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谢逢山所说,何遂安谈起恋爱来是相当的吹毛求疵。

    他除了结婚,人生片段往前总共两段恋爱,一次在高中,一次在法国。

    高中谈的那段恋爱在一起的理由十分纯粹,是他觉得有个女朋友会很有面子。也没时间细细掰扯,这面子基于何处,但他始终觉得和旁人不同,会显得自己很有魅力。

    何遂安因为从小身体不好,被蒋芷逼着锻炼身体,身板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又加上脸蛋英俊,从初中开始就是不少女生的追捧对象。

    他在之中挑了一个长得最好看的,两人开启了一段长达两个月的恋爱。

    在这段感情里,他什么也不用做,静静待着便足以让对方迸发出无与伦比的能量。

    他也没瞒着其他人,是以蒋芷找到他的时候,他也能堂而皇之地找到理由——督促学业进步的。

    刚好对方是英语课代表,正是何遂安薄弱的科目。

    蒋芷将信将疑,由着何遂安折腾,只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做出什么过界的事情。

    何遂安冷嗤,未免太看不起他了。

    但没办法,青春期的男生被冠以最多的标签就是冲动,而冲动会引发许多后果严重的事情。

    父母放宽限制,老师紧张得不行,觉得会坏事,兢兢业业盯了何遂安一个多月,直到发现他们真没什么越矩的行为,才没再理睬。

    这段恋情无波无澜,一路顺风顺水。

    可偏偏这么稳定的恋情不过持续了两个月,结束时何遂安分外果断。

    谢逢山自小和他一起长大,难免会好奇分手缘由,只是那段时间,何遂安一副死人相,很不好惹的样子,他老老实实安静了一段时间。

    到后来实在忍不住,终于问出了口。

    何遂安淡淡:“她是舞蹈生。”

    谢逢山一脸懵,所以呢?

    何遂安没说全,对方学拉丁的。

    或许是想对他展现魅力,周末两人约会时,对方单独表演了一段。原以为何遂安会被自己迷得七荤八素,谁曾想,两天后只等来一句冷冷的分手。

    女生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谢逢山又问了几次,才得到准确的答案。

    何遂安不喜欢自己的女朋友拥有除了他之外的亲密异性。

    那天女生是独自一人跳舞的,但总让他想起并不在当场的对方的舞伴。

    青春期的感情说不上多深厚,但是瑕疵入眼总是难受,何遂安不喜欢让自己难受的人,所幸直接斩断了这段关系。

    谢逢山说他自私,大男子主义,他都认。是啊,就是自私怎么了?人活一世为自己而活,不自私怎么活?

    不过后来到底成长了,包容度拉高,是以第二段恋情时间长了些。

    大学毕业,他想去法国接着念书,家里不同意,何汝君更是希望他去美国读MBA。

    僵持不下,他一个人偷偷跑去了法国。气得何汝君半年没和他说话,他也乐得自在。

    读书时,被法餐吸引,报了厨艺课程。

    上课时,认识了一个女生,也是中国人,专门来上课的。

    异国他乡的,总是生出几分思乡情,两人也聊得来,有对方的陪伴,枯燥的课程也比往常有意思得多。

    两人在一起后一个月,何遂安才知道,对方报的是短期课程,烘焙课程上完就要回国了,满打满算对方也只能再待半个月。

    异国恋并不好受,尤其何遂安这样一个对感情没多少耐心的人。

    最开始还有残存的热情作为两人情感链接的润滑剂,到后来,链接生锈,几乎靠着他的良心来维持。

    视频对话里,一个女性的身影出现,成为了两人争吵的导火索,表面的和平被撕破。

    尽管何遂安再三强调,那是他的房东,在他屋里只是处理浴室淋浴头的问题,对方依旧不相信,坚持认为何遂安出轨了。

    她说,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出轨的人,一种是不出轨的。好似一种诡论。

    何遂安知道对方在讽刺他,冷笑道:“那你觉得我是哪种人?”

    对方口不择言,“我觉得你不是人。”

    何遂安冷漠地挂断电话,开始了飘洋过海的冷战。

    法国人效率低下,换个淋浴头的事情和通下水道的事情,因为某个零件的缺失,等了一周都没修好。

    那段时间课业繁重,他也没心情自己花费精力去解决,果断入住酒店。

    一周后的末尾,房东给正在回家的他打了电话,告诉他有个中国女孩儿过来,看见她后,连话都没说就哭着走了。

    不出所料,挂完房东的电话,就接到了问责的电话。

    声音歇斯底里地从手机那端传来,刺得他原地停下,将手机拉开了些距离。

    那感觉很奇妙,像是站在一个第三方的视角。他内心无比平静,静静地看着对方撒泼,隐隐约约有种解脱。

    何遂安知道,这段感情走到尽头了。

    他没有挽回,只冷冷地澄清自己没有出轨。

    这种大帽子扣在头上真让人不舒服。

    分开后确实有过一段时间的不习惯,和高中谈恋爱那种过家家不同,何遂安是拿出过真心的。不过因为是异国恋,这种不习惯并未根深蒂固,别扭了几天就释怀了。

    一个月后,那女人再次找上他,他就只剩下冷漠了。

    感情之于他,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需要通过消耗自身能量去维系,不管从哪个视角看都是倒贴的生意,得不偿失。

    尤其在他和朋友在法国合伙开了家餐厅后,得失心愈发的重,对于这种“倒贴”选择避而远之。

    而昨晚的情感输出让他难得疲乏,一觉睡醒,天已大亮。

    效果比他想象中要好,至少姜檀眼里的情绪波动并不虚假。

    何遂安翻身,嘴角含笑,一副魇足模样,手往另一边伸揽,试图拉过身侧的姜檀。

    挥舞了几下,都落了空。

    睁开眼时,身侧除了些折痕,不见人影。

    他从床上坐起,被子滑落,身上的红痕分外显眼。

    何遂安边看边笑,笑够了才起身。

    从主卧出来,没看见姜檀的身影,想来是回公司了。从她昨晚的忙碌程度来看,想必这段时间都不会闲下来。

    何遂安身体有团燥热的火,他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冰啤酒,咕咚咕咚灌下几口,才舒坦了些。

    他往岛台边一靠,拿出手机翻开和姜檀的对话框,装作无意地发出消息:【今晚吃什么?】好吧,很故意。一语双关。

    谢逢山说他像在当保姆,按理说他应该彻底丢下,但莫名地,他很喜欢看着姜檀吃他做的饭,很有满足感。

    姜檀没有秒回,何遂安做了心理准备,没太在意。

    直到夕阳西下,余晖落在黑屏的手机泛出霞光,何遂安才终于察觉出不对劲。

    姜檀人呢?

    *

    袁筠一夜睡得不安稳,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早上洗漱的时候脑袋都还没有清醒过来。

    意外发生得突然,姜檀接到电话时半梦半醒,眼皮都掀不开。

    袁筠简单交代来龙去脉,姜檀开始有转醒趋势。到袁筠说让她替她去一趟南城出差,她彻底清醒。

    姜檀掀开被子往洗手间走,准备洗漱工作,“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袁筠气笑,“我刚刚和你说了半天,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是吧?”

    “我刚才还没睡醒嘛……”膝盖处泛着酸软,姜檀把手机往洗手台一放,一手拿着电动牙刷刷牙,另一手则敲着腿缓解疲惫。

    “我说,我今天早上在浴室摔了,可能去不了南城了,但我昨晚和谢约约好,今天要去南城一趟,现在去不了了,你得替我一趟。”

    “什么事?”姜檀吐出泡沫。

    “拉投资嘛,还有选角的事情。”

    年后要开的项目定下,大部分项目的启动资金是充足的,但《苏南桥》和《背道而驰》算是瑞影在电影这个新领域开展的新尝试,两部预算都差点儿。

    原本袁筠是要在年初的招商会再宣传一轮,但是她临时收到消息,朋友所在的公司还有部分投资预算,就是需要见面详谈。

    结合在选角上,谈判会稍有余地,不少明星会自带一部分赞助。

    袁筠有意接触的几位演员都在衡市拍戏,正好离南城很近,她昨天和谢约就是聊的这个,谢约说自己需要亲自决定人选。

    两人商量着今天一起去南城,可惜不巧碰到意外。

    “演员我都联系好了,投资也定好了,时间都不好挪动,但我现在在医院,去不了南城,其他人手里也有项目要忙,只能麻烦你了。”

    袁筠是姜檀挖回来的,在瑞影参与过的几个项目都不用操心。姜檀提出瑞影可以尝试新领域,也是有她提供的底气,完全信任她。

    而袁筠也是因为她才这么努力的,项目的事情,姜檀于公于私都要帮忙。

    姜檀嗯了一声,冲掉脸上的洗面奶,“那你把资料发我,我马上出发。”

    挂了电话,姜檀又给小葛拨去电话,简明扼要地说了下内容,说自己要去南城几天,有事和她电话联系。

    从洲凯去机场,花了半个小时,姜檀甚至来不及收拾行李。

    见到谢约,刚要说明理由,对方立刻表示已经知道,早上袁筠给他打了电话。

    从醒来到坐上飞机,不过花了一个小时。姜檀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谢约向空姐要来靠枕,准备递给姜檀时,无意中瞥见了对方脖间的红痕。

    冷寂的天气里,蚊虫早已消失不见。

    手在空中不自觉抖了下,犹豫几秒,还是伸出了靠枕,无事发生的样子,“枕着这个舒服点。”

    姜檀十分感激,“多谢。”

    飞机起飞的失重感夹杂着耳鸣,谢约第一次有了姜檀已婚的实感,即使上次和何遂安碰面,都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

    两个小时眨眼而过,再次睁眼时,已经落地南城。

    姜檀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因为没带行李,直接从飞机上下来。

    关闭飞行模式,弹出的第一条消息是何遂安的,他问晚上吃什么。

    敲了几下字准备回复,心情忽然飘至之前的泰国行,冒出的小心眼将字句吞噬,姜檀锁屏,装作没看见消息的样子。

    小心眼是这样,她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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