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昭长这么大，头一次听墙根，心中本就又惊又惧。
这会一安静，心更是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只当是偷听被发现了，也顾不得谁有理谁没理，扭头就走，几乎小跑着回了春熙院。
小柳去了茶房煎药，沈昭昭坐到榻上后知后觉的来了火气。
从她嫁进江府到江宝珠出阁，不过一年出头，且这一年里，她日日忙于照顾江云深，两人说话见面皆有限。
她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自己何时何处得罪了这位大小姐，竟连条守寡的活路都不肯给她。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策。
李氏对于江宝珠的提议并不是回绝，而是认为时机未到。
沈昭昭已年满二十，江府等的，她等不得。
若真把她熬到给人做妾都嫌老的年纪再打发出去，还不如自己趁早打算。
她到底是凭着模样进了将军府的人，又攒有银钱傍身，何愁找不着个实心过日子的男人。
这趟家她必须得回，只待一个好时机。
这日正是十五，昨夜已近子时，太太身边的丫鬟突然叩门传话，说是太太小姐临时起意，要去崇虚寺上香祈福。
沈昭昭起了个大早，上下打点一番又去伺候李氏用早饭。
待饭毕沈昭昭将出行安排一一报给李氏，见她面露满意之色便趁势提出了想回家的念头。
恰巧昨夜江宝珠曾与李氏抱怨不愿见着沈昭昭，李氏也就顺水推舟，应了沈昭昭的意思。
沈昭昭眼巴巴送她们母女两人出了府，回屋翻箱子取出几件新款尺头，又是一副四两重的金镯子外加一对金耳坠，再添上三十两银子拢了个包袱，坐车就往家里去。
她哥哥嫂子见了她，铺子也不开了，喜的直叫姑奶奶。
待接过沉甸甸的包袱后，嘴更是快要咧到后脑勺，一连声的让她炕上坐，抬腿就要上街割肉去。
沈昭昭许久不回来，正里屋外屋的乱转，听此笑道：“这么热的天气，吃肉怪腻歪的。我还恋着嫂子从前做的荷叶包子呢。”
她哥哥不认同的啧了一声：“那荷叶苦巴巴的有什么吃头。”说罢仍旧上街去了。
沈昭昭不去管他，拉着她嫂子坐到炕沿上，开了包袱看带来的那些时兴料子。
见她嫂子头上只斜插了一支木头簪子箍着头发，又将头戴的云纹金钗取下来一并给了，哄的她嫂子前仰后合的直拍手，起身就要给她包包子去。
沈昭昭拉住她嫂子笑道：“嫂子别忙，我早饭吃了的。青天白日的，还是先将东西收拾起来吧。”
“正是，正是。”她嫂子喜眉笑眼的归拢好东西，将包袱放进墙角立着的小橱柜里，又坐回炕上与她叙起了家常。
两人从她侄子的功课一直说到街尾新开的糕点铺，她嫂子突然一拍大腿说道：“对了，冯家那个老二，就东头那个麻油店，他媳妇难产死了，上个月刚发了丧。前天他娘提了半篮子苹果来咱们家，拐弯抹角的打听你，让你哥哥连东西带人一齐撵出去了。”
沈昭昭为那位素未蒙面的女人不值，感叹道：“他老子娘也忒不是东西了，这才多久就张罗着续弦。”
她嫂子表情颇为神气：“是不是东西先放一边，她倒是拨的一手好算盘。我们放着将军府的正头奶奶不做，出来嫁给你个破卖油的？白日做梦！嫁财主也不嫁他。”
沈昭昭心头一跳，对上她嫂子的眼神，想分辨这话是玩笑还是真心。
她嫂子嘴里的财主并不是泛指，说的是王家如今的话事人王林生。
这王家三代从商，家里不止良田，商铺，更有数十艘船只涉洋出海，光是市舶中赚的钱便是平民百姓想都不敢想的数。
人们常笑称，王家的银子估计用来蹚水都足够。时间久了，便直接叫起“财主”来。
什么都不缺的人最恨命短，这王林生也是如此，生怕享用不完似的，什么都尽了数的招揽。
偏生他还是个色胚，年近五十不说保养自身，反倒专挑着模样俊的姑娘纳进府里去。
若只是纳妾倒还罢了，主要他喜怒无常，惹到了便发狠往死里打。人死了，挖个坑随便一埋，对外只说是得病死了。
家人去闹，管家便熟门熟路的抱着算盘给你拨珠子。王家多的是钱，你个穷苦老百姓，总能有你满意的数。
她嫂子竟能说出让她嫁给这种人的话，沈昭昭一颗心直直的往下坠，语气也冷下来：“嫁个平常人家也没什么不好，总比没命强。”
话音刚落，他哥哥一掀门帘进了屋，来不及放下东西，径直走到桌前咕嘟咕嘟灌下一大碗茶水才开口道：“今天是真热，你俩在家干什么呢，怎么院里也听不见个动静？”
她嫂子忙着给她哥哥打眼色，沈昭昭看着心头火起，冷下脸道：“我看你比冯二他娘更能算计，卖我一次不够，还想打量着卖我第二次。”
她哥哥还不明就里，她嫂子上前赔笑道：“姑奶奶这是说的哪门子话，咱们不过玩笑，你安心待在江府享福就是了。”
她嫂子一说这话沈昭昭更恼了，连带着委屈心酸一齐涌上来，拿起炕桌上摆的瓜子碟直接砸到了地上。
没等她说出江府待不住呢，她哥哥先急了。
“这是干什么，学会打砸东西了！我还纳闷呢，怎么冷不丁的，冯二她娘突然上门打听你，感情是你先跟那个兔崽子有了首尾了。且不说江府知道要不要你的命，就是江府成全了你，也休想过我这关！”
她哥哥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高声叫道：“他冯家一家六口指着一个麻油店过活，你嫁进去能落着什么？仗着好模样不说嫁个有钱人，让我们也能跟着沾沾光，反倒使着劲的往那穷窝里钻，我看你真是好日子过傻了！”
沈昭昭虽说已成亲两年，实际还未经过人事，她哥哥这话一出，直接给她扣上个红杏出墙的帽子。
她气的发抖，偏偏连个辩解的话都羞的说不出，梗着脖子腾的站起身，只留下一句：“你话说得好听，还不就是卖了我为你们好过！”便夺门而出，坐车又回了江府。
她这一来一回花了还不足两个时辰，回了春熙院就一头钻进屋子里，直躺到未时三刻才起身，又闷头钻进了小厨房。
既然再嫁这条路走不通，那她就转变策略，改为讨好李氏。
如今李氏膝下无儿，江宝珠是嫁出去的姑娘，一年回不来几趟。
只要她事事处处伺候妥当，保不准李氏瞧她顺眼，就消了撵她出府的念头呢。
沈昭昭打定主意，每日浸在厨房里研究各色糕点，补汤，一日不落的送去集福堂。
送的李氏身边的嬷嬷都纳了闷，悄悄问小柳：“你们奶奶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了？”
小柳说给沈昭昭听时，沈昭昭只轻声笑了笑，不够，还不够。
李氏旧病复发，她便昼夜不离，贴身伺候。
李氏常年礼佛，她便投其所好，绣制佛像。
她日日忙的团团转，一心盼着能感动李氏，不料却被一封信打乱了阵脚。
信上说，李氏母亲近来病重，一日里清醒时分已不足一半，恐怕时日无多，盼她速归。
李氏是家中幺女，自幼最受母亲疼爱，得此消息几近晕死过去。清醒后强撑精神，只用了半日安排府内事宜，又简单收拾了些随身物件，便星夜启程，赶赴弋阳。
她这一走，江府没了掌权人，平日里循规蹈矩的丫鬟仆从总算逮着个机会能松泛些，府里上下个个喜气洋洋，只除了一人。
春熙院内，沈昭昭脑袋埋在枕头里，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天要亡我！
费力讨好了这么些天，这下好了，全白干。
“您怎么还趴着呢？这大热天的仔细闷着了。厨房才刚送了好些果子来，都是冷水里湃过的，奶奶可要尝尝？”
沈昭昭掀了枕头坐起来，待看清小柳手中端的药碗后瞬间又躺了回去。
这段时间她日日琢磨着如何讨好李氏，夜里睡的更少了。
前两日招张太医进府重新开了方子。这新方子多添了几味药材，苦涩异常，生生把平日里痛快吃药的沈昭昭都苦怕了。
小柳见她动作连贯，一点犹豫没有，不禁笑出声来道：“您只当是为了果子吃上这药如何？”
沈昭昭知道躲不过，苦着一张脸起身接过了药碗。
刚喝两口，屋外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巨响，吓得她手上不稳，药碗直接摔到了地上，连带着碗里剩下的汤药哗啦啦洒了一身。
抬头去看，竟是屋门被撞开了。
冲进来那人三两步跑到沈昭昭面前，跪到地上就开始磕头，应当是用了十足的力气，三两下额头就见了血。
“大奶奶救命，我们爷受了重伤，请的大夫说要熬独参汤。要说银钱我们爷是不缺的，只是苦于这个时辰不好上街采买。我知道如今府里大奶奶当家，求您发发慈悲，先拿钥匙开了锁柜，取了府里太太珍藏的人参救救我们爷吧。”
沈昭昭还处在惊吓中，这人上来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见她一时没反应，又满脸带血的朝她跪行而来，吓得沈昭昭连忙应声：“别别过来，我知道了，你是梨香院的是吧，人参有，我这就去取。”
江云深在世时常以人参入药，所以集福堂内常备人参，皆是上好的，单支足有手指粗细。
人命关天，这人还是江府如今唯一的指望。沈昭昭缓过神来，不敢怠慢，干脆将装有人参的捧盒整个端去。
梨香院内比想象中安静，江墨隐几近昏迷躺在床上，胸口插着一把短刀，面无血色，伤口黑紫。除此之外，身上还有几处伤口正泱泱往外冒着鲜血。
屋外正架着火盆煎药，空气中弥漫着药味夹杂着一股血腥气。
“可算把您盼来了！”守着火盆煎药的小厮冒冒失失的跑过来，一把抱住捧盒出了屋。
没一会又手摸耳垂，着急忙慌的跑进来，话也说不利索。沈昭昭听了个大概，是说要给江墨隐拔刀，需要人按住手脚，希望能给看着点火候。
也不等她二人答应，胡乱作了个揖就往床前凑。
性命攸关，也计较不得什么礼数规矩，沈昭昭携着小柳老老实实坐到了火盆旁。
屁股还没坐热，那小厮又来了，这次倒是客气许多。
这会一安静，心更是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只当是偷听被发现了，也顾不得谁有理谁没理，扭头就走，几乎小跑着回了春熙院。
小柳去了茶房煎药，沈昭昭坐到榻上后知后觉的来了火气。
从她嫁进江府到江宝珠出阁，不过一年出头，且这一年里，她日日忙于照顾江云深，两人说话见面皆有限。
她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自己何时何处得罪了这位大小姐，竟连条守寡的活路都不肯给她。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策。
李氏对于江宝珠的提议并不是回绝，而是认为时机未到。
沈昭昭已年满二十，江府等的，她等不得。
若真把她熬到给人做妾都嫌老的年纪再打发出去，还不如自己趁早打算。
她到底是凭着模样进了将军府的人，又攒有银钱傍身，何愁找不着个实心过日子的男人。
这趟家她必须得回，只待一个好时机。
这日正是十五，昨夜已近子时，太太身边的丫鬟突然叩门传话，说是太太小姐临时起意，要去崇虚寺上香祈福。
沈昭昭起了个大早，上下打点一番又去伺候李氏用早饭。
待饭毕沈昭昭将出行安排一一报给李氏，见她面露满意之色便趁势提出了想回家的念头。
恰巧昨夜江宝珠曾与李氏抱怨不愿见着沈昭昭，李氏也就顺水推舟，应了沈昭昭的意思。
沈昭昭眼巴巴送她们母女两人出了府，回屋翻箱子取出几件新款尺头，又是一副四两重的金镯子外加一对金耳坠，再添上三十两银子拢了个包袱，坐车就往家里去。
她哥哥嫂子见了她，铺子也不开了，喜的直叫姑奶奶。
待接过沉甸甸的包袱后，嘴更是快要咧到后脑勺，一连声的让她炕上坐，抬腿就要上街割肉去。
沈昭昭许久不回来，正里屋外屋的乱转，听此笑道：“这么热的天气，吃肉怪腻歪的。我还恋着嫂子从前做的荷叶包子呢。”
她哥哥不认同的啧了一声：“那荷叶苦巴巴的有什么吃头。”说罢仍旧上街去了。
沈昭昭不去管他，拉着她嫂子坐到炕沿上，开了包袱看带来的那些时兴料子。
见她嫂子头上只斜插了一支木头簪子箍着头发，又将头戴的云纹金钗取下来一并给了，哄的她嫂子前仰后合的直拍手，起身就要给她包包子去。
沈昭昭拉住她嫂子笑道：“嫂子别忙，我早饭吃了的。青天白日的，还是先将东西收拾起来吧。”
“正是，正是。”她嫂子喜眉笑眼的归拢好东西，将包袱放进墙角立着的小橱柜里，又坐回炕上与她叙起了家常。
两人从她侄子的功课一直说到街尾新开的糕点铺，她嫂子突然一拍大腿说道：“对了，冯家那个老二，就东头那个麻油店，他媳妇难产死了，上个月刚发了丧。前天他娘提了半篮子苹果来咱们家，拐弯抹角的打听你，让你哥哥连东西带人一齐撵出去了。”
沈昭昭为那位素未蒙面的女人不值，感叹道：“他老子娘也忒不是东西了，这才多久就张罗着续弦。”
她嫂子表情颇为神气：“是不是东西先放一边，她倒是拨的一手好算盘。我们放着将军府的正头奶奶不做，出来嫁给你个破卖油的？白日做梦！嫁财主也不嫁他。”
沈昭昭心头一跳，对上她嫂子的眼神，想分辨这话是玩笑还是真心。
她嫂子嘴里的财主并不是泛指，说的是王家如今的话事人王林生。
这王家三代从商，家里不止良田，商铺，更有数十艘船只涉洋出海，光是市舶中赚的钱便是平民百姓想都不敢想的数。
人们常笑称，王家的银子估计用来蹚水都足够。时间久了，便直接叫起“财主”来。
什么都不缺的人最恨命短，这王林生也是如此，生怕享用不完似的，什么都尽了数的招揽。
偏生他还是个色胚，年近五十不说保养自身，反倒专挑着模样俊的姑娘纳进府里去。
若只是纳妾倒还罢了，主要他喜怒无常，惹到了便发狠往死里打。人死了，挖个坑随便一埋，对外只说是得病死了。
家人去闹，管家便熟门熟路的抱着算盘给你拨珠子。王家多的是钱，你个穷苦老百姓，总能有你满意的数。
她嫂子竟能说出让她嫁给这种人的话，沈昭昭一颗心直直的往下坠，语气也冷下来：“嫁个平常人家也没什么不好，总比没命强。”
话音刚落，他哥哥一掀门帘进了屋，来不及放下东西，径直走到桌前咕嘟咕嘟灌下一大碗茶水才开口道：“今天是真热，你俩在家干什么呢，怎么院里也听不见个动静？”
她嫂子忙着给她哥哥打眼色，沈昭昭看着心头火起，冷下脸道：“我看你比冯二他娘更能算计，卖我一次不够，还想打量着卖我第二次。”
她哥哥还不明就里，她嫂子上前赔笑道：“姑奶奶这是说的哪门子话，咱们不过玩笑，你安心待在江府享福就是了。”
她嫂子一说这话沈昭昭更恼了，连带着委屈心酸一齐涌上来，拿起炕桌上摆的瓜子碟直接砸到了地上。
没等她说出江府待不住呢，她哥哥先急了。
“这是干什么，学会打砸东西了！我还纳闷呢，怎么冷不丁的，冯二她娘突然上门打听你，感情是你先跟那个兔崽子有了首尾了。且不说江府知道要不要你的命，就是江府成全了你，也休想过我这关！”
她哥哥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高声叫道：“他冯家一家六口指着一个麻油店过活，你嫁进去能落着什么？仗着好模样不说嫁个有钱人，让我们也能跟着沾沾光，反倒使着劲的往那穷窝里钻，我看你真是好日子过傻了！”
沈昭昭虽说已成亲两年，实际还未经过人事，她哥哥这话一出，直接给她扣上个红杏出墙的帽子。
她气的发抖，偏偏连个辩解的话都羞的说不出，梗着脖子腾的站起身，只留下一句：“你话说得好听，还不就是卖了我为你们好过！”便夺门而出，坐车又回了江府。
她这一来一回花了还不足两个时辰，回了春熙院就一头钻进屋子里，直躺到未时三刻才起身，又闷头钻进了小厨房。
既然再嫁这条路走不通，那她就转变策略，改为讨好李氏。
如今李氏膝下无儿，江宝珠是嫁出去的姑娘，一年回不来几趟。
只要她事事处处伺候妥当，保不准李氏瞧她顺眼，就消了撵她出府的念头呢。
沈昭昭打定主意，每日浸在厨房里研究各色糕点，补汤，一日不落的送去集福堂。
送的李氏身边的嬷嬷都纳了闷，悄悄问小柳：“你们奶奶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了？”
小柳说给沈昭昭听时，沈昭昭只轻声笑了笑，不够，还不够。
李氏旧病复发，她便昼夜不离，贴身伺候。
李氏常年礼佛，她便投其所好，绣制佛像。
她日日忙的团团转，一心盼着能感动李氏，不料却被一封信打乱了阵脚。
信上说，李氏母亲近来病重，一日里清醒时分已不足一半，恐怕时日无多，盼她速归。
李氏是家中幺女，自幼最受母亲疼爱，得此消息几近晕死过去。清醒后强撑精神，只用了半日安排府内事宜，又简单收拾了些随身物件，便星夜启程，赶赴弋阳。
她这一走，江府没了掌权人，平日里循规蹈矩的丫鬟仆从总算逮着个机会能松泛些，府里上下个个喜气洋洋，只除了一人。
春熙院内，沈昭昭脑袋埋在枕头里，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天要亡我！
费力讨好了这么些天，这下好了，全白干。
“您怎么还趴着呢？这大热天的仔细闷着了。厨房才刚送了好些果子来，都是冷水里湃过的，奶奶可要尝尝？”
沈昭昭掀了枕头坐起来，待看清小柳手中端的药碗后瞬间又躺了回去。
这段时间她日日琢磨着如何讨好李氏，夜里睡的更少了。
前两日招张太医进府重新开了方子。这新方子多添了几味药材，苦涩异常，生生把平日里痛快吃药的沈昭昭都苦怕了。
小柳见她动作连贯，一点犹豫没有，不禁笑出声来道：“您只当是为了果子吃上这药如何？”
沈昭昭知道躲不过，苦着一张脸起身接过了药碗。
刚喝两口，屋外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巨响，吓得她手上不稳，药碗直接摔到了地上，连带着碗里剩下的汤药哗啦啦洒了一身。
抬头去看，竟是屋门被撞开了。
冲进来那人三两步跑到沈昭昭面前，跪到地上就开始磕头，应当是用了十足的力气，三两下额头就见了血。
“大奶奶救命，我们爷受了重伤，请的大夫说要熬独参汤。要说银钱我们爷是不缺的，只是苦于这个时辰不好上街采买。我知道如今府里大奶奶当家，求您发发慈悲，先拿钥匙开了锁柜，取了府里太太珍藏的人参救救我们爷吧。”
沈昭昭还处在惊吓中，这人上来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见她一时没反应，又满脸带血的朝她跪行而来，吓得沈昭昭连忙应声：“别别过来，我知道了，你是梨香院的是吧，人参有，我这就去取。”
江云深在世时常以人参入药，所以集福堂内常备人参，皆是上好的，单支足有手指粗细。
人命关天，这人还是江府如今唯一的指望。沈昭昭缓过神来，不敢怠慢，干脆将装有人参的捧盒整个端去。
梨香院内比想象中安静，江墨隐几近昏迷躺在床上，胸口插着一把短刀，面无血色，伤口黑紫。除此之外，身上还有几处伤口正泱泱往外冒着鲜血。
屋外正架着火盆煎药，空气中弥漫着药味夹杂着一股血腥气。
“可算把您盼来了！”守着火盆煎药的小厮冒冒失失的跑过来，一把抱住捧盒出了屋。
没一会又手摸耳垂，着急忙慌的跑进来，话也说不利索。沈昭昭听了个大概，是说要给江墨隐拔刀，需要人按住手脚，希望能给看着点火候。
也不等她二人答应，胡乱作了个揖就往床前凑。
性命攸关，也计较不得什么礼数规矩，沈昭昭携着小柳老老实实坐到了火盆旁。
屁股还没坐热，那小厮又来了，这次倒是客气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