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表姑娘。”
齐国公府下人来报，老封君召见叶施乔。
叶施乔只觉得在府里穿行过很长一段路，才到了老封君的院子。
“我已知晓你的事。”
叶施乔低垂头，没有回答。
“你祖母既让来了我这，我自然不会让你再受委屈，安心在这住下，住多久都行。”
叶施乔听着老封君低沉严厉的嗓音却在温柔安慰她，这些日子强行镇定之下的惊恐与委屈再也忍不住，她悄然落泪，抬起还挂着泪水的坚毅面庞，向老封君行礼。
“多谢姨祖母关照。”
老封君拿出帕子手伸到一半，叶施乔已经自个擦眼泪去了，老封君只好又收回手，端起茶碗当无事发生。
待叶施乔情绪平定后，老封君命一个丫鬟进来。
来人看似瘦高，实际下盘扎实，叶施乔一眼便看出此人颇有几分拳脚功夫。
“锦林是陪在老身身边多年的大丫鬟，也算是有几分能耐，京中遍地达官显贵，你身边有她我也能放心些。”
叶施乔一惊：“姨祖母，当不得！既是您身边侍奉多年的大丫鬟，来我这岂不是……”
“让你留她你就留着，你现下身边就叶府来的那两个小丫鬟，我可不放心。倒时小妹来信，我也没脸说你在我这过得好。”
老封君态度强硬，叶施乔也不好再推脱。老封君又细细问她老太君平日里的生活，一同用过午膳后，老封君要下去歇息，叶施乔便顺势告退。
叶施乔带锦林回客院后，倒是也没觉得生活有太大改变，不过是每日吃食变得更好了，每日早起练武时有人陪同了。
锦林不过来了短短几日，晚月也不在叶施乔跟前晃来晃去了，某日竟瞧见晚月如同当初待叶施乔一般在锦林身边转来转去嘘寒问暖，叶施乔开始有几分头疼。
“姑娘，”晚云见了也有些不高兴：“晚月如今可天天在锦林身边姐姐长姐姐短呢。”
“怎么？你也想让晚月那小丫头叫你姐姐？”
晚云愣住，反应过来叶施乔捉弄她，羞红了脸结巴着说：“才……才没有！”
叶施乔见这情形，笑出了声。
“萋娘！”
齐国公府绣娘赶制的衣裙在昨日送到了叶施乔院子里，今日叶施乔穿了件紫色玉兔抱月马面裙，白色短衫外罩了件黄色绣玉桂的合领短衫，长发尽数用长带挽起，鬓发间缀有几件金饰，颇像富贵仙子。
正是要去诗会的日子，叶施乔提前收拾好便去了石五娘石六娘的院子。
石五娘石六娘住在同一间院子，故而分得了一间稍大的院子。
叶施乔到那时，石三娘石四娘已经在她们院子里等候了。
“两位表姐竟是早就来了么？”
“倒也算不上。”
三人说了会闲话。
石三娘示意她：“你不如进屋里去，每每临出门了，你五表姐六表姐总是这样子慢。”
三人正说这话，石五娘石六娘姗姗而至。
石四娘笑她们慢，她们也不恼。
“哎！这不是祖母身边的锦林姑娘么，今日也要随我们同去吗？”石六娘突然开口问。
旁的几个姑娘早就看见跟在叶施乔身边的锦林，只是不曾开口问，见石六娘问了，都装作不在意看向这边。
叶施乔看了眼锦林，回道：“姨祖母怜我初来，锦林日后便是我的大丫鬟了。”
几人交换过眼神，各有各的小心思。
05
刚来那日见到的酒楼如同当日很是热闹，石家姑娘们很熟练地上二楼。
叶施乔自然也跟上，眼角扫到那日见到的普通学子出现在大门处，不自觉多停留了半步，对方如感知到一般也抬眼瞧过来。
今日于近处瞧那人，长相并无那日随意一瞥的锐利，反而是个温和稚嫩的少年郎。
“萋娘？怎么了？”石六娘见叶施乔停住了，回头问她。
“啊，没事。”
“乔二侄！”
石六娘下楼走到那少年郎身边。
“六姑。”
“你今日来得倒是早。”
叶施乔也下楼，走到石六娘身边，石六娘介绍道：“这是乔家二郎，乔丞相的二孙，我大姐如今是他三婶。”
又说：“这是我祖母嫡亲妹妹的孙女、叶家表妹，前几日来府上小住，你呀，恐怕也得叫她小姑。”
“好说好说。”
乔二郎笑了，向叶施乔行礼；“见过这位新小姑，不知京城待得可还习惯。”
叶施乔不敢受他礼，侧身只承半礼。
几人也没多说什么，石六娘拉着叶施乔上二楼女郎的地方去了。
石四娘石五娘和几个打扮略朴素的几个小娘子坐在一起聊什么，石六娘也快步走过去坐在石五娘身边。
叶施乔大致找了一下，看见石三娘站在另一边和几个浑身金灿灿的姑娘说着什么，周围其他的姑娘们也明显根据衣着模样各有远近亲疏四散坐着。
叶施乔思量了一会，还是跟在石六娘身后,在周围找了个位坐下。
其他姑娘们谈笑正热闹着，也没有要她加入的意思，她也不恼，独自坐在一边品茶。今日用的是时令的菊花，叶施乔喝了几口，虽满口菊花清香，但她委实不是很喜欢这味道。她站起身来，在远芳斋上上下下走过一圈。
此地颇有几分韵味，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占了这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方，借用小桥流水，看起来愣是大了许多，也很有趣味。
蜿蜒的小溪自水车而下，两侧是远芳斋的前院后院，前院为酒楼，后院为客栈，零星种有几株竹柏。
叶施乔抬头看像天际，这里和虔阳有太多不同，就连这天都不似一个天。
她低头看着池中游鱼，往回走。
“哎呀！”
叶施乔同一个与自己差不多体型的姑娘撞上，二人差点落入池中。
“真是抱歉！”
“你没事吧。”
不同叶施乔还带有几分孩童的软糯，对方声音如同冬日冰雪冷硬。
叶施乔抬头，此人柔和的鹅蛋脸上却五官锋利。叶施乔下意识低头，不敢直面她。
“我从未见过你吧。”
叶施乔有些迷惑，不明其意。
“哦，我知道了，你就是石三那个叶表妹。”
“我是，那你是？”
“见过长郢殿下。叶二娘，这位是陛下长姊长郢长公主。”
06
“哎呀！”
前些日子在远芳斋门口见过的那位看上去不太聪明的齐国公府表姑娘不知道在院子里瞎转悠什么，竟撞上了长郢长公主。
乔二郎乔恩承留心盯着叶施乔那边，听见叶施乔问起长郢长公主是谁，而石家人并无人在，怕叶施乔哪里不注意惹恼了长公主殿下，只好过去向长郢殿下见礼。
“见过长郢殿下。叶二娘，这位是陛下长姊长郢长公主。”
叶施乔头一次见到这种云端上的人物，方才又不小心撞上了长公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
她学着乔二郎同长郢见礼，然后看向乔二郎，见乔二郎不理会她，又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看了眼他俩，默不作声从二人中间离开，稍站远后说道：“叶家表妹可会行飞花令？”
叶施乔不解其意，只好如实说道：“我只算是学过一点识文断字，于诗词一事并不精……”
“也便够了。”
乔二郎大抵知晓长公主想干什么，想要替叶施乔拦一拦，思量过后还是任由其被长公主拉住。
叶施乔见无人为她解释，只好凑过去问乔恩承。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是行酒令罢了，你若实在不会，喝过几轮退下来就是。”
叶施乔有些惴惴不安，不过她没多说，混在人群里坐在个中间的位置。
乔恩承见这姑娘实在不像个机灵的样子，石家姊妹依旧没出现，坐在男客位置中离她最近的地方。
时值秋日，自是念秋日诗。
叶施乔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拿流觞曲水做飞花令，远芳斋的侍从在精巧的托盘上放一盛酒的银杯，那杯子悠悠转到叶施乔对面乔二郎处停下，乔二郎取过杯子一饮而尽。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这时齐国公府的姑娘们才姗姗来迟，寻着空位坐下。
石三娘看见乔二郎赫然在席，问到：“二郎你不是在准备来年春闱么？我听说你来此只是与同窗辩经，今儿个怎的出现在这处了？”
乔二郎讪讪，同四下道：“偶有疲乏来此处行酒令，倒叫我被这三表姑抓了个正着。”
众人皆大笑，侍从又放了新酒让其继续流动。
石三娘又四处寻找，看见叶施乔在乔二郎不远处，这才放下心来。忽觉此事不简单，眼睛在叶施乔同乔二郎之间来回转，却并未看出有几分不同来。
杯子磕在叶施乔跟前的石上，转了几转，还是停下。
叶施乔只好取过酒，杯中是桂花酿，轻抿一口，好似躺在桂花树下，再甜蜜不过。不曾想杯中放的竟是甜酒，喝罢之后叶施乔回味了一番这甜味，当真美妙。
“高秋八九月，白露变为霜。”
此后这杯子竟来回在叶施乔与乔二郎之间转了。
“谁言秋色不如春，及到重阳景自新。”
“桂影含秋月，桃花染春源。”
“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
“渐觉一叶惊秋，残蝉噪晚，素商时序。”
眼见着要变成他二人的场合，长郢长公主招手询问侍者。
“怎的回事？你们远芳斋的流觞曲水竟是只停留这两处地方么？”
侍者连连赔不是，观察一番后挪走某处格外凸起的石块，接下来倒是正常轮转。
叶施乔见大家伙正起兴，也无人关注她，默默退下了。
穿过一道门洞，是一个小型校场，摆有兵器数件，另立有箭靶。
叶施乔一一试过弓，心中暗暗计算重量。身后突然出现一人，开口道：“这些都太沉了,你不若试试这个。”
叶施乔回头看见乔二郎在自己身后，拿了把最轻的小弓递给她。
叶施乔此时只觉得这乔二郎怕是脑子不好使，拿小弓给她，把她当小孩子逗么？
叶施乔停在原地未动，嫌弃溢于言表。
乔二郎看见她神情诡异，没有结果弓，只当是这脑子不好使的乡下姑娘不懂自个的斤两，把小弓塞到她手里说：“你用这个就够了，旁的弓我用着都吃力呢，你可别伤着自个。”
叶施乔不情不愿接过，在心里抱怨此人多管闲事，手无缚鸡之力还妄自揣测她也无缚鸡之力。
乔二郎也拿了个略轻的弓，他当叶施乔从未用过，很是详细对她讲如何保护自己。
叶施乔百无聊赖低头好似在认真听，其实心思早就不在这了。
乔二郎取箭拉弓，叶施乔这会来了兴致看着他，他明显不算熟练，虽左看右看好一会，但也是中靶心。
叶施乔心中失望，虽知晓他应当不曾习武，但想着大户人家应当是有请师傅一一教导过的，没想到也不过如此水平。
乔二郎看向叶施乔开口：“你不若试……”
叶施乔挑眉，弯弓随手射出，箭狠狠扎入靶心。
乔二郎突然就开不了口，看着叶施乔换了个大弓，同样迅速拉弓射出中靶心。
“诶哟！你二人怎么在此，害我找了好久。”
石四娘突然出现，叶施乔默默将重弓放在乔二郎身侧。
乔恩承恍如梦醒，想起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与同窗温书，便向叶施乔行礼道别。
“你俩怎的找到这处了？”
“怎么了？”
“无事，就是有些奇怪你同何环郎时这般熟络了。”
“哪位环郎？”
叶施乔同石四娘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是我忘了同你说……是乔二郎。”
“不曾啊，我也只是刚才恰巧路过此处遇见乔二郎罢了。”
07
叶施乔坐在窗前借着日光在给虔阳的家人们写信。
同太祖母描述于京城所见所闻，于此处的疑惑比在叶家时多上许多。她突然便不再看得见前方的道路，这些年她所求又为何呢？
写给几个姊妹的倒是随笔一挥，洋洋洒洒写着这些日的流水账。
正把信封上，回头问晚月：“晚月你不寄信回去么？京城路远，怕是两三月才有一个这样的机会。”
晚月有些尴尬地笑：“姑娘也知道，家人待我并不算好，还是不要互相打搅的好。我刚进府就来了姑娘这，府里旁的人也不算熟识，说起来我如今只同晚云姐姐最熟呢。”
晚云收起叶施乔的信，瞪了眼晚月：“你怎的同我最熟了，你不是和你的锦林姐姐最要好么？”
晚月跑过来摇着晚云的手：“都好都好，姐姐们都好，我这就把自个一分两半省得姐姐们因我而吃味啦！”
锦林进来，正巧听见这话，轻戳晚月额头：“又在这说些奇怪的话。”
“表姑娘，三姑娘来了。”
叶施乔忙说着快些请进，又起身亲自去迎。
“三表姐最近可是忙得很？有段时间没见了，今日怎的有空来寻我？”
“过些日子重阳，登高采菊，家中要在山上庄子里办蟹宴。蟹宴年年没什么心意，我是想来问你，可有什么旁的建议？”
“我也不会旁的，唯有放风筝一事格外熟练，皆是我可以教表姊们做风筝啊。”
叶施乔来了兴致，可石三娘对此有些疑惑。
“放风筝？可如今是秋日里啊。”
“秋日确实要比春日困难些，不过如今秋高气爽正适宜，大家出门跑一跑不适合得很么？”
“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待我回去筹划一番，若是成了定来谢你。”
“三表姊说笑了，不过是我也只会这些。”
“二姐！”
刚送走石三娘，二夫人带着云娘来拜访齐国公府，云娘觉着无趣，被下人们带着去寻叶施乔。
“云娘？你今日怎么来了，在外祖可还好？”
“二姐，我能不能和你一起住啊，外祖不喜欢娘，也不喜欢我。”
“那你等会去问二婶，能不能让你一个人来齐国公府陪我。”
“好啊好啊，那二姐要带我一起出去玩。”
“我尽量！不过有些地方，你一个小孩子也不适合去……”
“二姐你就不是小孩子了吗？二姐就是被这京城广大天地迷了眼，再也不想和我一起玩了。”
“少胡思乱想了，”叶施乔抱起云娘，“你要去哪玩？阿姊今日不干旁的了，只陪你。”
“表姑娘。”
齐国公府下人来报，老封君召见叶施乔。
叶施乔只觉得在府里穿行过很长一段路，才到了老封君的院子。
“我已知晓你的事。”
叶施乔低垂头，没有回答。
“你祖母既让来了我这，我自然不会让你再受委屈，安心在这住下，住多久都行。”
叶施乔听着老封君低沉严厉的嗓音却在温柔安慰她，这些日子强行镇定之下的惊恐与委屈再也忍不住，她悄然落泪，抬起还挂着泪水的坚毅面庞，向老封君行礼。
“多谢姨祖母关照。”
老封君拿出帕子手伸到一半，叶施乔已经自个擦眼泪去了，老封君只好又收回手，端起茶碗当无事发生。
待叶施乔情绪平定后，老封君命一个丫鬟进来。
来人看似瘦高，实际下盘扎实，叶施乔一眼便看出此人颇有几分拳脚功夫。
“锦林是陪在老身身边多年的大丫鬟，也算是有几分能耐，京中遍地达官显贵，你身边有她我也能放心些。”
叶施乔一惊：“姨祖母，当不得！既是您身边侍奉多年的大丫鬟，来我这岂不是……”
“让你留她你就留着，你现下身边就叶府来的那两个小丫鬟，我可不放心。倒时小妹来信，我也没脸说你在我这过得好。”
老封君态度强硬，叶施乔也不好再推脱。老封君又细细问她老太君平日里的生活，一同用过午膳后，老封君要下去歇息，叶施乔便顺势告退。
叶施乔带锦林回客院后，倒是也没觉得生活有太大改变，不过是每日吃食变得更好了，每日早起练武时有人陪同了。
锦林不过来了短短几日，晚月也不在叶施乔跟前晃来晃去了，某日竟瞧见晚月如同当初待叶施乔一般在锦林身边转来转去嘘寒问暖，叶施乔开始有几分头疼。
“姑娘，”晚云见了也有些不高兴：“晚月如今可天天在锦林身边姐姐长姐姐短呢。”
“怎么？你也想让晚月那小丫头叫你姐姐？”
晚云愣住，反应过来叶施乔捉弄她，羞红了脸结巴着说：“才……才没有！”
叶施乔见这情形，笑出了声。
“萋娘！”
齐国公府绣娘赶制的衣裙在昨日送到了叶施乔院子里，今日叶施乔穿了件紫色玉兔抱月马面裙，白色短衫外罩了件黄色绣玉桂的合领短衫，长发尽数用长带挽起，鬓发间缀有几件金饰，颇像富贵仙子。
正是要去诗会的日子，叶施乔提前收拾好便去了石五娘石六娘的院子。
石五娘石六娘住在同一间院子，故而分得了一间稍大的院子。
叶施乔到那时，石三娘石四娘已经在她们院子里等候了。
“两位表姐竟是早就来了么？”
“倒也算不上。”
三人说了会闲话。
石三娘示意她：“你不如进屋里去，每每临出门了，你五表姐六表姐总是这样子慢。”
三人正说这话，石五娘石六娘姗姗而至。
石四娘笑她们慢，她们也不恼。
“哎！这不是祖母身边的锦林姑娘么，今日也要随我们同去吗？”石六娘突然开口问。
旁的几个姑娘早就看见跟在叶施乔身边的锦林，只是不曾开口问，见石六娘问了，都装作不在意看向这边。
叶施乔看了眼锦林，回道：“姨祖母怜我初来，锦林日后便是我的大丫鬟了。”
几人交换过眼神，各有各的小心思。
05
刚来那日见到的酒楼如同当日很是热闹，石家姑娘们很熟练地上二楼。
叶施乔自然也跟上，眼角扫到那日见到的普通学子出现在大门处，不自觉多停留了半步，对方如感知到一般也抬眼瞧过来。
今日于近处瞧那人，长相并无那日随意一瞥的锐利，反而是个温和稚嫩的少年郎。
“萋娘？怎么了？”石六娘见叶施乔停住了，回头问她。
“啊，没事。”
“乔二侄！”
石六娘下楼走到那少年郎身边。
“六姑。”
“你今日来得倒是早。”
叶施乔也下楼，走到石六娘身边，石六娘介绍道：“这是乔家二郎，乔丞相的二孙，我大姐如今是他三婶。”
又说：“这是我祖母嫡亲妹妹的孙女、叶家表妹，前几日来府上小住，你呀，恐怕也得叫她小姑。”
“好说好说。”
乔二郎笑了，向叶施乔行礼；“见过这位新小姑，不知京城待得可还习惯。”
叶施乔不敢受他礼，侧身只承半礼。
几人也没多说什么，石六娘拉着叶施乔上二楼女郎的地方去了。
石四娘石五娘和几个打扮略朴素的几个小娘子坐在一起聊什么，石六娘也快步走过去坐在石五娘身边。
叶施乔大致找了一下，看见石三娘站在另一边和几个浑身金灿灿的姑娘说着什么，周围其他的姑娘们也明显根据衣着模样各有远近亲疏四散坐着。
叶施乔思量了一会，还是跟在石六娘身后,在周围找了个位坐下。
其他姑娘们谈笑正热闹着，也没有要她加入的意思，她也不恼，独自坐在一边品茶。今日用的是时令的菊花，叶施乔喝了几口，虽满口菊花清香，但她委实不是很喜欢这味道。她站起身来，在远芳斋上上下下走过一圈。
此地颇有几分韵味，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占了这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方，借用小桥流水，看起来愣是大了许多，也很有趣味。
蜿蜒的小溪自水车而下，两侧是远芳斋的前院后院，前院为酒楼，后院为客栈，零星种有几株竹柏。
叶施乔抬头看像天际，这里和虔阳有太多不同，就连这天都不似一个天。
她低头看着池中游鱼，往回走。
“哎呀！”
叶施乔同一个与自己差不多体型的姑娘撞上，二人差点落入池中。
“真是抱歉！”
“你没事吧。”
不同叶施乔还带有几分孩童的软糯，对方声音如同冬日冰雪冷硬。
叶施乔抬头，此人柔和的鹅蛋脸上却五官锋利。叶施乔下意识低头，不敢直面她。
“我从未见过你吧。”
叶施乔有些迷惑，不明其意。
“哦，我知道了，你就是石三那个叶表妹。”
“我是，那你是？”
“见过长郢殿下。叶二娘，这位是陛下长姊长郢长公主。”
06
“哎呀！”
前些日子在远芳斋门口见过的那位看上去不太聪明的齐国公府表姑娘不知道在院子里瞎转悠什么，竟撞上了长郢长公主。
乔二郎乔恩承留心盯着叶施乔那边，听见叶施乔问起长郢长公主是谁，而石家人并无人在，怕叶施乔哪里不注意惹恼了长公主殿下，只好过去向长郢殿下见礼。
“见过长郢殿下。叶二娘，这位是陛下长姊长郢长公主。”
叶施乔头一次见到这种云端上的人物，方才又不小心撞上了长公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
她学着乔二郎同长郢见礼，然后看向乔二郎，见乔二郎不理会她，又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看了眼他俩，默不作声从二人中间离开，稍站远后说道：“叶家表妹可会行飞花令？”
叶施乔不解其意，只好如实说道：“我只算是学过一点识文断字，于诗词一事并不精……”
“也便够了。”
乔二郎大抵知晓长公主想干什么，想要替叶施乔拦一拦，思量过后还是任由其被长公主拉住。
叶施乔见无人为她解释，只好凑过去问乔恩承。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是行酒令罢了，你若实在不会，喝过几轮退下来就是。”
叶施乔有些惴惴不安，不过她没多说，混在人群里坐在个中间的位置。
乔恩承见这姑娘实在不像个机灵的样子，石家姊妹依旧没出现，坐在男客位置中离她最近的地方。
时值秋日，自是念秋日诗。
叶施乔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拿流觞曲水做飞花令，远芳斋的侍从在精巧的托盘上放一盛酒的银杯，那杯子悠悠转到叶施乔对面乔二郎处停下，乔二郎取过杯子一饮而尽。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这时齐国公府的姑娘们才姗姗来迟，寻着空位坐下。
石三娘看见乔二郎赫然在席，问到：“二郎你不是在准备来年春闱么？我听说你来此只是与同窗辩经，今儿个怎的出现在这处了？”
乔二郎讪讪，同四下道：“偶有疲乏来此处行酒令，倒叫我被这三表姑抓了个正着。”
众人皆大笑，侍从又放了新酒让其继续流动。
石三娘又四处寻找，看见叶施乔在乔二郎不远处，这才放下心来。忽觉此事不简单，眼睛在叶施乔同乔二郎之间来回转，却并未看出有几分不同来。
杯子磕在叶施乔跟前的石上，转了几转，还是停下。
叶施乔只好取过酒，杯中是桂花酿，轻抿一口，好似躺在桂花树下，再甜蜜不过。不曾想杯中放的竟是甜酒，喝罢之后叶施乔回味了一番这甜味，当真美妙。
“高秋八九月，白露变为霜。”
此后这杯子竟来回在叶施乔与乔二郎之间转了。
“谁言秋色不如春，及到重阳景自新。”
“桂影含秋月，桃花染春源。”
“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
“渐觉一叶惊秋，残蝉噪晚，素商时序。”
眼见着要变成他二人的场合，长郢长公主招手询问侍者。
“怎的回事？你们远芳斋的流觞曲水竟是只停留这两处地方么？”
侍者连连赔不是，观察一番后挪走某处格外凸起的石块，接下来倒是正常轮转。
叶施乔见大家伙正起兴，也无人关注她，默默退下了。
穿过一道门洞，是一个小型校场，摆有兵器数件，另立有箭靶。
叶施乔一一试过弓，心中暗暗计算重量。身后突然出现一人，开口道：“这些都太沉了,你不若试试这个。”
叶施乔回头看见乔二郎在自己身后，拿了把最轻的小弓递给她。
叶施乔此时只觉得这乔二郎怕是脑子不好使，拿小弓给她，把她当小孩子逗么？
叶施乔停在原地未动，嫌弃溢于言表。
乔二郎看见她神情诡异，没有结果弓，只当是这脑子不好使的乡下姑娘不懂自个的斤两，把小弓塞到她手里说：“你用这个就够了，旁的弓我用着都吃力呢，你可别伤着自个。”
叶施乔不情不愿接过，在心里抱怨此人多管闲事，手无缚鸡之力还妄自揣测她也无缚鸡之力。
乔二郎也拿了个略轻的弓，他当叶施乔从未用过，很是详细对她讲如何保护自己。
叶施乔百无聊赖低头好似在认真听，其实心思早就不在这了。
乔二郎取箭拉弓，叶施乔这会来了兴致看着他，他明显不算熟练，虽左看右看好一会，但也是中靶心。
叶施乔心中失望，虽知晓他应当不曾习武，但想着大户人家应当是有请师傅一一教导过的，没想到也不过如此水平。
乔二郎看向叶施乔开口：“你不若试……”
叶施乔挑眉，弯弓随手射出，箭狠狠扎入靶心。
乔二郎突然就开不了口，看着叶施乔换了个大弓，同样迅速拉弓射出中靶心。
“诶哟！你二人怎么在此，害我找了好久。”
石四娘突然出现，叶施乔默默将重弓放在乔二郎身侧。
乔恩承恍如梦醒，想起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与同窗温书，便向叶施乔行礼道别。
“你俩怎的找到这处了？”
“怎么了？”
“无事，就是有些奇怪你同何环郎时这般熟络了。”
“哪位环郎？”
叶施乔同石四娘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是我忘了同你说……是乔二郎。”
“不曾啊，我也只是刚才恰巧路过此处遇见乔二郎罢了。”
07
叶施乔坐在窗前借着日光在给虔阳的家人们写信。
同太祖母描述于京城所见所闻，于此处的疑惑比在叶家时多上许多。她突然便不再看得见前方的道路，这些年她所求又为何呢？
写给几个姊妹的倒是随笔一挥，洋洋洒洒写着这些日的流水账。
正把信封上，回头问晚月：“晚月你不寄信回去么？京城路远，怕是两三月才有一个这样的机会。”
晚月有些尴尬地笑：“姑娘也知道，家人待我并不算好，还是不要互相打搅的好。我刚进府就来了姑娘这，府里旁的人也不算熟识，说起来我如今只同晚云姐姐最熟呢。”
晚云收起叶施乔的信，瞪了眼晚月：“你怎的同我最熟了，你不是和你的锦林姐姐最要好么？”
晚月跑过来摇着晚云的手：“都好都好，姐姐们都好，我这就把自个一分两半省得姐姐们因我而吃味啦！”
锦林进来，正巧听见这话，轻戳晚月额头：“又在这说些奇怪的话。”
“表姑娘，三姑娘来了。”
叶施乔忙说着快些请进，又起身亲自去迎。
“三表姐最近可是忙得很？有段时间没见了，今日怎的有空来寻我？”
“过些日子重阳，登高采菊，家中要在山上庄子里办蟹宴。蟹宴年年没什么心意，我是想来问你，可有什么旁的建议？”
“我也不会旁的，唯有放风筝一事格外熟练，皆是我可以教表姊们做风筝啊。”
叶施乔来了兴致，可石三娘对此有些疑惑。
“放风筝？可如今是秋日里啊。”
“秋日确实要比春日困难些，不过如今秋高气爽正适宜，大家出门跑一跑不适合得很么？”
“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待我回去筹划一番，若是成了定来谢你。”
“三表姊说笑了，不过是我也只会这些。”
“二姐！”
刚送走石三娘，二夫人带着云娘来拜访齐国公府，云娘觉着无趣，被下人们带着去寻叶施乔。
“云娘？你今日怎么来了，在外祖可还好？”
“二姐，我能不能和你一起住啊，外祖不喜欢娘，也不喜欢我。”
“那你等会去问二婶，能不能让你一个人来齐国公府陪我。”
“好啊好啊，那二姐要带我一起出去玩。”
“我尽量！不过有些地方，你一个小孩子也不适合去……”
“二姐你就不是小孩子了吗？二姐就是被这京城广大天地迷了眼，再也不想和我一起玩了。”
“少胡思乱想了，”叶施乔抱起云娘，“你要去哪玩？阿姊今日不干旁的了，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