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剩见过很多回极浓极艳的红，日落薄暮，旌旗飘扬，血肉横飞……但这样完全怔住还是头一回。
落在明面上，他的表情也不过顿了一下，伸出手去接，递出去的时候他看见自己的指头在抖。
“刑部尚书的儿子下个月大婚的请柬，你想不想去？”
那红登时变得和天地万物没什么分别了，雒剩收过来请柬打开，里面邀请的人是她。
“刑部尚书给我的时候也特意请了你，说是让儿子沾一沾屠熊的光。去吧，就当是多认识几个朋友。”
段清嶙循循善诱，笑得倒是很温和。
刑部尚书的儿子与雒剩年纪相仿，婚宴上世家贵族的少年少女也会出席。
若是能有意气相投的朋友，甚至邂逅了合眼缘的少女……他留在北肃效力的筹码便又多了几分。
你去吗，雒剩敛着下巴瞧着她，她居然看懂什么意思了。
“我推不了，刚给人家找了活，不去人情上过不去。”
段清嶙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她实在不想将私事和公事掺和在一起。
有时候她觉着自己的老家千里之外也是好事，省了许多亲情和宗法的负担。
倒不是避之不及，只是工作已经劳神苦思，再无余力想多斗多。
白天在朝堂上杀的你死我活，要是晚上一回家还要面对家族斗争，她宁愿卷铺盖去街上睡。
刑部尚书的李家和她并不熟，如果不是有这几日春猎查案，她大概就以公务推了，送去礼金就足够周全了。
如今世家贵族之间的斗争越来越深，她更想勉力维持自己作为一个看客，作壁上观。
活都干不完，还有劳什子精力加班赶着些人情场。
雒剩点了点头，合上请柬又递了回去，甚至没再展开看看新娘新郎的名字。
我也去，他打了一个手势。
北肃载佑四年二月廿八，刑部尚书之子李岚楼大婚。
北肃的婚礼是从正午开始的，中间从迎亲到拜堂，闹洞房宴宾客，主张的是越有人气越好。
顶着高悬日头，花轿从新娘家启程，一路红纸飞扬花轿飘香，喜糖和糕点一把把往外撒，沿路的人一边接一边高声道喜，要的就是这个彩头。从东门直到西门一路的吹吹打打，很有派头。
北肃人喜欢热闹，喜欢烈火烹油畅快敞亮，婚礼是不讲究肃穆和哭嫁那一套的，虽不浪漫，显得有点俗，但要的就是极致的喜庆。
一场婚礼下来从新人到宾客都要笑得腮帮疼，第二天嗓子哑得说不出话，耳鸣嗡嗡全是昨晚的唢呐作响。
刑部尚书做事有分寸，婚礼体面又不至于奢华得落人口实，没花什么重金搞什么八抬大轿金镶彩礼，而是在宾客的名头上下足了功夫。
半个京城里能被叫的上来名字的都来了，剩下的那一半也都送来了礼金和贺帖。
黄昏时分，院子里的小厮顶着一盆盆热气腾腾的杀猪菜炸丸子吆喝着送入摆着桌椅的庭院，红灯笼一盏盏挂起来。
此时是最后一大波宾客，他们是和新人没有亲缘关系的朋友故交，而对于李家来说，请的便是此时京城里最有名望那些人。
门口车水马龙宾客相互招呼聊天，一箱箱贺礼扎着红绸子往里抬，把门口堵得像个集市。
院子里都是散座，大部分席是站着走动吃的，宾客踩着地上红泥般的爆竹碎屑扯着嗓子说话大声谈笑着。
几坛老酒启了封倒入大缸，浓香四溢。
段清嶙自然就是最后这一波到场的客人，白天她忙。
更何况像她这样身份的人去早了便是给主家添麻烦，这样一尊大佛搁院子里，怎么招待急了缓了都棘手。
心里头的原因是她也嫌闹挺，婚礼参加一两次是个新鲜，见识多了就是想起了都觉得骨头要散架的疲惫。
马车上雒剩坐在她对面，指头拨开一条帘子的缝隙里看着华灯初上的街道。
灯火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是一面忽明忽暗的镜子。
雒剩今天换了一身鸦青色的新衣服，原本给他挑的是一套更鲜亮的霜色。
他第一次穿这种绸缎衣服，自己在卧室里捣鼓了半天。
段清嶙在楼下的堂屋等得简直疑心他是不是用衣带悬梁上吊了，差不点要招个人上去看看。
就在这时雒剩下来了，还带着春猎一道伤痕的脸上，露出些许腼腆又无措的神色，像是一个等待训斥的孩子。
他身上的衣服虽然穿得严实，但腰带松散。
他一手提着衣领一手搂着腰侧，望向段清嶙。
第一次看他穿这种亮色的衣服。
他那双佛青色的眼睛似是被银灰衣服反上的光打亮，衬得更加幽蓝妖冶。
随着他的敛首抬眼，像是散乱银缎上的一对通透靛色的宝珠，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贵气。
段清嶙顿了片刻坐在原处不言语，雒剩只好走过来，散开手比划，他不会系。
“回头教你，今天……你先换一身吧。”
段清嶙皱起眉头，避嫌一样端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挪开了视线。
雒剩一下就僵住了，呼吸都屏住了，站在那不动。
“你穿这个去，容易被主家以为咱们是去踢馆子抢亲的。”
段清嶙在他马上就要胡思乱想前截住了他，眉眼一弯，调侃道。
“好看的，就是有点危险，我怕我没法全须全尾把你带回来。”
她抬了下自己的袖子，“不是还有个和我这件同一批料子的的吗，换那个吧。”
那是春猎前一起买的，她也有一套。
两人今天身上穿着同一个色的鸦青，一前一后出门时她一晃镜子，感觉好像什么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雒剩站在段清嶙身后，像是前人投下一道沉默的影。
她的马车也不是不曾与人同坐过，以前丞相府的小丫鬟跟着她时，每次坐在对面都可劲往嘴里塞雪花酥。一说话掉的她一鞋面渣，很是令人无语。
那时车厢里至少还能再塞一个人。
没想到雒剩看着劲瘦并无多肉，实则坐下相当占地方。
弓马娴熟之人腿部全是肌肉，更不用说是像雒剩这样能仅凭腰腿力量夹着疾驰骏马，整个人站在马镫上稳稳连射的骑射好手。
两个人几乎没有多余移动的地方，他的腿缩在段清嶙对面，收劲小心不至于抵到她，膝盖只能立得很高。
段清嶙瞥了一眼，看见他裤腿下勾勒出紧实的线条，不由地想他要是一腿蹬到自己心窝上，必定能连车盖踹出去半条街，划出一道完美的飞行弧线。
两人上午在丞相府，从丞相府赶到李家宅院正好是一个绕京城的大圈，雒剩一直看着街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段清嶙坐着坐着便泛起困来，几乎是快要眯着的时候，对面的雒剩突然浑身一紧，坐直身体，冲她比划什么。
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沉下来了，马车里更暗，只能勉强看见对面的人影。
只见雒剩用手指了指下面，他似乎在比口型，但段清嶙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下面？
段清嶙没懂，马车依然颠着前进，外面是一排民居和商户，商贩和行人的声音遥遥传进来，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
段清嶙刚想开口，雒剩一手飞快比了一个噤声，同时一把抓住她搁在膝盖上的的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把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他不能说话，手心下他的嘴唇开合，努力传达两个字。
有、人。
马车下面有人。
段清嶙后仰身体，脊背贴着厢壁，她根本感觉不出有什么变化，但她相信雒剩的判断。
听了几秒，她扬声冲外面喊道：“郑叔，是走大慈恩寺前面的那条路啊。”
马车夫应了一声，不一会，街景开始寂静起来。
段清嶙看着雒剩，他依旧弓起脊背，示意她，还在。
马车一拐，进入精妙高大楼阁之间的石路，这里沿街都是学府书院，入夜后外侧几乎没有人。
去吧，段清嶙用气声说。
只听呼地一声衣袍翻涌，段清嶙只感觉眼前像急速抽走了一块黑布。
雒剩瞬间翻出那狭窄的窗户，犹如一只拧身而下的隼，外侧看简直是一道马蹄形的残影冲入马车之下。
一声惊叫，紧接着是车身从下面往上被猛烈地一撞，传来木头碎裂的脆响。
牵车的两匹马惊扰扬蹄，段清嶙起身喝道停车。随即拉开车门看去。
只见马车的几步外有两人缠斗，砰砰两下狠厉地对拳撞上小臂格挡。
还没等段清嶙定神分辨出哪个是雒剩，其中一个人影揉身一躲，闪过对手迎面的一掌，随即顺势拧住对方的手臂一別一拧，腰似蟒蛇转动，那股调动全身的巨力几乎是把对手无可抗拒地甩起来，狠狠掼在地上。
随即立刻在那人后背上反拧住手臂，膝盖压在喉管上。
哪怕隔着距离，段清嶙也听见了可怖的骨头嘎啦啦好几声作响的声音。
这种近身的打法肯定不是北肃的，但要说来自南卫，又似乎不那么地道。
段清嶙认出了如今得胜的那个是雒剩，不由得心里再次惊叹了一下他的本事。
她跳下马车，雒剩这才抬起头来，手下压着人的力道不减。
眼睛里很平和，完全没有战斗后的凶戾，只是静静望着她，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段清嶙走近，那个人其实已经昏迷了，因为面朝下砸在地上，此时鼻血横流像是在脸上涂了张河流图。
一身黑色，浑身一点标志性物件和装饰都没有，貌似是专业的梁上君子。
然而她突然觉得地上这张脸，有些眼熟。但又没熟悉到一眼认出的程度，大概只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随即脑子里电火光石，简直是脑子里打了一个炸雷。
往日大风大浪都面不改色的段清嶙，此时惊骇得一动不动
——怎么会是他！
这简直是全北肃，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落在明面上，他的表情也不过顿了一下，伸出手去接，递出去的时候他看见自己的指头在抖。
“刑部尚书的儿子下个月大婚的请柬，你想不想去？”
那红登时变得和天地万物没什么分别了，雒剩收过来请柬打开，里面邀请的人是她。
“刑部尚书给我的时候也特意请了你，说是让儿子沾一沾屠熊的光。去吧，就当是多认识几个朋友。”
段清嶙循循善诱，笑得倒是很温和。
刑部尚书的儿子与雒剩年纪相仿，婚宴上世家贵族的少年少女也会出席。
若是能有意气相投的朋友，甚至邂逅了合眼缘的少女……他留在北肃效力的筹码便又多了几分。
你去吗，雒剩敛着下巴瞧着她，她居然看懂什么意思了。
“我推不了，刚给人家找了活，不去人情上过不去。”
段清嶙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她实在不想将私事和公事掺和在一起。
有时候她觉着自己的老家千里之外也是好事，省了许多亲情和宗法的负担。
倒不是避之不及，只是工作已经劳神苦思，再无余力想多斗多。
白天在朝堂上杀的你死我活，要是晚上一回家还要面对家族斗争，她宁愿卷铺盖去街上睡。
刑部尚书的李家和她并不熟，如果不是有这几日春猎查案，她大概就以公务推了，送去礼金就足够周全了。
如今世家贵族之间的斗争越来越深，她更想勉力维持自己作为一个看客，作壁上观。
活都干不完，还有劳什子精力加班赶着些人情场。
雒剩点了点头，合上请柬又递了回去，甚至没再展开看看新娘新郎的名字。
我也去，他打了一个手势。
北肃载佑四年二月廿八，刑部尚书之子李岚楼大婚。
北肃的婚礼是从正午开始的，中间从迎亲到拜堂，闹洞房宴宾客，主张的是越有人气越好。
顶着高悬日头，花轿从新娘家启程，一路红纸飞扬花轿飘香，喜糖和糕点一把把往外撒，沿路的人一边接一边高声道喜，要的就是这个彩头。从东门直到西门一路的吹吹打打，很有派头。
北肃人喜欢热闹，喜欢烈火烹油畅快敞亮，婚礼是不讲究肃穆和哭嫁那一套的，虽不浪漫，显得有点俗，但要的就是极致的喜庆。
一场婚礼下来从新人到宾客都要笑得腮帮疼，第二天嗓子哑得说不出话，耳鸣嗡嗡全是昨晚的唢呐作响。
刑部尚书做事有分寸，婚礼体面又不至于奢华得落人口实，没花什么重金搞什么八抬大轿金镶彩礼，而是在宾客的名头上下足了功夫。
半个京城里能被叫的上来名字的都来了，剩下的那一半也都送来了礼金和贺帖。
黄昏时分，院子里的小厮顶着一盆盆热气腾腾的杀猪菜炸丸子吆喝着送入摆着桌椅的庭院，红灯笼一盏盏挂起来。
此时是最后一大波宾客，他们是和新人没有亲缘关系的朋友故交，而对于李家来说，请的便是此时京城里最有名望那些人。
门口车水马龙宾客相互招呼聊天，一箱箱贺礼扎着红绸子往里抬，把门口堵得像个集市。
院子里都是散座，大部分席是站着走动吃的，宾客踩着地上红泥般的爆竹碎屑扯着嗓子说话大声谈笑着。
几坛老酒启了封倒入大缸，浓香四溢。
段清嶙自然就是最后这一波到场的客人，白天她忙。
更何况像她这样身份的人去早了便是给主家添麻烦，这样一尊大佛搁院子里，怎么招待急了缓了都棘手。
心里头的原因是她也嫌闹挺，婚礼参加一两次是个新鲜，见识多了就是想起了都觉得骨头要散架的疲惫。
马车上雒剩坐在她对面，指头拨开一条帘子的缝隙里看着华灯初上的街道。
灯火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是一面忽明忽暗的镜子。
雒剩今天换了一身鸦青色的新衣服，原本给他挑的是一套更鲜亮的霜色。
他第一次穿这种绸缎衣服，自己在卧室里捣鼓了半天。
段清嶙在楼下的堂屋等得简直疑心他是不是用衣带悬梁上吊了，差不点要招个人上去看看。
就在这时雒剩下来了，还带着春猎一道伤痕的脸上，露出些许腼腆又无措的神色，像是一个等待训斥的孩子。
他身上的衣服虽然穿得严实，但腰带松散。
他一手提着衣领一手搂着腰侧，望向段清嶙。
第一次看他穿这种亮色的衣服。
他那双佛青色的眼睛似是被银灰衣服反上的光打亮，衬得更加幽蓝妖冶。
随着他的敛首抬眼，像是散乱银缎上的一对通透靛色的宝珠，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贵气。
段清嶙顿了片刻坐在原处不言语，雒剩只好走过来，散开手比划，他不会系。
“回头教你，今天……你先换一身吧。”
段清嶙皱起眉头，避嫌一样端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挪开了视线。
雒剩一下就僵住了，呼吸都屏住了，站在那不动。
“你穿这个去，容易被主家以为咱们是去踢馆子抢亲的。”
段清嶙在他马上就要胡思乱想前截住了他，眉眼一弯，调侃道。
“好看的，就是有点危险，我怕我没法全须全尾把你带回来。”
她抬了下自己的袖子，“不是还有个和我这件同一批料子的的吗，换那个吧。”
那是春猎前一起买的，她也有一套。
两人今天身上穿着同一个色的鸦青，一前一后出门时她一晃镜子，感觉好像什么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雒剩站在段清嶙身后，像是前人投下一道沉默的影。
她的马车也不是不曾与人同坐过，以前丞相府的小丫鬟跟着她时，每次坐在对面都可劲往嘴里塞雪花酥。一说话掉的她一鞋面渣，很是令人无语。
那时车厢里至少还能再塞一个人。
没想到雒剩看着劲瘦并无多肉，实则坐下相当占地方。
弓马娴熟之人腿部全是肌肉，更不用说是像雒剩这样能仅凭腰腿力量夹着疾驰骏马，整个人站在马镫上稳稳连射的骑射好手。
两个人几乎没有多余移动的地方，他的腿缩在段清嶙对面，收劲小心不至于抵到她，膝盖只能立得很高。
段清嶙瞥了一眼，看见他裤腿下勾勒出紧实的线条，不由地想他要是一腿蹬到自己心窝上，必定能连车盖踹出去半条街，划出一道完美的飞行弧线。
两人上午在丞相府，从丞相府赶到李家宅院正好是一个绕京城的大圈，雒剩一直看着街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段清嶙坐着坐着便泛起困来，几乎是快要眯着的时候，对面的雒剩突然浑身一紧，坐直身体，冲她比划什么。
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沉下来了，马车里更暗，只能勉强看见对面的人影。
只见雒剩用手指了指下面，他似乎在比口型，但段清嶙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下面？
段清嶙没懂，马车依然颠着前进，外面是一排民居和商户，商贩和行人的声音遥遥传进来，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
段清嶙刚想开口，雒剩一手飞快比了一个噤声，同时一把抓住她搁在膝盖上的的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把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他不能说话，手心下他的嘴唇开合，努力传达两个字。
有、人。
马车下面有人。
段清嶙后仰身体，脊背贴着厢壁，她根本感觉不出有什么变化，但她相信雒剩的判断。
听了几秒，她扬声冲外面喊道：“郑叔，是走大慈恩寺前面的那条路啊。”
马车夫应了一声，不一会，街景开始寂静起来。
段清嶙看着雒剩，他依旧弓起脊背，示意她，还在。
马车一拐，进入精妙高大楼阁之间的石路，这里沿街都是学府书院，入夜后外侧几乎没有人。
去吧，段清嶙用气声说。
只听呼地一声衣袍翻涌，段清嶙只感觉眼前像急速抽走了一块黑布。
雒剩瞬间翻出那狭窄的窗户，犹如一只拧身而下的隼，外侧看简直是一道马蹄形的残影冲入马车之下。
一声惊叫，紧接着是车身从下面往上被猛烈地一撞，传来木头碎裂的脆响。
牵车的两匹马惊扰扬蹄，段清嶙起身喝道停车。随即拉开车门看去。
只见马车的几步外有两人缠斗，砰砰两下狠厉地对拳撞上小臂格挡。
还没等段清嶙定神分辨出哪个是雒剩，其中一个人影揉身一躲，闪过对手迎面的一掌，随即顺势拧住对方的手臂一別一拧，腰似蟒蛇转动，那股调动全身的巨力几乎是把对手无可抗拒地甩起来，狠狠掼在地上。
随即立刻在那人后背上反拧住手臂，膝盖压在喉管上。
哪怕隔着距离，段清嶙也听见了可怖的骨头嘎啦啦好几声作响的声音。
这种近身的打法肯定不是北肃的，但要说来自南卫，又似乎不那么地道。
段清嶙认出了如今得胜的那个是雒剩，不由得心里再次惊叹了一下他的本事。
她跳下马车，雒剩这才抬起头来，手下压着人的力道不减。
眼睛里很平和，完全没有战斗后的凶戾，只是静静望着她，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段清嶙走近，那个人其实已经昏迷了，因为面朝下砸在地上，此时鼻血横流像是在脸上涂了张河流图。
一身黑色，浑身一点标志性物件和装饰都没有，貌似是专业的梁上君子。
然而她突然觉得地上这张脸，有些眼熟。但又没熟悉到一眼认出的程度，大概只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随即脑子里电火光石，简直是脑子里打了一个炸雷。
往日大风大浪都面不改色的段清嶙，此时惊骇得一动不动
——怎么会是他！
这简直是全北肃，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