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着不能错漏的原则,我仔细查看了每台车的行车记录,但奇怪的是,除了昨晚开的迈凯伦,所有车的行车记录都被删除了。

    这个认知我头皮麻嗖嗖的,我赶快钻进自己的白色SUV,想看看这台车是不是也被人动过。

    好在这辆车是安全的,我松了口气,坐在SUV里依次看过对面的四辆车,突然想起迈凯伦本应是在老宅放着的。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人竟然有老宅的钥匙!我的天,他不但知道我家的密码,还能找到放车钥匙的地方,而且还能出入我家的老宅!

    我的天!

    他究竟是什么人?他是孙悟空吗?还是什么鬼魅,飘浮在我身边窥探着我的一切,而我竟然一无所知!

    恐惧让我的心脏狂跳,我拧开水瓶咕咚咕咚咽下冷水,企图让自己冷静一些。

    对,知道这些秘密的不止我一人,作为我的丈夫,程澈也知道。可是程澈并非嘴巴不严的人……

    我不忍地闭了闭眼,猜测程澈或许是受了许多非人的折磨才会吐口。

    虽然没有了爱与激情,但占有欲照例不容许除我之外的其他人如此对待程澈,嫉妒和怨火让我浑身发热,我简单计算了一下安眠药的效用时长,开车直奔老宅想去把监控拿来。

    但到了之后我才发现,老宅已经停电快一周了。

    我不信邪地打开手机短信,发现十天前确实给我发过短信,只不过我转头就忘了,所以一直没交钱。

    “妈的。”

    此时漆黑的夜色已然淡了,我抓着方向盘,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余光瞥见副驾上一大串车钥匙时,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假程澈来老宅,肯定是放下自己的车才开上的迈凯伦啊!

    这个发现让我一喜,用手机交好电费,横冲直撞就把车往院里开。

    程澈常开的奔驰G63正静静停泊在后院的草坪边,我从钥匙串里找到它的备用钥匙,钻进车里去查看行车记录。

    果不其然,行车记录显示,十五天内曾有人开着它,去了海边一个叫软阳村的地方。

    “软阳村……”

    海边……

    我脑中不禁浮现起半月前的那次出海。

    程澈其实非常讨我欢心,每当他出现的时候,我总会不由自主地看向他,那种生理性的喜欢,哪怕经过三年柴米油盐的磋磨,仍会让我不自主地看向他。

    因此,我还记得他站在甲板上喂海鸥时的样子,记得他和我一起喝酒,船在海上摇摇晃晃,他捞着我的腰轻柔的和我接吻,还有他那总是带着几分哀伤的笑容……

    砰!

    回忆被迫中断,伴随一声巨响,G63的车头离地几公分后怦然落地,我的脑袋狠狠磕上方向盘,眼前瞬间就黑了。

    迷蒙之中,我听见了程澈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如同梦中破巷里夜猫的咛叫。

    是被撞出幻觉了吗?

    我捂着脑袋,艰难抬头睁开眼睛,一开始视线非常模糊,但我看到对面撞毁的车上有人走了过来。

    就着旁边我的车的光,我看清玻璃外他那张表情惨淡的脸——竟然是程澈!

    我整个人一下就醒了,我靠!他现在不应该在卧室的床上躺着么!

    他怎么会在这!?

    莫不是说,安眠药对他无效,他从一开始就在演戏,其实已经跟了我一路?

    大脑确认这个逻辑可行只用了不到一秒,旋即我失声尖叫,手忙脚乱地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但他走来的速度太快了,拉开车门,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将我拽进怀中。

    他的怀抱很热,但我却浑身发冷。

    我下意识去看他颈侧的血管,但我的眼睛根本不聚焦,我急的快哭了,疯狂叫着。但他捂住了我的嘴巴,低声喃喃对我说着什么。可我什么都听不清。

    恐惧袭来,眩晕这条蟒蛇恶毒地缠紧我的身体,很快我眼前冒起星星,彻底不省人事了。

    .

    昏暗的灯光在头顶荡来荡去,房间很小,没有关窗,我和杨真正蹲在地上,一块一块拼着地板。我认真的工作着,用小锤子敲、敲,身旁的杨真忽然起身,我追随她的身影看去,才发现门外来了两个人……杨真和他们爆发了争吵,我继续拿小锤子敲、敲,再一转头,他们三个正一齐盯着我……

    我从小屋子走了,天空下起了雨,淋得我湿透了……我又看到了程澈,他身上的皮肉还在融化、融化……

    .

    我不记得自己昏迷了多久,当我醒来,第一个感知就是听见程澈的声音。

    他的音色比较低,大篇幅说话的时候声音会像流淌的一条小河,我慢慢睁开眼睛,辨认出背景乐是医院独属的嘈杂,那是无数祈祷降下和灵魂飞起的声音,是撒旦和耶稣开口前深吸的最后一口气。

    注意到我醒来,他三两句话挂断了和保险公司的电话。

    “你醒了?”他走上来帮我掖了掖被子,动作温柔得不像话,“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半晌抬起手,甩了他一巴掌。

    这一下并不重,但非常清脆,推小车的护士忍不住停下脚步,目光在我们身上来回打量。

    我半眯着眼睛看着他,本以为他会生气,会露出那种不忿的表情,但我实在生气。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竟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顺从地垂下头,将所有的尴尬隐藏在低垂的眼睫之下。

    我一愣。

    因为这完全是真的程澈才会有的表现,我愕然地看着他,大脑被突如其来的认知搅得更加混乱。

    “看来撞得不怎么严重。”男人抹了把嘴角,睫毛之下,玩味与恶劣凝成漆黑的眼珠,“打得我好疼啊。”

    我浑身涌过一股恶寒。

    这样的神态,断不会出现在儒雅的、总是退让的程澈脸上。他本人是那样的温和、内敛,在他身上,你根本看不到一丁点锋芒。

    我想起初识之时,我们刚从五个小时的堵车中解放,饿得前胸贴后背,前后脚进入服务区便直奔一家羊肉串店去了。由于客流量骤然暴涨,老板的烤串供不应求,我眼巴巴看着先到的游客大口撸肉串,馋得简直想啃人。

    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再度决堤,我只能从口袋里掏出药来吃,然而在药物下肚的前一秒,眼前突然出现了两根大肉串。

    我呆呆地看了两秒,转头就见程澈正温柔地朝我笑,说可以把肉串分给我吃。

    我傻乎乎地接下了。

    因为药物导致的副作用,我近乎是在暴食,程澈也不多问,只是不停地去排队,然后把热滋滋的肉串递到我手上。最后吃得差不多,我后知后觉才想起矜持这个东西,委婉地告诉他我已经吃饱了。

    程澈还是淡淡地笑,从容地递来一杯热水,问剩下的肉串可以留给他了吗。

    人生二十年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把我的意见放在心上的人,他的出现像一只新鲜的小兔子,一下一下把我血淋淋的心擦出了一块干净的角落。

    但时过境迁,如今这份过度的谦让,只让我觉得他像个没有主见的孩子。

    见我一直不说话,男人开口唤了我一声。

    我下意识看向他,有点没回过神来。因为药物效力过了,再加上方才的回忆,我现在觉得有这张脸的就是程澈。可脑中另一个小人在角落里叫嚣,告诉我他是假的,说我的丈夫已经溺死在镜湾了。

    我痛苦地呻吟一声,问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刚刚跟保险公司在打电话。”

    我火大,“你撞了我,打个电话给保险委屈你了?”

    “我还不是为了来找你……”

    我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老宅对门那老蔡,睡不着在阳台抽烟,看见有车进咱们家就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回来了……”他无奈地深吸口气,“算了,跟你说这些没意思。你好好休息吧。”

    说的话真有够无情的。

    “我早晚也会开车把你撞进医院!”我指着他,降下了不详的诅咒。

    “你开心就好。”男人轻笑,唇间吐出下一句话:“不过,得看你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我当即大怒,抓起一旁的手机砸他,“滚!”

    “你好好休息。”他把手机放回我身边,笑容温柔而惨淡,“有事给我打电话。”

    打你亲舅老爷。

    愤怒将脑中的混乱烧毁一部分呢,我骂了一句,拿手机给杨真拨了过去,希望她能帮帮我。

    “喂?”

    “程澈出轨了。”我面无表情地忽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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