜心疼她，捏着帕子一下下轻柔拂过，生怕将那伤口再刮的疼。
擦着擦着，眼眶里便窝满泪珠，手指小心再小心抚摸着伤口边缘，蔫哒哒啜泣道：“姑娘，您疼么？”
柳洛姝感到心腔猛地一颤，这样的关心她许久不曾感受到了。
无所适从的抿了抿唇，小声仔细回道：“当然疼的。”
她非神仙，受伤流血又怎会不痛。
云霜又是一阵伤心，懵懵的吸了吸鼻子，又问：
“那姑娘怎么一直忍着？今日明明是二姑娘先动的手，奴婢不明白，为何姑娘不将真相说出去？”
“没用的..”柳洛姝摇摇头，扯出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