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们下课。”英语老师把手上的教辅放在讲台上,声音透过扩音器传遍教室里的每一个角落。

    座位之间开始有了响动,带着长久疲乏运作后的一丝激情。

    英语老师收拾着讲台上的东西突然停了下来,对着众人说道:“下节课咱们班开班会。”

    可是她的扩音器早已卸了下来放在了一旁,几乎没人能听见她的声音。

    于是就听到,“嘭嘭嘭——”三声,英语老师手里拿着课本在讲台上敲了三下,全班安静了下来,看向讲台。

    “整天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你们是高中生不是小学生!下节课开班会,我们好好谈谈。”她锐利扫过整个教室,然后拿起桌子上的书本转身就走。

    高跟鞋踏在地上,“哒哒哒哒哒”响了好久。

    谢杳拍了一下柯静的手,在她耳边说:“我天,她又怎么了?”

    “她不经常这样吗?你要理解一个更年期的中年女人。”柯静说着从她一直在演算的题里面抬起了头,给了谢杳一个肯定的眼神。

    谢杳听着柯静的话,不由得笑了一下。

    “你们在聊什么呢?”李曼从后面拍了一下谢杳的肩膀,“快和我说说。”

    “没说什么,就说她怎么又发脾气了。”谢杳转过头对李曼说。

    “她反复无常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定时抽风而已。”李曼边说边坐在了谢杳前面空出来的座位上。

    “诶,你们说她会在班会上说什么啊?”李曼两只手分别放在谢杳和柯静的桌子上,头伸上前去问。

    “不知道。”谢杳摇摇头。

    柯静在草稿本上算完之后,选出了答案,放下笔对李曼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些了?你不是一概不听她说话的吗?”

    “对啊,我就是懒得听她说,才会自己猜嘛。”

    “感觉你不像猜啊,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柯静一只手指在桌上点了点。

    “快说快说!”谢杳催促说。

    “诶,你们没听说吗?校运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李曼睁大眼睛看着她们两个,有点惊讶地说。

    “啊?就这个?校运会也不关我们事啊,我们又不参加,年年都是看台选手,是吧?”谢杳说完后转头看向了柯静。柯静点点头表示认同,就低下头去翻看桌面上的习题了。

    “不是啊,今年我要参加。”李曼看着她们,淡淡地吐出了一句。

    “啊?你要参加?”谢杳和柯静异口同声道。

    柯静立马合上了习题册,拉过李曼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应该知道我们学校的校运会是田径运动会吧?”

    谢杳也戳了戳她的手臂,皱着眉对她说:“咱们仨八百的难姐难妹就别去凑这个热闹了啊。”

    李曼朝她们俩一挥手臂,凑过身子对她们说:“我肯定不会报中长跑啊,我准备报百米跨栏。诶,你们先别急,且听我说。虽然我从来都没跨过栏,但我们学校也没几个人跨过栏啊。跨栏这个项目我打听过了,每年报的人都很少,我觉得我可以一冲。”

    “不是,不是你报什么项目的问题,关键是你一个平常对任何运动都不感兴趣的人,为什么突然非要参加校运会呀?”谢杳一脸不解地问她。

    李曼勾唇一笑,摆出一副”你猜啊”的表情,“秘密。我先不说了,要上课了。”随后起身走回自己的位置。

    谢杳还是一脸疑惑,皱着眉转头看向了柯静。

    柯静缓缓伸出手比了一个心,说:“女人心,海底针。”

    伴随着上课铃声,英语老师又踩着高跟鞋走进了教室。

    她走上讲台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低着头整理拿过来的一沓纸,整个班级安静如鸡。

    她从中抽了一张出来,又用手调整了一下扩音器,开口说:“前不久我们一些科目还是进行了一些小测,成绩呢,非常不理想!和你们上一次差的很远,和别的班级差的更是远!”

    “你们一个个心思都飞到哪里去了?都是高中生了,天天还想着玩吗?和上次比起来那叫一个天差地别,你们不要以为上次考得很好就能放松了,高考以前一刻都不能松懈。”充满杀气的眼神扫射全班,大家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有几个学霸还在拿着笔埋头不停地刷题。

    接着,她便看着各个科目的成绩,依次进行分析和批评,透过扩音器传出来的声音显得格外聒噪。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接下来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就是学校一年一度的校运会。去年我们班是拿到了第六名,今年我们班还是要踊跃报名,争取进前三,还有那个体育道德风尚,大家还是要文明观赛,也争一争这个奖项。我把报名表放在班长那里,在班长那里报名,剩下来的时间就自己自习,别讲话。”说完,她走下讲台,把报名表放在班长桌子上,又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谢杳吐出了一口气,翻开数学题,扯过旁边的草稿本开始演算了起来。

    放学后的南北篮球场总是热闹,谢杳背着书包趴在走廊的护栏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楼下的篮球场。

    李曼从谢杳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对她说:“看什么呢?回家了。”

    谢杳似是回过神来,“没,没看什么。”说着挽上了李曼的手臂,和她并肩走下楼。

    “怎么感觉今天篮球场没有前几天热闹啊?”谢杳小心翼翼地试探。

    “是吗?可能今天林辛那些人没打球吧,你是不知道,纪安易打起球来可吵了。”李曼边说边打开手中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你怎么知道?”谢杳一脸八卦地笑。

    李曼急忙咽下嘴里的水,“我当然——”又停顿了一下,“我当然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啦!”

    “是吗?”谢杳挑眉笑着看向她。

    “当然了!怎么?你不信我!还是不是好姐妹啦!”李曼佯装生气地皱起鼻子气鼓鼓地问她。

    “好好好,信信信,别气别气。”谢杳安抚式地说道。

    傍晚的微风惬意又调皮地在空中游荡,谢杳刚用手拨下飞扬的碎发转眼就又黏在了脸上,她挽着李曼的手慢悠悠地走在路上,不时有车辆经过。

    就在前方的绿灯正在闪烁,她们自知自己的速度并不能赶上,索性就不去追赶,任凭时间在眼前跳动走过。

    绿灯转为红灯的那一瞬间,她们恰好踏在了斑马线前。谢杳不用多么刻意找寻,就一眼看见了人行横道对面那个侧身挺立的少年。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傍晚的他头发格外蓬松,晚风吹过,最上层的发丝翻来覆去地摇摆,显得有点滑稽。关注点好奇怪,谢杳心想。

    纪安易不经意间看向了这边,随即便转过头拍了拍许子归的肩,他们两人都转头看了过来。

    而后,那个插着兜懒散站立的少年也转头看向这边,他穿着的轻薄的防晒外套灌进了一股晚风,那被发丝遮挡住的眼神显得格外漫不经心。只一瞬,他便扭过头去收回了目光。但这一瞬,并不足以谢杳撩开侧伏在脸上的碎发而看清他的脸庞。

    纪安易也转回了头,只有许子归还在目光炯炯地看向她们。谢杳转过头向李曼看去——她沉默地与之对视。交汇的目光格外的缱倦缠绵。

    他们对面的绿灯亮了,林辛看向前方径直大步走去,不曾为谁停留。纪安易立即跟上了他的步伐,一手拽过旁边的许子归跟在林辛后面。

    看他们已经走了,李曼也转头看向了谢杳,她抿了抿嘴唇,似是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是淡淡喊了一句:“杳杳。”眼神中有难得一见的无奈与脆弱。

    谢杳伸手抚过她的背,看着李曼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follow your heart.”

    “绿灯了,我们走吧!”说着,谢杳挽起李曼的手臂。

    李曼缓过神来,冲谢杳一笑,说:“走!”拉起谢杳就往前跑。

    谢杳和李曼分开后一个人慢悠悠走回家,如往常一样,从楼梯走上来,翻出口袋里的钥匙打开门,可家里却意外地安静。

    她换了鞋走到餐桌旁,扯下贴在上面的便利贴。

    “今晚加班,记得把饭放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再吃。

    不要忘记补习课的时间。

    写完作业,记得早点休息!”

    谢杳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快步走向了房间里,放下书包,拿起被安静放置在一旁的手机,趴在床上开始翻看社交软件里的信息。

    回复完了消息之后,谢杳又去朋友圈和空间动态里转了一圈。想起来饭还没热,就从床上爬起来,边刷着微博热搜边走到厨房去加热饭菜。

    她随手把手机放在了餐桌上,就着手动了起来。

    等待的时间里,她想起了最近一直在看的书,便又回到房间里把书拿了出来,坐到餐桌旁的椅子上阅读。

    谢杳翻开书页,拿出书签,接着昨天看完的部分继续翻阅。她刚翻两页,就被书里的一句话所吸引住。

    “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谢杳莫名想起了傍晚时分那个挺拔的身姿。

    而书中也只是引用,她便拿起手机搜索。

    这句话出自《世说新语·容止》,谢杳查到了原文的节选:

    嵇康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者叹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或云:“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山公曰:“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谢杳一手拿着书,一手攥着手机,目光带着灵魂却早已飘向窗外。

    “叮咚”一声,微波炉响了。

    谢杳终于回过了神来,放下手上的东西,走向了厨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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