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戴着斗笠,面纱随风飘起,露出年轻的面容。当一个尼姑有了倾城的姿色,便是一剂毒药。

    一路东行,常遇到对她有意的江洋大盗、小偷歹人,皆被她的双刀吓退。而她的威名,也随着尼姑庵一事传得人尽皆知,每到一地,除了客栈和娼馆,无人愿意接待、施舍与她。

    人们好奇她到底是谁,又害怕她的刀,既轻蔑她不守佛门清规,又羡慕她孜然一身,敢作敢为。

    对于那些常常在江湖中行走,和各色人等打交道的人来说,接待她比接待三教九流要好得多。

    她低头走进一家客栈,刚才埋头吃饭的人们都朝她看去,露出或戏谑或好奇的目光,掌柜向她打招呼,“客官,请问打尖还是住店?”

    “贫尼见天色一晚,特请施主留贫尼在这里住一晚,贫尼可以帮你们做事抵偿房钱。”

    好事的人站起来,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佛手一刀可以做什么事啊?”

    她放眼望去,这家店的客人男多女少,很重的戾气,多半是前往华山参加武林大会的江湖门派。

    她笑笑,“贫尼,会烧火做饭,劈柴挑水,若是掌柜不嫌弃,贫尼做一顿好菜款待大家。”

    “这谁都能做啊,我们要你做不一样的。”

    男子身后的人也跟着起哄,“是啊,是啊!”

    这种场面她也见了不少,可惜在众多男子当中还没有她相中的类型,“贫尼恐怕满足不了施主的要求。”

    掌柜的摆手让她赶紧去后厨,男子飞身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怎么走了?”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短刀,与男子的长剑相交,擦出火花,男子狞笑,“有脾气!”

    众人摸住自己的武器,纷纷正襟危坐,以免打起来被误杀。

    她向男子行礼,“非礼勿动,非礼勿视,非礼勿言,施主,得罪了。”

    “人人都说佛手一刀色胆包天,刀法了得,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不知小生可否与您共赴良宵呀?”

    她看着对方大笑起来,众人也哄堂大笑,男子虽然长得不错,眉眼英俊,却唯独矮了些,“贫尼敬佩施主的自信。”

    “佛手一刀专挑美男下手,也不知这位兄台有什么勇气勾搭她!”

    “哈哈哈,释子不知会不会参加这次的武林大会?”

    她还没有找回自己的记忆,贸然去参加武林大会,可能会遇上自己的家人,更有可能遇上敌人。

    “贫尼忌杀生,不去。”

    风波平息,后厨炊烟袅袅,好奇的侠客偷偷跑到后厨房顶揭开瓦片看释子做饭,刀起刀落,分毫不差,切出来的肉片薄如蝉翼。

    “灯影牛肉,开水白菜,桂花蜜,素元宝,西湖醋鱼,酱肘子。”

    一杯酒下肚,众人围坐在一起,听年长的大侠讲述大漠孤烟、孤狼望月、苗疆往事,她坐在不近不远的位置观望着,也着一杯酒慢慢抿,大家招呼她一起坐,她也不去,但就是听着。

    她不是担心那些侠肝义胆的人杀了自己,而是担心自己曾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暴露了身份。

    她接受了剃度仪式,便是佛门中人,即使逐出师门,杀生对她来说都是禁忌。头上的发丝已经慢慢长起来,有时顶得帽子痒痒的。

    晚间,她将厨房后面的柴劈完已经三更天。三更天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也是她终于可以休息的时候。

    不料今夜,平静却被打破。黑衣男子闯入她的房门,她将防身的面粉、辣椒面撒向对方,大喊,“有贼!”

    众人披上外套拿着刀剑出门,“哪里有贼?!”

    只见释子和脸上扑满面粉的黑衣男子对打,周围还有帮他的随从,她寡不敌众,“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到了地方你便知道了!”

    被封存的记忆突然激发出来,一幅幅毫无关联的画面在她的脑海迸发。

    “刀法和剑法的区别,就在于刀可近身,剑不行。天下武功未快不破!”

    “明天我就要去山巅接受考验了,如果成功,你会嫁给我吗?”

    “这次的任务,刺杀皇帝。”

    “晚晚,你看,月亮好圆。”

    “是啊,月亮旁边的那颗星叫什么?”

    “长庚星。”

    她抱住头,让黑人男子疑心她有诈,让身边的人后退,顷刻间她爆发出自己身上的内力,徒手将男子扔来的桌子踢成两块,短刀飞快在手中转动,刺伤了很多人。

    黑衣男子也受了伤,正想要追出去,却被江湖门派拦住,“兄台,人活留一线。”

    那些人受了释子的茶饭之恩,理应为她阻拦这些追杀的人。

    他捡起释子留下的两把短刀,询问自己的部下,“伤势严重吗?”

    “都不严重,皮外伤。此人还未用出全力,否则我们不是她的对手。”

    打头的男子善意地拍拍黑衣男子的肩膀,“看你像官家的人,劝告你别追了,那佛手一刀用的招式非比寻常,是几大门派综合而来,江湖上谁会用这个,你应该清楚。不要人没抓到,弄得一身骚。”

    他是指,小尼姑用的招式是凌烟阁的,不过王爷早就已经料到了。

    “多谢兄台的提醒,在下先告辞了。”

    黑衣男子带着部下回到恒王府,王爷的怀抱中躺着一只小猫,一人一猫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你说她跑了?”

    “是的,不过看样子,她好像不对劲,似乎还没和凌烟阁联系上。”

    “是哪里不对劲?”

    “四年前,我们在洛阳城外阻击她时,我的样子她见过,可是昨日她却认不出我,还问我们是谁。”

    他将猫儿放跑,努力坐正,“她的样子,你还记得吗?”

    “记得。”

    “让画师画张人像,在洛阳城四周张贴,就说恒山王一日偶然梦到了仙姑,对此仙姑情根深种。若是有人知道这个女子在哪里,悬赏一万两白银,带来见我。”

    黑衣男子不解,“王爷,这样做是不是太过招摇?会引起太子和皇上的注意。”

    “要的就是让他们知道,我迷上了一个色胆包天的花尼姑,悬赏万两求娶她,一个废人娶个尼姑,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笑的了。然而,我要的是在凌烟阁找到她之前,抓住她。”

    “您是说,四年前,她行刺受伤后并没有回凌烟阁,很可能失忆留在尼姑庵,我们和他们都没找到人?”

    王爷点头,让黑衣男子将短刀交给他。

    短刀在阳光照耀下发出寒光,刀柄刻着红色半月图案,那是凌烟阁高级刺客的标志。

    “刺客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兵器的,这两把刀是用最好的玄铁锻造,世间仅此两件。可见她真的失去了部分记忆,而且这个人对凌烟阁来说很重要,也许我们可以借她来打击凌烟阁,找到治疗腿疾的解药。”

    “是,属下这就去办。”

    她走到一处小镇,镇上满是一个人的画像,娥眉顺眼,唇瓣像她一样厚厚的,小小的,“这人跟我还挺像的。”

    上面写着恒山王梦遇仙姑,悬赏万两白银寻得此人。

    她一转身,人们都集结在一起看着她,就像看到了真金白银,有些可能在她刚走进镇子就已经跟踪她了。

    她睁大眼睛,对众人招招手,“别误会,别误会,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是不是抓了去见王爷再说!”

    一大群人拿着锄头、铲子、菜刀追着她穿过大街小巷,两把短刀在客栈丢了,现在连防身的东西都没有。

    左想右想,刚好看到巷子里有个大水缸,是人们为了防止走水放在那里的。于是她跳进水缸憋气等人们都走了,再出来。

    从尼姑庵出来穿的僧衣全都湿透了,终究还是要和过去告别。她偷偷拿了别家晾晒的女装穿在身上,对着水缸简单绾了个发髻,从墙上抹一把黑灰在脸上。

    离开了小镇,她潜入山林度过冷风肆虐的夜晚,梦里她又出现了各种离奇的画面,恐怖的蛇穴,一个少年拉着自己快速地跑着,“快走!”

    她被惊醒,差点从树干上掉下来。

    远处的天空亮出鱼肚白,她走向洛阳城,希望在那里寻找些自己身世的线索。

    城门的士兵一人拿着一张画像核对每个女子的样貌,不知为何,这几日外籍女子进城的多了起来,大概都是想做恒山王的座上宾,贪图万两白银吧。

    有的人家还专门把姑娘打扮成画像上的样子,不说有多蹩脚,就是让人看了不舒服。为此士兵们也很苦恼。

    “过去吧,你不像。”

    “哈?爹爹~”姑娘梨花带雨地抓住老爹哭,老爹也没办法。

    “咱就认命吧,没这好事轮上咱们。”

    士兵抓住她,左右对比,脸型是一样,就是很大一块黑,看不出本来模样,“来人,打盆水来。”

    “啊?”她张牙舞爪地解释,“官老爷,我这是天生的,我进城去探望自己老母亲,您就行行好吧。”

    “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恒山王有令,每个女子都必须检查,就算不是你,也得把脸洗干净!”

    待士兵解答后来人的问题,打水的士兵还未归来,她撒腿就跑。

    “站住!抓住她!”

    在洛阳的崇阳坊间她打翻了几个水果摊子,冲撞了马车,马车撞上豆腐坊,满地鸡毛。

    士兵被地上的蛋液滑倒,屁股着地摔了个狠的,她见来人被撂倒拍拍手正打算好好逛逛这洛阳皇都,却被身后飞来的黑衣男子抓住,敲晕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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