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在口腔里融化,一股暖流立刻涌向我的脚趾尖和手指尖。

    “你刚刚怎么了,柯伊?”潘西问我,“你变得僵硬了,抖得像个筛子。”

    “我不知道,我确信我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很亮——”

    “不可能的,柯伊,刚刚特别昏暗。”

    “那就是幻觉。”我拧着眉毛,“总之,我看见了光,还听见了谁的声音——不是你们在叫我的声音。我还以为有人在对我施咒,我又动弹不得,吓得我想大喊——他肯定是念出来了,但是念的是什么咒语呢?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也可能没听清,像是一堆乱码一样在我的脑子里,真是奇怪。”

    “应该是那个怪物做了手脚。它拉开了我们的包厢,那个影子又高又大——刚刚有个教授过来,说那东西是摄魂怪,镇守阿兹卡班的摄魂怪。”希格斯说道。

    终于,火车在霍格莫德站停下了,大家纷纷下车,场面一度混乱。猫头鹰在叫,猫在叫,蟾蜍在叫,阿纳似乎也被这喧闹的氛围触动到了,开始不安分地变换模仿着其他动物的叫声。也许是过于投入,它慢慢地有些歇斯底里,尖锐的鸣叫甚至能盖过这里的嘈杂,导致一部分人的目光投向了我和阿纳。我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发。

    小小的站台上寒气逼人,冷入骨髓的大雨倾盆而下。

    “一年级的新生,这边走!”海格巨大的身影在站台那头,招呼那些惊慌失措的一年级新生过去,按传统的方式渡过湖水。

    我们跟着其他同学来到外面一条粗糙的泥泞小路上,那里至少有一百辆马车在等候。马车前空荡荡的,我驻足在那里昂起脑袋观察了片刻,想象夜骐是什么样子、大概有多高多大。

    “你在看什么?”潘西问我,她指着从面前的一辆马车上探出头来的达芙妮,“我们快进去吧。”

    我点点头,跟到她身后。在上车之前,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伸出手往马车前探了探。光滑的毛皮下包裹着硬邦邦的骨头,摸着有点硌手。我迅速把手收了回来,钻进了马车。

    马车最终在通向城堡的小道上停了下来,我下了车,远远地就看见马尔福他们三个人正在石阶上拦住哈利、罗恩和赫敏,幸灾乐祸地嘲讽着哈利。

    我打了个哈欠,瞥了一眼旁边的潘西。她只是草草地扫视而过,没再多关注那边的动静。

    “真是怪了。”潘西此时在马车旁边踱步,“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拉车,你们有看到吗?”

    “是夜骐。”我说,“只有见证过死亡的人才能够看到它们。”

    “你也看得到?”

    “不——”我马上又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于是改口道,“是。”

    我扭过头,西奥多·诺特正仰着头,应该是在打量着面前的夜骐,随即有些意外似的看向我。

    达芙妮和潘西投向我的目光都很惊讶,甚至有些——同情。

    “哦,不,我看不见。”我终于意识到什么才是更麻烦的,于是又一次改口,“我只是在书上看到过关于夜骐的介绍。”

    接下来,潘西和达芙妮隔三差五地来委婉地询问我的家事,我时常看到她们两个在一块讨论着什么,为此我解释得头都大了,可是她们只会用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安慰地望着我,告诉我没关系的,如果我不愿意说,她们就不再追问了。

    在学校最初的日子平淡如常。我召集了一次俱乐部成员,把所有的徽章一枚不差地回收过来,然后一把火全部烧掉,连残渣都没留。马尔福仍然乐此不疲地找哈利的麻烦,屡次嘲笑哈利晕倒的事情。他应该知晓我在摄魂怪的影响下也产生了很大的反应,但他没有因此来嘲笑我。他看到我时的态度不再表现得消极或是具有威胁性,或者说,他在尝试忽略我——因为他觉得有些尴尬,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除此之外,唯一的不平常之事便是在第一节占卜课上。

    潘西和达芙妮都没有选择占卜课,因此,在特里劳妮教授让我们分成两人一组时,我从架子上取下一个茶杯,倒满茶,孤独地坐在了座位上,直到一个人主动来到了我旁边。

    “我刚刚才看到你,我们一组吧。”琳达·赛尔温按照特里劳妮的要求喝下了茶水,只剩下茶叶渣,用左手把茶叶渣在杯子里晃荡了三下,最后将杯子扣在了托盘上。

    我也照做了。

    “我听希格斯说,你用相机换了一束花。”在等待剩下的茶水完全渗出来的期间,我好奇地询问她道。

    “哦——原来他告诉你了。”赛尔温不太好意思地把碎发往耳后顺了顺,“那天我在麻瓜的商店里面逛着,犹豫到底换个什么东西好,后来我看到了一家花店,花开得特别漂亮,不同颜色不同种类的花搭配在一起,用报纸和丝带捆着。店主是个老奶奶,她正在给花浇水,一只灰色的猫趴在她的肩膀上,看上去很温馨,我就给他们拍了张照片。她发现了我,我就把照片给她看。她很惊奇,说从来没有见过会动的照片,她第一次觉得照片像一个小世界,里面的人和事物都活起来了似的。”

    “所以,你就把相机给她了?”

    “哦不,那时我只是把那张照片送给了她。”赛尔温回忆着,她的神色变得有些悲伤,“但是她又从她的桌子上拿出了一张黑白照片,问我能不能让照片里的人动起来。”

    “我没法开口告诉她不能,所以我把我的相机送给了她。”她说,“她很感激,给了我一大束花。梅林啊,那束花可真多,我抱着它们几乎都无法看见面前的路。”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下头,拿起了托盘上赛尔温的杯子。

    “这像个什么?也许是把扫帚?”我对照着《拨开迷雾看未来》,“象征着‘新的计划与方向’。”

    赛尔温也开始解读起我的茶叶——但她翻了半天书,什么也没解读出来。

    “哪个都不像,你看得出来有什么形状吗?”她把杯子递到我面前,很是纠结,“还是说,我没有一点占卜学的天赋?”

    我往杯子里看去。那的确只是一摊茶叶,看不出任何形状的、凌乱的茶叶。

    “亲爱的,让我看看。”特里劳妮不满地快步走过来,从赛尔温手里夺过茶杯。

    空气在沉默中流逝,特里劳妮转动着茶杯,盯着里面的茶叶。

    没多久,她睁大了她的眼睛,非常震惊:“我亲爱的……你处在规则之外,我不能说出来——但你又在规则之内——”

    “什么?”我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这难道不前后矛盾吗?”

    “我的意思是说,你的行为不受规则的限制,但你的行为所造成的后果又在规则之内,我无法预知你的未来,但我能预知到的未来也许都和你的未来有所联系。所以我亲爱的,多关注你身边的人可能会对你有些好处,比如这个孩子打碎茶杯很可能是因为你不小心撞到了她——”

    “我没有打碎杯子。”赛尔温瞪圆了眼睛。

    “特里劳妮教授真是个怪人,毫无疑问。”在特里劳妮离开我们身边后,赛尔温对我说,“我觉得她的精神不太正常。我该问一问学长再决定选这门课的。”

    可是我不觉得特里劳妮是在胡言乱语。一直到下课我都在关注着桌子上的两个茶杯,为了不让它们被赛尔温不小心打碎,在她背过身收拾书包时,我特地将两个放在边缘的杯子往中间挪了挪。在确定桌子的震动不会使它们滑动掉落后,我也放心地把书本收了起来,绕开赛尔温,打算离开教室。

    “啪——”

    整个教室都安静了。我猛地转过头,赛尔温刚把包从凳子上挪到了桌子上,一个茶杯被她用手接住,另一个早已经滚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它们刚刚没放在这个位置的。”她求助似的看向我。

    吃过午饭,我来到城堡外面,上生平第一堂神奇动物保护课。雨停了,天空是清爽的淡灰色,脚下的青草地湿漉漉的,踩上去很有弹性。

    我站在栅栏旁,视线随着在天上骑着巴克比克翱翔的哈利移动。

    “别靠太近了,柯伊。”潘西远远的在一旁招呼着。

    像我一样站得离栅栏很近的人只有零星几个,大多数人都对鹰头马身有翼兽心存顾虑。我冲她笑了笑,没有理会。我还等着哈利飞下来,然后轮到我们体验骑着鹰头马身有翼兽飞行的快乐呢——但我很快就想到可能这个想法要泡汤了,因为德拉科·马尔福必然会招惹巴克比克,我们的课堂就无法进行下去了。想到这,我遗憾地叹了口气。

    “你说波特会不会摔下来?”扎比尼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旁边,像个幽灵一样。

    “当然不会。”我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我听说他在占卜课上,特里劳妮教授说他有‘不详’。”扎比尼仰头望着巴克比克,大家都能看见哈利趴在它的背上剧烈地上下颠簸。

    “那个‘不详’必然不是鹰头马身有翼兽。”

    扎比尼没有说话,似乎也并没把这个传言当回事,当我看向他时,发现他盯着头顶的眼神直勾勾的,并没有在看哈利和巴克比克。我感觉他好像还想要说些什么,下一秒,我便和他移下来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怎么了,有话就说。”我开口道。

    “其实也没什么。”他说,“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假期我们在对角巷遇到的那次,你是怎么离开的?你学了幻影移形?”

    “原来你还想着这件事呢。”我思考一番,生出了一丝恶趣味,“可能是吧,但是幻影移形是有声音的……那如果不是幻影移形的话,会是什么咒语呢?不然你多看看魔咒书,找找答案吧。”

    “——拜托。”

    巴克比克驮着哈利绕围场飞了一圈,返回地面。

    我选中了一只黑色的鹰头马身有翼兽,它向我鞠了一躬,我小心地轻轻拍了几下它的嘴,抚摸着它光亮闪烁的羽毛,等待此时正口出狂言的马尔福得到他的惩罚。

    马尔福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我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他蜷缩着身子躺在草地上,鲜血染红了他的袍子。

    “我要死了!”马尔福嚷嚷着,全班同学都惊慌失措,“我要死了,看看我!它要了我的命!”

    海格给巴克比克套上项圈,抱着马尔福冲上山坡,向城堡跑去。

    同学们都吓傻了,慢慢跟了过去,只有我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在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潘西捂着嘴巴,她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挪近过来拽了拽我的胳膊。

    “你看见那个伤口了吗?好吓人。”潘西呆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去吧。”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看着她跑上大理石楼梯。

    我有些出神,我意识到潘西似乎变得与我在书中所了解到的不太一样了,她没有叫嚷着开除海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学着马尔福的样子主动嘲讽哈利他们了。

    那么马尔福呢?他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改变。他会在意我在火车上对他说的那番话吗?那本书他是否翻开了……还是说,它早已被他丢进了哪个垃圾桶里?

    我想起占卜课上特里劳妮说的话。

    或许在此之前我还感到迷茫,但现在那团迷雾彻底消散了。她说的是我该多关注身边的人,而非让我不要干涉身边的人,所以,管它呢,我就要做我想做的事,我倒要看看我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介意带我兜个风吗?”我笑了起来,转过身,对着面前的鹰头马身有翼兽鞠了个躬。

    它把翅膀放下来,我踏在上面,爬上了它宽阔的背。

    十二英尺长的翅膀在我两边展开,它载着我向着天空飞去了。光洁的羽毛在我手指下面滑动,我随着它的起伏颠簸,感觉自己要被甩飞出去了。

    “老天啊,我希望不要被哪个教授看见,这多危险啊。”我嘟囔着试图探头往下方看。风直冲着我的面门扑过来,我感觉我的四肢都被凉气渗透了,但我滚烫的血液仍在躯体里涌动,我兴奋地感受这场短暂的飞行——这可比飞天扫帚要刺激多了。直到“砰”的一声重响,鹰头马身有翼兽落了地,我从它背上跳下来。

    我感激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和它告了别,向着城堡快速地飞奔而去。

章节目录

[HP]钟声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江送柳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江送柳并收藏[HP]钟声最新章节