鄄城见闻1
姜棠等人身陷重重包围之中，这场战斗进行的旷日持久，几人也消耗巨大。
“这样下去不行啊。”舒羽喊道。
“我已经快要累死了。”铁头拼命挥舞着大锤。
“等我去杀出一条路，将他们引开。”川一把将长柄叉刺出。
“慢着，”姜棠道：“他们的目标是我，我去。”
“姑娘！”舒羽见她有所行动，想要阻拦。
姜棠忽的以极快的速度飞身冲向一棵细竹，手起刀落，地将竹子砍下。
她握住长长的一端，挥舞起来，那竹子在她手中仿若一把凌厉的长枪，带着呼呼风声，所到之处黑衣人纷纷被逼退。翠绿的竹子又长又韧，左挥右挡，使她硬生生在黑衣人中间杀出了一条血路。
没有丝毫犹豫，姜棠率先沿着这条刚刚开辟的道路冲了出去，她的身影如猎隼滑翔般迅速。那些黑衣人见她逃脱，立刻转移重心，全部追了上去。
她策马狂奔，手中的竹子依旧挥舞不停，阻止着黑衣人靠近。黑衣人紧追不舍，姜棠一直重复着动作感觉自己都快要麻木了。话本子里不是说一般这个时候会出现一个悬崖，主角为了摆脱困境，跳下山崖假死避难吗？悬崖呢？不是主角也不能这么虐待吧？
好在被追了一段距离之后，毕竟“人马有别”，在体力方面，那些“两只腿的”终究先败下阵来，没有再穷追下去。看着姜棠策马跑远，集体撤了回去。
几人赶了上来，继续开始赶路，接下来就都是一路太平，七日后便抵达鄄城。
几人踏入宁王的这片封地，刚进城，感到一股萧瑟的气息扑面而来。
城中的街道被风霜侵蚀得尽显破败之态。不少自己建的土房屋歪歪斜斜，仿佛随时都会倒塌，墙壁上的斑驳累累，像是某种无声地诉说。路边那几棵早已干枯的树木，枝桠突兀地伸向天空，姜棠感觉那形状有点像个手臂。
他们僵硬的行至城中，看到不远处又有一群百姓聚在一起，无一不瘦骨嶙峋。他们有的靠在墙边，有的躺在地上，有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块饼，小心翼翼地掰着，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着无助与饥饿。一个女人紧紧抱着怀中哇哇啼哭的孩子，想要抑制住这哭声，却好像拿不出安慰孩子的东西，她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泪痕和尘土。
几人忽然被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吸引，循声望去，一个男人正对着妻子大声呵斥，扬起的手眼看就要落下，妻子满脸委屈害怕，却不敢有丝毫反抗。
城中，朝廷的赈灾队伍正在施粥。百姓们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渴望和焦急。人群中不时传来争吵声，一些人为了能早点领到粥而相互推搡、争抢，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那些朝廷新派来的的兵官们在一旁凶神恶煞地吼叫着，甚至扬起手中的鞭子作势要打人。
姜棠一把抓住了即将落下的鞭子。
那兵官见状，怒目而视，嘴里还嚷嚷着：哪来的女人？别妨碍本大爷执行公务！”
姜棠本不欲与他废话，奈何此行不能太引人注目，尽量少发生口角的好。
“什么公务？打人吗？”姜棠反问。
那兵官梗着脖子，大声道：“是朝廷派我等前来鄄城维护秩序，大爷我好意给他们施粥，这些刁民不听管束，在这肆意争抢，大爷我要是不加以惩戒，如何能确保施粥顺利进行？！
我等也是奉命行事，不得不采取些强硬手段罢了。倒是你们，穿着看着也不像本地人，说！你们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
此话一出，不少兵官都打开了防备状态，时刻准备对这突然冒出的奇怪的四人进行逮捕。
姜棠镇定地说道：“我们是游走四方的医师，听闻此处有灾情，特地赶来帮助这些受灾的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医师？”那兵官皱起眉头，将她打量了一番，随后一脸嘲讽：“我们这不需要产婆。”
周围的那些兵官听到官员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一个个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的笑声回荡在这一片空地，充满了嘲讽与不屑。有的人笑得前仰后合，甚至相互之间还指指点点着姜棠和她身后几人，仿佛在看一场极为滑稽的闹剧。
其中一个兵官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边笑还边说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呢，原来是个产婆，真是笑死我了。”
另一个则笑得直跺脚，附和道：“就是啊，还说什么游走四方的医师，我看呐，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片哄笑声中，姜棠的脸色愈发难看。她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努力保持着镇定。
“你们！”舒羽气急：“嘴巴给我放尊重点！”
听到舒羽的斥责，那些兵丁不仅没有收敛，反而笑得更大声了。他们一个个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那夸张的笑声仿佛要冲破云霄一般。有的笑得满脸通红，喘着粗气说道：“哟，还生气了呢，哈哈哈哈。”另一人笑得眼泪横飞，边笑边朝着舒羽大声喊道：“你让我们嘴巴放尊重？哈哈，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敢来教训我们，真是可笑至极！”还有的人笑得在地上打滚，嘴里还不停地重复着舒羽的话，然后又是一阵狂笑。这肆无忌惮的哄笑声在空气中肆意蔓延，姜棠和舒羽站在中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诶，你们真的是来这里的医师吗？”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女声打破了现场的氛围。
众人皆是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粗麻素衣，头发简单束起，面容温婉的女子，不知在何时来到了她们身侧。
她再次柔声问道：“你们真的是医师吗？”
姜棠见此景反而不好意思再扯谎了。那些兵官一时也有些错愕，竟忘了继续嘲笑。
那女子看了看姜棠和舒羽，微笑着道：“若是医者，便随我来吧，正好我那里有些病人需要诊治。”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自顾自地转身离去。姜棠和舒羽对视一眼，跟上了那女子的脚步，几人在众人的注视下渐渐走远，离开了这充满喧嚣与嘲讽的地方。
姜棠道：“这位姑娘，实在抱歉，其实我们并不是医师，刚才只是情急之下，才扯了个谎。”
“我知道，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哪个医师愿意来？”那温婉女子道。
“那你刚才是在帮我们解围吗？”姜棠问。
“对呀。你们不是医师也不要紧啊，我能看出来你们不是坏人，你们也是为了那些百姓才和他们起的争端，这些我都看到了。”温婉女子道。
“多谢姑娘。”姜棠和舒羽道。
“客气什么？应该的。我猜你们应该也是刚来，城中又没有什么好的休息处，刚好嘛，既然我们这么有缘分，不如先到我那去歇着。”温婉女子发出了邀请。
“我们正愁不知道在哪里歇脚。如果姑娘你和你的家里人都不嫌麻烦的话，我们很乐意到你那去。”
姜棠只是随口一说，却见她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但随即又调整好了情绪。
“好呀，我们很欢迎你们。”温婉女子笑着道。
“我叫姜棠，这是我朋友舒羽，这是铁头，这是川。”姜棠介绍道。
几人纷纷打着招呼
“姑娘叫什么？”姜棠问。
“我？”女子一脸温和的道：“彭招娣。”
……
四人跟着彭招娣来到了她家。这是一个简陋陈旧的房子，年久失修，屋顶似乎也有些漏雨的痕迹，然而屋内却收拾得格外干净整洁。
“嗐哟！”铁头突然抱住脑袋，一脸吃痛的表情。
“怎么了？”姜棠询问。
门口忽然撞进来了一个小男孩，浑身沾满泥土，手里还拿着自制弹弓，看到铁头的样子，兴奋地跳起来鼓掌：“好哦好哦，打中了！”
“林锦程！你怎么能这样没礼貌，这是阿娘带回来的客人，快给这个叔叔道歉。”彭招娣指责他道。
那个小男孩见被凶了，一脸不服的样子：“你还好意思说呢，又带回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看阿爹回来不收拾你！略～”
说完做了个鬼脸，跑了出去。
“林锦程！”彭招娣眼看他跑不见人影了，一脸歉意的道：“让你们见笑了，抱歉啊，这位先生，我去给你拿药。”
“不用不用，我头铁，嘿嘿。”铁头摸了摸脑袋。
彭招娣又道了个歉，招呼所有人都坐下了，每人倒了一杯水。
“彭娘子，你家里人会说你吗？”
彭招娣刚坐下，才发现是在叫她：“啊，什么事姜姑娘？不好意思，我刚才没听到。”
姜棠问：“你丈夫会说你吗。”
彭招娣面上显露出了一丝尴尬：“不会，等他回来之后，我跟他解释清楚就好了。你们放心，他人很好的。不会赶你们走。”
既如此，姜棠也不好多问，于是干脆打听起了鄄城的情况。
“我们只知道这个地方近年频频闹灾，粮食庄稼无收成，灾民暴乱严重。其余的就不怎么了解了。”
彭招娣道：“其实大致情况就如你说的这样，你们进城的路上应该也看到了。因为常年旱灾，庄稼地的那些庄稼都活不成，活不成我们就没有粮食吃，没有粮食吃，大家也就都不种地了。时间久了，地也就荒废了，也没个人愿意出来管我们。大家就只能自生自灭。
而且近些年大家生病的也都特别频繁，各种病都有，还有很多我以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病。有时候他们来找我看病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短短几年内，鄄城死伤大半。很多昨天还在打招呼的朋友，今天就已经不在了。所有人都感觉不到生活的希望，每天都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也怨不得百姓们有意见了。我们这有部分条件还算好的，祖上还留有一些余粮，不然是真的所有人都要饿死街头了。”
姜棠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她很早便知道这个宁王是个闲散王爷，典型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来事还做皇家猪——这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抱歉宁王。
只是当时的自己哪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不远万里的来帮这个“皇家猪”擦……收拾残局。
“想不到，彭娘子你真的是医师？”姜棠感叹道。
“是啊，我家世代行医。就是可惜到我这一脉，香火断了，祖上留下来的那些学问也都到此为止了。”彭招娣道。
“什么意思？彭娘子你不是还在行医吗？”舒羽不由发问。
“说来惭愧，我阿爹是想要个男娃来继承他的手艺，只可惜他到死了也没有等来我阿娘再生一个阿弟出来，就这么平白让我捡了这个便宜。但是女娃学了有什么用呢？学着到最后那也不是自家的了。”彭招娣笑道。
她沉默着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刚好这时候姜棠看见了一个躲在房间后面的小眼睛。她歪着脑袋去看她。
“小朋友，你在那里干什么？”
“呀，佳佳你躲这呢？我还说你去哪了？快过来，过来。”彭招娣招呼她过来。
小女孩迅速跑到了彭招娣的身后，又将自己藏了起来，像刚才那样又露着一双眼睛偷看她们。
姜棠看着小女孩：“她真乖，这也是你的孩子吗？”
彭招娣也一脸慈祥地低头，看着那个一脸紧张地拽着她裙子的小女孩，摸着她的脑袋：“嗯，这个是阿姊。乖倒确实挺乖的，就是胆子太小了。”
“她挺好的。”姜棠笑着道。
彭招娣闻言也笑了笑。
姜棠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身上看，蹲下来问她：“你在看什么呀？”
那小女孩往里躲了一点，又探出来一脸羡慕地问：“你们的衣服为什么这么好看？”
姜棠一愣，没反应过来竟然会有人说自己这身衣服好看，毕竟这身衣服不管是材质还是面料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了，不过相比在这一路看下来，自己这身衣服确实是比较亮眼的了。
“你觉得好看吗？”她脱掉一个外衫，折着腰到小女孩跟前：“你觉得好看就给你穿一会吧，我也觉得挺好看的，只不过你穿的时候要小心哦，这个衣服还不是姐姐的。”
小女孩刚被披上衣服，正欣赏着，疑惑的抬头：“衣服不是姐姐的？”
“对呀，这个衣服是别人给姐姐买的，姐姐现在就是在为这个衣服还债，给别人当佣工呢，姐姐可宝贝这个衣服了。”
屋内大部分人都笑出了声，只有小女孩还是满脸疑惑：“那姐姐岂不是好辛苦？”
“不辛苦的，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都在为自己能有一个体面的穿着努力奋斗，这很划算的。你看你身上这件不也是你阿娘奋斗得来的吗？多好。”说着还为她理了理衣衫。
小女孩闻言低头，重新审视了自己身上的这件衣服，然后抬头看她，笑得一脸灿烂：“嗯！”
几人就这么交谈下去，屋内一片和谐融洽。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插入，打破了这个氛围。
“招娣，我回来了，家里的饭做了吗？我的天呐，我今天真是要……”他挂好身上的行头，回头看见屋内的几人，先是愣住了。随后没过多久，他便反应了过来，指着几人，忽然冲彭招娣发起了脾气：“谁要你又带外人来家里的？我说了这么多次，你是都当做耳旁风了吗？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彭招娣赶忙上前，把他的手拉了下来：“不是的，别这样，你听我给你解释……”
说着想把他拉进房间。谁知那男人一把将手甩开，甩的彭招娣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姜棠立马上前扶住了她。
“这位先生，请你冷静点。”姜棠尽量克制地道。
“冷静？你跑到我家里来，跟我说让我冷静？”男人嗤笑一声：“我劝你们识相点，自己滚出去，别让我动手请你们。”
彭招娣虽然有些害怕，但听到这话，还是上前一步说道：“志远，他们是从外乡来的，今天第一天进城，没地方去，我就把他们带回来了。你就行行好，留他们一天，一天之后再赶他们去别的地方，好吗？”
“外乡的？外乡的你就敢乱往家里带？还我行行好？你怎么不行行好？我一个大男人在外面累死累活，忙了一整天，回来还要给你这个婆娘收拾烂摊子，成天帮你养外面带回来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志远你快别说了，我以后不会轻易这样了。这次你就算了吧，让他们留下来……”
“算了，谁给你算了？这个家你养的吗？吃我的，住我的一点活不知道分担就算了，还只知道给我找麻烦。彭招娣，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姜棠听不下去了，道：“够了！我们走就是了。但是烦请这位先生尊重一下人，不要对彭娘子动辄辱骂。”
然后几人就在男人的辱骂声中收拾行李离开。当他们走到门口时，忽听男人道：“还管起我的家事来了，也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教你的。”
姜棠刚跨出门槛的脚步顿住了，几人也因她停下站在了门口。
彭招娣吓了一跳，连忙怒斥：“志远！你不要太过分了，怎么这么说人家？快给人家姑娘道歉！快啊！”
“姑娘，”舒羽压低了声音凑过来：“用不用我……”
“不用。”姜棠面色铁青，把那一脚迈了出去。
几人在骂骂咧咧中，离开了彭招娣的家。
“这样下去不行啊。”舒羽喊道。
“我已经快要累死了。”铁头拼命挥舞着大锤。
“等我去杀出一条路，将他们引开。”川一把将长柄叉刺出。
“慢着，”姜棠道：“他们的目标是我，我去。”
“姑娘！”舒羽见她有所行动，想要阻拦。
姜棠忽的以极快的速度飞身冲向一棵细竹，手起刀落，地将竹子砍下。
她握住长长的一端，挥舞起来，那竹子在她手中仿若一把凌厉的长枪，带着呼呼风声，所到之处黑衣人纷纷被逼退。翠绿的竹子又长又韧，左挥右挡，使她硬生生在黑衣人中间杀出了一条血路。
没有丝毫犹豫，姜棠率先沿着这条刚刚开辟的道路冲了出去，她的身影如猎隼滑翔般迅速。那些黑衣人见她逃脱，立刻转移重心，全部追了上去。
她策马狂奔，手中的竹子依旧挥舞不停，阻止着黑衣人靠近。黑衣人紧追不舍，姜棠一直重复着动作感觉自己都快要麻木了。话本子里不是说一般这个时候会出现一个悬崖，主角为了摆脱困境，跳下山崖假死避难吗？悬崖呢？不是主角也不能这么虐待吧？
好在被追了一段距离之后，毕竟“人马有别”，在体力方面，那些“两只腿的”终究先败下阵来，没有再穷追下去。看着姜棠策马跑远，集体撤了回去。
几人赶了上来，继续开始赶路，接下来就都是一路太平，七日后便抵达鄄城。
几人踏入宁王的这片封地，刚进城，感到一股萧瑟的气息扑面而来。
城中的街道被风霜侵蚀得尽显破败之态。不少自己建的土房屋歪歪斜斜，仿佛随时都会倒塌，墙壁上的斑驳累累，像是某种无声地诉说。路边那几棵早已干枯的树木，枝桠突兀地伸向天空，姜棠感觉那形状有点像个手臂。
他们僵硬的行至城中，看到不远处又有一群百姓聚在一起，无一不瘦骨嶙峋。他们有的靠在墙边，有的躺在地上，有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块饼，小心翼翼地掰着，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着无助与饥饿。一个女人紧紧抱着怀中哇哇啼哭的孩子，想要抑制住这哭声，却好像拿不出安慰孩子的东西，她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泪痕和尘土。
几人忽然被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吸引，循声望去，一个男人正对着妻子大声呵斥，扬起的手眼看就要落下，妻子满脸委屈害怕，却不敢有丝毫反抗。
城中，朝廷的赈灾队伍正在施粥。百姓们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渴望和焦急。人群中不时传来争吵声，一些人为了能早点领到粥而相互推搡、争抢，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那些朝廷新派来的的兵官们在一旁凶神恶煞地吼叫着，甚至扬起手中的鞭子作势要打人。
姜棠一把抓住了即将落下的鞭子。
那兵官见状，怒目而视，嘴里还嚷嚷着：哪来的女人？别妨碍本大爷执行公务！”
姜棠本不欲与他废话，奈何此行不能太引人注目，尽量少发生口角的好。
“什么公务？打人吗？”姜棠反问。
那兵官梗着脖子，大声道：“是朝廷派我等前来鄄城维护秩序，大爷我好意给他们施粥，这些刁民不听管束，在这肆意争抢，大爷我要是不加以惩戒，如何能确保施粥顺利进行？！
我等也是奉命行事，不得不采取些强硬手段罢了。倒是你们，穿着看着也不像本地人，说！你们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
此话一出，不少兵官都打开了防备状态，时刻准备对这突然冒出的奇怪的四人进行逮捕。
姜棠镇定地说道：“我们是游走四方的医师，听闻此处有灾情，特地赶来帮助这些受灾的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医师？”那兵官皱起眉头，将她打量了一番，随后一脸嘲讽：“我们这不需要产婆。”
周围的那些兵官听到官员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一个个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的笑声回荡在这一片空地，充满了嘲讽与不屑。有的人笑得前仰后合，甚至相互之间还指指点点着姜棠和她身后几人，仿佛在看一场极为滑稽的闹剧。
其中一个兵官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边笑还边说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呢，原来是个产婆，真是笑死我了。”
另一个则笑得直跺脚，附和道：“就是啊，还说什么游走四方的医师，我看呐，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片哄笑声中，姜棠的脸色愈发难看。她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努力保持着镇定。
“你们！”舒羽气急：“嘴巴给我放尊重点！”
听到舒羽的斥责，那些兵丁不仅没有收敛，反而笑得更大声了。他们一个个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那夸张的笑声仿佛要冲破云霄一般。有的笑得满脸通红，喘着粗气说道：“哟，还生气了呢，哈哈哈哈。”另一人笑得眼泪横飞，边笑边朝着舒羽大声喊道：“你让我们嘴巴放尊重？哈哈，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敢来教训我们，真是可笑至极！”还有的人笑得在地上打滚，嘴里还不停地重复着舒羽的话，然后又是一阵狂笑。这肆无忌惮的哄笑声在空气中肆意蔓延，姜棠和舒羽站在中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诶，你们真的是来这里的医师吗？”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女声打破了现场的氛围。
众人皆是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粗麻素衣，头发简单束起，面容温婉的女子，不知在何时来到了她们身侧。
她再次柔声问道：“你们真的是医师吗？”
姜棠见此景反而不好意思再扯谎了。那些兵官一时也有些错愕，竟忘了继续嘲笑。
那女子看了看姜棠和舒羽，微笑着道：“若是医者，便随我来吧，正好我那里有些病人需要诊治。”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自顾自地转身离去。姜棠和舒羽对视一眼，跟上了那女子的脚步，几人在众人的注视下渐渐走远，离开了这充满喧嚣与嘲讽的地方。
姜棠道：“这位姑娘，实在抱歉，其实我们并不是医师，刚才只是情急之下，才扯了个谎。”
“我知道，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哪个医师愿意来？”那温婉女子道。
“那你刚才是在帮我们解围吗？”姜棠问。
“对呀。你们不是医师也不要紧啊，我能看出来你们不是坏人，你们也是为了那些百姓才和他们起的争端，这些我都看到了。”温婉女子道。
“多谢姑娘。”姜棠和舒羽道。
“客气什么？应该的。我猜你们应该也是刚来，城中又没有什么好的休息处，刚好嘛，既然我们这么有缘分，不如先到我那去歇着。”温婉女子发出了邀请。
“我们正愁不知道在哪里歇脚。如果姑娘你和你的家里人都不嫌麻烦的话，我们很乐意到你那去。”
姜棠只是随口一说，却见她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但随即又调整好了情绪。
“好呀，我们很欢迎你们。”温婉女子笑着道。
“我叫姜棠，这是我朋友舒羽，这是铁头，这是川。”姜棠介绍道。
几人纷纷打着招呼
“姑娘叫什么？”姜棠问。
“我？”女子一脸温和的道：“彭招娣。”
……
四人跟着彭招娣来到了她家。这是一个简陋陈旧的房子，年久失修，屋顶似乎也有些漏雨的痕迹，然而屋内却收拾得格外干净整洁。
“嗐哟！”铁头突然抱住脑袋，一脸吃痛的表情。
“怎么了？”姜棠询问。
门口忽然撞进来了一个小男孩，浑身沾满泥土，手里还拿着自制弹弓，看到铁头的样子，兴奋地跳起来鼓掌：“好哦好哦，打中了！”
“林锦程！你怎么能这样没礼貌，这是阿娘带回来的客人，快给这个叔叔道歉。”彭招娣指责他道。
那个小男孩见被凶了，一脸不服的样子：“你还好意思说呢，又带回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看阿爹回来不收拾你！略～”
说完做了个鬼脸，跑了出去。
“林锦程！”彭招娣眼看他跑不见人影了，一脸歉意的道：“让你们见笑了，抱歉啊，这位先生，我去给你拿药。”
“不用不用，我头铁，嘿嘿。”铁头摸了摸脑袋。
彭招娣又道了个歉，招呼所有人都坐下了，每人倒了一杯水。
“彭娘子，你家里人会说你吗？”
彭招娣刚坐下，才发现是在叫她：“啊，什么事姜姑娘？不好意思，我刚才没听到。”
姜棠问：“你丈夫会说你吗。”
彭招娣面上显露出了一丝尴尬：“不会，等他回来之后，我跟他解释清楚就好了。你们放心，他人很好的。不会赶你们走。”
既如此，姜棠也不好多问，于是干脆打听起了鄄城的情况。
“我们只知道这个地方近年频频闹灾，粮食庄稼无收成，灾民暴乱严重。其余的就不怎么了解了。”
彭招娣道：“其实大致情况就如你说的这样，你们进城的路上应该也看到了。因为常年旱灾，庄稼地的那些庄稼都活不成，活不成我们就没有粮食吃，没有粮食吃，大家也就都不种地了。时间久了，地也就荒废了，也没个人愿意出来管我们。大家就只能自生自灭。
而且近些年大家生病的也都特别频繁，各种病都有，还有很多我以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病。有时候他们来找我看病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短短几年内，鄄城死伤大半。很多昨天还在打招呼的朋友，今天就已经不在了。所有人都感觉不到生活的希望，每天都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也怨不得百姓们有意见了。我们这有部分条件还算好的，祖上还留有一些余粮，不然是真的所有人都要饿死街头了。”
姜棠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她很早便知道这个宁王是个闲散王爷，典型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来事还做皇家猪——这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抱歉宁王。
只是当时的自己哪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不远万里的来帮这个“皇家猪”擦……收拾残局。
“想不到，彭娘子你真的是医师？”姜棠感叹道。
“是啊，我家世代行医。就是可惜到我这一脉，香火断了，祖上留下来的那些学问也都到此为止了。”彭招娣道。
“什么意思？彭娘子你不是还在行医吗？”舒羽不由发问。
“说来惭愧，我阿爹是想要个男娃来继承他的手艺，只可惜他到死了也没有等来我阿娘再生一个阿弟出来，就这么平白让我捡了这个便宜。但是女娃学了有什么用呢？学着到最后那也不是自家的了。”彭招娣笑道。
她沉默着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刚好这时候姜棠看见了一个躲在房间后面的小眼睛。她歪着脑袋去看她。
“小朋友，你在那里干什么？”
“呀，佳佳你躲这呢？我还说你去哪了？快过来，过来。”彭招娣招呼她过来。
小女孩迅速跑到了彭招娣的身后，又将自己藏了起来，像刚才那样又露着一双眼睛偷看她们。
姜棠看着小女孩：“她真乖，这也是你的孩子吗？”
彭招娣也一脸慈祥地低头，看着那个一脸紧张地拽着她裙子的小女孩，摸着她的脑袋：“嗯，这个是阿姊。乖倒确实挺乖的，就是胆子太小了。”
“她挺好的。”姜棠笑着道。
彭招娣闻言也笑了笑。
姜棠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身上看，蹲下来问她：“你在看什么呀？”
那小女孩往里躲了一点，又探出来一脸羡慕地问：“你们的衣服为什么这么好看？”
姜棠一愣，没反应过来竟然会有人说自己这身衣服好看，毕竟这身衣服不管是材质还是面料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了，不过相比在这一路看下来，自己这身衣服确实是比较亮眼的了。
“你觉得好看吗？”她脱掉一个外衫，折着腰到小女孩跟前：“你觉得好看就给你穿一会吧，我也觉得挺好看的，只不过你穿的时候要小心哦，这个衣服还不是姐姐的。”
小女孩刚被披上衣服，正欣赏着，疑惑的抬头：“衣服不是姐姐的？”
“对呀，这个衣服是别人给姐姐买的，姐姐现在就是在为这个衣服还债，给别人当佣工呢，姐姐可宝贝这个衣服了。”
屋内大部分人都笑出了声，只有小女孩还是满脸疑惑：“那姐姐岂不是好辛苦？”
“不辛苦的，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都在为自己能有一个体面的穿着努力奋斗，这很划算的。你看你身上这件不也是你阿娘奋斗得来的吗？多好。”说着还为她理了理衣衫。
小女孩闻言低头，重新审视了自己身上的这件衣服，然后抬头看她，笑得一脸灿烂：“嗯！”
几人就这么交谈下去，屋内一片和谐融洽。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插入，打破了这个氛围。
“招娣，我回来了，家里的饭做了吗？我的天呐，我今天真是要……”他挂好身上的行头，回头看见屋内的几人，先是愣住了。随后没过多久，他便反应了过来，指着几人，忽然冲彭招娣发起了脾气：“谁要你又带外人来家里的？我说了这么多次，你是都当做耳旁风了吗？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彭招娣赶忙上前，把他的手拉了下来：“不是的，别这样，你听我给你解释……”
说着想把他拉进房间。谁知那男人一把将手甩开，甩的彭招娣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姜棠立马上前扶住了她。
“这位先生，请你冷静点。”姜棠尽量克制地道。
“冷静？你跑到我家里来，跟我说让我冷静？”男人嗤笑一声：“我劝你们识相点，自己滚出去，别让我动手请你们。”
彭招娣虽然有些害怕，但听到这话，还是上前一步说道：“志远，他们是从外乡来的，今天第一天进城，没地方去，我就把他们带回来了。你就行行好，留他们一天，一天之后再赶他们去别的地方，好吗？”
“外乡的？外乡的你就敢乱往家里带？还我行行好？你怎么不行行好？我一个大男人在外面累死累活，忙了一整天，回来还要给你这个婆娘收拾烂摊子，成天帮你养外面带回来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志远你快别说了，我以后不会轻易这样了。这次你就算了吧，让他们留下来……”
“算了，谁给你算了？这个家你养的吗？吃我的，住我的一点活不知道分担就算了，还只知道给我找麻烦。彭招娣，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姜棠听不下去了，道：“够了！我们走就是了。但是烦请这位先生尊重一下人，不要对彭娘子动辄辱骂。”
然后几人就在男人的辱骂声中收拾行李离开。当他们走到门口时，忽听男人道：“还管起我的家事来了，也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教你的。”
姜棠刚跨出门槛的脚步顿住了，几人也因她停下站在了门口。
彭招娣吓了一跳，连忙怒斥：“志远！你不要太过分了，怎么这么说人家？快给人家姑娘道歉！快啊！”
“姑娘，”舒羽压低了声音凑过来：“用不用我……”
“不用。”姜棠面色铁青，把那一脚迈了出去。
几人在骂骂咧咧中，离开了彭招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