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卫担护卫天子之责，武备操练可做天下表率，若是每岁定日，陛下能亲临演武场检阅将官军士的训练成果，定能促军心稳定，教天下军士以忠为傲，以强为傲。”
凌陟将黎文苑在文华殿所说的话完整转述给顾知庭，顺便道出自己的想法：“黎姑娘这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细么？”
自从知道黎文苑的女子身份之后，他完全理解了为什么自家不喜酬交的公子会与一个初来乍到的举人亲近：显然是公子心有所属了！
可惜近来他窥探这两人相处，又暗觉事态貌似不是他猜想的那样。少年人的心思难明，他侍奉左右，只能兀自揣测稍许端倪。
见顾知庭不语，他又接着说道：“黎姑娘还说，京卫统领京师，资质自然要比各府州的军士好，所以恳请陛下将今年检阅的时间定在十五日后。”说到此处，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十五日的期限整顿军队，饶是大家平日训练有素，面对皇帝亲临检阅这种大场面，难免还是会乱了阵脚。她这招，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
一直沉默不语的顾知庭，想法与凌陟相同。他蓦然起身，迈步朝外走，凌陟急忙跟上，道：“我们要去哪？”
“翰林院。”
耳畔传来暮鼓声，此时正是官员散值的时间。
一路上主仆二人不发一言，各自思想各自的心事。
凌陟心道：“每次遇到有关黎姑娘的事，他都魂不守舍，看样子是对黎姑娘有情；可他整日只顾军务，鲜少主动去找黎姑娘……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顾知庭心道：“等一下是直接质问她么？我有什么资格质问？京卫受天子检阅，本就是理所应当，我有什么理由责怪她？”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昨夜因她三言两语欣喜，今日又因她的谏言怅惘。他不禁嗟叹，她的一举一动，让他无端增添了许多不受控的情绪。他不清楚这是出于何种缘故，只当这是不被人信任的失意。
黎文苑看见他们时，主仆二人愁容满面，秀眉深蹙，她笑道：“你们怎么了？”
顾知庭默默看了她许久，字斟句酌地说：“你怎么突然想要检阅京卫？”
黎文苑道：“没什么，就是廷议上有人提议武备，我就顺便提了一下。”想是因为年少成为状元的缘故，朝臣对她不无敌意，反倒十分认同她的这个想法，皇帝对此也并无异议。回思前事，心下甚是畅快，脸上的笑意愈发轻扬。
顾知庭哑口无言，自认这样过度揣摩她的心思不是明智之举，讪讪道：“你的提议很好。”
黎文苑低声对顾知庭说：“我朝少有弱冠未及就考中状元的士子，他们看我年纪小，对我都还不错。”说罢又叹气，“这次提议很顺利，要是将来我们举证淮王谋反也能这么顺利就好了。”
顾知庭张口欲言，陡然被身后的男声打断，“景渊，我有事情想与你商量。”李思正语音轻浅，显然是羞于打扰到眼前两人。
京中风传孤傲的顾小将军和新来的举人交往甚近，他今日第一次见到他们二人相处情景，心中莫名艳羡。哪怕矜傲如顾知庭都能有朋友在侧，为什么他从来只能孤身一人？为什么他曾经的那些朋友，都带着目的与他亲近？
黎文苑回首问道：“允谦兄？有什么事？”
李思正略显犹疑，沉吟道：“你收到元辅的请柬了吗？我不知送什么贺礼给他，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可以啊，我们现在就出去吃饭，顺便一起商量。”黎文苑转言问顾知庭，“你去不去？”
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虽然仍是未知全貌，她的言语却让他的思绪平缓了许多，他淡淡道：“那便一起吧。”
杨宗道的寿宴在六日后，两日前黎文苑便收到了请柬。在官场上，各种利益纠纷，各类党派争树，不与同僚撕破脸面是常态。杨宗道邀请李氏父子参加寿宴，是为了不让他与李子璆不合的传言坐实。
唯一令黎文苑惊诧的是：李氏父子的关系比她想象中还要僵着。父子二人参加寿宴，准备一份贺礼就好，但李思正的话意是他自行准备贺礼，与李子璆无关。
三人随意寻了间饭铺飧食 。经历之前的醉酒境况，黎文苑决不敢在外人面前再露窘态，洋洋洒洒点了几样菜，开始为李思正的事出谋划策：“送元辅一方澄泥砚好了，我前阵子逛棋盘街的书坊，看到那里有一块从绛州送来的澄泥砚，成色极好，做工细腻，当作贺礼是最好不过。”
顾知庭问道：“我看别人送礼，多是送名家字画，怎么你偏选砚台？”
黎文苑回答：“字画不过是拿来摆着看的，哪有砚台实用，何况澄泥砚是难得的名砚，价值不比名家字画差。”
见李思正不语，又道：“送礼讲究实用才是最重要的，字画只中看不中用，拿来摆看收藏，还不如用买字画的钱吃一顿饭呢。”说着自己夹一箸莲子鸭。
沉默了半响的李思正笑道：“你这主意极好，寿宴那天送字画的人自是不少，我还是不凑这热闹好了，就送你说的澄泥砚吧。”
正事说完，李思正终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看着顾知庭问道：“顾将军和景渊是怎么相识的？”
他陡然问起，顾知庭竟不知如何作答，要说编造故事，他是最不擅长的，对上黎文苑的目光，她却恻然一笑，道：“我和顾将军的初遇啊，那可真是说来话长。”她举杯慢饮，故作沉吟状，“我刚来京师那几天，人生地不熟，本不该随处走动，偏偏我又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自己喜欢一人在城中游玩，所有一日我便到处闲逛到了亥时。允谦兄你可知？我的酒量极差，可总是耐不住酒瘾，我那晚浅酌了几杯，走在路上颇有几分醉意，于是就全然忘记了来时路。
在我茫然之时，顾……承明兄出现在我眼前，我就向他探问起回家路怎么走，承明兄是个极为热心的好人，他不仅耐心为我指路，后来实在不放心，还特意命人直接送我回家。我醉得厉害，没有问他的姓名，第二日醒来，都不知要在何处寻他道谢。
好在我们之间甚是有缘，没过几天我便在鹤鸣楼遇到了承明兄，可惜我那日又喝酒了，虽认得他是为我指路的好心人，却完全失了礼节，在众目睽睽下纠缠了他许久，我硬是要将我的玉佩送与他做谢礼，才与他告别。
承明兄不仅不计较我的鲁莽，第二日还专程登门将玉佩送还于我，我心觉我们之间甚是有缘，便主动提出了要与承明兄交好。”
她一番言语滴水不漏，将这随口编造的故事说的流畅自然，顺便澄清了这段友谊是她一人先主动，丝毫不毁顾知庭不喜缘交的形象。
顾知庭忍不住向她投掷敬佩的目光，心道有一日她若是在他面前撒谎，恐怕他都不会察觉分毫。
局中人顾知庭都信服了，局外人李思正更是不必多说，他道：“没想到这世上竟有这般巧合的事，看来你们能结交为友，的确是缘分使然。”
黎文苑笑道：“可不是嘛。”她心底正默默窃喜自己编故事的功力比前世更厉害了，不枉她看了那么多话本。
看着自己名义上的两位朋友，黎文苑不觉想起齐延纪，最近差事繁重，她已许久未见齐延纪了，不想她刚结束聚会回家，便见齐延纪坐在正堂内和沁云闲谈。
“齐兄，你怎么来了？”黎文苑满心喜悦上前。
“我来是为了与你道别的，过几日我就要离开京师了。”
“为什么？你又要出去游历了？”
齐延纪笑道：“在京师实在闷得慌，还是多出去走走好。”
他这一走，只怕又是一年半载才能回来，黎文苑不免生出几分离别的伤感来。从她离开池州至今，齐延纪是她除沁云裴越外最亲近的人，本以为今生会比前世更易交到挚友，却没想到好不容易交到的挚友这么快就要离开了。想到此处，她难掩悲伤，眼泪无法抑制，夺眶而出。
齐延纪讶异道：“你怎么哭了？！我这一去又不是不回来。”
黎文苑勉强笑着抹泪，“还不是因为你平日话太多，今后没有你在我耳边唠叨，我少不了是要寂寞的。”
齐延纪撇了撇嘴，道：“你没了我，不是还有顾将军么？你现在才回来，是与他去吃饭了吧？”他的话语中带着醋意，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还劝过黎文苑要多结交朋友。
黎文苑恢复镇静，神色坦然道：“你莫要指摘我，该我怪你突然离开才是。”
“你知道的，我就是喜欢四处游历，这次在京师待这么久，算是我的一次破例了。”
“你具体何时启程，我告假去送你。”
齐延纪摆手道：“不必了，你还是去参加元辅的生辰吧，我一早就要出发了。”
他最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如今却不去参加元辅的寿宴，黎文苑怪道：“为什么偏偏择那日离开？”
齐延纪道：“当然是为了避开与人接触，那日到场的官员太多，我可不想见到他们，他们每次见到我都要念叨：‘元熙，你不参加科考，将来怎么继承你父亲的衣钵。’所以我索性寻个正当理由不去好了，免得他们又教育我。”
黎文苑不觉得他这样逃避是可耻的，反倒欣赏他的洒脱疏逸，“你只要自己开心就好，千万别在意他们说的话，我就觉得你四处游历很潇洒，我很羡慕你。”这并非是虚假安慰，她不由设想自己若是没有那个执念，想来定会像齐延纪一样行万里路，看遍无限美好的青山绿水。
“你不用羡慕我，你能在京城能有一番成就，定然也会惹人羡慕。”
每个人都有自己期盼得到的东西，齐延纪想要的是自由，她想要的则是至亲平安，现在，他们各自在奔赴这自己想要的愿景，何尝不是一种圆满呢？
黎文苑眼角含笑，遂问起他的计划：“你打算先去何处？”
齐延纪思忖着，缓缓道：“我也不确定要去何处，且行且看吧，这样的话更有趣。”
“若是去到了一处极有趣的地方，记得写信给我。”她蓦然想到了她的那个计划，若是将来一切顺利，兴许他们还会在京师以外的地方再会……细细想来，这次分别其实也没那么悲伤了。
凌陟将黎文苑在文华殿所说的话完整转述给顾知庭，顺便道出自己的想法：“黎姑娘这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细么？”
自从知道黎文苑的女子身份之后，他完全理解了为什么自家不喜酬交的公子会与一个初来乍到的举人亲近：显然是公子心有所属了！
可惜近来他窥探这两人相处，又暗觉事态貌似不是他猜想的那样。少年人的心思难明，他侍奉左右，只能兀自揣测稍许端倪。
见顾知庭不语，他又接着说道：“黎姑娘还说，京卫统领京师，资质自然要比各府州的军士好，所以恳请陛下将今年检阅的时间定在十五日后。”说到此处，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十五日的期限整顿军队，饶是大家平日训练有素，面对皇帝亲临检阅这种大场面，难免还是会乱了阵脚。她这招，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
一直沉默不语的顾知庭，想法与凌陟相同。他蓦然起身，迈步朝外走，凌陟急忙跟上，道：“我们要去哪？”
“翰林院。”
耳畔传来暮鼓声，此时正是官员散值的时间。
一路上主仆二人不发一言，各自思想各自的心事。
凌陟心道：“每次遇到有关黎姑娘的事，他都魂不守舍，看样子是对黎姑娘有情；可他整日只顾军务，鲜少主动去找黎姑娘……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顾知庭心道：“等一下是直接质问她么？我有什么资格质问？京卫受天子检阅，本就是理所应当，我有什么理由责怪她？”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昨夜因她三言两语欣喜，今日又因她的谏言怅惘。他不禁嗟叹，她的一举一动，让他无端增添了许多不受控的情绪。他不清楚这是出于何种缘故，只当这是不被人信任的失意。
黎文苑看见他们时，主仆二人愁容满面，秀眉深蹙，她笑道：“你们怎么了？”
顾知庭默默看了她许久，字斟句酌地说：“你怎么突然想要检阅京卫？”
黎文苑道：“没什么，就是廷议上有人提议武备，我就顺便提了一下。”想是因为年少成为状元的缘故，朝臣对她不无敌意，反倒十分认同她的这个想法，皇帝对此也并无异议。回思前事，心下甚是畅快，脸上的笑意愈发轻扬。
顾知庭哑口无言，自认这样过度揣摩她的心思不是明智之举，讪讪道：“你的提议很好。”
黎文苑低声对顾知庭说：“我朝少有弱冠未及就考中状元的士子，他们看我年纪小，对我都还不错。”说罢又叹气，“这次提议很顺利，要是将来我们举证淮王谋反也能这么顺利就好了。”
顾知庭张口欲言，陡然被身后的男声打断，“景渊，我有事情想与你商量。”李思正语音轻浅，显然是羞于打扰到眼前两人。
京中风传孤傲的顾小将军和新来的举人交往甚近，他今日第一次见到他们二人相处情景，心中莫名艳羡。哪怕矜傲如顾知庭都能有朋友在侧，为什么他从来只能孤身一人？为什么他曾经的那些朋友，都带着目的与他亲近？
黎文苑回首问道：“允谦兄？有什么事？”
李思正略显犹疑，沉吟道：“你收到元辅的请柬了吗？我不知送什么贺礼给他，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可以啊，我们现在就出去吃饭，顺便一起商量。”黎文苑转言问顾知庭，“你去不去？”
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虽然仍是未知全貌，她的言语却让他的思绪平缓了许多，他淡淡道：“那便一起吧。”
杨宗道的寿宴在六日后，两日前黎文苑便收到了请柬。在官场上，各种利益纠纷，各类党派争树，不与同僚撕破脸面是常态。杨宗道邀请李氏父子参加寿宴，是为了不让他与李子璆不合的传言坐实。
唯一令黎文苑惊诧的是：李氏父子的关系比她想象中还要僵着。父子二人参加寿宴，准备一份贺礼就好，但李思正的话意是他自行准备贺礼，与李子璆无关。
三人随意寻了间饭铺飧食 。经历之前的醉酒境况，黎文苑决不敢在外人面前再露窘态，洋洋洒洒点了几样菜，开始为李思正的事出谋划策：“送元辅一方澄泥砚好了，我前阵子逛棋盘街的书坊，看到那里有一块从绛州送来的澄泥砚，成色极好，做工细腻，当作贺礼是最好不过。”
顾知庭问道：“我看别人送礼，多是送名家字画，怎么你偏选砚台？”
黎文苑回答：“字画不过是拿来摆着看的，哪有砚台实用，何况澄泥砚是难得的名砚，价值不比名家字画差。”
见李思正不语，又道：“送礼讲究实用才是最重要的，字画只中看不中用，拿来摆看收藏，还不如用买字画的钱吃一顿饭呢。”说着自己夹一箸莲子鸭。
沉默了半响的李思正笑道：“你这主意极好，寿宴那天送字画的人自是不少，我还是不凑这热闹好了，就送你说的澄泥砚吧。”
正事说完，李思正终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看着顾知庭问道：“顾将军和景渊是怎么相识的？”
他陡然问起，顾知庭竟不知如何作答，要说编造故事，他是最不擅长的，对上黎文苑的目光，她却恻然一笑，道：“我和顾将军的初遇啊，那可真是说来话长。”她举杯慢饮，故作沉吟状，“我刚来京师那几天，人生地不熟，本不该随处走动，偏偏我又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自己喜欢一人在城中游玩，所有一日我便到处闲逛到了亥时。允谦兄你可知？我的酒量极差，可总是耐不住酒瘾，我那晚浅酌了几杯，走在路上颇有几分醉意，于是就全然忘记了来时路。
在我茫然之时，顾……承明兄出现在我眼前，我就向他探问起回家路怎么走，承明兄是个极为热心的好人，他不仅耐心为我指路，后来实在不放心，还特意命人直接送我回家。我醉得厉害，没有问他的姓名，第二日醒来，都不知要在何处寻他道谢。
好在我们之间甚是有缘，没过几天我便在鹤鸣楼遇到了承明兄，可惜我那日又喝酒了，虽认得他是为我指路的好心人，却完全失了礼节，在众目睽睽下纠缠了他许久，我硬是要将我的玉佩送与他做谢礼，才与他告别。
承明兄不仅不计较我的鲁莽，第二日还专程登门将玉佩送还于我，我心觉我们之间甚是有缘，便主动提出了要与承明兄交好。”
她一番言语滴水不漏，将这随口编造的故事说的流畅自然，顺便澄清了这段友谊是她一人先主动，丝毫不毁顾知庭不喜缘交的形象。
顾知庭忍不住向她投掷敬佩的目光，心道有一日她若是在他面前撒谎，恐怕他都不会察觉分毫。
局中人顾知庭都信服了，局外人李思正更是不必多说，他道：“没想到这世上竟有这般巧合的事，看来你们能结交为友，的确是缘分使然。”
黎文苑笑道：“可不是嘛。”她心底正默默窃喜自己编故事的功力比前世更厉害了，不枉她看了那么多话本。
看着自己名义上的两位朋友，黎文苑不觉想起齐延纪，最近差事繁重，她已许久未见齐延纪了，不想她刚结束聚会回家，便见齐延纪坐在正堂内和沁云闲谈。
“齐兄，你怎么来了？”黎文苑满心喜悦上前。
“我来是为了与你道别的，过几日我就要离开京师了。”
“为什么？你又要出去游历了？”
齐延纪笑道：“在京师实在闷得慌，还是多出去走走好。”
他这一走，只怕又是一年半载才能回来，黎文苑不免生出几分离别的伤感来。从她离开池州至今，齐延纪是她除沁云裴越外最亲近的人，本以为今生会比前世更易交到挚友，却没想到好不容易交到的挚友这么快就要离开了。想到此处，她难掩悲伤，眼泪无法抑制，夺眶而出。
齐延纪讶异道：“你怎么哭了？！我这一去又不是不回来。”
黎文苑勉强笑着抹泪，“还不是因为你平日话太多，今后没有你在我耳边唠叨，我少不了是要寂寞的。”
齐延纪撇了撇嘴，道：“你没了我，不是还有顾将军么？你现在才回来，是与他去吃饭了吧？”他的话语中带着醋意，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还劝过黎文苑要多结交朋友。
黎文苑恢复镇静，神色坦然道：“你莫要指摘我，该我怪你突然离开才是。”
“你知道的，我就是喜欢四处游历，这次在京师待这么久，算是我的一次破例了。”
“你具体何时启程，我告假去送你。”
齐延纪摆手道：“不必了，你还是去参加元辅的生辰吧，我一早就要出发了。”
他最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如今却不去参加元辅的寿宴，黎文苑怪道：“为什么偏偏择那日离开？”
齐延纪道：“当然是为了避开与人接触，那日到场的官员太多，我可不想见到他们，他们每次见到我都要念叨：‘元熙，你不参加科考，将来怎么继承你父亲的衣钵。’所以我索性寻个正当理由不去好了，免得他们又教育我。”
黎文苑不觉得他这样逃避是可耻的，反倒欣赏他的洒脱疏逸，“你只要自己开心就好，千万别在意他们说的话，我就觉得你四处游历很潇洒，我很羡慕你。”这并非是虚假安慰，她不由设想自己若是没有那个执念，想来定会像齐延纪一样行万里路，看遍无限美好的青山绿水。
“你不用羡慕我，你能在京城能有一番成就，定然也会惹人羡慕。”
每个人都有自己期盼得到的东西，齐延纪想要的是自由，她想要的则是至亲平安，现在，他们各自在奔赴这自己想要的愿景，何尝不是一种圆满呢？
黎文苑眼角含笑，遂问起他的计划：“你打算先去何处？”
齐延纪思忖着，缓缓道：“我也不确定要去何处，且行且看吧，这样的话更有趣。”
“若是去到了一处极有趣的地方，记得写信给我。”她蓦然想到了她的那个计划，若是将来一切顺利，兴许他们还会在京师以外的地方再会……细细想来，这次分别其实也没那么悲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