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天色已晚，市镇的喧嚣渐渐退去，只留下偶尔传来的谈话声和远处狗的吠叫。
回家路上，季理有些愧疚道：“抱歉擅自替你做了决定，但是小柳儿那丫头的性子就是这样，你如若不能让她服了你，她今后便会时时针对你。其实这种事在军中也很常见吧？两个大兵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便去外面斗上一斗，打一架自然有了决断，感情也会更好。只是你现在的情况嘛，确实有些难办……你待如何？”
阿荞摇了摇头，一个人走了。
她沿着石板道漫无边际地走着，街道两旁的灯笼投下柔和的光芒。她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于是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
这里的房屋比四季酒楼附近要老旧得多，她找了一个角落，像以前在军营里那样，一边擦着钺，一边发呆。
将军，这次，我可能没办法完成你交给的任务了。
你会对我失望么？
离开季将军手下，我又该去哪呢？
她茫然地想着
耳边突然传来微弱的呼救声。她停下手上动作仔细倾听，声音似乎来自楼上。她环顾四周，注意到楼侧的一道木梯。
呼救声逐渐清晰，她小心翼翼地顺着木梯，爬到了二楼的一个小窗户。
窗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正趴在地上，似乎是不小心从床上摔了下来。
季荞轻轻落到了窗口，问道：“老夫人，您需要帮助吗？”
老妪冷不丁听到有人，也顾不上吓一跳，挣扎着抬起头来，含混道：“帮……扶我……”
阿荞如履平地般从窗户外跳进了屋子里，屋里弥漫着难以忽视的腐烂气息，混着尿液和粪便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她像什么也没闻到一样，神色自若地把老妪从地上扶了起来抱到床上。
“谢谢你啊，小姑娘……”老妪艰难地喘着气，“唉，人老了，想起身做点饭，结果腿一软，没站稳……”
“您的家人呢？将军说这种事应当由青年来做。”
老妪沉默了，半晌，几滴混浊的泪纵横在她皱纹如沟壑遍布的脸颊上。
“我的儿，死在了去年的战场上……”
阿荞也沉默了。
她也曾是那个战场上的士兵，也许也曾与这位老妇的孩子有过一面之缘，也许也曾驱赶过盘旋在她孩子尸骨上面的猛禽。
但阿荞不知感情为何物，自然对人的离去没有任何触动。
所以面对老妪，她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相对无言，连老妪都觉得有点尴尬，她踟躇着开了口：“咳…姑娘你……你去忙吧，今天谢谢你了！”
阿荞突然开口：“吃饭的问题，我可以解决。”
……
第二天晌午，账房正打着瞌睡，突然却有一群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的码头工人鱼贯而入，挤满了酒楼的大厅。
账房一惊，这莫非是来闹事的？他忙放下手中的账本，一溜烟跑到后院找季理去了。
阿荞正抱着一坛半人多高的大酒缸，季理一面清点着新进的酒，一面指挥她：“嗯，这坛就放这吧……”
账房气喘吁吁地跑到季理身边：“掌柜的，外面有一伙人来找季荞，噫，都不像是善茬，您快去看看吧！”
季理看了看阿荞，对方回给他一个茫然的表情。
季理心道：“这倒是个新鲜事，居然还有人敢来我的酒肆惹事……”
他放下酒坛，打算去瞧瞧这新鲜事。
为首的汉子是个高壮的码头工人，脸上还划着几道刀疤。他见到人来，粗声粗气地问道：“这儿谁叫季荞？”
酒楼里的客人们纷纷侧目，季理心想：“这丫头莫不是跟这几个大汉约了架……”
但他面上却很平静：“不知几位兄弟找她有何事？”
还没等大汉回话，阿荞已经放下手中的酒坛，快步走到那汉子面前，面无表情道：“我就是，有什么事？”
柳絮抱臂站在旁边，幸灾乐祸地想：“这家伙四处得罪人，麻烦终于找上门了吧！”
那凶神恶煞的汉子低头看了看还没有他一半高的阿荞，然后，对她拱了拱手。他后面的一众人也照猫画虎地纷纷行了礼。
柳絮：……
季理奇道：“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汉子尽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脸，但效果明显不佳，看起来仍然像是皮笑肉不笑，他解释道：“俺们码头上有个伙计去年死在了战场上，留下一位老母亲。本来平日里是我们看顾着，但码头上最近出了点事，唉，我们也有些自顾不暇，这几天就没顾上老太太。幸亏有你，不然老太太摔下了床、再没人管她吃食，怕不是要死在那屋里。你不仅救了她，还做了个又便宜又厉害的食盒，给她送了不少热饭热菜。俺们兄弟几个知道后，心里真是感激不尽！”
他的话一出口，身后的几个汉子也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俺们听说了这事儿，特地过来感谢你！
“没想到做这好事儿的人竟是这么小个女娃娃，真是好孩子啊！”
阿荞没见过如此场面，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
季理见状，解围道：“这孩子怕生，不会说话，各位兄弟多担待！”
“没事！”码头工们回以热情的笑，为首的一进屋就看到了放在醒目位置的小黑板，以及阿荞凄惨的票数，“咦”了一声，：“老兄，这是在耍些什么？怎的上面还有阿荞姑娘的名字？”
季理：“两个孩子打擂台玩呢！她俩要比一比谁是我这小店里更出色的，让乡亲们投票呢！”
“原来如此。”
码头工们低声商量了几句，然后转头对季理说：“阿荞姑娘这食盒做得实在精巧，要价又便宜，我们要二十个罢！也算是为姑娘捧个人场！”
这一举动也引来了其他食客的好奇：“真的能保温么？那我预订个明天晌午的饭试试！”
“我今晚试试！”
送走了众人，季理端详着手里的食盒。
他取下盒子外面裹着的棉布，伸出手指摸了摸，沉吟道：“松木做的，怪不得保温好呢，呵，还知道就地取材，拿起来也轻便。”
食盒盖得很紧，每个接缝都紧密非常，足见制作者切割木板时刀法之高明。
内壁还衬着一层铜片，服服帖帖地贴合在木盒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边，切割时的精确程度令人叹为观止。松木本就很好的减少了温度散失，而铜片又延长了保温时间。
内层里放着几个独立的小盒子，大概是用来盛放汤汁或水果糕饼的，被贴心地设计成了不同尺寸。每一个盒子的表面都被精细打磨过，没有任何尖锐的边缘。
季理在心里暗叹道：这孩子真不愧是行伍出身、姬昀身边最得力的副将，每一处细节都做得一丝不苟。她大约是想起了从前运送和接收军饷的事，才照猫画虎想出了外送餐食。
不过……“你的棉布是哪来的？”季理觉得这布料好像在哪见过。
“冬衣改的。”阿荞对答如流，“还没穿过。”她补充道。
季理：“……那你冬天穿什么？”
阿荞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现在的衣服就可以。为什么要换？”
……
食盒的横空出世挽救了阿荞那没眼看的票数。
在验证了食盒的神奇效果后，订单很快纷至沓来，四季酒楼也拓展了外送的业务。
阿荞凭借她那鬼魅似的轻功，穿梭在大街小巷，一个时辰就能完成十几单。
柳絮眼睁睁地看着两天内，她的票数被迅速反超，然后彻底望尘莫及。
她在心里气的跳脚，却无可奈何地看着季理宣布阿荞可以留下。
季理看在眼里，心想一定要修补两个姑娘的关系。很快，他就逮到了机会。
这天，他看了看楚河汉界似的离的老远的俩人，眼睛骨碌碌一转，清了清嗓子：“阿荞，昨天傍晚有个主顾预订了今天下午的糕点，你这就送去罢。”
阿荞放下了手里正在择的菜，“哦”了一声。
“小柳儿，这客人住在镇上新扩建的区域，阿荞没去过，你带她过去吧！”
柳絮不情不愿道：“好。”
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
其实柳絮自己心里清楚，她对季荞是一开始就没什么好印象的。
柳絮下意识摩挲着手里的流苏坠。
这是季理在去年元宵灯会上送给她的。
虽然这东西四季酒楼人人有份的，连天天混吃等死挖墙脚的账房老张头都有。
但收到坠子时，柳絮的心还是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季理……
他乐善好施，毫无商人的奸滑。他眉目疏朗俊秀，体型又高大健硕，那周身的气度混在一众乡野村夫、贩夫走卒中简直是鹤立鸡群。他一定是个大人物，只是不知因何而流落于她们这穷乡僻壤里来。
这样的男子，完美地符合了柳絮这十五六岁的懵懂少女的一切幻想。他于柳絮，亦父兄亦师长，她简直不想让任何女孩分走他的好。
而在季荞来酒楼那天，柳絮仿佛看到属于季理的世界撕开了一个口子。
掉出了一个季荞。
那姑娘简直像世间最巧夺天工的匠人呕心沥血烧制出的瓷娃娃，每一处五官都小巧精致得不可思议。她的眼睛总是下垂的，浓郁的睫毛鸦羽似的遮住了她的喜怒，显得她好像总是在沉思着什么。
那天，她悠游自若地和季理并肩行着，举止恭敬，却又不卑不亢。两人皆是姿容超群，引得过路人纷纷侧目。季理在介绍季荞时，眼神动作也是处处透露着关爱。
这样的场景，让柳絮心头不禁一震。
后来，在柳絮的追问下，季理坦言季荞其实并不是他的妹妹。
这又加深了柳絮心里的酸楚。
柳絮从小就是孩子们中的大姐大，向来只有别人来讨好她的份儿。而季荞是个几乎一言不发的怪胎，别说巴结柳絮了，连私下里的寒暄都是没有的。
想到这，柳絮拧了拧眉毛，径直走进一家卖水粉的店铺。
阿荞歪着头，好奇地跟着她。
柳絮没好气道：“已经快到了，你自己找去吧，我要四处逛逛了，别跟着我！”然后对老板娘使了个眼色，老板马上会意，阴阳怪气冲阿荞道：“小姑娘，你不买就别在我这晃悠，快出去吧！”
阿荞闷闷地“哦”了一声，提上食盒退了出去。
她从没来过这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往哪去。
突然，她的肩头被拍了拍，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巧笑倩兮地冲她眨了眨眼：“这位姑娘，你在找什么？”
“东锣鼓巷何园。”
少女眼睛转了转：“那儿是你的家么？”
阿荞：“不，我没有家。”
不对，阿荞转念一想：将军说，他的家就是她的家，那么……
“我家在百京金水桥锦园。”
百京？那儿可离这儿有几千里，这丫头怕不是个傻的吧，少女窃喜，这就好办了。
“那你为什么在这呢？”
“我在等将军。”
“将军？你这将军在何处？”
阿荞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很希望能见到他。”
少女掩面笑了笑：“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她那儿的“军爷”可是不少呢。
回家路上，季理有些愧疚道：“抱歉擅自替你做了决定，但是小柳儿那丫头的性子就是这样，你如若不能让她服了你，她今后便会时时针对你。其实这种事在军中也很常见吧？两个大兵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便去外面斗上一斗，打一架自然有了决断，感情也会更好。只是你现在的情况嘛，确实有些难办……你待如何？”
阿荞摇了摇头，一个人走了。
她沿着石板道漫无边际地走着，街道两旁的灯笼投下柔和的光芒。她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于是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
这里的房屋比四季酒楼附近要老旧得多，她找了一个角落，像以前在军营里那样，一边擦着钺，一边发呆。
将军，这次，我可能没办法完成你交给的任务了。
你会对我失望么？
离开季将军手下，我又该去哪呢？
她茫然地想着
耳边突然传来微弱的呼救声。她停下手上动作仔细倾听，声音似乎来自楼上。她环顾四周，注意到楼侧的一道木梯。
呼救声逐渐清晰，她小心翼翼地顺着木梯，爬到了二楼的一个小窗户。
窗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正趴在地上，似乎是不小心从床上摔了下来。
季荞轻轻落到了窗口，问道：“老夫人，您需要帮助吗？”
老妪冷不丁听到有人，也顾不上吓一跳，挣扎着抬起头来，含混道：“帮……扶我……”
阿荞如履平地般从窗户外跳进了屋子里，屋里弥漫着难以忽视的腐烂气息，混着尿液和粪便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她像什么也没闻到一样，神色自若地把老妪从地上扶了起来抱到床上。
“谢谢你啊，小姑娘……”老妪艰难地喘着气，“唉，人老了，想起身做点饭，结果腿一软，没站稳……”
“您的家人呢？将军说这种事应当由青年来做。”
老妪沉默了，半晌，几滴混浊的泪纵横在她皱纹如沟壑遍布的脸颊上。
“我的儿，死在了去年的战场上……”
阿荞也沉默了。
她也曾是那个战场上的士兵，也许也曾与这位老妇的孩子有过一面之缘，也许也曾驱赶过盘旋在她孩子尸骨上面的猛禽。
但阿荞不知感情为何物，自然对人的离去没有任何触动。
所以面对老妪，她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相对无言，连老妪都觉得有点尴尬，她踟躇着开了口：“咳…姑娘你……你去忙吧，今天谢谢你了！”
阿荞突然开口：“吃饭的问题，我可以解决。”
……
第二天晌午，账房正打着瞌睡，突然却有一群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的码头工人鱼贯而入，挤满了酒楼的大厅。
账房一惊，这莫非是来闹事的？他忙放下手中的账本，一溜烟跑到后院找季理去了。
阿荞正抱着一坛半人多高的大酒缸，季理一面清点着新进的酒，一面指挥她：“嗯，这坛就放这吧……”
账房气喘吁吁地跑到季理身边：“掌柜的，外面有一伙人来找季荞，噫，都不像是善茬，您快去看看吧！”
季理看了看阿荞，对方回给他一个茫然的表情。
季理心道：“这倒是个新鲜事，居然还有人敢来我的酒肆惹事……”
他放下酒坛，打算去瞧瞧这新鲜事。
为首的汉子是个高壮的码头工人，脸上还划着几道刀疤。他见到人来，粗声粗气地问道：“这儿谁叫季荞？”
酒楼里的客人们纷纷侧目，季理心想：“这丫头莫不是跟这几个大汉约了架……”
但他面上却很平静：“不知几位兄弟找她有何事？”
还没等大汉回话，阿荞已经放下手中的酒坛，快步走到那汉子面前，面无表情道：“我就是，有什么事？”
柳絮抱臂站在旁边，幸灾乐祸地想：“这家伙四处得罪人，麻烦终于找上门了吧！”
那凶神恶煞的汉子低头看了看还没有他一半高的阿荞，然后，对她拱了拱手。他后面的一众人也照猫画虎地纷纷行了礼。
柳絮：……
季理奇道：“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汉子尽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脸，但效果明显不佳，看起来仍然像是皮笑肉不笑，他解释道：“俺们码头上有个伙计去年死在了战场上，留下一位老母亲。本来平日里是我们看顾着，但码头上最近出了点事，唉，我们也有些自顾不暇，这几天就没顾上老太太。幸亏有你，不然老太太摔下了床、再没人管她吃食，怕不是要死在那屋里。你不仅救了她，还做了个又便宜又厉害的食盒，给她送了不少热饭热菜。俺们兄弟几个知道后，心里真是感激不尽！”
他的话一出口，身后的几个汉子也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俺们听说了这事儿，特地过来感谢你！
“没想到做这好事儿的人竟是这么小个女娃娃，真是好孩子啊！”
阿荞没见过如此场面，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
季理见状，解围道：“这孩子怕生，不会说话，各位兄弟多担待！”
“没事！”码头工们回以热情的笑，为首的一进屋就看到了放在醒目位置的小黑板，以及阿荞凄惨的票数，“咦”了一声，：“老兄，这是在耍些什么？怎的上面还有阿荞姑娘的名字？”
季理：“两个孩子打擂台玩呢！她俩要比一比谁是我这小店里更出色的，让乡亲们投票呢！”
“原来如此。”
码头工们低声商量了几句，然后转头对季理说：“阿荞姑娘这食盒做得实在精巧，要价又便宜，我们要二十个罢！也算是为姑娘捧个人场！”
这一举动也引来了其他食客的好奇：“真的能保温么？那我预订个明天晌午的饭试试！”
“我今晚试试！”
送走了众人，季理端详着手里的食盒。
他取下盒子外面裹着的棉布，伸出手指摸了摸，沉吟道：“松木做的，怪不得保温好呢，呵，还知道就地取材，拿起来也轻便。”
食盒盖得很紧，每个接缝都紧密非常，足见制作者切割木板时刀法之高明。
内壁还衬着一层铜片，服服帖帖地贴合在木盒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边，切割时的精确程度令人叹为观止。松木本就很好的减少了温度散失，而铜片又延长了保温时间。
内层里放着几个独立的小盒子，大概是用来盛放汤汁或水果糕饼的，被贴心地设计成了不同尺寸。每一个盒子的表面都被精细打磨过，没有任何尖锐的边缘。
季理在心里暗叹道：这孩子真不愧是行伍出身、姬昀身边最得力的副将，每一处细节都做得一丝不苟。她大约是想起了从前运送和接收军饷的事，才照猫画虎想出了外送餐食。
不过……“你的棉布是哪来的？”季理觉得这布料好像在哪见过。
“冬衣改的。”阿荞对答如流，“还没穿过。”她补充道。
季理：“……那你冬天穿什么？”
阿荞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现在的衣服就可以。为什么要换？”
……
食盒的横空出世挽救了阿荞那没眼看的票数。
在验证了食盒的神奇效果后，订单很快纷至沓来，四季酒楼也拓展了外送的业务。
阿荞凭借她那鬼魅似的轻功，穿梭在大街小巷，一个时辰就能完成十几单。
柳絮眼睁睁地看着两天内，她的票数被迅速反超，然后彻底望尘莫及。
她在心里气的跳脚，却无可奈何地看着季理宣布阿荞可以留下。
季理看在眼里，心想一定要修补两个姑娘的关系。很快，他就逮到了机会。
这天，他看了看楚河汉界似的离的老远的俩人，眼睛骨碌碌一转，清了清嗓子：“阿荞，昨天傍晚有个主顾预订了今天下午的糕点，你这就送去罢。”
阿荞放下了手里正在择的菜，“哦”了一声。
“小柳儿，这客人住在镇上新扩建的区域，阿荞没去过，你带她过去吧！”
柳絮不情不愿道：“好。”
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
其实柳絮自己心里清楚，她对季荞是一开始就没什么好印象的。
柳絮下意识摩挲着手里的流苏坠。
这是季理在去年元宵灯会上送给她的。
虽然这东西四季酒楼人人有份的，连天天混吃等死挖墙脚的账房老张头都有。
但收到坠子时，柳絮的心还是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季理……
他乐善好施，毫无商人的奸滑。他眉目疏朗俊秀，体型又高大健硕，那周身的气度混在一众乡野村夫、贩夫走卒中简直是鹤立鸡群。他一定是个大人物，只是不知因何而流落于她们这穷乡僻壤里来。
这样的男子，完美地符合了柳絮这十五六岁的懵懂少女的一切幻想。他于柳絮，亦父兄亦师长，她简直不想让任何女孩分走他的好。
而在季荞来酒楼那天，柳絮仿佛看到属于季理的世界撕开了一个口子。
掉出了一个季荞。
那姑娘简直像世间最巧夺天工的匠人呕心沥血烧制出的瓷娃娃，每一处五官都小巧精致得不可思议。她的眼睛总是下垂的，浓郁的睫毛鸦羽似的遮住了她的喜怒，显得她好像总是在沉思着什么。
那天，她悠游自若地和季理并肩行着，举止恭敬，却又不卑不亢。两人皆是姿容超群，引得过路人纷纷侧目。季理在介绍季荞时，眼神动作也是处处透露着关爱。
这样的场景，让柳絮心头不禁一震。
后来，在柳絮的追问下，季理坦言季荞其实并不是他的妹妹。
这又加深了柳絮心里的酸楚。
柳絮从小就是孩子们中的大姐大，向来只有别人来讨好她的份儿。而季荞是个几乎一言不发的怪胎，别说巴结柳絮了，连私下里的寒暄都是没有的。
想到这，柳絮拧了拧眉毛，径直走进一家卖水粉的店铺。
阿荞歪着头，好奇地跟着她。
柳絮没好气道：“已经快到了，你自己找去吧，我要四处逛逛了，别跟着我！”然后对老板娘使了个眼色，老板马上会意，阴阳怪气冲阿荞道：“小姑娘，你不买就别在我这晃悠，快出去吧！”
阿荞闷闷地“哦”了一声，提上食盒退了出去。
她从没来过这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往哪去。
突然，她的肩头被拍了拍，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巧笑倩兮地冲她眨了眨眼：“这位姑娘，你在找什么？”
“东锣鼓巷何园。”
少女眼睛转了转：“那儿是你的家么？”
阿荞：“不，我没有家。”
不对，阿荞转念一想：将军说，他的家就是她的家，那么……
“我家在百京金水桥锦园。”
百京？那儿可离这儿有几千里，这丫头怕不是个傻的吧，少女窃喜，这就好办了。
“那你为什么在这呢？”
“我在等将军。”
“将军？你这将军在何处？”
阿荞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很希望能见到他。”
少女掩面笑了笑：“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她那儿的“军爷”可是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