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吗？
茫然片刻，从攸抬手揉了揉眼睛。
天与海交织纠缠在一处，海鸟或高或低飞其中，模糊不清的分界线随波向内延展，无数殷红色块状薄片随之铺陈、簇拥在深蓝画布上，每一个薄片的边缘镶嵌着明亮的金橘色光辉，最后再大面积点缀以细碎星光。
这样一幅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的画作，再次原封不动倒映在从攸眼中。
还是梦？
从攸有些不确定地想，往前走了两步。
细腻的沙砾从趾缝中涌出，绵绵软软的触感从足下向上传递。
低头看去，脚底下踩着一片细沙，她抬腿重重走了几步，脚底每一寸肌肤都被细沙紧密拥抱，被灼热阳光炙烤后留下的余热丝毫不差递送给她。
触感鲜明，应该不是梦。
有实感，更不会是幻觉了，那么……
就这一念之间，一条巨大的裂缝在她两足之下再次裂开。
看不见底的黑色深渊咆哮着，要将她吞没。
从攸心念一动，毫不犹豫地往下跳。
转眼间，她又出现在了茶馆中央。
环顾四周，一切如旧。
果然，她无法离开这个茶馆。
从攸将自己埋进光滑锃亮但不柔软的摇摇椅上，凝眉深思。
明艳静止的彩画，温暖如春的沙砾，破旧但无法离开的茶馆——
是意识囚笼的豪华版？
也不对，如果是意识囚笼，那不应该以店小二的面目出现，他是这个世界的人，不会进入意识囚笼。
不是意识囚笼，那就是世界异常波动造成的错误。
想到此处，从攸忽地站起来，因力大而将摇椅往后推，咯吱作响的椅背摇摇摆摆的，一下一下撞碰在临桌腿上，桌腿与地面发出响亮“吱喇”一声，桌上摆放的茶碗应声倒下，茶水顷刻流淌至桌面。
四周静止无声，唯有茶水嘀嗒。
从攸循声回头，目光落至那沿着桌面淅淅沥沥滴锤到地面的茶水上。
店小二的角色意识还在脑海里占着，她立刻走过去要擦掉水渍。
嗯？手摸了个空，从攸转了一周到处看，她的抹布呢？
突然，一脚踩空，她毫无防备地向后倒仰下去，成片的黑色从她眼前飞快划过，凛冽的寒风在耳边簌簌作响，把她吹得直打寒战。
寒气逐渐侵吞她的意识……这风怎么越来越冷了。
——不对，她还在茶馆，怎么又掉进裂缝了！
失重的落空感一直萦绕心头，从攸瞪大了眼睛，眼前一片墨色，丝毫不夹杂一片光彩。
越往下坠，心间的压力越大，仿佛底下有什么东西正张着血盆大口，等着她跳进去。
周遭如此寒冷，她的额间、后背依然冒出许多热汗。
这次下坠的时间好像更长了。
恍惚间，她听到一声咆哮从遥远的地底传来。
“扑通扑通——”沉闷的心跳声如雷般在耳边跳动。
从攸倒吸一口凉气，猛地从摇椅上坐起来，捂着胸腔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哐当！”
震天的响声把耳边的声音震碎，从攸懵了一瞬，抬头看过去。
杨惜儿？！
本地人杨惜儿和覃雅绿的对峙场景，怎么忽然出现了？
“麻烦小哥，帮忙将凳子扶起来……”
一摸一样的对话。
从攸将女人的话抛到脑后，连忙站起来跑到茶馆的边缘，远眺远方山海。
红日斜斜高悬于空，正处于将落未落之际。
海鸟成群结队，时而高飞翱翔，时而低掠嬉戏，长笛般的叫声不绝于耳。
又不一样了……
回过头来，一如最开始那样，茶馆里不剩什么人了，只有这最后一桌客人。
“麻烦小哥，帮忙将凳子扶起来……”覃雅绿仍然微笑着看着她，重复先前的话。
从攸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走过去，这里的异常也毫无规律可言，到底要怎么找到碎片才能出去？在茶馆中？
她停下脚步，拐弯直奔坐堂处。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好好观察过这座露天茶馆。
从外面看是破旧的方寸之地，实则里面比看起来要大。
毕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
如果碎片就隐藏在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存在。
刚踏上坐堂前的踏板，那条粗黑的裂缝忽然显现，这次裂变的速度更快了，完全没有给从攸反应时间，就这样栽倒下去。
“啊…”短促的惊叫声戛然而止，冷气在鼻腔中急促穿梭，肺部像是被冰爽冻结了一般，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困难和寒冷。
波动越来越剧烈了。
……
从攸如朽木枯草般呆坐在摇摇椅上，她不知道自己掉进裂缝多少次，又多少次在摇椅上重来。
无论是跑进茶馆翻找，还是跑到茶馆外的海滩上，无一列外都会引来裂缝。
甚至陪两位本地人重演了很多遍剧情，都没有发现或触发新的剧情点。
她的可活动范围之地，仅限于摇椅到这两人之中。
她几乎要忘记自己在这是要做什么的了……
好累！徒劳无功的疲惫感如火海一般将她吞没。
这就是心如死灰的感觉吗？从攸麻木地躺在那，灵魂似乎都被抽干了，两眼放空，无神地盯着蓝天。
湛蓝的天空时不时有几只飞鸟翱翔，停落在木檐上，用尖利的鸟喙梳理光滑柔顺的翎羽，再扑哧着双翅飞向远方。
细小的绒毛随之扑簌飞落，从空中盘旋滑落至从攸的额间。
她抬手将脸上的绒毛捻起，视线聚焦在柔软纤细的毫毛上。
要非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前两次的波动和之后都不一样。
有一次她和两位本地人过完剧情，目送覃雅绿离开之后，世界并没有被定格成一幅画，海鸟仍旧欢快长鸣，晚风还是咸味的，所有的事物如常运转。
她甚至非常安分地待在她能活动的一亩三分地，结果……裂缝依然如约而至。
偏头凝望海面，悠悠荡荡的海浪温柔地翻滚，一阵又一阵潮汐涨落的哗啦声，似乎能将人的烦躁抚平。
“唉——”从攸长叹一口气，把头转回来，不一样又怎样，她又过不去。
而且——像是想起什么，她的眼帘半掩，眸中神色沉沉。
每次掉进裂缝，给她的感受都不一样。
起初只是一瞬便回来了，后来下坠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越发寒冷。
迫人的威压感逐渐增强，深渊怪物的吼声更明显了，仿佛就在耳边，上一次她甚至能感受到它温热的的舌面舔舐过皮肤的触感。
越想越胆寒，太恶心了！从攸不由得打了一激灵，双手抱臂使劲搓着，想将陡然立起的小疙瘩搓平。
她有种预感，再来几次，就真的长坠深渊，回不来了。
到底该怎么办呢？
即使只待在自己的区域，她们的剧情过完一样出现裂缝。
无法离开亦不可探查的茶馆，像一头沉睡的巨物一样，用无形的镣铐链接着她，留着待苏醒那一刻吞没殆尽。
“麻烦小哥……”
一如既往的温声笑语。
从攸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只是个普通人，活得……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地方遭罪。
要她完成非人类可以完成的任务真的很为难。
算了，毁灭吧，爱谁谁。
一不做二不休，从攸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催眠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她倒是要看看，自己什么也不做，接下来要怎么演下去。
是自动快进剧情？还是直接出现裂缝。
“麻烦小哥……”
“麻烦小哥……”
一声又一声温柔呼唤，似乎近在耳边。
从攸烦躁极了，蜷缩起身体捂住耳朵，小声嘀咕“听不见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之类的话。
也不知是自己的心理暗示不够强烈，还是她虽然嘴上说听不见，实则心里仍旧关注外面的动静。
渐渐的，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反而那一声声轻唤一字不落地钻进她的耳朵，吐字带出的气息萦绕在耳边，拂过上面细小的绒毛，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些绒毛摇摆的幅度是怎样的欢快。
“够了，这种事不会自己做吗！”
心中升腾起似有若无的胆颤，又被她硬生生压下去，逐渐升级为无名的怒火，最终还是忍无可忍，愤怒的从摇椅上弹起来怒斥。
“麻烦小哥，帮忙将凳子扶起来呢。”
无异于风云突变，一刹那间，从攸的怒火一泻万里，取而代之的是全身的毛发直抽抽悚立。
此刻她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害怕，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瞳孔急剧收缩，漆黑的瞳仁中倒映着一张温柔含笑的脸庞。
是本地人——覃雅绿！
正站在从攸面前，弯腰笑看着从攸，那张风韵犹存的脸近在咫尺。
她从覃雅绿的瞳孔中看到，自己顶着的店小二的脸，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最后定格在恐惧之中。
对面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到她鼻尖，由两侧鼻翼流过，最后像水汽一样蒸发在空中。
但从攸却不敢喘气，甚至不由自主屏息，生怕那些水汽化作毒蛇淌进她的鼻间。
覃雅绿恍若不知，双眼直勾勾盯着她，那抹温柔的笑意仍旧绽放在脸上，看得从攸心中更觉诡异。
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像针一样，细细密密扎进骨肉，从针口引进毒血，流淌过四肢百骸后，在她体内怦然炸开。
她又向前贴近了几分，从攸神色变得僵硬，不得已跟着向后仰。
已经仰到极限了！
这女人还在靠近！
两人鼻尖几乎要相贴，她倏地偏过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以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决绝气势睁开眼，仰起头露出灿烂笑容说道：“好嘞，客官！”
覃雅绿满意地点点头，直起腰走回她的位置。
“呼！终于离开了。”从攸大松一口气，提着的心放了回去，紧绷的身体也坍塌下来。
原来不跟着剧情走就会被NPC盯……从攸在心里想着，眼神不受控制朝那边看，目光触及到覃雅绿又微笑着看着她，打了一激灵，连忙陪着笑站起来，嘴里喊着：“来了来了。”
稍微慢一点就端坐得直直的含笑看着她，好惊悚，这和牛马背后的死亡凝视有什么区别。
只是被盯着也没有实际性伤害，按理说可以完全不理会，但从攸不敢赌后面会发生什么，还是认怂了。
该死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她都认命爱咋咋地了，为什么还要过这种无聊的剧情，就不能快进给她一个痛快吗。
从攸边走边想，很快就来到了杨惜儿身后，弯腰时又想起来抹布不见了。
心中堵了一团气，她恶狠狠地将凳子重重立起来，甩着袖口随便扫扫，无意中看见海的那一边。
垂挂在山峰之上的落日倏地往旁边滑去，像圆球从斜坡滚落一样，十分流畅的掉进既定的洞口。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重重搓了几下眼皮，还是看见那颗硕大的红日漂浮在海岸线上。
好奇怪，明明落日应该沉到山的下方，怎么会溜到左边？
偌大的海平面被层层叠叠的山峦包围着，只在中间有一个狭窄的间隙，好像是堆叠好的整齐积木被从中间拿走一块，不碍观瞻，却很明显露出空位。
而太阳就这么正好落进去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
心随意转，从攸立时将目光转向两个NPC。
日落方向不是突然发生偏移的，一开始就是先悬挂在右侧上方，后落进那个狭窄的隙口，只是她没注意。
重点是时间流速加快了！
只见眼前两人像是按了加速键一样，眨眼之间，覃雅绿和杨惜儿就完成了争吵和拂袖离去。
世界迅速归于寂静。
“这……居然真的快进了。”从攸怔住了，立在原地喃喃自语。
半晌之后，直接席地而坐。
“来吧，小裂缝。”她垂着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接着又突然仰天长啸：“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你在这里做什么？”
哈？
突兀的一道声音将她的咆哮声截断，从攸惊愕地睁开眼，浓重的阴影完全笼罩着视野，她一时有些难以分辨挡在眼前的是什么。
阴影仿佛明白她的困扰，贴心的向下移动，直到和她的视线齐平——
杨惜儿！
从攸惊奇不已，怎么会是她！
“喂，你……”不知道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的杨惜儿，将从攸的惊讶尽收眼底，但她却没有什么表情，脸上是全然的冷漠，像是看一个物品一样，平静的开口：“你喜欢我吗？”
浓厚的雾气遮住眼眸，堆积成水膜框在眼中，细碎的光芒从各个方向穿透水膜折射进去，一晃一晃的，根本看不清前方的人影。
原来这就是瞳孔地震的表现形式。
从攸想。
茫然片刻，从攸抬手揉了揉眼睛。
天与海交织纠缠在一处，海鸟或高或低飞其中，模糊不清的分界线随波向内延展，无数殷红色块状薄片随之铺陈、簇拥在深蓝画布上，每一个薄片的边缘镶嵌着明亮的金橘色光辉，最后再大面积点缀以细碎星光。
这样一幅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的画作，再次原封不动倒映在从攸眼中。
还是梦？
从攸有些不确定地想，往前走了两步。
细腻的沙砾从趾缝中涌出，绵绵软软的触感从足下向上传递。
低头看去，脚底下踩着一片细沙，她抬腿重重走了几步，脚底每一寸肌肤都被细沙紧密拥抱，被灼热阳光炙烤后留下的余热丝毫不差递送给她。
触感鲜明，应该不是梦。
有实感，更不会是幻觉了，那么……
就这一念之间，一条巨大的裂缝在她两足之下再次裂开。
看不见底的黑色深渊咆哮着，要将她吞没。
从攸心念一动，毫不犹豫地往下跳。
转眼间，她又出现在了茶馆中央。
环顾四周，一切如旧。
果然，她无法离开这个茶馆。
从攸将自己埋进光滑锃亮但不柔软的摇摇椅上，凝眉深思。
明艳静止的彩画，温暖如春的沙砾，破旧但无法离开的茶馆——
是意识囚笼的豪华版？
也不对，如果是意识囚笼，那不应该以店小二的面目出现，他是这个世界的人，不会进入意识囚笼。
不是意识囚笼，那就是世界异常波动造成的错误。
想到此处，从攸忽地站起来，因力大而将摇椅往后推，咯吱作响的椅背摇摇摆摆的，一下一下撞碰在临桌腿上，桌腿与地面发出响亮“吱喇”一声，桌上摆放的茶碗应声倒下，茶水顷刻流淌至桌面。
四周静止无声，唯有茶水嘀嗒。
从攸循声回头，目光落至那沿着桌面淅淅沥沥滴锤到地面的茶水上。
店小二的角色意识还在脑海里占着，她立刻走过去要擦掉水渍。
嗯？手摸了个空，从攸转了一周到处看，她的抹布呢？
突然，一脚踩空，她毫无防备地向后倒仰下去，成片的黑色从她眼前飞快划过，凛冽的寒风在耳边簌簌作响，把她吹得直打寒战。
寒气逐渐侵吞她的意识……这风怎么越来越冷了。
——不对，她还在茶馆，怎么又掉进裂缝了！
失重的落空感一直萦绕心头，从攸瞪大了眼睛，眼前一片墨色，丝毫不夹杂一片光彩。
越往下坠，心间的压力越大，仿佛底下有什么东西正张着血盆大口，等着她跳进去。
周遭如此寒冷，她的额间、后背依然冒出许多热汗。
这次下坠的时间好像更长了。
恍惚间，她听到一声咆哮从遥远的地底传来。
“扑通扑通——”沉闷的心跳声如雷般在耳边跳动。
从攸倒吸一口凉气，猛地从摇椅上坐起来，捂着胸腔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哐当！”
震天的响声把耳边的声音震碎，从攸懵了一瞬，抬头看过去。
杨惜儿？！
本地人杨惜儿和覃雅绿的对峙场景，怎么忽然出现了？
“麻烦小哥，帮忙将凳子扶起来……”
一摸一样的对话。
从攸将女人的话抛到脑后，连忙站起来跑到茶馆的边缘，远眺远方山海。
红日斜斜高悬于空，正处于将落未落之际。
海鸟成群结队，时而高飞翱翔，时而低掠嬉戏，长笛般的叫声不绝于耳。
又不一样了……
回过头来，一如最开始那样，茶馆里不剩什么人了，只有这最后一桌客人。
“麻烦小哥，帮忙将凳子扶起来……”覃雅绿仍然微笑着看着她，重复先前的话。
从攸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走过去，这里的异常也毫无规律可言，到底要怎么找到碎片才能出去？在茶馆中？
她停下脚步，拐弯直奔坐堂处。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好好观察过这座露天茶馆。
从外面看是破旧的方寸之地，实则里面比看起来要大。
毕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
如果碎片就隐藏在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存在。
刚踏上坐堂前的踏板，那条粗黑的裂缝忽然显现，这次裂变的速度更快了，完全没有给从攸反应时间，就这样栽倒下去。
“啊…”短促的惊叫声戛然而止，冷气在鼻腔中急促穿梭，肺部像是被冰爽冻结了一般，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困难和寒冷。
波动越来越剧烈了。
……
从攸如朽木枯草般呆坐在摇摇椅上，她不知道自己掉进裂缝多少次，又多少次在摇椅上重来。
无论是跑进茶馆翻找，还是跑到茶馆外的海滩上，无一列外都会引来裂缝。
甚至陪两位本地人重演了很多遍剧情，都没有发现或触发新的剧情点。
她的可活动范围之地，仅限于摇椅到这两人之中。
她几乎要忘记自己在这是要做什么的了……
好累！徒劳无功的疲惫感如火海一般将她吞没。
这就是心如死灰的感觉吗？从攸麻木地躺在那，灵魂似乎都被抽干了，两眼放空，无神地盯着蓝天。
湛蓝的天空时不时有几只飞鸟翱翔，停落在木檐上，用尖利的鸟喙梳理光滑柔顺的翎羽，再扑哧着双翅飞向远方。
细小的绒毛随之扑簌飞落，从空中盘旋滑落至从攸的额间。
她抬手将脸上的绒毛捻起，视线聚焦在柔软纤细的毫毛上。
要非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前两次的波动和之后都不一样。
有一次她和两位本地人过完剧情，目送覃雅绿离开之后，世界并没有被定格成一幅画，海鸟仍旧欢快长鸣，晚风还是咸味的，所有的事物如常运转。
她甚至非常安分地待在她能活动的一亩三分地，结果……裂缝依然如约而至。
偏头凝望海面，悠悠荡荡的海浪温柔地翻滚，一阵又一阵潮汐涨落的哗啦声，似乎能将人的烦躁抚平。
“唉——”从攸长叹一口气，把头转回来，不一样又怎样，她又过不去。
而且——像是想起什么，她的眼帘半掩，眸中神色沉沉。
每次掉进裂缝，给她的感受都不一样。
起初只是一瞬便回来了，后来下坠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越发寒冷。
迫人的威压感逐渐增强，深渊怪物的吼声更明显了，仿佛就在耳边，上一次她甚至能感受到它温热的的舌面舔舐过皮肤的触感。
越想越胆寒，太恶心了！从攸不由得打了一激灵，双手抱臂使劲搓着，想将陡然立起的小疙瘩搓平。
她有种预感，再来几次，就真的长坠深渊，回不来了。
到底该怎么办呢？
即使只待在自己的区域，她们的剧情过完一样出现裂缝。
无法离开亦不可探查的茶馆，像一头沉睡的巨物一样，用无形的镣铐链接着她，留着待苏醒那一刻吞没殆尽。
“麻烦小哥……”
一如既往的温声笑语。
从攸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只是个普通人，活得……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地方遭罪。
要她完成非人类可以完成的任务真的很为难。
算了，毁灭吧，爱谁谁。
一不做二不休，从攸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催眠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她倒是要看看，自己什么也不做，接下来要怎么演下去。
是自动快进剧情？还是直接出现裂缝。
“麻烦小哥……”
“麻烦小哥……”
一声又一声温柔呼唤，似乎近在耳边。
从攸烦躁极了，蜷缩起身体捂住耳朵，小声嘀咕“听不见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之类的话。
也不知是自己的心理暗示不够强烈，还是她虽然嘴上说听不见，实则心里仍旧关注外面的动静。
渐渐的，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反而那一声声轻唤一字不落地钻进她的耳朵，吐字带出的气息萦绕在耳边，拂过上面细小的绒毛，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些绒毛摇摆的幅度是怎样的欢快。
“够了，这种事不会自己做吗！”
心中升腾起似有若无的胆颤，又被她硬生生压下去，逐渐升级为无名的怒火，最终还是忍无可忍，愤怒的从摇椅上弹起来怒斥。
“麻烦小哥，帮忙将凳子扶起来呢。”
无异于风云突变，一刹那间，从攸的怒火一泻万里，取而代之的是全身的毛发直抽抽悚立。
此刻她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害怕，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瞳孔急剧收缩，漆黑的瞳仁中倒映着一张温柔含笑的脸庞。
是本地人——覃雅绿！
正站在从攸面前，弯腰笑看着从攸，那张风韵犹存的脸近在咫尺。
她从覃雅绿的瞳孔中看到，自己顶着的店小二的脸，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最后定格在恐惧之中。
对面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到她鼻尖，由两侧鼻翼流过，最后像水汽一样蒸发在空中。
但从攸却不敢喘气，甚至不由自主屏息，生怕那些水汽化作毒蛇淌进她的鼻间。
覃雅绿恍若不知，双眼直勾勾盯着她，那抹温柔的笑意仍旧绽放在脸上，看得从攸心中更觉诡异。
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像针一样，细细密密扎进骨肉，从针口引进毒血，流淌过四肢百骸后，在她体内怦然炸开。
她又向前贴近了几分，从攸神色变得僵硬，不得已跟着向后仰。
已经仰到极限了！
这女人还在靠近！
两人鼻尖几乎要相贴，她倏地偏过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以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决绝气势睁开眼，仰起头露出灿烂笑容说道：“好嘞，客官！”
覃雅绿满意地点点头，直起腰走回她的位置。
“呼！终于离开了。”从攸大松一口气，提着的心放了回去，紧绷的身体也坍塌下来。
原来不跟着剧情走就会被NPC盯……从攸在心里想着，眼神不受控制朝那边看，目光触及到覃雅绿又微笑着看着她，打了一激灵，连忙陪着笑站起来，嘴里喊着：“来了来了。”
稍微慢一点就端坐得直直的含笑看着她，好惊悚，这和牛马背后的死亡凝视有什么区别。
只是被盯着也没有实际性伤害，按理说可以完全不理会，但从攸不敢赌后面会发生什么，还是认怂了。
该死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她都认命爱咋咋地了，为什么还要过这种无聊的剧情，就不能快进给她一个痛快吗。
从攸边走边想，很快就来到了杨惜儿身后，弯腰时又想起来抹布不见了。
心中堵了一团气，她恶狠狠地将凳子重重立起来，甩着袖口随便扫扫，无意中看见海的那一边。
垂挂在山峰之上的落日倏地往旁边滑去，像圆球从斜坡滚落一样，十分流畅的掉进既定的洞口。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重重搓了几下眼皮，还是看见那颗硕大的红日漂浮在海岸线上。
好奇怪，明明落日应该沉到山的下方，怎么会溜到左边？
偌大的海平面被层层叠叠的山峦包围着，只在中间有一个狭窄的间隙，好像是堆叠好的整齐积木被从中间拿走一块，不碍观瞻，却很明显露出空位。
而太阳就这么正好落进去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
心随意转，从攸立时将目光转向两个NPC。
日落方向不是突然发生偏移的，一开始就是先悬挂在右侧上方，后落进那个狭窄的隙口，只是她没注意。
重点是时间流速加快了！
只见眼前两人像是按了加速键一样，眨眼之间，覃雅绿和杨惜儿就完成了争吵和拂袖离去。
世界迅速归于寂静。
“这……居然真的快进了。”从攸怔住了，立在原地喃喃自语。
半晌之后，直接席地而坐。
“来吧，小裂缝。”她垂着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接着又突然仰天长啸：“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你在这里做什么？”
哈？
突兀的一道声音将她的咆哮声截断，从攸惊愕地睁开眼，浓重的阴影完全笼罩着视野，她一时有些难以分辨挡在眼前的是什么。
阴影仿佛明白她的困扰，贴心的向下移动，直到和她的视线齐平——
杨惜儿！
从攸惊奇不已，怎么会是她！
“喂，你……”不知道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的杨惜儿，将从攸的惊讶尽收眼底，但她却没有什么表情，脸上是全然的冷漠，像是看一个物品一样，平静的开口：“你喜欢我吗？”
浓厚的雾气遮住眼眸，堆积成水膜框在眼中，细碎的光芒从各个方向穿透水膜折射进去，一晃一晃的，根本看不清前方的人影。
原来这就是瞳孔地震的表现形式。
从攸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