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大概对我很是无奈吧,她在酒吧找到我的时候,对我也露出了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也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进酒吧了,以前是来接重山,喝的果汁,他会说“我家小朋友不喝酒”,而现在透过酒瓶子居然也模糊看得见墙上我和他的合照。

    “阿文,原来我酒量这么好啊,你看这一桌子的酒啊,都没醉。”

    她生了气,扯着我的手臂,厉声道:“走!回家!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为了一个男人,你至于吗?”

    “还是一个已经消失了大半年的男人。”

    她小声嘟囔的声音,还是被我听见了。

    其实,我早就醉了,头脑都不清了,胆子也变得很大,挣扎着说:“我不走,不走,重山经常来这儿,阿文,我好想他啊,原来,即便他不要我了,我还是那么爱他。”

    酒醒后的第二天,头疼欲裂,就在我躺在床上回神的时候,手机提示有微信。

    M:酒好喝吗?

    我看着这则信息出神半晌,按熄屏幕,丢到一边,后来还把它锁到抽屉里,以此来控制自己不要手贱。

    等我洗完澡出来,还是鬼使神差的把手机拿了出来。

    没有新的信息了。

    呵,看来又自作多情了。

    一个学姐约我去见一面,说是想让我进她们舞团,但是我一身酒气,便改约到明天下午。

    刚好阿文生日要到了,我想上街去给她买一个生日礼物。

    我从出租车上下来,烈日的眼光刺得人眼迷蒙,可就是在这种迷蒙之中,我还是看见了电子屏上的重山。

    写着:MOUTAIN携新歌“生命之源”重磅回归。

    我可能对号入座了,所以内心狠狠地骂了一句:“去TM的生命之源”。

    但是他的“回归”还是搅乱了我的心绪,匆匆买完礼物,我逃一般的回到公寓。

    却不防,公寓门口站在那个曾经令我魂牵梦绕的人。

    他看见我,立马按熄了手边的烟。

    我看着一小堆烟蒂,不难猜出他好像已经在这里好一会了。

    他紧张无措,不敢上前的样子,让人刺眼。

    “楼楼。”

    “你叫我余楼就可以了。”

    “我回来了。”

    “嗯,我看见了。”

    我余光看见电梯屏上闪动的数字,生怕是我们这一层的住户,这一层住的全是年轻人,少不得遇上认识他的人,反而给我添麻烦。

    我忙着要去开门。

    他一只手拦住要关闭的门,软着声音:“我们谈谈,楼楼。”

    “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谈的。”

    我推开他的手,重重地关了门。

    不知道他走了没有,但是门关上后,崩溃的情绪顿时袭来。

    几分钟后,手机提示音响起。

    M:“开门,我听见你哭了。”

    M:“快点,不然我要动静大了,旁边的人就出来看着你了。”

    M:“我数到三。”

    M:“一。”

    M:“二。”

    “咔塔”

    还是老招数,却有用至极。

    “重山,你到底要怎么样?无声无息走的是你,说回便回的也是你,对于你来说,我那么无所谓吗?”

    他站在玄关处,似是被哭得歇斯底里的我吓到一样,不知进退。

    “我那么......随便......下贱吗?”这一句话声音低不可闻,说得心疼,却时常被我用来在想他的时候骂醒自己。

    他蓦地睁大了眼,一步上前,抱紧我,安抚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楼楼,你别这么说,你打我骂我,怎样都可以。”

    他抱着我,不停说着是他的错,说着对不起。

    可是,碎了的花瓶就是碎了,粘合好也会有疤痕。

    大概是情绪发泄够了,我推开他。

    “重山,我说真的,当初你既然要走,就不要回来了,我不在原地了。”

    “楼楼......”

    我看得出他有些急着解释,可是迟来的解释一文不值。

    那夜,是我这半年来第一次失眠,上次失眠还是他走的那几天。

    “余楼啊,余楼,你怎么老是兜兜转转不长记性。”我一遍一遍地这么和自己说。

    我低估了重山的无所畏惧。

    我听着车上传出他和主持人的对话,主持人问他:“新歌创作的灵感是什么?”

    他说:“源于我最爱的姑娘。”

    主持人:“哟哟哟~~~重磅新闻哦~正主首次公开恋情哦~”

    他笑出声:“算不上新闻,我都快30的人了,谈恋爱很正常,那姑娘我爱很多年了。”

    此番的无所畏惧,正如他以前无所畏惧说着“喜欢我”,又无所畏惧抛下我。

    他总是这么,自顾自。

    和学姐的会面愉快又顺利,她向我引荐了舞团的团长,双方聊得都很愉快,原以为我进入舞团的事项也会极为顺利。

    可是,在入职体检的时候出了岔子。

    体检表上写着“腹部有长达10CM的纹身。”

    这无疑宣示着我进不了舞团,听到这则消息,我没有阿文想象的那般情绪,反而平静得过分。

    “阿文,没事的,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谁都不例外。”

    “我当初就告诉你!不要这么做,不要这么做!你怎么还是......诶,现在怎么办?林团那边怎么说?实在不行,找找陈教授?她说话挺起作用的。”

    “别,不要让她知道。我丢不起那个脸了。”

    在我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接到了学姐的电话。

    “余楼。”

    “学姐,不好意思啊,让你白忙了。”

    “你的事......我知道一点点,你要多爱惜自己一点啊。”

    “我知道了,学姐。”

    “林团惜才,舍不得看你埋没了,她下了保证保下你了,只是原本和你说的位置变了,嗐,先进来了再说吧,还有机会。”

    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进了舞团,暂时没有上台的机会,怎么说呢,就是先练着吧。

    重山的回归如火如荼,就连我们这种中国舞舞团的年轻姑娘也有不少知道他的。

    他像以前一样,每天给我发着信息,告诉我今天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问我哪句歌词写得怎么样?

    当然,我没有回复过,却也舍不得删。

    反而像是精神食粮一般存在着。

    这天,我刚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接起来,是一个陌生声音:“您好,请问是余楼吗?”

    “您是?”

    “哦,我是BLUE酒吧的,这里有位先生喝醉了,但是他一直念叨着您的名字,您方便来接他一下吗?”

    “不方便。”

    陌生人怎么知道我的电话?还是他经常去的酒吧,这种把戏只有他想得出来。

    就在我要挂断电话之际,听到:“楼楼,楼楼,就知道瞒不过你。我真的有话和你说,你来找我好不好?说完,你要走就立刻走,我保证不再纠缠你,行吗?”

    我听着他带了祈求的声音,拒绝说不出口,挂断电话。

    余楼,就去听一下吧,为你那段无知的青春画一个完整句号。我心里劝着自己,鬼使神差般的换了衣服化了妆,打车去了BLUE。

    还是他习惯的座位,只有他自己,一桌子的空酒瓶。

    反正又喝不醉他,我站在桌前睨着他。

    “楼楼,你来了,快来坐。”他眼睛顿时泛起的星星点点表明了他的开心,他伸出手拉着我,头都不回地说:“阿三,一杯柠檬红茶。”

    我听着他的话,声音干涩:“我已经不爱喝柠檬红茶了。”

    “那......你喜欢喝什么?我重新点。”

    “我什么都不爱喝,说吧,你要说什么。”

    重山有些语塞,叹了口气,像是在下决心一般。

    “去年来的那姑娘和我一起长大,确实是我的前女友。我和她,还有一个男孩司昂,三人是发小,她来中国是为了来喊我去美国看看司昂,他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自杀好几次了。”

    他语调苦涩又自嘲,我转头看着他,问:“后来呢?”

    “后来,我和她一起去美国了,见到司昂,他瘦得脱相了,眼眶凹陷乌黑,手腕上三条殷红的疤痕。”他说着说着,便把头埋在了手掌里。

    “楼楼,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小时候个子小,被美国小孩儿欺负,都是他保护我。我看见他被束缚带绑在病床上的样子,太可怕了。”

    “他状态很不稳定,每天都要人守着,偶尔也清醒冷静,和我说,要是地球爆炸就好了,要是他没来过这世间就好了,甚至跪着求我,求我找医生不要救他。”

    我以往见到的重山都是笑晏明媚、漫不经心的样,第一次见他悲痛欲绝的哭样。

    原来,看人哭这么让人心疼。

    我压住心中的震撼,要了杯水给他。

    他接过水后,冷静了些,接着和我说:“我回到美国第四个月,他就死了,他的自杀终于成功了。”

    我听着他语气有些释然,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听见他说:“他解放了,不是吗?”

    他转过头,一脸真切的看着我,我张张嘴,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后来,他妈妈接受不了他的离世,我便又在美国留了几个月,办理他的后事,也陪着他妈妈。”

    我真是不喜欢听这种令人窒息的故事,明明是不认识的人,却压得我喘不过气。

    “重山,他在另外一个世界,会很好的。”

    “嗯。”

    这一晚,我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喝了很多酒,又是数不清。

    这次,他真的醉了,我扶着他坐在车上,他顿时醒过来,拉住我的手忙慌地说:“楼楼,我没有骗你,你相信我,我也没有抛下你。”

    “我知道了,你闭着眼睛睡会儿吧,到了我喊你。”此刻我思绪混乱,不想再去应对他。

    “嗯”他抿着唇,摆出以前那副撒娇的模样,靠着我的肩膀睡着了。

    这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久违了。

    从那日后,我没有再过度抵抗他重新走进我的生活。

    百般无奈,终究抵不过我爱他。

    不久后,我们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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