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那大嗓门的田媪在外面大声骂道：“哎哟，怎么又停了，这城门马上就要关了，耽误了良辰吉时谁负责啊！”
“嘘！”夏媪拉住了她：“你没瞧见前面张着的白幡吗？也不知道埋的什么人，还是先打发小厮去问问吧。”
之后便没了声响，莫愁掀开车帘一角望过去，田、夏、吴、狄四位老媪站在不远处，压低声音说着小话，但她自小耳力甚好，又略通些唇语，当即便读出她们所说。
田媪：嘿！真邪乎，这时辰，在直通长安城的官道上，竟遇见个送葬的。
夏媪剜了眼莫愁马车：“你们说这小娘到底是个什么命数，一路就没个顺的，眼看就要进城了，还遇上这等晦气事。”
狄媪：咱家夫人病重，幸亏老太君与三仙观的空松道人相熟，方求得这个不二法门，正是要找个命硬的，才好给夫人冲喜呢！”
吴媪：命硬？你是没见她那弱柳扶风的样子，现在不好好调教，等日后入了府，还不知把哥儿迷成什么样儿呢！”
莫愁莫名想笑，怪不得神棍说她命硬的时候，吴媪会笑的那么开心呢，原来自己这个“乡下丫头”竟是这样攀上这门亲的了。那便真真不好意思了，晚点她心情不好闹将起来，怕会让你家夫人死的更快！
不大会儿，小厮气喘吁吁的来回话了：“前面下葬的是昨日新斩首的凶杀犯，据说身上背了二十多条人命，您老看那棺材板上，还特意请了仙人来坐镇，他们说什么也不肯让，唯恐生了变故再.....再.....”
“再再再什么？”田媪忙呵斥道：“你要敢说出什么晦气话来，小心老身撕了你的皮？你没告诉他们，这是国子监江大人府上迎亲吗？”
“说来也是奇了，小的还没自报家门，那瞎子掐指一算竟猜到了。还冷不丁地说了句，江大人门生满天下，便敢不敬鬼神了吗？”
天空骤然劈下一道雷，田媪正要反驳，可脊背一冷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便不敢再言语了。
吴媪却还有些不服气，接茬道：“这顶帽子扣的倒是挺高，让？让到哪里去？难不成让小娘子去野地里候着？”
话音刚落，呜呜咽咽的二胡又响了起来，转眼间乌云拢聚，那天就宛如黑透了一般。
吴媪也犯怵了，死死拽着田媪的胳膊：“嗳！老田，你看棺材板上那个瞎子，一身白衣，怎的比个女子还妖娆，啧啧！这一手二胡拉的，是想让诈尸还是不想诈尸呢！”
夏媪一直不敢说话，只拿眼一个劲儿地瞪这两人。
只有狄媪冷冷扫了眼那小厮。
小厮也是个机灵的，忙低声道：“下了官道，往东三里有个扶摇客栈。专供过往商客落脚，既遇到这事了，不如咱们避一避，去那儿歇上一晚？”
四位老媪没奈何地应了，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命众人拐上一旁的羊肠小路。
红白交接，错身的瞬间，帘布被吹开，莫愁冷眼望向棺材上的瞎子。
瞎子似能感受到她的视线似的，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手里琴弓转了几圈，便“咚”地一声掉在了棺材板上。
帘布落下，陆凌霄忙问：“看出什么门道了吗，来的是什么人？”
“哼！”莫愁鼻间发出一个若有似无的音节，漫不经心地说道：“闻着味儿，不像那条恶犬，倒有些老狐狸身上特有的骚臭。”
“九宫主？”陆凌霄眉头一紧：“为给顾珈蓝报仇，你低声下气的求了他多少次，从前不为所动，现在又追上来作甚？”
“他那鬼性子，谁能猜的透呢！”莫愁抢过陆凌霄的扇子，使劲扇了两下，难得露出一副小女孩姿态来。
陆凌霄便莫名有些乐：“我倒是想猜猜咱们这位九宫主的心思，说不定能让狗咬狗呢？”
“你竟盘算着占九宫主便宜？”莫愁面色一冷：“不怕被跺手跺脚，扔进臭咸菜罐子里吗？那我还不如痛痛快快嫁了！”
“可是小七，”陆凌霄眼波一转，眉宇间露出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我舍不得你嫁人啊！你知道的，我宁愿陪你在江湖上刀口舔血，也不愿见你去赌一个男人的真心。”
听见有人唤自己流落江湖时的小名，莫愁竟有一丝恍惚，所以陆凌霄当时也是这么劝师姐的吗？劝她无乱如何也不要无名无份同月南星混在一处！
唉！师姐若同她这般朝三暮四便好了！
小陆公子这么明艳的一张脸，纵然明知是个女子，很多时候也难免会有些惊艳的错觉啊！
马车行至最颠簸处，莫愁头上的步摇好一阵乱晃，心头便涌上一股浓的挥不散的忧愁来。
风，将十里红绸吹的烈烈作响，像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红色身影，在脑海中飘啊、飘舞啊舞，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了。
夜半三更，红烛一寸比一寸矮。
莫愁同店家讨的那两坛女儿红已经见了底，仍没缕清纷杂的思绪：“我堂堂一个南荒魔女，被戏弄了一路，竟还不知那背后之人是谁！”
“不怪你，我读了那么多书，各种谋略、兵法烂熟于心，还不是同样被人耍的团团转！”
“读书？”莫愁突然哈哈笑道：“难不成是那个读书比你还多的江家公子？”
“不不不！”陆凌霄两颊一片酡红，捏着酒壶在房间里乱串：“也有可能是田、夏、吴、狄四位老媪，毕竟啊，一个人势单力薄，两个人容易起分歧，三个人里最好别有个精通制衡之术的，四个人刚刚好，正好凑一桌麻将！”
“有道理，但如何破局？”
陆凌霄仰头大笑，眸子里闪着的晶莹却似有几分真：“你问的是如何守住着世道的公允，还是如何谋杀亲夫呢？”
“前者你肯定是不行的，但后者嘛，有我传你的翻墙术，何不跃过这长安城墙，去试一试呢！”
莫愁说者无心，陆凌霄听者却有了意，跌跌撞撞吹了灯，二话不说便从窗口翻了下去。
莫愁一双眼骤然清明，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在窗边站了许久。
小陆公子路都走不直了，还想去翻城墙？她这号称江湖第一的轻功都不见得能翻的过去呢！
莫愁无奈摇了摇头，也跟着跳了下去，只是并未去追陆凌霄，而是朝着相反方向行去。
扶摇客栈东南三里处有个乱葬岗，莫愁走到的时候，果然白日遇见的那口棺材横在荒地里，抬棺的人不知道去哪儿了，只剩一个臭瞎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拉着琴弓。
莫愁抱肩靠在一旁的歪脖子树上，等到实在听不下去了方开口骂道:“喂！瞎子，别拉了，再拉就把鬼招来了。”
“招来了岂不正好！”瞎子似是早知她在那里，咯咯笑着：“正好见一见阔别已久的故人，说说白日里说不得的心事！”
“我有这样的故人吗？”莫愁赌气一般，故意说道：“好像我这个人差劲的很呢，死故人面前，故人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小七，你从前要求的事多过分，宫主都会一一满足，可唯独杀月南星这一件，宫主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瞎子神色微凝闪开了身，后面棺材里竟倏的坐起一个人来。
一身玄衣，高冠玉带，露出来的肌肤白的不像话，更趁的眼底那颗红痣娇艳欲滴。
“小七，我费尽心力将你养这么大，怎会真的让你死在我面前呢！只是琉璃宫背靠大漠王廷，而月南星又是大周的镇南将军，与他公然结仇，并不是明智之举。”
“那便恭喜你了，做了最明智的选择！”莫愁冷笑一声背过身去。今夜的九宫主姿态放的这样低，还耐心同她解释，也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她怕自己一不小心便会栽进去。
“明智却也无情！”九宫主自嘲似的笑笑：“近日我于江南拜访好友，偶然见陆公子四处寻人抢亲，小七，要嫁人的是你么？”
“还不是拜你所赐！”莫愁恨恨地说道：“唆使我得罪了那么多人，搞得现下连个为我舍命的正经男人都寻不到？”
“唆使？我只是帮你看清那些人的真面目罢了，要不我再帮你试试这位江公子....”
“不要！”莫愁回过身，却发现九宫主不知何时贴在她身后，瞳仁幽深如潭倒映出她惊惧的影子，她心下一慌，一个踉跄就要栽到地上去，幸亏顾九眼疾手快捏住了她半截藕臂。
莫愁惊魂未定，结结巴巴说道：“这...这只是个文弱书生，禁不住被你吓的。”
九宫主垂眸一笑：“嗯，那就不吓了，明日我安排人，直接将你从车队里掳走。”
“不行，你们这种身份，被人识破了，会连累我父兄的。”
“那让他们扮成强盗的模样。”
“天子脚下，哪来的强盗?况且....”莫愁别别扭扭的说道：“我已发过誓，不会再欠你人情。”
“傻丫头！”九宫主敲了下她的脑门：“这些年吃了我那么多饭，我都让你还了吗？”
莫愁低头不语，她六岁被贼人掳走，十岁与顾珈蓝从匪窝里逃出来，讨不到饭，人瘦的像根萝卜丁，真真是饿怕了的，故而后来进了琉璃宫，也比一般的人能吃。
九宫主虽极爱捉弄他，但蔬果饭食却是时时管够的。
陆凌霄从前蛊惑师姐下山时说，人一旦饿怕了，遇到一个能喂饱她肚子的人，便会死心塌地的跟着，可人活一世，难道只要吃饱饭就够了吗？
莫愁初闻觉得这话极有道理，可当那澎湃激情退去，又想明白九宫主绝不是有这般龌龊心思的人，他看向她的眼神，从来都是清澈纯粹的，就连捉弄她时的那抹笑，亦如天山雪池的涟漪，荡出去好远方才慢慢消散……
“不扮强盗，就扮个采花賊，本宫亲自动手，如何？”
“把我劫走之后呢？”莫愁被他说的心动，又有些得寸进尺：“会替我宰了月南星吗？”
顾九眸中微动，嘴上却斩钉截铁地哄道：“会！”
莫愁冷哼一声，一把推开了他：“你骗人！我十几岁的时候，你就开始骗我玩了，但凡你痛痛快快答应的事，都是假的！”
九宫主眸色一深，蕴起内力就要用强。莫愁却早有准备，一下子跃出去老远。
她的轻功是当初掳她的那个贼人教的，正儿八经的童子功，连九宫主都自叹弗如，但为了保险起见，莫愁又接连跃出去几丈，方隔空传音道：“九宫主，你快走吧，京畿重地被人识破了你大漠王廷的身份，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莫愁气喘吁吁逃回扶摇客栈，刚点着灯，便见陆凌霄掂着酒壶，端坐在方桌旁，仿佛从未离开过一般，不由唬了一跳：“你...你...”
“见过九宫主了？”
莫愁电光石火间想通了什么，便有些恼：“你故意放我去的？”
“不止，”陆凌霄慢条斯理的斟了一杯酒：“他人也是我引过来的。”
莫愁心口一阵阵发凉，良久方倏而一笑。
这就对了嘛，这才是真正的陆凌霄啊，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就该这么忘恩负义不是！
“嘘！”夏媪拉住了她：“你没瞧见前面张着的白幡吗？也不知道埋的什么人，还是先打发小厮去问问吧。”
之后便没了声响，莫愁掀开车帘一角望过去，田、夏、吴、狄四位老媪站在不远处，压低声音说着小话，但她自小耳力甚好，又略通些唇语，当即便读出她们所说。
田媪：嘿！真邪乎，这时辰，在直通长安城的官道上，竟遇见个送葬的。
夏媪剜了眼莫愁马车：“你们说这小娘到底是个什么命数，一路就没个顺的，眼看就要进城了，还遇上这等晦气事。”
狄媪：咱家夫人病重，幸亏老太君与三仙观的空松道人相熟，方求得这个不二法门，正是要找个命硬的，才好给夫人冲喜呢！”
吴媪：命硬？你是没见她那弱柳扶风的样子，现在不好好调教，等日后入了府，还不知把哥儿迷成什么样儿呢！”
莫愁莫名想笑，怪不得神棍说她命硬的时候，吴媪会笑的那么开心呢，原来自己这个“乡下丫头”竟是这样攀上这门亲的了。那便真真不好意思了，晚点她心情不好闹将起来，怕会让你家夫人死的更快！
不大会儿，小厮气喘吁吁的来回话了：“前面下葬的是昨日新斩首的凶杀犯，据说身上背了二十多条人命，您老看那棺材板上，还特意请了仙人来坐镇，他们说什么也不肯让，唯恐生了变故再.....再.....”
“再再再什么？”田媪忙呵斥道：“你要敢说出什么晦气话来，小心老身撕了你的皮？你没告诉他们，这是国子监江大人府上迎亲吗？”
“说来也是奇了，小的还没自报家门，那瞎子掐指一算竟猜到了。还冷不丁地说了句，江大人门生满天下，便敢不敬鬼神了吗？”
天空骤然劈下一道雷，田媪正要反驳，可脊背一冷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便不敢再言语了。
吴媪却还有些不服气，接茬道：“这顶帽子扣的倒是挺高，让？让到哪里去？难不成让小娘子去野地里候着？”
话音刚落，呜呜咽咽的二胡又响了起来，转眼间乌云拢聚，那天就宛如黑透了一般。
吴媪也犯怵了，死死拽着田媪的胳膊：“嗳！老田，你看棺材板上那个瞎子，一身白衣，怎的比个女子还妖娆，啧啧！这一手二胡拉的，是想让诈尸还是不想诈尸呢！”
夏媪一直不敢说话，只拿眼一个劲儿地瞪这两人。
只有狄媪冷冷扫了眼那小厮。
小厮也是个机灵的，忙低声道：“下了官道，往东三里有个扶摇客栈。专供过往商客落脚，既遇到这事了，不如咱们避一避，去那儿歇上一晚？”
四位老媪没奈何地应了，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命众人拐上一旁的羊肠小路。
红白交接，错身的瞬间，帘布被吹开，莫愁冷眼望向棺材上的瞎子。
瞎子似能感受到她的视线似的，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手里琴弓转了几圈，便“咚”地一声掉在了棺材板上。
帘布落下，陆凌霄忙问：“看出什么门道了吗，来的是什么人？”
“哼！”莫愁鼻间发出一个若有似无的音节，漫不经心地说道：“闻着味儿，不像那条恶犬，倒有些老狐狸身上特有的骚臭。”
“九宫主？”陆凌霄眉头一紧：“为给顾珈蓝报仇，你低声下气的求了他多少次，从前不为所动，现在又追上来作甚？”
“他那鬼性子，谁能猜的透呢！”莫愁抢过陆凌霄的扇子，使劲扇了两下，难得露出一副小女孩姿态来。
陆凌霄便莫名有些乐：“我倒是想猜猜咱们这位九宫主的心思，说不定能让狗咬狗呢？”
“你竟盘算着占九宫主便宜？”莫愁面色一冷：“不怕被跺手跺脚，扔进臭咸菜罐子里吗？那我还不如痛痛快快嫁了！”
“可是小七，”陆凌霄眼波一转，眉宇间露出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我舍不得你嫁人啊！你知道的，我宁愿陪你在江湖上刀口舔血，也不愿见你去赌一个男人的真心。”
听见有人唤自己流落江湖时的小名，莫愁竟有一丝恍惚，所以陆凌霄当时也是这么劝师姐的吗？劝她无乱如何也不要无名无份同月南星混在一处！
唉！师姐若同她这般朝三暮四便好了！
小陆公子这么明艳的一张脸，纵然明知是个女子，很多时候也难免会有些惊艳的错觉啊！
马车行至最颠簸处，莫愁头上的步摇好一阵乱晃，心头便涌上一股浓的挥不散的忧愁来。
风，将十里红绸吹的烈烈作响，像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红色身影，在脑海中飘啊、飘舞啊舞，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了。
夜半三更，红烛一寸比一寸矮。
莫愁同店家讨的那两坛女儿红已经见了底，仍没缕清纷杂的思绪：“我堂堂一个南荒魔女，被戏弄了一路，竟还不知那背后之人是谁！”
“不怪你，我读了那么多书，各种谋略、兵法烂熟于心，还不是同样被人耍的团团转！”
“读书？”莫愁突然哈哈笑道：“难不成是那个读书比你还多的江家公子？”
“不不不！”陆凌霄两颊一片酡红，捏着酒壶在房间里乱串：“也有可能是田、夏、吴、狄四位老媪，毕竟啊，一个人势单力薄，两个人容易起分歧，三个人里最好别有个精通制衡之术的，四个人刚刚好，正好凑一桌麻将！”
“有道理，但如何破局？”
陆凌霄仰头大笑，眸子里闪着的晶莹却似有几分真：“你问的是如何守住着世道的公允，还是如何谋杀亲夫呢？”
“前者你肯定是不行的，但后者嘛，有我传你的翻墙术，何不跃过这长安城墙，去试一试呢！”
莫愁说者无心，陆凌霄听者却有了意，跌跌撞撞吹了灯，二话不说便从窗口翻了下去。
莫愁一双眼骤然清明，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在窗边站了许久。
小陆公子路都走不直了，还想去翻城墙？她这号称江湖第一的轻功都不见得能翻的过去呢！
莫愁无奈摇了摇头，也跟着跳了下去，只是并未去追陆凌霄，而是朝着相反方向行去。
扶摇客栈东南三里处有个乱葬岗，莫愁走到的时候，果然白日遇见的那口棺材横在荒地里，抬棺的人不知道去哪儿了，只剩一个臭瞎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拉着琴弓。
莫愁抱肩靠在一旁的歪脖子树上，等到实在听不下去了方开口骂道:“喂！瞎子，别拉了，再拉就把鬼招来了。”
“招来了岂不正好！”瞎子似是早知她在那里，咯咯笑着：“正好见一见阔别已久的故人，说说白日里说不得的心事！”
“我有这样的故人吗？”莫愁赌气一般，故意说道：“好像我这个人差劲的很呢，死故人面前，故人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小七，你从前要求的事多过分，宫主都会一一满足，可唯独杀月南星这一件，宫主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瞎子神色微凝闪开了身，后面棺材里竟倏的坐起一个人来。
一身玄衣，高冠玉带，露出来的肌肤白的不像话，更趁的眼底那颗红痣娇艳欲滴。
“小七，我费尽心力将你养这么大，怎会真的让你死在我面前呢！只是琉璃宫背靠大漠王廷，而月南星又是大周的镇南将军，与他公然结仇，并不是明智之举。”
“那便恭喜你了，做了最明智的选择！”莫愁冷笑一声背过身去。今夜的九宫主姿态放的这样低，还耐心同她解释，也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她怕自己一不小心便会栽进去。
“明智却也无情！”九宫主自嘲似的笑笑：“近日我于江南拜访好友，偶然见陆公子四处寻人抢亲，小七，要嫁人的是你么？”
“还不是拜你所赐！”莫愁恨恨地说道：“唆使我得罪了那么多人，搞得现下连个为我舍命的正经男人都寻不到？”
“唆使？我只是帮你看清那些人的真面目罢了，要不我再帮你试试这位江公子....”
“不要！”莫愁回过身，却发现九宫主不知何时贴在她身后，瞳仁幽深如潭倒映出她惊惧的影子，她心下一慌，一个踉跄就要栽到地上去，幸亏顾九眼疾手快捏住了她半截藕臂。
莫愁惊魂未定，结结巴巴说道：“这...这只是个文弱书生，禁不住被你吓的。”
九宫主垂眸一笑：“嗯，那就不吓了，明日我安排人，直接将你从车队里掳走。”
“不行，你们这种身份，被人识破了，会连累我父兄的。”
“那让他们扮成强盗的模样。”
“天子脚下，哪来的强盗?况且....”莫愁别别扭扭的说道：“我已发过誓，不会再欠你人情。”
“傻丫头！”九宫主敲了下她的脑门：“这些年吃了我那么多饭，我都让你还了吗？”
莫愁低头不语，她六岁被贼人掳走，十岁与顾珈蓝从匪窝里逃出来，讨不到饭，人瘦的像根萝卜丁，真真是饿怕了的，故而后来进了琉璃宫，也比一般的人能吃。
九宫主虽极爱捉弄他，但蔬果饭食却是时时管够的。
陆凌霄从前蛊惑师姐下山时说，人一旦饿怕了，遇到一个能喂饱她肚子的人，便会死心塌地的跟着，可人活一世，难道只要吃饱饭就够了吗？
莫愁初闻觉得这话极有道理，可当那澎湃激情退去，又想明白九宫主绝不是有这般龌龊心思的人，他看向她的眼神，从来都是清澈纯粹的，就连捉弄她时的那抹笑，亦如天山雪池的涟漪，荡出去好远方才慢慢消散……
“不扮强盗，就扮个采花賊，本宫亲自动手，如何？”
“把我劫走之后呢？”莫愁被他说的心动，又有些得寸进尺：“会替我宰了月南星吗？”
顾九眸中微动，嘴上却斩钉截铁地哄道：“会！”
莫愁冷哼一声，一把推开了他：“你骗人！我十几岁的时候，你就开始骗我玩了，但凡你痛痛快快答应的事，都是假的！”
九宫主眸色一深，蕴起内力就要用强。莫愁却早有准备，一下子跃出去老远。
她的轻功是当初掳她的那个贼人教的，正儿八经的童子功，连九宫主都自叹弗如，但为了保险起见，莫愁又接连跃出去几丈，方隔空传音道：“九宫主，你快走吧，京畿重地被人识破了你大漠王廷的身份，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莫愁气喘吁吁逃回扶摇客栈，刚点着灯，便见陆凌霄掂着酒壶，端坐在方桌旁，仿佛从未离开过一般，不由唬了一跳：“你...你...”
“见过九宫主了？”
莫愁电光石火间想通了什么，便有些恼：“你故意放我去的？”
“不止，”陆凌霄慢条斯理的斟了一杯酒：“他人也是我引过来的。”
莫愁心口一阵阵发凉，良久方倏而一笑。
这就对了嘛，这才是真正的陆凌霄啊，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就该这么忘恩负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