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想过自己这句话说出来大概会冷场,毕竟从前在阿瑞斯也是这样,她说完话没什么人敢接话茬,但没想到能这么死寂。

    黎昭垂着眼,发自内心的开始怜爱他们了——和平星球社会出生长大的一群孩子,遇到抢劫这种级别也许就到头了,如果不是幽冥军团叛逃至此,他们终生也不会经历这种事情,更不要说亲手杀人了。

    ……真好啊。

    不知道他们清不清楚侦察兵的职能。阿瑞斯星球的侦察兵主要任务是获取重要军事情报,在战斗前沿侦察对方的部队人员数量、火力配系及在敌后对敌方重要军事或交通、通讯设施等进行侦察破坏打击等等……

    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就是指挥官的耳目,所提供的情报能为指挥官定下作战目标和决心——就算是侦察兵,怎么可能活到这个岁数连条人命都没沾过。

    “所以,你杀了那个埃通然后就从阿瑞斯跑啦?”小刚有点愣愣的问她,欢迎睁大眼睛,在旁边大概是很想把他拖下去把嘴焊死。

    “不然还要回去装没事人似的待着吗?凶手犯案后回到杀人现场——我又不是变态。”她捂着脑袋。

    小刚完全忽略了欢迎想要救他一命的目光,戳了戳她:“啊,你真不是吗?”

    “……你攻击性这么强要不去打一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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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我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或许您已经带着舰队踏上征途了。”她俯下身行了个礼,完全听不出来什么惊讶的意味。

    一只手从上方伸过来,将漆黑的披风盖在她的肩膀上。

    埃通脱下披风时敏锐的察觉到她没有穿平日的礼裙,而是多年未曾上身的军装,以至于再次看见时不由得恍惚了一瞬,“……这点你不必担心,奎德已经代替我前往前线了——我赶回来是有话要和你说。”

    她眨眼,将自己的衣袖挽起,扣好扣,纵向裂缝状的瞳孔在黑暗中能够竖立起来,能够在低光环境下拥有更清晰的视野:“除了奎德还有别人知道这回事吗?”

    “没有,我不会动摇军心,你放心。”

    他没有深究对方的真实意图,只垂下头看着那双冰冷的鎏金竖瞳,强忍着那种陌生继续往下说:“只是突然发觉,我一直在追求的……根本毫无用处,你从始至终却什么都有。”

    不然为什么会……这么空虚呢?

    “成功剿灭宇宙海盗的老巢就能得到他的认可,那还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呢。”她脸上那笑容不知为何非常刺眼,和某人一致的姿态看着就让人非常烦躁,于是他忍不住大声驳斥。

    “你是不是忘记了,忒弥斯——你洗清了罪名,重新获得了他的信任!我做那些事情又有什么用?”

    突然察觉到看见那个笑容的时候为何如此不适了。她从始至终那样镇定,这样……这样显得有问题的人不就是我吗——

    毕竟她除却童年的那点不幸以外,路法乃至皮尔王一直妥帖的保护着她,王对她相当宽容,从来不逼迫她去学习什么。

    而他成为陛下钦定的禁卫军队长之后才能名正言顺的生活在王庭,从前在换防时间之后还要赶回宿舍。

    现在呢,即便是路过,那些禁卫军也会低头向他行礼,不管他们是否出自真心,这些出身高贵的家伙此刻都要看他的脸色。这全是他自己一手打拼才换来的结果——他和忒弥斯这种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就能过上优渥生活的人从本质上就是不一样的。

    他走进靠近议事厅的长廊,出于欣赏的目光凝视这些曾在阿瑞斯留下投影肖像的王族:金发碧眼的战神伊庚·卡斯特王和王后艾莉梅埃·卡斯特、毒杀战神的篡位者莫兰、拨乱反正的希斯·赫普大公与大公妃凯尔希尼亚·赫普、凶名远扬的军神巴尔德萨·洛伦王及其王后伊蒂特·洛伦……只是历史罢了——跟随过战神的“暴乱”到了今日也不过是历史的遗产,被皮尔王束之高阁。新生代的铠兽早已投入使用,猎铠部队也被王委以重任,他们的时代早就落幕了。

    接下来是铲除了五个兄弟姐妹的暴君卡西霍尔·阿法斯王和被处死的王后伊万芙琳·阿法斯,两个人的肖像并肩而立,容易让人联想起王后被施以绞刑的惨状……

    而阿瑞斯史上首位统一整个银河系的皮尔王,他身侧没有王后,只在其下有一位养女的肖像。

    华贵的礼裙、光洁的肌肤、优雅的姿态、温和的笑容,看得出留影时很用心在突出她外貌上的优点。

    ……他亲眼见过她和巴库鲁互相往对方脸上丢泥巴,然后两个人站成一排挨乔奢费的骂,整个军团里再没有他们俩那么幼稚的人了。

    本来没必要在这里留下她的影像,这是皮尔王固执己见的结果。听闻忒弥斯的父亲凯恩与皮尔王是挚友,又在战乱中多次救他于水火……挚友与其妻为了他的阿瑞斯双双战死,唯一的孩子又这样孱弱,小时候的忒弥斯脆弱又敏感,所以他想要保护她,陛下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她从未察觉过旁人直白露骨的欲念,直到如今,路法和皮尔王决裂,那完美的生活被尽数粉碎,才不得不面对这个真实的世界。

    ——所以她才会对他的感情还有处境都毫无察觉。

    “他和你说了什么?我提醒过你,他说什么都不要轻信。”她的那副姿态太过自若,令人生厌。

    “我不是小孩了,忒弥斯,我爱你……答应我的求婚,你会是令整个阿瑞斯都为之骄傲的王后。”埃通的手指抓住她的肩膀,他之前为她披上的披风随着她的挣动滑落在地,“他们嘴上喊我总长,心里却把我当成卑鄙无耻的小人……不管怎样我最终都会向你求婚——我现在需要一个有那个人合法继承权的妻子。”

    “够了,他究竟对你说了什么!你之前没这样说过——”忒弥斯用力甩开了他的手,也许是因为还在她能够挣动的范围内,只是攥得很疼。

    “……那是我母亲都从未得到的东西!”埃通拽着她的头发逼迫她看向自己,他压低声问她:“而我现在打算把它给你,只要你乖乖戴上桂冠从旁辅佐……你现在是不打算接受吗!”

    忒弥斯瞪视着他,那双金色的竖瞳看着他时令他有种被非人之物注视着的错觉。只是对视的一瞬,他的手猝然失力,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本来紧握在手里的头发因着这个原因被放开了。

    ——不知从哪来的漆黑铠兽,上腭伸出锋锐的毒牙,成排的尖锐辅齿也深深插了进去,这才是他一瞬间失力的理由。

    “在事情超出自身能力范围时容易变得暴躁,从而错漏百出……虽然他认为这是你的可爱之处,是能够改正的问题,但你不会感觉羞耻吗。”漆黑的铠兽保持着啮咬的动作将毒液注入后便松口,蜿蜒至她掌心,顺着手背蛇行,最终盘踞在腕间。

    他看着已经变黑的右手虎口,双手扼住她的脖颈将她摁倒在地,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却发现她裸露在军服外的皮肤冷的像冰。

    想要调稳呼吸抑制毒素的扩散,但是没有什么作用:单是看着忒弥斯这样仍然神色自若的模样,心中的怒火就愈发不可收拾,想质问她却问不出口——那可怖的鎏金瞳孔中有血红一闪而过,里面盛满了冷漠。

    他这才后知后觉,不是她身上冰冷,而是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发热,混沌的思路也突然清晰了,“这是……暴乱——”

    “暴乱”具有强行束缚敌人的能力,从前置动作到定身完全成型只有接近1s的时间,所以几乎不可能被打断,而它的毒液则是经过篡位者莫兰亲手改进的剧毒。

    他气急之下加大指间力度,清楚听到身下人颈间软骨传来嘎嘎响声,看到那张苍白的面容顷刻变得红润的模样也无法熄灭这种怒火。

    “暴乱”是卡斯特王的利器,却为篡位者莫兰所用最终反噬其主,这种不稳定的淘汰铠兽都被王妥善保存着,忒弥斯怎么会有机会拿到,那么答案只能是如他所想——他同时被这两个人一起背叛了!

    父王和……她!

    可是他明明说过,想和他修复关系,想要弥补我和母亲,他会把王位给我,只要我能够和忒弥斯在一起……

    颈部缠绕上更为冰冷的蛇信光鞭,骤然发力紧勒——

    他的眼眶中开始往外涌血,呼吸变得更加困难,这种毒直接作用于阿瑞斯细胞,胞质肿胀,细胞器膨大,染色质却不会凝结,最终导致细胞膜破裂,内容物流出。

    在此过程中细胞仿佛受到一种精密信号控制开始不可逆转的坏死,所以又称坏死性凋亡。

    他们已经全然调换了,无论是位置还是立场。

    她这才慢慢地施舍似的俯下身,极美丽也极摄人的一张脸贴近了,低沉的声音落下去:“你以为的爱,又值什么了?”

    然后是双手握住光鞭再次加力。

    她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起身整理好自己一丝不苟的军装,“暴乱”从早已僵冷的尸体上朝她爬去,变成一条漆黑如墨的手镯。

    “科纳玻斯,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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