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9号这天，天气出奇得好,头顶一片耀眼的蓝，太阳拨开厚重的云层，折射出细碎的光束。
季慈坐在机场候机大厅的长椅上，四下是熙攘的人群，旁边座椅来了人，她头没抬，往一边移位。
“请问可以坐在这里吗？”
过了两分钟，头顶上方传来道熟悉的声音，季慈扬眸，发现徐常羽正眉目含笑地望着自己，她扯扯唇，“你来了啊。”
“你太专注了，我都不敢叫你。”徐常羽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如果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脸上淡淡的红晕。
季慈收起手机，“不好意思啊。”
“你不需要说抱歉，本来就是我打扰到你了。”徐常羽并不介意，竟还转过头来安慰她。
他这样说，反倒让季慈感觉难为情，于是主动找话题，“你寒假过得怎么样？”
“每天都有做不完的pre，有时开会到凌晨一两点。”他反问，“你呢？”
这点两人倒是感同身受，季慈撇唇，怅然道：“彼此彼此。”
徐常羽低声笑了下，季慈扭动眉梢，不清楚他的笑点在哪？
或者是，他为什么这么喜欢笑？
他清了清嗓子，缓声问：“我记得你小提琴拉得很好。”
季慈摇头，“好多年没碰了，手都生了。”
自从家里出事，那把琴一直被她放在书橱，有时只是拿出来清理一下灰尘，却再也没上手练过。
他不免惋惜：“好可惜，还记得毕业典礼上你拉的那首《卡农》？”
无论过了多少年，徐常羽永远不会忘记那日季慈带给他的震撼。淡白的长裙，高挑的身姿，美得不可方物，宛如从天而降的天使，过目难忘。
然而世间的喜悲并不相通。
季慈却因他的无心之言扯出一段沉痛的记忆碎片，她说话声音轻飘飘的，勉强撑住嘴角的笑容，“你脑子挺好用，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
扫到她脸上淡淡的霾，徐常羽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忘记了，当时陪她一起演出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一个在季慈心上扎满刀片的人。
下面的时间，季慈没看手机，也没开口讲话，她就这样麻木地坐着。
机场大厅传来机械冰冷的广播通知乘客登机，她觉得这是全世界最好听的声音。如释重负般吁口气，她先一步起身，对身边人说，“走吧。”
上午十一点，飞机准时抵达宁州机场。
机场附近不通公交，取出行李出机场后，徐常羽打开约车app。
两人虽顺路，但他的路程却比季慈的远，便打算单独把钱付上，谁知季慈执意要和他aa，给他转账并要求人当场收下。
徐常羽拗不过她，当着她的面儿点了接收。
五分钟后，一辆计程车停在两人跟前。
对了对车牌，徐常羽让司机打开后备箱，司机也从车里下来，帮忙把行李箱搬上车。
司机看出两人是外地来上学的，路上介绍了许多宁州好玩的地方，对徐常羽说，“平常没事的话可以带着你女朋友去玩。”
车内腾升出一丝尴尬暧昧的气氛。
徐常羽通过后视镜看后排的季慈，两人视线刚好对上，季慈反应很淡，其实心里没什么，但他误以为这是生气，赶紧解释，“我们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我看你刚才那么贴心，帮人家拿行李又帮忙开车门的。”司机大哥还在一旁继续。
徐常羽已经不敢看季慈，他一只手盖住脸，另只手拽了下司机大哥衣角，祈求他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最后还是季慈帮忙找补，“他对朋友一向热心。”
司机大哥“哼”笑一声，小年轻之间的事他不跟着掺和。
按距离远近，司机大哥先在宁州大学停车。
后备箱已经打开，徐常羽跟季慈下车，帮忙将行李箱拿出来，她接过笑着道了句，“谢谢。”
徐常羽凝着她眼睛，“没事。”
季慈抿抿唇：“那我先回学校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季慈。”
刚走两步，听到徐常羽在后面喊，她回身问，“怎么了？”
徐常羽向前走了两步，两人距离再次拉近，他低声说了句抱歉。
季慈皱眉，眼底升出疑问。
徐常羽告诉她：“我一直提高中的事是因为这是我和你之间唯一的共同话题，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提，对不起。”
季慈脑子白了一片。
她明白现在应该说些什么，可她又该说些什么？
他和她就这样长久地相视，却相互不语。
司机等不及了，连按几下喇叭，季慈语气淡定从容，“快走吧，司机已经等着急了。”
徐常羽巴巴望着她，“那我以后还能找你吗？”
季慈压着情绪点了点头。
回到宿舍，同寝的唐怡也在，“太好了总算来个人，一上午就我一个在宿舍闷死了。”
季慈问候，“好久不见，假期过得怎么样？”
唐怡满面愁容，“也就那样，现在大环境不好，被家里人催着考编找工作。”
季慈敛了敛唇角，对她的遭遇表示同情，拿出提前买好的家乡特产，“心情不好就该吃点好吃的，这个特别好吃，我从小吃到大，尝尝。”
“谢谢。”唐怡接过来，瞧着默默整理床铺的季慈，小声问：“季慈，你也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我？”
“对啊，感觉你情绪不太对。”
“没有吧。”
唐怡明显不信，“你知道吗，每次遇到不顺心的事你就喜欢皱眉，你刚进来我就发现了。”
不过，季慈算是她们宿舍情绪最稳定的人，平日课题再多，也没见她开口抱怨。
季慈挑下眉，算是间接承认，“问你个问题，如果一个男生总是主动和女生聊天，对她也很贴心，这个女生虽然不喜欢他但还是默默接受男生的示好。你告诉我这个女生是什么心理？”
唐怡不假思索地说出口，“养鱼啊，要不还能是什么。不喜欢就拒绝的道理都不懂。”
季慈弯弯唇没说什么。
今天阳光不错，她抱起床单被褥去室外。
唐怡还在发言，“或许是这女生享受这种受人追捧的感觉，人都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要不那些舔狗怎么来的？”
“等等。”她好似反应过来，走到季慈跟前，脸上表情丰富，“你说的这个人不会是你吧？”
季慈反问，“如果我说是你信吗？”
唐怡摇头，回得笃定，“说实话，我不信。”
“嗯？为什么？”
“因为你长了一张性冷淡的脸。”
好答案。
季慈：……
她什么也没说，抱着被子离开。
...
研一下学期正式开课已是二月下旬。正值春冬过渡时节，昼夜差明显，时常在一天之内领略四季风采。
第一堂课，罗纪作为研究生导师，本着为每个学生负责的原则，要求各个组内成员分工合作半月内完成一本中文读物的翻译，为防止全部使用翻译软件还专门设置查重率。
台下哀声载道，罗纪置若罔闻，下课后将季慈叫到导师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的矮沙发上，看到季慈进来，他指了指对面：“坐下说。”
季慈双手放在膝盖端正坐好。
罗纪直接步入正题，“研二有免费的交换生名额，我希望到时候你可以报名参加。”
消息来的太突然，季慈微怔，“老师，我...”
罗纪：“国内MTI专业课程设置虽然宽泛，但缺乏专业方向性，实践课程也不足，课堂上学的书本知识比起社会上真实的应用场景还是有一定差距。一直纸上谈兵可不行，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他说的这些季慈都明白。
他语速缓下来，“我只能说你选择的这条路不容易，机器翻译发展迅速，已经取代大批人工翻译，在这种背景下翻译这条路只会难上加难。”
季慈：“老师，机器翻译正在压缩人工翻译这没错，但翻译除了语言的转换还包括情感的表达，单凭这点，机器就永远不会取代人工。”
罗纪听后欣慰点头，“既然这样，交换生出国这事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考虑，毕竟机会难得。”
季慈心里已经拿定主意，但她还是请求罗纪给自己点时间。
罗纪答应了。
当天回到宿舍，季慈就将交换生出国这事告诉汪冉。她一口标准的英式发音，得益于早年的出国研学经历，以当时季家的财力送她出国留学绝对没压力，可如今不可同日而语，正如罗纪所言，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
汪冉：“这是好事啊，你不是一直都想出国？”
季慈不否认，出国归来后成为位优秀的翻译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她同样也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只是，我害怕你和爸爸会舍不得。”
汪冉在电话里说：“做父母的自然希望孩子能留在自己身边，可孩子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和你爸即便再舍不得，也会支持你。”
有了她这句话，季慈瞬时安下心来。
晚上十点半，季慈收到季从南发来的微信消息，应是汪冉将交换生出国的事告诉了他。
爸爸：【小慈，你想做什么爸爸都会支持你。】
除此之外，还有笔微信转账，是她这个月的生活费。
这笔钱，季慈没收。
研一下学期课不多，除了完成导师布置的任务，她在招聘软件上找了份家教。
其实她不缺钱，季从南每月都会按时打来生活费，而且学校奖学金全覆盖，每月还有额外补贴，她还是想替父母分担下压力。
对方通知她周二上午面试，季慈翻了下课表，刚好没课便应下来。
按对方给的地址，她跟着导航坐公交，下车后又走了几百米，终于看到手机上显示的那幢写字楼。
电梯停在十楼，走进大厅，五十平米的大空间，人人面前都摆着台电脑，手底的键盘时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忙得不可开交，季慈一时不知是去是留。
一位年轻小姐姐走过来，问道：“我是陈总助理，请问您是季小姐吗？”
“是的。”她点头，礼貌且拘谨地说，“我是来面试家教工作的。”
“陈总正在里面谈业务，您稍等一下。”
望了眼紧闭的百叶窗，季慈点点头。
助理将人引到会客椅，又端来杯咖啡。
来之前手机忘记静音，微信传来两条消息提醒，在偌大的空间内略显突兀，季慈匆匆按下静音键。
外面下雨了，是叶语卿问她带没带伞。
宁州的雨说来就来，雨淋多了，她已经养成包里常备一把伞的习惯，故给她回：【带了。】
叶语卿又给她发：【你什么时候回来？中午还想着和你一起吃饭。】
季慈：【不一定。】
咖啡喝掉一半，经理办公室的门从内打开，里面出来四五个人。
其中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手拿公文包笔直站在原地，他们前面还站着个男人，同样一身黑色西装，个头比其他人都高。季慈的位置却也只能看到背影，看不清正脸。
一位着酒红色西装外套的女人伸出右手，“叶总，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男人同样将掌心递上去，“合作愉快，陈总，合同我稍后让秘书送过来。”
听着说话声有些熟悉，季慈对声音很敏感，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随着男人缓缓转身，她的心也逐渐提到嗓子眼。
四目对视，季慈愣住了，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到叶清楠。
他走在人群正中间，似是生来的掌控者，好几个月没见，这次这个人带给她的感觉又不一样，轮廓分明的下颚线使他看起来格外冷漠，就像狮子回到草原大开杀戒，一切都是本性使然。
叶清楠亦发现她了，目光也仅停留一秒而已，这种场合他不会给予任何回应，季慈对他而言仅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罢了。
簇拥的人群从她耳边经过，季慈低下眸将散落的头发向后一别，故意用手挡住视线和内心的仓惶波动。
*
出大楼，迎面飘来雨腥味，秘书撑开伞，唤司机去取车，三分钟后，丰田埃尔法停在台阶下，秘书拉开车门，叶清楠一个跨步上去。
秘书上车后问：“叶总，回公司还是公寓？”
宽阔的后排空间，叶清楠左膝搁在右腿，拿起一旁的ipad，整个人悠闲自在，看着最近的股票走向，他淡声说：“再等等。”
季慈坐在机场候机大厅的长椅上，四下是熙攘的人群，旁边座椅来了人，她头没抬，往一边移位。
“请问可以坐在这里吗？”
过了两分钟，头顶上方传来道熟悉的声音，季慈扬眸，发现徐常羽正眉目含笑地望着自己，她扯扯唇，“你来了啊。”
“你太专注了，我都不敢叫你。”徐常羽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如果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脸上淡淡的红晕。
季慈收起手机，“不好意思啊。”
“你不需要说抱歉，本来就是我打扰到你了。”徐常羽并不介意，竟还转过头来安慰她。
他这样说，反倒让季慈感觉难为情，于是主动找话题，“你寒假过得怎么样？”
“每天都有做不完的pre，有时开会到凌晨一两点。”他反问，“你呢？”
这点两人倒是感同身受，季慈撇唇，怅然道：“彼此彼此。”
徐常羽低声笑了下，季慈扭动眉梢，不清楚他的笑点在哪？
或者是，他为什么这么喜欢笑？
他清了清嗓子，缓声问：“我记得你小提琴拉得很好。”
季慈摇头，“好多年没碰了，手都生了。”
自从家里出事，那把琴一直被她放在书橱，有时只是拿出来清理一下灰尘，却再也没上手练过。
他不免惋惜：“好可惜，还记得毕业典礼上你拉的那首《卡农》？”
无论过了多少年，徐常羽永远不会忘记那日季慈带给他的震撼。淡白的长裙，高挑的身姿，美得不可方物，宛如从天而降的天使，过目难忘。
然而世间的喜悲并不相通。
季慈却因他的无心之言扯出一段沉痛的记忆碎片，她说话声音轻飘飘的，勉强撑住嘴角的笑容，“你脑子挺好用，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
扫到她脸上淡淡的霾，徐常羽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忘记了，当时陪她一起演出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一个在季慈心上扎满刀片的人。
下面的时间，季慈没看手机，也没开口讲话，她就这样麻木地坐着。
机场大厅传来机械冰冷的广播通知乘客登机，她觉得这是全世界最好听的声音。如释重负般吁口气，她先一步起身，对身边人说，“走吧。”
上午十一点，飞机准时抵达宁州机场。
机场附近不通公交，取出行李出机场后，徐常羽打开约车app。
两人虽顺路，但他的路程却比季慈的远，便打算单独把钱付上，谁知季慈执意要和他aa，给他转账并要求人当场收下。
徐常羽拗不过她，当着她的面儿点了接收。
五分钟后，一辆计程车停在两人跟前。
对了对车牌，徐常羽让司机打开后备箱，司机也从车里下来，帮忙把行李箱搬上车。
司机看出两人是外地来上学的，路上介绍了许多宁州好玩的地方，对徐常羽说，“平常没事的话可以带着你女朋友去玩。”
车内腾升出一丝尴尬暧昧的气氛。
徐常羽通过后视镜看后排的季慈，两人视线刚好对上，季慈反应很淡，其实心里没什么，但他误以为这是生气，赶紧解释，“我们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我看你刚才那么贴心，帮人家拿行李又帮忙开车门的。”司机大哥还在一旁继续。
徐常羽已经不敢看季慈，他一只手盖住脸，另只手拽了下司机大哥衣角，祈求他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最后还是季慈帮忙找补，“他对朋友一向热心。”
司机大哥“哼”笑一声，小年轻之间的事他不跟着掺和。
按距离远近，司机大哥先在宁州大学停车。
后备箱已经打开，徐常羽跟季慈下车，帮忙将行李箱拿出来，她接过笑着道了句，“谢谢。”
徐常羽凝着她眼睛，“没事。”
季慈抿抿唇：“那我先回学校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季慈。”
刚走两步，听到徐常羽在后面喊，她回身问，“怎么了？”
徐常羽向前走了两步，两人距离再次拉近，他低声说了句抱歉。
季慈皱眉，眼底升出疑问。
徐常羽告诉她：“我一直提高中的事是因为这是我和你之间唯一的共同话题，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提，对不起。”
季慈脑子白了一片。
她明白现在应该说些什么，可她又该说些什么？
他和她就这样长久地相视，却相互不语。
司机等不及了，连按几下喇叭，季慈语气淡定从容，“快走吧，司机已经等着急了。”
徐常羽巴巴望着她，“那我以后还能找你吗？”
季慈压着情绪点了点头。
回到宿舍，同寝的唐怡也在，“太好了总算来个人，一上午就我一个在宿舍闷死了。”
季慈问候，“好久不见，假期过得怎么样？”
唐怡满面愁容，“也就那样，现在大环境不好，被家里人催着考编找工作。”
季慈敛了敛唇角，对她的遭遇表示同情，拿出提前买好的家乡特产，“心情不好就该吃点好吃的，这个特别好吃，我从小吃到大，尝尝。”
“谢谢。”唐怡接过来，瞧着默默整理床铺的季慈，小声问：“季慈，你也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我？”
“对啊，感觉你情绪不太对。”
“没有吧。”
唐怡明显不信，“你知道吗，每次遇到不顺心的事你就喜欢皱眉，你刚进来我就发现了。”
不过，季慈算是她们宿舍情绪最稳定的人，平日课题再多，也没见她开口抱怨。
季慈挑下眉，算是间接承认，“问你个问题，如果一个男生总是主动和女生聊天，对她也很贴心，这个女生虽然不喜欢他但还是默默接受男生的示好。你告诉我这个女生是什么心理？”
唐怡不假思索地说出口，“养鱼啊，要不还能是什么。不喜欢就拒绝的道理都不懂。”
季慈弯弯唇没说什么。
今天阳光不错，她抱起床单被褥去室外。
唐怡还在发言，“或许是这女生享受这种受人追捧的感觉，人都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要不那些舔狗怎么来的？”
“等等。”她好似反应过来，走到季慈跟前，脸上表情丰富，“你说的这个人不会是你吧？”
季慈反问，“如果我说是你信吗？”
唐怡摇头，回得笃定，“说实话，我不信。”
“嗯？为什么？”
“因为你长了一张性冷淡的脸。”
好答案。
季慈：……
她什么也没说，抱着被子离开。
...
研一下学期正式开课已是二月下旬。正值春冬过渡时节，昼夜差明显，时常在一天之内领略四季风采。
第一堂课，罗纪作为研究生导师，本着为每个学生负责的原则，要求各个组内成员分工合作半月内完成一本中文读物的翻译，为防止全部使用翻译软件还专门设置查重率。
台下哀声载道，罗纪置若罔闻，下课后将季慈叫到导师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的矮沙发上，看到季慈进来，他指了指对面：“坐下说。”
季慈双手放在膝盖端正坐好。
罗纪直接步入正题，“研二有免费的交换生名额，我希望到时候你可以报名参加。”
消息来的太突然，季慈微怔，“老师，我...”
罗纪：“国内MTI专业课程设置虽然宽泛，但缺乏专业方向性，实践课程也不足，课堂上学的书本知识比起社会上真实的应用场景还是有一定差距。一直纸上谈兵可不行，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他说的这些季慈都明白。
他语速缓下来，“我只能说你选择的这条路不容易，机器翻译发展迅速，已经取代大批人工翻译，在这种背景下翻译这条路只会难上加难。”
季慈：“老师，机器翻译正在压缩人工翻译这没错，但翻译除了语言的转换还包括情感的表达，单凭这点，机器就永远不会取代人工。”
罗纪听后欣慰点头，“既然这样，交换生出国这事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考虑，毕竟机会难得。”
季慈心里已经拿定主意，但她还是请求罗纪给自己点时间。
罗纪答应了。
当天回到宿舍，季慈就将交换生出国这事告诉汪冉。她一口标准的英式发音，得益于早年的出国研学经历，以当时季家的财力送她出国留学绝对没压力，可如今不可同日而语，正如罗纪所言，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
汪冉：“这是好事啊，你不是一直都想出国？”
季慈不否认，出国归来后成为位优秀的翻译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她同样也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只是，我害怕你和爸爸会舍不得。”
汪冉在电话里说：“做父母的自然希望孩子能留在自己身边，可孩子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和你爸即便再舍不得，也会支持你。”
有了她这句话，季慈瞬时安下心来。
晚上十点半，季慈收到季从南发来的微信消息，应是汪冉将交换生出国的事告诉了他。
爸爸：【小慈，你想做什么爸爸都会支持你。】
除此之外，还有笔微信转账，是她这个月的生活费。
这笔钱，季慈没收。
研一下学期课不多，除了完成导师布置的任务，她在招聘软件上找了份家教。
其实她不缺钱，季从南每月都会按时打来生活费，而且学校奖学金全覆盖，每月还有额外补贴，她还是想替父母分担下压力。
对方通知她周二上午面试，季慈翻了下课表，刚好没课便应下来。
按对方给的地址，她跟着导航坐公交，下车后又走了几百米，终于看到手机上显示的那幢写字楼。
电梯停在十楼，走进大厅，五十平米的大空间，人人面前都摆着台电脑，手底的键盘时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忙得不可开交，季慈一时不知是去是留。
一位年轻小姐姐走过来，问道：“我是陈总助理，请问您是季小姐吗？”
“是的。”她点头，礼貌且拘谨地说，“我是来面试家教工作的。”
“陈总正在里面谈业务，您稍等一下。”
望了眼紧闭的百叶窗，季慈点点头。
助理将人引到会客椅，又端来杯咖啡。
来之前手机忘记静音，微信传来两条消息提醒，在偌大的空间内略显突兀，季慈匆匆按下静音键。
外面下雨了，是叶语卿问她带没带伞。
宁州的雨说来就来，雨淋多了，她已经养成包里常备一把伞的习惯，故给她回：【带了。】
叶语卿又给她发：【你什么时候回来？中午还想着和你一起吃饭。】
季慈：【不一定。】
咖啡喝掉一半，经理办公室的门从内打开，里面出来四五个人。
其中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手拿公文包笔直站在原地，他们前面还站着个男人，同样一身黑色西装，个头比其他人都高。季慈的位置却也只能看到背影，看不清正脸。
一位着酒红色西装外套的女人伸出右手，“叶总，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男人同样将掌心递上去，“合作愉快，陈总，合同我稍后让秘书送过来。”
听着说话声有些熟悉，季慈对声音很敏感，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随着男人缓缓转身，她的心也逐渐提到嗓子眼。
四目对视，季慈愣住了，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到叶清楠。
他走在人群正中间，似是生来的掌控者，好几个月没见，这次这个人带给她的感觉又不一样，轮廓分明的下颚线使他看起来格外冷漠，就像狮子回到草原大开杀戒，一切都是本性使然。
叶清楠亦发现她了，目光也仅停留一秒而已，这种场合他不会给予任何回应，季慈对他而言仅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罢了。
簇拥的人群从她耳边经过，季慈低下眸将散落的头发向后一别，故意用手挡住视线和内心的仓惶波动。
*
出大楼，迎面飘来雨腥味，秘书撑开伞，唤司机去取车，三分钟后，丰田埃尔法停在台阶下，秘书拉开车门，叶清楠一个跨步上去。
秘书上车后问：“叶总，回公司还是公寓？”
宽阔的后排空间，叶清楠左膝搁在右腿，拿起一旁的ipad，整个人悠闲自在，看着最近的股票走向，他淡声说：“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