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爸不是好爸爸,也不是好丈夫。朝外界,和蔼,善解人意,热衷慈善。朝家里,他不管梁司聿,不忠于梁妈。身边的女人从未停过,瞒得好的时候,即便虚假,他有过美满幸福家庭。后来掩盖不住,梁父不装了,不归家,归家就和梁妈吵架。

    后来生病,又被救。那段时刻,梁司聿天真相信他会改,梁司聿希望妈妈开心。可狗改不了吃屎,梁父身体好得差不多后,又借口出差,加班,不归家。

    梁妈心灰意冷,躲到郊区的娘家。

    所以梁司聿很少回去,在校外租房。而苗锦郁撞见那天,是因为那个女的给梁妈发挑衅信息,逼迫梁妈离婚。

    开学请假的三天,梁司聿陪着妈妈,也看到那则信息。

    宋岭乐重重倒在她的床上,“唉,好复杂。为什么对外人那么好,反而对家人这样?”

    “其实姑父对我还行,只是他做的事,我不会原谅他,不能背叛梁司聿。”

    苗锦郁把以前所有细节拼凑,太多蛛丝马迹。他每次阴晴不定,突然的暴风雨有了指向。她无意撞见他接完电话情绪失控砸手机,也在放假期间,见过他半夜回对面。家长签字的承诺书上,分明是他自己的笔迹。

    太多……太多……她不意外,但亲眼目睹和猜测,总归是两码事。尤其是双眼通红,淬毒的目光,想撕碎眼前两人的他,是她没见过的。

    梁司聿再成熟,再多光环,也不过是个未成年。没有浸染过社会风雨,价值观世界观来源灌输。

    价值观告诉他,恶有恶报,人要有忠诚和责任。

    可违背公序良俗,厚颜无耻挑衅正妻的人,进出高档场所,背奢侈包。背叛家庭和妻儿的人,有好心人捐赠肾,有数不胜数的吹捧和甜言蜜语,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他们有无尽满足和享乐。

    报应在哪里?该和谁讨公道?该怎么和解?

    苗锦郁也叹口气,大人的世界好复杂。“那怎么办?”

    宋岭乐不知,“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看谁都不顺眼。所以他对你有冒犯,别和他计较。”

    苗锦郁不和他计较,她希望他可以真正的开心,可事实是不可能。而且现在,他将她划分到非好友区域。

    “他要面子,这些事不想被别人知道,所以被你撞见,他可能难接受。”宋岭乐守口如瓶,连盛临她都没透露过。

    苗锦郁不会哄人,再介意他的冷脸,她也无可奈何。中午吃饭,她会避免坐他身旁或对面。他说话,她也沉默,更不会再去男生宿舍,避免惹人嫌。

    其乐融融的氛围里弥漫几丝怪异,其他人竭力玩笑,嬉闹去化解,但必须紧绷着,高度重视,不然瞬间冷下来。

    除他们两人外,其他人都精疲力尽。

    后来,梁司聿没怎么和他们一起,大家才放松起来,不用顾头顾尾。苗锦郁没主动问,他们会主动说。他在做什么物理实验,准备写论文投稿某期刊,借用大学实验室仪器,所以常往那边跑。

    和盛临组建的数学竞赛也在进行中,他很忙,忙到十二点,她才能看到他的房间开灯。

    宋岭乐从他们那边回来,梁司聿才回家,抱怨零食柜的泡面没了也不补,厨房空荡荡。宋岭乐回家转述,苗锦郁开火,让她给人送过去。

    宋岭乐也希望两人关系缓和,乖乖给他送去房间。梁司聿刚洗完澡,看到热腾腾的面,心头似乎有一块凹陷进去。

    宋岭乐横躺他的床,梁司聿踢她脚,嫌弃让人起来。宋岭乐翻他的漫画书,懒洋洋让人赶紧吃,她要回去交差。

    梁司聿想说什么,宋岭乐抢先:“别嘴硬说不吃,不饿。见好就收,梁司聿,不是谁都能忍受你的坏脾气。”

    梁司聿拉来椅子坐下,抬眼看窗外,人不在。肚子不合时宜叫几声,他不扭捏,拿起筷子。

    话开了口子,宋岭乐忍不住,坐着身子,“这事跟人家有什么关系,你怪她做什么?你都不知道她有多自责。”

    你都不知道她有多自责。

    梁司聿顿了顿,垂眸掩盖情绪。

    那天晚上,苗锦郁说她再早点,晚点,或者不去,就不会撞到,没有人希望被别人看到脆弱面。在没有极度信任下,被人强行看到背阳面,要么拉近关系,要么反感,排斥,不适应。

    苗锦郁得到了答案,就像她讨厌在别人面前落泪,一个意思。

    梁司聿闷声:“没怪她。”

    “那你扭捏什么,你的行为在伤害她。你又不是不知道,苗锦郁很敏感,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梁司聿当然知道,宋岭乐说:“人家知道你没吃晚饭,给你做宵夜。哥,不要把刺对准爱你的人。”

    梁司聿避重就轻,“什么叫爱我,纯洁友谊经你的嘴,诡异。”

    “朋友不是爱你的人?我不爱你吗,程久桉不爱你?大家谁不爱你?”

    “矫情。”

    这个字很难为情,尤其兄弟之间,谁说这个字,会被口水淹没或手脚伺候。

    后面每天他晚归,宋岭乐总会实时给他端来一碗面。他没有感谢的话,自然而然吃下。零食柜的泡面忘了补,也不会在下公交后自己带宵夜回家。

    周五晚上,梁司聿回家,习惯性等着,左等右等,门外的任何动静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等了很久,去到对面才发现,两人都回家了。梁司聿打电话给宋岭乐,问她回家怎么不说一声。

    宋岭乐:“以前回家,我什么时候要向你报备了?”

    他一时语塞,“没礼貌!”说完,猛地挂断电话。

    苗锦郁习惯性星期天晚上回去,梁司聿看到她的房间开灯,过去敲门。

    苗锦郁看清门后人,愣一瞬,看着他一言不发,等待他的下文。

    梁司聿不习惯和她对视,偏头故作自然,“有吃的吗?”

    苗锦郁让他等下,她去厨房一探究竟,他悄无声跟她身后,双手环抱看着她打开不同柜子查看。最后转身朝他摇头,解释周末不在,没什么食材。

    他问:“你吃了吗?”

    苗锦郁摇头,准备一会儿吃泡面应付。梁司聿问她有没有多的,他也要。

    苗锦郁去烧水,他则去到客厅等着,看手机,等着人伺候。如果是宋岭乐在,会骂骂咧咧他是老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但她不会,她习惯照顾别人,会因对方的满意而满足。梁司聿起身,回对面拿东西,再回来,泡面上的叉子立着。

    他抱怨:“为什么你是酸菜,我的是牛肉?”

    苗锦郁偏头:“那换过来?”她以为他喜欢吃牛肉味。梁司聿问她喜欢哪个口味,她说都行。

    无论什么,她都说都行。以至于大家真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爱好什么。

    梁司聿:“中午出门,路过芋泥面坊,顺便买了些。”这家店很有名,开三十年老店,要早去,排队,否则会扑空。

    宋岭乐爱吃,苗锦郁也还行,梁司聿以为她应该也喜欢。

    “谢谢。”

    梁司聿问她最近学习状况,她说还行,稳步前进。高一内容她已经掌握扎实,之前梁司聿建议她提高效率,在高一下把高中所有课程掌握。她一直没动,眼下,她觉得是时候开始。

    梁司聿没等她抛话题,主动说起实验室做实验日常,吐槽大学生有莫名其妙的高傲,Q上总讲废话,一问正经事就不回。难合作,难沟通。也提到等暑假,要和盛临进夏令营。

    她会问:“他们为什么会有优越感?”

    “罗城大学环境怎么样,实验室是哪种样子?”她没进过任何大学校园,没契机,她不会主动去。

    梁司聿讶异,“你没去过?”

    她点头,喝口泡面汤,亮莹莹的眼睛被抬起的泡面桶挡住。

    “周六我要过去,带你去?”

    “好。”

    她也对夏令营充满好奇,不断追问,全封闭学习方式吗?不可以外出吗?是不是拿金奖就可以保送,不高考?她有机会吗?

    梁司聿没如先前的半调侃,半幽默回答,认真,温柔给她解释,建议。

    “可以保送,竞争激烈,勾心斗角。你先好好准备学习,学而有余,想参加哪个竞赛,先整体研究,再针对性准备。”

    周一下午,宋岭乐轻哼歌回座位,问她:“你们和好了?”

    “嗯?”

    “梁司聿说他昨天登门道歉了。”

    “?”她逐字回忆,漏听了哪句里面有‘对不起’三个字。

    “他说他特意转两趟公交给你买的芋泥饼。”

    “……”行吧,毕竟是他主动,不细究。

    少年少女们听说他们俩要去大学,也吵着要去。最后,两人行,又成了一窝蜂的人。

    盛临和他走最后,目光所及,是两个女生在一片郁金香前拍弄摄像头。盛临追问他们发生什么,闹得大家都不省心。

    梁司聿没说,挑眉:“你不是聪明吗,自己猜。”

    盛临哼了声:“很明显,是你惹了人,反而还小肚鸡肠,生气起来。”

    梁司聿眼风一扫,对方不收敛,得寸进尺,“而且,什么你道歉,肯定是苗锦郁软声软气哄你。”苗锦郁太温柔了,温柔得这帮少年戏喊她妈妈。

    梁司聿没反驳,他觉得和她相处,自己确实不够成熟。那天,他们没提那事,他们从餐桌聊到客厅,开着电视做背景音。

    梁司聿和她说童年调皮,竞赛班的趣事,出国遇到的奇葩。她也分享乡下生活,分享节日快乐。

    这些,不能令他心有愧疚,自我批评。他从来不会自我反思,自找不痛快。

    是苗锦郁说起童年,突然说:“其实以前我有个弟弟。我十岁的时候,他才三岁,很淘气,总缠着我,和我下水抓蝌蚪。”

    “多大?”

    “三岁。”

    “我说现在。”

    “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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