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暗器已经耗尽,接二连三的箭矢从身后飞来。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握紧缰绳!”周作知猛地拔掉马屁股上的箭矢。疼痛激着棕马,鸣嘶着加速前进。

    身后的暗卫已经被他们甩出大块距离,他们便趁此扬鞭加速,又行了将近千米。

    忽的,周作知俯下身来:“信我,待会儿跳马。

    “好!”

    二人心中默数,待到三时,便齐齐纵身一跃,稳当落地。

    越深入野林,树隙渐愈密集,空气似乎也愈发稀薄。

    棕马仍朝着原定的方向逐渐深入北林,周作知拉起赵何,朝着棕马行进的反方向奔跑。

    那马负伤严重,载着人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倒不如借此吸引敌人注意。

    “好一招声东击西。”赵何勒了勒腰上绑着的水囊,朝周作知笑,“老狐狸就是滑头。”

    周作知微喘着气,露出一口白齿:“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锵”的一声清脆,赵何未曾反应之际,周作知迅速抽剑,反手后挡,一枚暗器应声落地。

    二人皆是同步转头。

    身后群影乍现,却如云影团集。四方响动,将他们包围。步步紧逼,事已至此,不得不战。

    周作知与赵何各自后撤一步,背向而靠,斜刃迎敌。

    黑幕残星几点。

    他们静视不动,闻林中剑鸣刀响,数箭如雨齐发。周作知凝气于肝胆,化成一股剑气,将赵何护在身后,隔箭于屏外。

    此刻,并不似前些般上前独斗者,暗卫成伴,举刀盖劈之。

    周赵二人举目四环,皆为剑影刀光。彼此颔首一哂,纷纷大展身手。

    林中,顿时为铁器撞声所斥,剑影交叠,承稀月映辉。

    有二三暗人趁周忙于应乱刃之时,无暇顾及,便扬刀而上,妄命其要害。

    而周甩剑削其前敌,侧耳闻其声,心中有所防备,身如瞬影以应其招,持青冥以御其锐。

    破空斩气,捅其肋,刺其骨。

    血喷成弧于空中,迸溅如星点。

    敌绝息呜呼。

    赵持双刃,于其后突刺袭之。遇敌持刃臂挡,攻时旋刃于指间。

    或越或闪,攻防有序。

    周赵二人势猛善攻却顾彼之势,相互帮衬,默契不在言语之中。

    一个眼神,足以。

    ……

    剑影交叠,冷铁杂乱之音彻于林间。直至黎明破晓时分,蒙光乍开,尸体堆叠遍地而血汩汩。

    暗卫一波接着一波,从未中断,像是永远也打不完,消不尽。

    长达几个时辰的打斗,令周作知与赵何有些力不从心。赵何勉强支着身子,碧色外袍浸着大块暗红,额前碎发与血和汗胡乱的黏在一起。

    眨眼间,一道寒影朝她刺来。不待她扬刃抵抗,身前便多出一高壮身影,替她抵了那击。

    风扬发尾,赤蒙银冠。周作知吐掉喉中那口血痰,随手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

    承着蒙光,他身上的伤愈发明显。

    衣袍三层皆为剑破,皮肉与衣同翻。血覆痂又添新伤,断袖而露右臂。血衬愈之白皙,青筋暴起,斜剑护赵何于后。

    他们早已筋疲力尽,而暗卫却还是只增不减。

    周作知再强也不过血肉之躯,全身上下无一完处。赵何看着他腰间的血窟和不断从中汩出的血水,触目惊心,手指战栗。

    他受了极重的伤,却还强撑着将她护在身后。

    泪擦过血,在脸上留下道道红痕。他们已经耗不起了,再这样下去早晚会丧命于此。

    赵何拽住他的衣袍,咬着牙:“跑…跑!”

    日头逐渐东升,赤光洒于大地,二人执手奔于林间。

    身体无力,可求生的意志仍旧支撑。

    剧烈的活动牵扯着小腹的伤口,疼的周作知直吸凉气。他瞧着身前不顾一切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女孩,再瞅瞅自己,最后竟放声畅笑。

    他们灰头土脸,都是如此的狼狈。

    “还有劲笑呢。”赵何微喘,朝后头瞟了一眼,“别笑了,牙都是红的。”

    周作知默默舔牙,口中布满腥气:“没劲儿了,你能不能背着我跑。”

    “我还怎么着你,要不要我抱着你啊。”

    “也行……”

    “行你个头,好了,别说话了,快没劲儿了。”

    “后悔吗。”周作知压着气息,手捂小腹,冷不丁一问。

    赵何先是不解,随即嗤笑:“才不要,我才不要抒情呢。话不要说的太早,故事还没结束呢!”

    周作知勾唇,拉住赵何。他们突然停了下来。“别跑了,前面没路了。”

    郢城有五座山,皆高耸陡峭,此乃最后一座,名唤,浔清。

    前为断崖,后无退路。赵何心底一沉,跳下去,生与死皆不由他们定夺了。

    山顶视野广阔,雾云缭绕。风夹杂着雾气,一下下的拍在她的心尖上。

    身后暗卫将至,赵何收回视线,垂眸,哑着调:“周作知,其实想想,这样也挺好的。与其清醒的别离,倒不如在疯狂中迷失。我后悔了,后悔你替我伤成一副老弱病残的衰样,后悔没能早点认清自己的心意,后悔……没能再……”

    赵何对着身后蠢蠢欲动的暗卫比了个“stop”的手势,“我们都这样式了,就不能先叫我们把话说完吗?爸爸妈妈没教过你们别人讲话时要认真聆听吗?真是没礼貌。”

    众暗卫:“……”

    “就是,没礼貌,建议原地自爆。”周作知捂着腹,语气不满道。

    “……”

    空中飘起小雨,周作知用指腹抹去赵何脸上的水迹,沉声道:“信我吗。”

    赵何坚定点头:“信。”

    “好。”

    周作知揽着赵何往崖边靠,偏头低声:“这山下是河,跳下去死不了。山下路转土绕,他们要是真想找到咱,没个两三天,白瞎。”

    “你……老奸巨猾!”赵何压着声,极力地掩盖着喉中愤怒的声音。跳下去死不了,早说啊,亏她刚刚还说了一堆掏心窝子的话。

    “心机,狐狸精!”赵何口不择言的又骂了几句。

    周作知听后,没恼,倒是低声笑了起来,笑的时候还扯着小腹,所以笑的龇牙咧嘴。

    随后,他又朝眼前的那群暗卫们挥挥手,“安好啊,各位兄弟。我们呢就先走一步了,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有点费命。如果可以的话,这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赵何也朝他们敬了个礼:“salute!”(敬礼)

    “啥玩应,不吉利。”

    “啥?”

    “啥死喽死喽的,咱死不了。”

    “……行,你是大哥,你说的都对。”

    “谁是你大哥,我才不要。”

    “……那你想啥?大哥都不满意,你可别太贪心!”

    “不对……”周作知歪头。

    “又怎么了。”

    “我们是不是扯的有点远了……”

    “原来你还知道……”

    赵何望了一眼身后高不见底的悬崖,任命般的叹气。有些话不说,恐怕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周作知,跳之前告诉你一件事儿,很重要的事儿。先不要多问,你只管点头默认,然后牢记于心就好了,懂吗?”

    “懂了。”赵何平日里大多时间都喊他为师兄,如今冷不丁被她喊自己的名字,还真有点叫周作知不太习惯。

    “赵何。”

    “嗯?”

    “我的真名。”

    赵何拉过他的手,在上面划着字。周作知一哂:“好,我知道了,小何。”

    “……”叫的还挺顺口。“好了,言归正传,干正事吧。”

    “谁先跳?”

    “这……没跳过,没经验。”

    “那一起?”

    “我看行。”

    众暗卫:“……”

    于是乎,周作知与赵何便在暗卫们的注视下,你推我搡地跳了下去。

    “……”

    跳崖之前虽然听周作知说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可跳前跳后的心境终归是不一样的。无数种会发生意外的可能在赵何脑中盘旋。

    万一没落准,摔地上怎么办?掉水里被冲走怎么整……

    赵何越想越怕,不觉捏紧了周作知的前襟。感知到怀中女孩情绪的紧张,周作知又将她搂的更紧了几分。

    峭壁枯枝锐刺横生,周作知拥着她,护在怀中,后背顿生红花。

    时间好像被无限延长,没有尽头,“闭上眼。”仍旧沉稳且冷静的声音在赵何耳畔响起。

    闻声,她紧闭双眼,将头埋进他宽厚的胸膛中。

    崖边碎石坠落,碰巧砸到她的后脑,一条条红线顺着颈子流下。

    意识消散前,她恍惚听到耳边的呢喃。

    “我爱你。”

    ……

    身体不断下沉,宛如坠入冰窟身上传来阵阵刺痛。寒冷将她包围,侵蚀着四肢百骸。

    赵何浸在无边的黑暗之中。不知过了多久,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她的身体不断向上托浮。

    豆大般的雨珠不断从林隙间跌落,顺着她的脸,滑进身下的泥沼。

    赵何悠悠睁开双眼,不停聚焦。后脑一阵沉痛,如同年久失修的钟表般,滚轴生锈。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密雨不断砸到她的眼皮上,赵何吃力的爬起身,伤口牵扯着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神经。

    她支着头,努力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串联起来。

    客栈,被追杀,跳崖……赵何一拍脑袋,对了,周作知!她环顾四周,都没有发现周作知的身影。许是被水冲到了别处,于是赵何沿着河寻了几百米,这才在一滩水洼中找到了他。

    赵何激动着踉跄上前,却在靠近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男人安静地躺在血泊之中,长发散乱,掺着血泥糊了一脸。身下的泥水被血浸了个透。血丝浮于水面,皮肤被水泡的皱发。

    赵何跪在泥中,双手撑着地面,心如同被千万根铜刺银针贯穿。呼吸间都是密密麻麻的抽痛。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抑制住喉中的火辣,平稳着气息,支起身子。

    南面是奔腾的河水,头顶是望不到头的崖壁。他们果然是跳崖后落入江中,又被水冲到了岸上,这才得以存活。

    眼见着雨势越来越大,他们得赶紧找个地方避雨。

    赵何真的讨厌死衣服湿透,裹在身上的黏腻感。

    周作知体型高大健硕,赵何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将他背起来,她的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无力之感。

    她强忍着眼泪,脱下外袍,从他的腋下穿过,一路拖向深林之处。

    每一步,都极其煎熬。没有目的,唯有一颗想活下去的心。

    事到如今,那群暗卫刺客定不会善罢甘休。未知的危险太多,她必须得在那群暗卫发现他们之前,寻到一处能够歇脚避雨的地方。

    人在困境中求生的意志,无论何时,都是强大的。

    深受重伤的赵何拖着昏迷的周作知在雨中走了不知几个时辰。雨势并未减小,原本灰霾色的天空也渐渐暗了下来。

    四是上天眷顾,在赵何快要死心的前一秒,让她发现了这一处洞口。

    壁间生满长枝藤蔓,将大块洞口遮挡。

    赵何抑制住心中的喜悦,不由加快了脚步。

    山洞中一片漆黑,不时有几滴水珠从洞顶落下,跌进空洼的积水中。

    潮湿中掺杂着一股霉气,伴着涌入洞口中的风,飘进鼻腔。

    她忍着强烈的不适感,将周作知拖了进去。

    赵何疲惫的靠着墙,浑身无力。周作知便安静的躺在原地,毫无要苏醒的痕迹。

    她抓过周作知的手,是刺骨的冰冷。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自己也是傻,竟然现在才反应过来,穿着湿衣服能不能冷吗。可惜洞外天色已黑,洞内又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取暖的东西。所以只能先熬过今晚,等明儿停了雨,再外出探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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