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朵儿答应他，让他送她回家开始，倪天明就开始觉得很奇怪了。
应该说，从她没有坚持一个人去垃圾场开始，所有的事情就隐约变得不对劲起来。
看似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在走，看似他们之间的那层纸立马就能被撕破，但实际上，她早已下定决心，默默地筑起了墙，把自己永远地困在里头，永远与世隔绝。
程子安口中的“整理”，倪天明也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
在他还在高兴，高兴自己终于走进了云朵儿的世界的时候，她却告诉他，他不可能走进来。
于她而言，他永远只能做个过客。
而理由，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个有钱人。
抛开她说的是否正确不说，这一晚上的对话，倪天明倒是对云朵儿有了新的认识。
他挑了挑眉，失笑道：“朵朵你……还挺能说。”
她没有他想象中的闷，甚至没有他想象中的迟钝。更像是把所有的话都藏在了心底，因为没有机会，所以长成了不擅长表达的样子。
云朵儿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显然没搞懂他说这话的脉络。
但不重要，倪天明叹了口气：“所以你就打算，自己这么一个人生活下去？”担心多于伤心，口吻更像是兄长，而不是一个喜欢她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云朵儿反倒觉得这样，更舒服些。
她点了点头。
“那照片还我。”
云朵儿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下子愣住了。
好久，才慌张地回道：“那照片……不是你的。”
倪天明乐了：“那上面的人，瞎子都能看出来是我。”
云朵儿懒得跟他争，直接耍赖道：“反正不行。”
可实际上，如果他真要抢，她也一点办法没有。
结果倪天明直接笑了出来，一脸得逞的样子。
他要那张照片做什么？他不过是借照片来试探她罢了。
有时候再怎么言之凿凿也没用，因为真心永远藏在人注意不到的地方。
像倪天明这种从小在上流社会长大的人，比起听见的，更愿意相信自己看见的。
“那行。”他假装给她递了根杆子，“除非，你也拿一张跟我换。”
“嗯？”云朵儿一个没注意，顺着杆子就溜了下去。
倪天明伸手一指，指向了照片墙上为数不多的单人照：“就那张吧。”
那张她身穿学士服，在大学里拍的毕业照。
云朵儿不想给，但也找不到理由拒绝。可是不拒绝，倪天明有可能真的会把他的那张照片拿回去。后者，才是她真正不愿意的。
在她努力想要找到答案的时候，她听见倪天明说：“其实，我也努力过。”
她抬头看他，看他笑着，笑意却藏了些苦涩：“但不是努力去喜欢，而是努力去放弃。”
看他眼里藏着星河，有说不尽的故事：“努力要用力，会把力气耗光，会让人窒息，会让人感觉到累，会让人感觉到痛苦。别人我不知道，但至少在我这，真的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努力的。要努力才能喜欢，那就不叫喜欢了。”
就像现在这样，一整天都能和她待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很开心。
哪怕是听她讲那些拒绝他的话，他也很开心。
“但是放弃不一样，放弃才是真的需要去努力的，就像你现在，大概在不断思考着，到底要放弃哪一张照片一样。可是不管是放弃哪一张，都会让你难受，那种难受，才是你要努力去接受的东西。”
那种难受，有多难受，倪天明现在都能想起来。
在国外那几年，他就像丢了魂一样地活着。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文化，陌生的人……但最陌生的是，他看不见她。
放弃了所有的坚持和等待，以为自己终于自由了，没想到他竟亲手把自己关进了另一个牢笼。
另一个名为“想念”的牢笼。
他每一次想要说服自己，自己的选择没错，他想要逃离倪正国的控制没错，他要爱自己没错，他要抛下她没错……每一次，都要很努力很努力……可最终，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再努力也不行。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原来他早已爱她，爱过了自己。
“所以，那不是你喜欢那个人所做出的努力，而是你不想因为喜欢那个人而放弃你想要的，所做出的努力。也就是说，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喜欢那个人，至少，远没有你想象中喜欢。”
他看着云朵儿的双眼，那双至今为止局促过慌张过无措过，但都不曾胆怯过的双眼，那双在灯下显得格外倔强的双眼，彻底明白自己输在了哪。
“但那不是你的问题，没有那么喜欢一个人，是那个人的问题，是他，没有好到足够让你喜欢上他，且毫不费力。”
如果爱一个人，会让她感觉到丢掉了自己的自尊，那他确实不值得。
倪天明有些失落，但也有些庆幸。在这场感情里，他爱得更多。他输了，但他也赢了。
“所以照片都留给你，我也不会放弃，毕竟……”
毕竟，如果当初他没有走，而是忍一忍，留下来，等她长大，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一失足成千古恨，倪天明算是彻底懂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云朵儿不懂：“不会放弃……是什么意思？”
“继续喜欢的意思。”
云朵儿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因为喜欢不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情，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不是除了上学再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他们有各自的工作，有各自的生活，生活里有太多事情，比喜欢一个人更需要他们去做。
再喜欢，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和影响。
倪天明离开的时候，繁星依旧闪烁。
楼下比来时要热闹一些，大排档什么的都开了。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人们围坐在一起，一壶热茶，一锅热粥，几道炒菜，在夜色里分享着各自的白天。
他身上还穿着那套黑色的衣服，云朵儿反应过来，转身就要上楼给他拿。
倪天明拉住她：“没事，放着吧。”
“那你给我个地址，我洗干净给你快递过去。”
倪天明一听，皱起了眉，神色里有些不悦：“朵朵，你是真打算，这辈子都不见我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留着，我下次来还能有换洗。”
一句话说得暧昧至极，让云朵儿瞬间觉得，自己一晚上的努力白费了。
“你别这样……”她小声嘟囔道，语气里充满了不满。
倪天明还在装傻逗她：“我哪样？”
云朵儿只抬头，小小地瞪了他一眼，但没说话。
把倪天明瞪得有些晃神。
至始至终，他们都没挑破，因为舍不得，怕收不了场，怕最后真的会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她只能任由他这样纠缠着，和他拉扯着。
但没想过她会有这么刚烈的一面。
倪天明越看越觉得有趣，越发觉得她不仅是长大了，还长得……让人出乎意料的好。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再逗她，柔声道：“回去吧。”
云朵儿有些担心：“要不我还是送你出去吧，这里还挺复杂的，我怕你……”
“你就不怕我不走了？”
“那你注意安全。”
说完转身就跑上了楼，头也不回地。
倪天明站在楼下抬头看，直到看到楼顶的灯亮了才转身往外走，一边走还在一边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走着走着，便遇到了刚扔完垃圾回来的程子安，手里还提了一个塑料袋。
虽然云朵儿管他叫哥，但年龄上算是他的长辈。
倪天明见他也看见了他，便举了个手算是打招呼：“程哥。”
程子安点了点头，回道：“走了？”
“嗯。”
“就走了？”
倪天明不明白这看似一模一样的问题为什么要问两遍，所以第二遍他没急着回答。
直到程子安掠过他的身边往回走。
倪天明不知怎的，乖乖地就跟了上去，一直跟到了程子安屋子里。
和云朵儿家的温馨明亮不同，程子安家只有黑白，显得清冷且严肃。
程子安把袋子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拿了两个杯子便坐下。
几瓶啤酒，一碟子花生。
他把酒瓶放桌角一磕，瓶盖便飞了出去。橘黄色的液体流入杯中，气体还在滋滋地低声炸开。
倪天明双指放在酒杯旁边轻叩，见一杯满，另一杯又满。
“倪盛药业的太子爷，心安遗务的大股东，盛康医院妇产科的主治医生，未来的院长……我倒是从没想过，云朵儿这丫头，竟然认识你这样的一号人物。”程子安放下酒瓶，拿起酒杯朝他说道。
倪天明倒也不是很意外，毕竟都是做遗物整理的，行业内是什么个状况，有心的人了解多一些也是很正常。
他拿起杯子，恭敬地碰了碰，回道：“我跟朵朵打小认识，长大后走散了，也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她，也是种缘分。”
“所以呢，你打算做什么？”
倪天明有些被他的单刀直入震住，愣了两秒才回道：“我想……到你们公司，工作一段时间。”
应该说，从她没有坚持一个人去垃圾场开始，所有的事情就隐约变得不对劲起来。
看似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在走，看似他们之间的那层纸立马就能被撕破，但实际上，她早已下定决心，默默地筑起了墙，把自己永远地困在里头，永远与世隔绝。
程子安口中的“整理”，倪天明也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
在他还在高兴，高兴自己终于走进了云朵儿的世界的时候，她却告诉他，他不可能走进来。
于她而言，他永远只能做个过客。
而理由，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个有钱人。
抛开她说的是否正确不说，这一晚上的对话，倪天明倒是对云朵儿有了新的认识。
他挑了挑眉，失笑道：“朵朵你……还挺能说。”
她没有他想象中的闷，甚至没有他想象中的迟钝。更像是把所有的话都藏在了心底，因为没有机会，所以长成了不擅长表达的样子。
云朵儿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显然没搞懂他说这话的脉络。
但不重要，倪天明叹了口气：“所以你就打算，自己这么一个人生活下去？”担心多于伤心，口吻更像是兄长，而不是一个喜欢她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云朵儿反倒觉得这样，更舒服些。
她点了点头。
“那照片还我。”
云朵儿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下子愣住了。
好久，才慌张地回道：“那照片……不是你的。”
倪天明乐了：“那上面的人，瞎子都能看出来是我。”
云朵儿懒得跟他争，直接耍赖道：“反正不行。”
可实际上，如果他真要抢，她也一点办法没有。
结果倪天明直接笑了出来，一脸得逞的样子。
他要那张照片做什么？他不过是借照片来试探她罢了。
有时候再怎么言之凿凿也没用，因为真心永远藏在人注意不到的地方。
像倪天明这种从小在上流社会长大的人，比起听见的，更愿意相信自己看见的。
“那行。”他假装给她递了根杆子，“除非，你也拿一张跟我换。”
“嗯？”云朵儿一个没注意，顺着杆子就溜了下去。
倪天明伸手一指，指向了照片墙上为数不多的单人照：“就那张吧。”
那张她身穿学士服，在大学里拍的毕业照。
云朵儿不想给，但也找不到理由拒绝。可是不拒绝，倪天明有可能真的会把他的那张照片拿回去。后者，才是她真正不愿意的。
在她努力想要找到答案的时候，她听见倪天明说：“其实，我也努力过。”
她抬头看他，看他笑着，笑意却藏了些苦涩：“但不是努力去喜欢，而是努力去放弃。”
看他眼里藏着星河，有说不尽的故事：“努力要用力，会把力气耗光，会让人窒息，会让人感觉到累，会让人感觉到痛苦。别人我不知道，但至少在我这，真的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努力的。要努力才能喜欢，那就不叫喜欢了。”
就像现在这样，一整天都能和她待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很开心。
哪怕是听她讲那些拒绝他的话，他也很开心。
“但是放弃不一样，放弃才是真的需要去努力的，就像你现在，大概在不断思考着，到底要放弃哪一张照片一样。可是不管是放弃哪一张，都会让你难受，那种难受，才是你要努力去接受的东西。”
那种难受，有多难受，倪天明现在都能想起来。
在国外那几年，他就像丢了魂一样地活着。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文化，陌生的人……但最陌生的是，他看不见她。
放弃了所有的坚持和等待，以为自己终于自由了，没想到他竟亲手把自己关进了另一个牢笼。
另一个名为“想念”的牢笼。
他每一次想要说服自己，自己的选择没错，他想要逃离倪正国的控制没错，他要爱自己没错，他要抛下她没错……每一次，都要很努力很努力……可最终，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再努力也不行。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原来他早已爱她，爱过了自己。
“所以，那不是你喜欢那个人所做出的努力，而是你不想因为喜欢那个人而放弃你想要的，所做出的努力。也就是说，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喜欢那个人，至少，远没有你想象中喜欢。”
他看着云朵儿的双眼，那双至今为止局促过慌张过无措过，但都不曾胆怯过的双眼，那双在灯下显得格外倔强的双眼，彻底明白自己输在了哪。
“但那不是你的问题，没有那么喜欢一个人，是那个人的问题，是他，没有好到足够让你喜欢上他，且毫不费力。”
如果爱一个人，会让她感觉到丢掉了自己的自尊，那他确实不值得。
倪天明有些失落，但也有些庆幸。在这场感情里，他爱得更多。他输了，但他也赢了。
“所以照片都留给你，我也不会放弃，毕竟……”
毕竟，如果当初他没有走，而是忍一忍，留下来，等她长大，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一失足成千古恨，倪天明算是彻底懂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云朵儿不懂：“不会放弃……是什么意思？”
“继续喜欢的意思。”
云朵儿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因为喜欢不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情，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不是除了上学再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他们有各自的工作，有各自的生活，生活里有太多事情，比喜欢一个人更需要他们去做。
再喜欢，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和影响。
倪天明离开的时候，繁星依旧闪烁。
楼下比来时要热闹一些，大排档什么的都开了。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人们围坐在一起，一壶热茶，一锅热粥，几道炒菜，在夜色里分享着各自的白天。
他身上还穿着那套黑色的衣服，云朵儿反应过来，转身就要上楼给他拿。
倪天明拉住她：“没事，放着吧。”
“那你给我个地址，我洗干净给你快递过去。”
倪天明一听，皱起了眉，神色里有些不悦：“朵朵，你是真打算，这辈子都不见我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留着，我下次来还能有换洗。”
一句话说得暧昧至极，让云朵儿瞬间觉得，自己一晚上的努力白费了。
“你别这样……”她小声嘟囔道，语气里充满了不满。
倪天明还在装傻逗她：“我哪样？”
云朵儿只抬头，小小地瞪了他一眼，但没说话。
把倪天明瞪得有些晃神。
至始至终，他们都没挑破，因为舍不得，怕收不了场，怕最后真的会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她只能任由他这样纠缠着，和他拉扯着。
但没想过她会有这么刚烈的一面。
倪天明越看越觉得有趣，越发觉得她不仅是长大了，还长得……让人出乎意料的好。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再逗她，柔声道：“回去吧。”
云朵儿有些担心：“要不我还是送你出去吧，这里还挺复杂的，我怕你……”
“你就不怕我不走了？”
“那你注意安全。”
说完转身就跑上了楼，头也不回地。
倪天明站在楼下抬头看，直到看到楼顶的灯亮了才转身往外走，一边走还在一边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走着走着，便遇到了刚扔完垃圾回来的程子安，手里还提了一个塑料袋。
虽然云朵儿管他叫哥，但年龄上算是他的长辈。
倪天明见他也看见了他，便举了个手算是打招呼：“程哥。”
程子安点了点头，回道：“走了？”
“嗯。”
“就走了？”
倪天明不明白这看似一模一样的问题为什么要问两遍，所以第二遍他没急着回答。
直到程子安掠过他的身边往回走。
倪天明不知怎的，乖乖地就跟了上去，一直跟到了程子安屋子里。
和云朵儿家的温馨明亮不同，程子安家只有黑白，显得清冷且严肃。
程子安把袋子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拿了两个杯子便坐下。
几瓶啤酒，一碟子花生。
他把酒瓶放桌角一磕，瓶盖便飞了出去。橘黄色的液体流入杯中，气体还在滋滋地低声炸开。
倪天明双指放在酒杯旁边轻叩，见一杯满，另一杯又满。
“倪盛药业的太子爷，心安遗务的大股东，盛康医院妇产科的主治医生，未来的院长……我倒是从没想过，云朵儿这丫头，竟然认识你这样的一号人物。”程子安放下酒瓶，拿起酒杯朝他说道。
倪天明倒也不是很意外，毕竟都是做遗物整理的，行业内是什么个状况，有心的人了解多一些也是很正常。
他拿起杯子，恭敬地碰了碰，回道：“我跟朵朵打小认识，长大后走散了，也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她，也是种缘分。”
“所以呢，你打算做什么？”
倪天明有些被他的单刀直入震住，愣了两秒才回道：“我想……到你们公司，工作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